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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山祖師祠堂,還是一樣籠罩在蒼鬆翠柏之間,龐大的身影若隱若現,隻是這一片靜默,很快就被紛亂的腳步打破了,青雲門下一大群人,紛紛快步趕到了這個祭祀曆代青雲祖師前輩的聖地


    外觀看去,似乎一切仍如往日般的寧靜,但是走到祖師祠堂大殿之前,無論是疑惑的通天峰眾弟子還是心急如焚的蘇茹,都為之愕然的停下了腳步


    蒼鬆翠柏圍繞下的祠堂,莊嚴肅穆的祖師聖地,此刻到處散落的都是碎木殘屑,混亂不堪偌大的祠堂大門處,原先的紅漆大門竟然被整個打爛,連門的樣子也很難看的出來了,在眾人麵前的,隻是一個加巨大而刺眼的猙獰窟窿


    祖師祠堂的外壁之上,幾乎所有的窗戶都被震的掉落下來,無數個或大或小的空洞出現在牆壁上,莊嚴的祠堂竟已是千瘡百孔,慘不忍睹,隻有那祠堂深處的昏暗,似乎依然無視於從掉落的窗戶和無數孔洞裏透進的微光,輕輕彌漫在祠堂裏


    “不易”


    蘇茹最先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去管為什麽祖師祠堂遭此巨變,一閃身衝了進去,希望能夠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水月大師與陽長老、範長老的人也隨後追了進去


    祖師祠堂裏,似乎也和外麵一樣,遭到了巨大的衝擊,所有的曾經氣象森嚴的一切都被毀壞,平整的石板碎裂了,碩大的琉璃油瓶也破了,甚至當眾人走到那最神聖的地方時候,被劈成兩半的巨大供桌之後,那被供奉著的無數青雲門曆代祖師靈位,竟然都散落了滿地,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靈牌被某種神秘大力硬生生打成了兩半甚至多


    隻是,除了這滿地狼藉一片,眾人竟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蘇茹麵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水月大師眉頭緊皺,踏上一步,將她摟在懷裏,低聲安慰了幾句,隨即轉頭對跟在眾人身後的蕭逸才道:“這裏是怎麽迴事,還有,道玄師兄呢?”


    蕭逸才苦著臉,直到現在驚訝的神色也未曾退去,道:“迴稟師叔,弟子剛才一來到這裏,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了至於恩師,這一個月來,他幾乎天天都是在祖師祠堂這裏靜修的,弟子實在想不到,除了這裏他老人家還會去了哪裏?”


    水月大師眼中擔憂之色越來越重,欲言又止,便在此刻,忽地旁邊從傳來一聲輕響,在場眾人都是道行高深的人,幾乎立刻都聽見了這個聲音


    “有人”陽長老迅判斷出了這個聲音竟是來自那個被打斷的巨大供桌背後而全身無力的蘇茹猛然一驚,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站直了身體,叫道:


    “不易,是你麽?”


    早有弟子跑了過去,合力將供桌翻開,那供桌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祖師傳下來的,巨大厚實,沉重無比,那幾個弟子雖然也有些道行,但居然也要幾個合力方才吃力的將桌子翻開


    翻開之後,果然在瓦礫碎屑之下,現出一個身影,同時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眾人大喜,圍了上去,但片刻之後卻又是一怔,隻見此人卻並非田不易,也不是青雲門掌教道玄真人,而是那個一直在祖師祠堂中守靈的龍首峰弟子林驚羽


    隻見他半邊身子衣衫都被血染的紅了,顯然也受了傷,且傷勢不輕,看他臉色也是蒼白無比,似乎仍在昏迷當中,對此刻跪在他身邊唿喚他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蘇茹麵上喜悅之色慢慢消失,隨即被大的擔心與焦慮所代替,水月大師站在她的身邊,柔聲安慰著陽長老臉色鐵青,環顧四下,青雲門祖師祠堂乃是青雲門中首屈一指的重地之一,幾可與幻月洞府相提並論此番竟淪為這等景象,實在是千年來從未有之事,而重要的,還是青雲門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似乎隨之而失蹤了


    “蕭師侄,”陽長老轉頭望向蕭逸才,道,“你確定掌門師兄是在這裏嗎?”


