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虛抱著藥箱,偷偷向門裏望了眼後才一臉為難的對著帝釋天道:“大人,若是想保住公主的性命,還是請盡快將她送出須彌山吧。(.無彈窗廣告)”


    帝釋天沒想到她躊躇半天竟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不自覺的便沉了沉臉,“你不說她的病怎麽治,卻叫本王將她送走?”


    “唉唉,”蒹虛歎著氣,愁苦著一張臉,“大人,公主她這病說簡單也簡單,便是個水土不服症,可是……”


    帝釋天第一次聽說水土不服還能鬧出人命的。還有,什麽叫水土不服?難道這公主不但與她八字相衝,與她這須彌山也犯衝?


    “叫你來不是為了讓你解釋她怎麽生病,生什麽病,而是為了治好她的。”水土不服也治不好,這還是她的首席醫師?“本王隻問你有沒有辦法治。”


    蒹虛被帝釋天寒著臉的模樣嚇了一跳,轉頭望了一眼蘇摩才囁嚅著道:“也不是沒辦法,但還望大人能聽一聽公主的病因。”


    帝釋天見她這副模樣不禁覺得自己的言行實在有失風範。她雖然除乾達婆與蘇摩外與其他下屬都不算親密,但也總能勉強算是個體恤下級的好上司。即便當初這蒹虛沒診斷出她身上的病症,她也沒有這般責備過對方。


    “是本王著急了,”她緩了緩神色,壓下方才提高了的聲音道,“你慢慢說吧。”


    “是,”蒹虛見帝釋天臉色好轉終於鬆了一口氣,垮了垮肩才繼續道:“這公主的病因可用五行相克來解釋。她命主木火,且是極端體質,而咱們須彌山是金相之最,金克木乃是眾所周知。而火雖然克金,但所謂相生相克便是此消彼長,當金在量上遠遠大於火的時候,火自然隻能被金克得死死的。這位阿修羅的公主身體若是大好倒也不至於此,可偏偏她的身體受過詛咒,後來雖是好了,卻落下了病根,須彌山對她來說實乃大兇之地,若要保命,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


    帝釋天不曾想到這墨焰竟然果真與她這地方犯衝。自己千方百計把她帶迴須彌山,最後得到的結果卻是讓她離自己這越遠越好?


    “若是本王執意要將她留在這呢?”


    帝釋天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對於墨焰確實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與執著。也許,便如乾達婆所說的那般,自從完全掌控了實權之後,她所想要的東西從來都能輕而易舉的得到,所以才開始變得無欲無求。而這從一開始便徹底無視了她的人,讓她自尊心受損的人,冷漠傲慢對她不假顏色的人,激起了她那沉寂已久的興致。[.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之前的種種借口,種種手段,說到底不過是騙人騙己。她的目的從來不是牽製阿修羅族,從來都隻是這淡然得過分的公主。


    可是,那又怎樣?


    帝釋天賭氣的想。誰讓她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死人臉,誰讓她用那種態度對自己,誰讓她使得自己對她產生了興趣。


    誰讓她總是讓自己夢到她!


    蒹虛半垂著臉內心忐忑,猶豫了一下才對帝釋天道,“這個,大人,您若是執意要留下公主的話,蒹虛這裏倒是有一個辦法,就是大費周章些。”


    “你說。”在她對這個讓自己感興趣的人失去興致之前,費多大周折都是可以接受的。


    “給公主建一處別院,移土栽樹,另結陣法,調和五行。隻不過……”


    她說隻不過,卻住了口。


    “還有什麽問題?”帝釋天聽完很是滿意。這蒹虛不愧是她須彌山的首席醫師,竟然連這種醫法也懂,自己應當好好嘉獎她才是。


    “唔,”蒹虛仍心有躊躇便停了話,將臉又低下去一些搖頭道,“不,大人,沒有問題。按此方法可以緩解公主的病症,我再開些藥為公主調理身體,隻要她能配合,應該不至於惡化下去。”


    帝釋天也不深究,隻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站立在一旁女官長,“蘇摩,你去善見城尋個別院,按著蒹虛說的辦。”


    又對蒹虛道:“這段日子你就不需再理會其他事務了,隻要將這公主照看好,本王寶庫裏的珍奇藥物隨便你挑。”


    蒹虛一聽“珍奇藥物”四字憂愁的臉色終於一變,眉開眼笑的謝了恩。蘇摩在一旁應了,將她帶了下去。


    帝釋天此下心情大好,又晃迴屋內。腦中不停流轉的是墨焰那初初轉醒時的一抹淡笑,隻覺得粲然生輝。


    墨焰定然是夢醒之際神智未清,可這笑卻是實實在在的展露在自己麵前,與她過往慣有模樣實是大不相同。那眼眸悠然之間竟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風華,惹得人不斷肖想。


    帝釋天暗自咀嚼了一番墨焰那轉瞬即逝的模樣,一時有些可惜。她若平日裏有那刻的半分溫軟,該是多讓人疼惜的?她卻偏偏總是冷著一張臉,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了她債似的。


    大約是因著那笑的難得,她隻覺得想了一遍又一遍,仍舊迴味無窮。或許,這種情緒便是興致所在吧――讓這位不假顏色的公主因自己流露出不一樣的風采。


    帝釋天一入內室,便見著床上的人半起了身,靠在床欄上卻又分明閉著眼。她身上的中衣有些亂,衣襟微皺,領口半開,一頭長發披散而下,倒是將露出的風光盡數遮去,無法窺探。


    白發少女見此情景便故意輕笑一聲,待得對方慢慢睜開一雙幽冷無波的眼時,才緩緩踱步到床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公主覺得身子怎樣了?”


