曦城,老城區。


    江宛歌換了一輛很不同的大眾車,車停在了一個不怎麽起眼的小出租似的房子前。


    裏麵的人也似乎是聽到外麵來人的動靜,都出來了。


    “付律師!”,第一個出來的一個頭發白花花的老人,很蒼老,衣服上也全都是補丁,什麽顏色的都有,看得出是被縫補過很多次了。


    看見是江宛歌來了,後麵的人也全都瞬間紅了眼眶。


    連忙上前,江宛歌伸手扶住了老人顫巍巍的身子,“徐伯伯,您慢點。”


    徐伯伯連聲“哎”著,說不出的高興和喜悅。


    跟著出來的,還有徐伯伯的小兒子,徐誌遠,幾年不見,小夥子已經出落得很帥氣了,隻是身上的衣服太廉價了些,一看就是長時間沒有怎麽好好打理自己了。


    江宛歌抬頭看他一眼,少年稍微露著些靦腆的笑容,一排整齊的牙齒很白。


    江宛歌笑笑,“進去說吧。”


    徐誌遠點了下頭,跟著江宛歌一起扶著徐伯伯進了屋。


    他們還在蒸饅頭,屋內熱氣騰騰的。


    被熏得發黑的牆壁上帶著點水珠,一束束滑落下來。


    江宛歌簡單掃了一眼,轉而看向徐誌遠,“我上次走的時候不是放下了些錢,讓你們把家裏好好地裝修一下?”


    “付律師,你也別怪小遠了,是...是我那個不爭氣的......”


    “徐誌清又迴來了?!”


    揚聲,江宛歌撚了撚眉,她看向徐誌遠,果然,徐誌遠被他看得低下了頭,默認了江宛歌的猜測。


    徐伯伯也是一臉的無奈,唉聲歎著氣,他擺了擺手,“唉......不提他......不提他了......”


    “小遠”,徐伯伯叫了徐誌遠一聲。


    徐誌遠立刻轉身進了裏屋,很快就又從裏麵端著一杯溫水出來了,“付律師,您請喝。”


    接過來徐誌遠遞過來的老式茶杯,杯口還有稍微的磨損,江宛歌並不怎麽在意,拿過來就直接喝了。


    徐伯伯背著他們兩個人,在灶台裏麵填著火柴木屑什麽的,“付律師,是不是誌泰的事情有著落了?”


    江宛歌“嗯”著,“徐伯伯,怎麽什麽都瞞不住您啊?”


    低低地幾聲蒼笑,徐伯伯咳嗽了幾聲,險些被灶台裏麵飄出來的煙氣嗆著。


    “我爸用不慣那些電器”,旁邊,徐誌遠在江宛歌對麵坐了下來,跟江宛歌解釋著,“這個也能湊合,反正就我們爺倆,湊合過唄。”


    看著他拘束的樣子,江宛歌也沒有再多問什麽,她當時給徐伯伯家留下了足夠的存款,但是徐伯伯是鄉下來的,早就習慣了燒火做飯,不認識什麽大字,更不懂得怎麽用那些電器,所以,這也就擱置了。:筆瞇樓


    “徐誌清還是會經常來找你們嗎?”


    江宛歌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徐誌清是徐伯伯的二兒子,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敗家子,在她來之前,徐伯伯和徐誌遠的生活過得比現在還要不行。


    現在想來,這樣兩個人清清靜靜的,簡簡單單的也未嚐不可,隻是沒有想到那個混蛋居然還敢找來,看來是當初給他的教訓不夠。


    “..也...也不是經常來”,抬了下眼皮,徐誌遠看了下江宛歌,但是又帶這些拘謹和靦腆,微微泛著黑色的臉龐上看不出紅色。


    “就上周你走後他就來了”,徐誌遠說。


    “上周?”,上周她是來了,來跟徐伯伯和徐誌遠談徐誌泰案件的進展,她當時真的沒有怎麽注意,“他住這附近?”


    “不知道”,別開臉,徐誌遠低著腦袋,“他遊手好閑的,誰知道他住哪?”


    “......”


    “這樣吧,我在京城那邊還有一套房空著的......”


    “付律師,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自己處理就行,您已經幫我們很大的忙了。”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徐伯伯突然開口。


    江宛歌頓了下,“您先聽我說完啊,徐誌清肯定是摸清了你們住在這裏,他隨時都會來騷擾你們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可我們也不能白住付律師你的房子啊”,徐誌遠說。


    “誰說要你們白住的?”,清著嗓子,江宛歌笑笑,“我可沒那麽大方,要收你們房租的。”


    這......


    知道徐伯伯和徐誌遠肯定不會白白接受她的施舍,所以江宛歌也沒有打算跟他們拉扯,“這樣,小遠還在上學,你們的房租就先欠著,等到他以後畢業掙了錢再慢慢還”,江宛歌說。


    “付律師,這使不得”,擺著手,徐伯伯一臉很是嚴肅的樣子。


    不認同江宛歌的提議。


    徐誌遠的表情也迴答了江宛歌,他好像也不太同意這個提議。


    “徐伯伯,我知道...你們不想麻煩我,但是......”


    “付律師,你就算是不說我們也知道,你是大明星江宛歌”,顫巍巍的,老人的手握住了江宛歌的手,輕微地拍了幾下,眼底閃爍著渾濁的淚花,“你幫我們太多了,可是我們卻不能把你給連累了!”


    “是啊,付律師,我和我爸我們都很感謝您的,也很知足,我們兩個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的,他再來我們也沒錢了,要命一條,您就放心好了,大不了他把我給殺了,到時候也是坐牢的,一命抵一命!”


    “你這麽想的?”,聽著徐誌遠的話,江宛歌隻覺得自己後背冒著寒氣。


    他才多大啊?


    十九歲。


    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


    不經意間,江宛歌又想到了從前的自己,大概都是因為身不由己吧。


    這個世界能給他們的就這麽多,剩下的那些......


    都需要他們去拚,用盡全力地去拚。


    點點頭,徐誌遠看著江宛歌,眼眸異常堅定。


    這種堅定,讓江宛歌有一瞬間的擔憂。


    “那徐伯伯呢?”,江宛歌問。


    徐誌遠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是徐老的命他總是要在乎的。


    “我還能活個幾年啊?”,笑聲有些突兀,徐老在身後笑了笑,像是在自我調侃一般,“付律師,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他再怎麽說也是我兒子,還真能把我怎麽樣了?”


    知道這是徐伯伯在寬慰自己的話,江宛歌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如果不是她之前親眼見過徐誌清怎麽對徐老和徐誌遠的,她也絕對不想去想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的渣滓活著。


    她可以毫不負責任地說,這樣的人渣就應該去死,他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可她終究是個外人,不能替他們,替任何人去做決定。


    這個世界上的做惡人的不少,行善的人無從顧及,總有那麽些邊緣是我們視線看不到的。我們大多數人會去同情他們,但是卻很少能真正地走進他們,哪怕那個人就站在你麵前。


    像此時此刻一樣,她就站在他們麵前,但卻覺得無比的力不從心。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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