    蕭逸才望著那昏迷不醒的林驚羽,臉上神情慢慢鎮定了下來,沉吟了片刻,道:“是,這一段日子以來,恩師的確是隻在這祖師祠堂裏,平日弟子有什麽事情請教迴稟於他老人家,也都是在這裏的”


    陽長老顯然有些心煩意亂,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蕭逸才咳嗽了兩聲,慢慢走近陽長老,壓低了聲音,輕聲道:“陽師叔,此事不宜拖下去,這麽多師弟聚集此處看到聖地祠堂受損,有害無益而且聽蘇茹蘇師叔所言,恩師與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師叔似乎還有隱情,隻怕也與這裏發生的事有些幹係,不如先讓他們退出去,我們再一一決斷,如何?”


    陽長老醒悟,連連點頭,隨即道:“這些事我也不大做的來,掌門師兄一向相信你,平日裏也是你打理一切,如今你就臨機決斷”說罷,搖頭歎息,走到了一邊,與站在一旁的白胡子範長老低聲商量起來


    蕭逸才對著陽長老點了點頭,算是領命,隨後轉過身子,朗聲道:“諸位師叔,諸位師弟,近日祖師祠堂這裏突遭大難,隻怕是有外敵入侵,方才至此,所謂亡羊補牢,我等不可坐以待斃,”說到這裏,他眉宇一揚,向旁邊眾通天峰弟子中一人道:“秦師弟,你帶著十人,立刻去祖師祠堂外圍收著,任何人也不許進來,萬一這其中竟然還有敵人隱藏,發現之後也要通報前山於我”


    通天峰弟子中走出一個高個子,拱手肅容道:“是”說罷,迴頭向左右招唿了一聲,連指數人,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祖師祠堂裏都安靜了下來,隻有蕭逸才居中站著,旁邊雖然還有幾位長老輩分高過於他,但此時此刻,看去似乎他才是青雲門的主心骨一般


    蕭逸才又道:“常師弟”


    “在”隨聲走出一人,麵容堅毅,卻是當年曾帶著張小凡等人上山會武,與大竹峰大弟子宋大仁曾有一戰的常箭


    蕭逸才點了點頭,道:“常師弟,眼下最要緊之事,莫過於找到恩師,有他老人家主持大局,便什麽也不怕了雖然這裏似有大事發生,但恩師他道法通神、天下無敵,尋常妖孽絕不能侵害於他了你帶上八十人不,人越多越好,你帶上一百五十人,從通天峰上從上往下找,前山後山都要找過去,萬萬不可錯過了絲毫線索”


    常箭麵上深有憂色,顯然也知道蕭逸才雖然前麵說的好聽,但最要緊的卻都是後麵一句,當下不遲疑,沉聲答過,便迅招唿眾人,走了出去看那人數顯然還不夠蕭逸才所說之數,多半還是要到前山去調兵遣將的


    這一大群人一走,祖師祠堂登時顯然空闊起來,大致上隻有幾位長老輩的人物和蕭逸才,還有跟在水月大師身後的文敏,最後就是仍然昏迷的林驚羽了


    蕭逸才歎息一聲,轉身向諸長老行了一禮,低聲道:“諸位師叔,今日青雲門又有大變,弟子臨機擅斷,有不當之處,請各位師叔責罰”


    蘇茹和水月大師都沒有說話,陽長老點了點頭,道:“蕭師侄,你不必自謙了,剛才你做的很好,現在我們幾個老頭子還需要做什麽嗎,你隻管吩咐,不用客氣”


    蕭逸才沉吟了一下,道:“如今事態不明,我們還需小心謹慎,幾位師叔還請就迴各自山頭,若有萬一也好對各自門脈有個照應隻可惜這位龍首峰的林師弟尚昏迷不醒,否則我們問問他,隻怕便能知道一切了,畢竟當時隻有他一人在場的”


    眾人一起皺眉,俱都是心事重重,蘇茹此刻在水月大師安慰之下,也慢慢平靜了下來,畢竟田不易人影不在,雖然擔心,但終究還是有希望的,也便不那麽緊張了聽著蕭逸才一路調遣,她心亂如麻,隻盼望著田不易不要出事


    便在此時,她目光掃過躺在地上的林驚羽,忽地眉頭一皺,低聲輕唿了一聲:


    “咦”


    水月大師站在她的身邊,微愕道:“怎麽了?”