    帝釋天直覺得這番位置讓自己很是滿意,高位看人總是會給對方壓迫感的,而她很是喜歡對麵的人露出驚慌的神色。


    隻不過讓她失望的是這位阿修羅的公主仍舊一副淡漠模樣,隻望了她一眼便偏開了頭:“墨焰很好,勞煩大人費心。”


    墨焰原本的聲音雖然不甚透亮卻很是清澈,隻自她醒來以後的這幾句話都帶著幾分疲憊的低啞。


    帝釋天細細打量她的臉,終於在發現那眉間掩蓋不住的倦意時,意識到,她這一病怕是病的不輕。


    方才大好的心情不知為何有些沉鬱下來,胸口也仿若堵著一口氣,悶疼悶疼的。帝釋天一想到她身上的病是因自己而起,是因自己的須彌山而起,更是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懊惱感覺。再想到蘇摩的猜測,一時又莫名氣惱。


    她心下一亂,便習慣性的拉長了吐息,想要冷靜下來。房內陡然生出的冷清卻讓她愈發焦躁。理了理袖口,提了裙角在床邊坐了,卻又不曉得自己要幹什麽。


    兩人便一直這麽沉默著。墨焰閉著眼,帝釋天看著她,隻覺得時間流逝得那麽緩慢。寬大的便服袖口下是自己緊緊相捏的雙手,她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麽,屏住了唿吸隻知道一味看著對方的臉。


    這是自己第幾次因她的麵龐而失神了?


    對帝釋天來說,這阿修羅的公主仿若是一個謎。一個明明清冷異常卻又誘惑十足的謎團,勾得自己不住的想去探尋她深處的秘密。若說咒,不若說,墨焰的存在便是一個咒。不去想不去碰觸,便深深的隱藏在最陰暗冰冷的角落裏。可當你窺視到了她一點點的光華,便難以淺嚐輒止,必想要不折手段的挖掘那被掩蓋在寒冰之下的其他風情。


    不需要去思考為何要窺探,為何要找尋,為何要挖掘。因為在那之前,她便被自己所能見到的模樣奪去了神智。


    墨焰的臉緊緊繃著,蒼白難當,抿唇的模樣仿佛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麽。但她的眉目舒展,又好似對什麽都不會在意。隻她輕輕顫動著的睫毛讓帝釋天曉得,她並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


    不知為何,她雖然對自己冷淡又無禮,可帝釋天就是覺得,她怕自己。不是那種下位者因為威嚴而對上位者的畏懼,也不是一個階下囚對囚主的懼怕,而是一種更深的,更單純的害怕。


    她怕自己看著她,怕自己接近她,怕自己觸碰她。甚至在自己叫出她名字的時,她都能夠怕得紊了唿吸與心跳。


    帝釋天知道,她都知道。並且對於墨焰怕她這一點十分自得。


    “墨焰,”白發少女明眸皓齒,十足的嬌豔動人。她輕笑著叫出阿修羅公主的名字,聲音是連她自己也不曾聽過的柔軟溫和。仿佛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她深交多年的好友,溫柔的給予對方最深切的問候,“你來我這須彌山作客,本王卻忽略你良久,病成這樣才來探望實在是疏忽至極。你的身體若還有哪裏不舒服千萬要說出來,可別耽誤了病情。”


    她說著,又去握對方的手。


    半靠著的人似乎終於因為她這樣的舉動而按捺不住了。墨焰迅速抽迴了雙手並且挺直了身體,眼神淩厲的望著帝釋天的臉。


    帝釋天餘光看到對方抽迴的手緊緊握成拳,用另一隻手包裹著。臉上笑意不減,與她對望。


    墨焰起先也頗有些不甘示弱的倔強,後頭卻不知為何氣勢一弱,漸漸便收了目光。


    “墨焰戴罪之身哪裏是大人的客人。”


    她鬆了手靠迴床上,斂了眸子,聲音低沉,“大人公務繁忙,還是不要在罪臣這裏耽擱了。”


    帝釋天見她如此更是確定她怕自己,止不住便勾了唇笑。原來這便是興之所至,樂趣所在。想起當初她摑自己的那一掌,登時覺得扳迴一成,不禁心情大好。


    “公主言重,本王多有怠慢還望見諒,如今你身體有恙便莫要再提這罪不罪的事了,先將身體養好。”她做出一番情深意切的模樣,一邊起身一邊溫言,“今日還有些俗事纏身,本王便先行離開,改日再來探訪公主。”


    墨焰沒有說話,也沒有去看她,斂眉鎖目,模樣沉靜。


    帝釋天也不在意,隻是繞過屏風後便收了笑容,暗暗提醒自己:這公主雖然有趣,卻也隻是興起玩樂,實在不應自亂陣腳。之前有所失態,往後應當切記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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