    蘇茹一指林驚羽,道:“他手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眾人都是一驚,蕭逸才快步走到林驚羽身邊,將他身子輕輕翻轉過來,果然隻見他壓在身下的右手裏,赫然緊緊抓著一塊長方形的黑色木板蕭逸才伸手去拿,不料一拔之下,木板竟然動也不動,林驚羽雖然昏迷,但不知怎麽,竟然將這塊木板抓的嚴嚴實實,絲毫也不曾放鬆了


    眾人看在眼裏,都是疑惑不解,範長老走到一旁,轉了一圈,忽然道:“這木板好像是供奉的祖師靈牌啊”


    水月大師定睛看了看,點頭道:“不錯,便是靈牌”


    蕭逸才費了老半天勁,這才慢慢掰開林驚羽抓得緊緊的手指,將這塊對他來說似乎重要之極的靈牌拿了出來,眾人都圍了上來,身為這場變故的目擊之人,林驚羽如此在意這塊靈牌,顯然大有幹係,不料一看之下,眾人盡皆愕然,隨即麵麵相覷


    這一塊靈牌雖然與其他靈牌一樣大小,也同樣是漆成黑色,但尚算完整的靈牌牌麵之上,赫然竟是空無一字


    這竟是一塊無字的靈牌


    那它擺在這莊嚴肅穆的祖師祠堂裏,所供奉的靈位又是誰的?


    又是誰將它放在了和曆代祖師一起享受香火的,既然放了上去,卻又為何不寫上名字?


    林驚羽死死抓著這塊木牌,重傷昏迷也不肯放手,又意味著什麽呢?


    種種疑惑,千頭萬緒,似乎都縈繞在了諸人心頭


    ※※※


    南疆,十萬大山,鎮魔古洞


    傳說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首先,傳說本身似乎就並非是可靠的意思,隻是因為某些事物似乎有流傳下去的理由,人們便口口相傳,又或者有文人以筆記之,流傳下來其次,傳說流傳的時間越長越久遠,往往這個傳說的本身,便會漸漸發生了變化,當年的人和事,漸漸變得麵目全非,在無數人的添油加醋和時光歲月的磨礪下,又有誰還記得當年的真相呢?


    又有誰還在乎?


    於是傳說終於便成了傳說,就像那傾城般美麗溫柔的女子,慢慢在光陰中換了容顏


    千萬年後,你可還能相認麽?


    黑暗中,陰風似乎靜止了,猖狂放肆,似乎隻是屬於這個古洞外麵的世界,而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裏,一切都是安靜的


    這裏是鎮魔古洞的最深處,當初黑木取來南疆五族聖器,複活獸神身軀的地方,便是在這裏,隻是今時今日,這裏曾經沸騰澎湃的妖氣卻已經消逝的無影無蹤,留下的隻有安靜,還有那偶爾低低的喘息


    那是喘息,從最深的黑暗處傳來,一點妖異的暗紅之光,隨之在這黑暗而顯得有些虛無的空間裏發亮


    低低的咆哮聲,忽然在黑暗深處,就在那喘息發出的地方響了起來,如猛獸兇狠中帶著濃濃的不安,甚至還有些許可以聽出的畏懼,齜牙咧嘴,憤怒地對著那點紅光


    低低的喘息聲停頓下來了,似乎有什麽安撫了那隻黑暗中的異獸,咆哮聲漸漸低了下去,終於消失,山洞裏又迴複了寂靜,隻有那點詭異的暗紅火光,還在一閃一閃,不停的閃爍著


    忽地,一個女性的聲音,悅耳卻似乎不帶著什麽感情,淡淡地在這洞穴之中迴響起來:“你那隻饕餮,似乎一直都對我沒什麽好感啊”


    這片黑暗所在的空間,似乎真的很大,那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也仿佛傳的很遠,飄來蕩去,空空蕩蕩,隻是聽那聲音出處,正是在那點暗紅火光背後


    迴應這個聲音的,是一陣平靜的笑聲,“你不用在意,它從來都不相信人類”


    那女子哼了一聲,道:“怎麽,原來它已經將我當作人類了麽?”


    “吼”,一聲低嘯,在半空中瞬間掠過,那點暗紅火光的前方,猛然亮起了一團火焰,原來是一個形式古拙的火盆,三腳支架,鐵鏽斑斑,也不知道是多少久遠年月之前的東西了,隻是那火燃燒在這火盆裏,火光依然還是那麽鮮豔,一如火焰之後的衣裳


    鮮豔的,絲綢衣裳


    獸神


    他在火焰與黑暗的陰影之間坐在地麵,斜靠在一處平台的石壁上,火焰閃動,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看去依舊帶著一絲說不出怪異的妖豔感覺,隻是與原先剛剛複生時不一樣的是,他的臉色極其慘白,說是麵如死灰也不為過


    火光之下,與他緊緊靠在一起、偎依在獸神身旁的,便是那隻形容古怪猙獰的惡獸饕餮此刻饕餮巨目圓睜,微微咧嘴,露出可怕的獠牙,口中似不斷喘氣,惡狠狠地透過麵前那個火盆的火光,盯著遠處那一點已經變得不再起眼的暗紅之光所在


    獸神麵色雖然不好看,但神情卻十分平靜,甚至嘴角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道:“你千年修道,不就是想當人麽,我這麽說你,你應當高興才是”


    那女子聲音沉默了下去,暫時沒有說話,倒是那點暗紅色火光,忽然亮了一亮


    饕餮似乎立刻警覺起來,口中發出低吼,盯著那點暗紅之光


    那點火光慢慢動了起來,所去的方向正是向獸神所在的地方,饕餮麵目加猙獰,慢慢站了起來,忽地,旁邊伸過來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饕餮的腦袋,饕餮這才慢慢安靜了下去


    獸神收迴手掌,迴頭看去,那點火光已經慢悠悠飛到了他的麵前,像是一隻眼睛一般,在他身前不遠處定住了,盯著他


    獸神看著那暗紅火光半晌,忽然笑道:“你我交情不下千年了,雖然說不上什麽生死之交,也算老友了罷再說我此刻重傷在身,你怎的對我還如此戒備?”


    那暗紅火光閃爍了幾下,忽地發出一聲銳嘯,快無比地向後退了迴去,掠過那個火盆上空的時候,甚至將火盆中的火焰頓時壓了下去,周圍頓時為之一暗,過了片刻才又迴複了正常,而這個時候,那點暗紅之火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那個女子冷淡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道:“我不相信你,就像你的饕餮不相信我”


    獸神看著前方那片黑暗,忽然大聲笑了出來,“好,好,好,說的好隻是我卻想不明白,你我既然如此沒有互信,你此番卻又為何要助我?”


    那女子聲音淡淡道:“因為我要的東西,如今隻有你可以給我了”


    獸神微笑道:“隻是因為這個,這些刻在石壁和地上的難看圖像?”


    他揮了揮手,雖然笑容還在,隻是臉上的疲倦似乎又深了一層


    火盆中的火焰,忽地高漲,發出劈啪的聲音,竟是憑空比原來的大上了數倍之多,一時間光芒大盛,而周圍溫度,也是迅變得難以忍受的熾熱不過無論是獸神還是饕餮,還有那個依然隱身於黑暗陰影中的神秘人物,對這些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火焰燃燒著,在黑暗中緩緩伸展,如漸漸有了生命,就連那火光中的形狀,也開始慢慢伸縮變化,從團狀漸漸變長,慢慢凝成了一隻隱約的龍的形狀


    黑暗中,凝視著這隻漸漸成形的火龍的模樣,那個女子聲音緩緩道:“我記得就是這些難看的圖像,才把你困了無數歲月的罷?”


    獸神微微一笑,火光中,卻已分不出他是苦笑、譏笑,又或是冷笑了


    因為就在他笑的那個瞬間,火盆上空的那隻火龍已然成形,在火焰裏張牙舞爪,猛然抬頭對著黑暗,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咆哮


    熾烈的熱浪幾乎是在同時如洪濤一般湧起,瞬間向四周撲去,滾滾而來,將一切攔在它麵前的東西摧毀火海過後,熾炎之中,那個火盆周圍地下,逐一亮起了四副圖案,線條粗曠,血紅顏色,畫中乃是四尊各不相同的兇厲猙獰的神像片刻之後,在火盆上方和左右石壁,也依次亮起了四副圖案石刻,同樣也是大致相同的內容


    這八副石刻圖案,赫然與當日鬼厲在焚香穀玄火壇中所看到的一摸一樣


    八兇玄火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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