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透房間高處的窗子灑進小屋,我睜開疲憊的雙眼發現周圍安靜的一片。昨天晚上還共赴雲雨的人消失不見了,隻留下了我,凍得渾身發抖的傑米,還有一張字條。


    「我走了。」


    好絕情的三個字。


    他不明白麽?經過昨夜我什麽都可以為他做的……還是他已經明白了,才要離開。


    我走進浴室,打開花灑的開關,溫熱的水流順著水管從低處上升到高高在上的噴頭,又垂直的灑落在我的身上,頭發上,臉上,濕漉漉的一片。


    浴室門被推開了一絲縫隙,傑米小小的身子從縫隙中鑽進來,它從小就喜歡水。我把它從地上抱起來,溫暖的水讓它的體溫逐漸的恢複到正常,黃褐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我,像是知道了一切要安慰我一樣。


    我淺淡的笑了。


    「謝謝你。」


    吻落在傑米的鼻尖上,竟然滾燙滾燙的。


    和隊長同時消失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皮埃爾不見了。」


    喬羅第一個通知我。


    早就應該有心理準備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休呢?」


    喬羅往我的身後看過去,可是除了傑米他什麽也看不到。


    「不見了。」


    我居然很平靜,可是不平靜,我又能怎麽樣呢?


    沉默,我們相互對視著保持沉默。


    「……別擔心,事情會好起來的。」


    喬羅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也是這樣期望的。


    ***


    第一天全體隊員分散在紮沃國家公園各處尋找隊長和皮埃爾的身影,沒有結果。


    「他們會不會已經離開紮沃了?」


    喬伊問喬羅。喬羅沒有說話。


    我搖頭,不會的,他們不會離開的,隊長他不會離開紮沃的,他愛這裏,這裏是他的家他怎麽會離開呢?


    離開這裏,離開我在的這裏,他還有哪裏可以去呢?


    第二天我們繼續尋找,可是他們好像刻意隱藏了起來,紮沃這麽大,怎麽找才能找到他怎麽找他才能明白不能自己一個人幹不能放棄不能拋下我一個人不管呢?


    「這個。」喬羅在晚飯後在房間裏找到我,他交給我一張紙,「剛到的傳真。」


    等我聽明白喬羅的意思,那張紙已經被我在手心揉成了一團,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褶皺的紙重新展開,那是一張通緝令,正中間是一張放大的照片,那個人我認識,正是糾纏著隊長過去的皮埃爾·辛格。


    「他……怎麽了?」我不明所以地問喬羅,他怎麽會是通緝犯?


    「離現在並不太遠的時間,有人指控他蓄意指使他的寵物殺人。」喬羅突然看著我的眼睛,「你知道他的寵物是什麽麽?」


    看著喬羅的眼睛,我突然間明白了。


    「是絞蟒。」


    怪不得那天他一點都不害怕。


    「一點都沒錯。」喬羅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我還得到了一個消息,休以前曾經出庭作證他殺了人而讓他坐了十年的牢。」


    「……十年。」


    他現在看起來也不過才三十歲左右的年紀。


    「他開始殺人是從十九歲那年。」


    多麽難以置信,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事實。


    「那隊長呢?」


    「他們是鄰居。」


    是麽,原來從那麽久以前他們就認識了。


    「喬羅。」我叫他的名字。


    「?」


    「我一定要找到隊長。」


    無論怎樣我也一定要找到他,我會救他出來,從那個深不見底的泥沼中把他拉上來,他是我唯一的愛人啊……


    ***


    幾乎是睜著眼睛一直等到天亮,如果不是夜裏根本沒有辦法出營地,我不會等到現在。


    「走吧。」我叫醒了傑米,「我們出發去找他。」


    我知道絞蟒喜歡吃猴子,也知道絞蟒不會離開自己主人身邊很久,它可以帶著我去找皮埃爾,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隊長大概和他在一起。


    我們在狒狒最常出沒的森林裏等了半天的時間,直到太陽升到最高的位置,遠遠的我看到一條粉色的色帶,就是那隻絞蟒,它終於出現了。


    我拿起通話器。


    「喬羅,它來了。」


    它在樹枝之間上下的遊走,動作是那麽優美,可惜我卻毫無心情欣賞它美麗的「舞姿」,它最後會迴到哪裏去,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又過了大約十分鍾的時間,那隻絞蟒利落的抓住了一隻落單的狒狒,說也奇怪,我認得那隻狒狒,它是那隻死於滅蟻藥毒性的小狒狒的母親,因為它的體側有一道抓痕,是小狒狒疼痛難忍的時候抓傷的,它會不在狒狒群當中,也是因為小狒狒死去的緣故吧。看著它葬身於絞蟒的肚腹之中,我也不知道它是幸或不幸,也許這對它而言是一種解脫。


    那隻絞蟒可以再多吃些東西,它們是貪得無厭的家夥,可是它隻吃了一隻狒狒就轉身離開了,吃這麽少的東西,想起來那天隊長也不過是給了它一塊牛肉它就走了,怎麽沒有更早的發現它這樣的習性就意味著它已經是被人馴化了的呢?


    我跟在它的身後,穿過森林,駛過一片草原,來到了一處懸崖邊。我看著它爬到懸崖頂端的一棵樹上盤成一團,這裏就是它棲息的地方,那麽……


    我再次打開通話器,告訴喬羅我的地點。我可以在車裏一直等到喬羅他們的到來,可是我等不了那麽長時間,隻要想到隊長可能就在上麵,我真想馬上衝上去。


    「五分鍾。」我撫摸著傑米的身子,「等他們五分鍾,如果他們還沒到我就先上去。」


    傑米聽不懂的抬起它的頭看著我,眼睛裏都是疑惑,它搖了搖它平常最寶貝的尾巴,那裏隻有我和隊長才能碰。


    「放心,我們會迴來的。」


    為了傑米,我的「孩子」,我會平安迴來的。


    五分鍾一點一滴的逝去,我打開著隊長送給我的懷表,裏麵有他微笑的照片。時間一到,我合上表蓋把它重新放進上衣的口袋,推開車門下車,傑米掙紮著從座位上下來要和我一起去。好吧,它本來也該算上一份的。


    我一路彎著腰低著身子往上爬,生怕被皮埃爾發現。路上沒有遇到其它的動物,它們都不喜歡這個懸崖,傑米用它的小爪子抓住地上的泥土和草葉跟著我前進。


    終於,我發現了一個旅行用的帳篷。


    我在能看見帳篷側麵的石塊後麵等了一會兒,沒見到有人出來。我又大膽的往前湊了湊,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他們可能出去了。


    我從帳篷的背麵繞到側麵,然後探頭向裏麵看進去,不看還好,我的心髒在那一瞬間跳漏了一拍。裏麵隻有隊長一個人,皮埃爾不在,隊長被渾身捆綁著,我看到了血,紅黑色的在岩石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印記。


    「隊長。」


    我小聲的叫他,進到帳篷裏麵看他的傷勢。


    他似乎是陷入了昏迷之中,我推了推他的身子,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是我,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我扶著他坐起來。「我帶你離開這裏,你能走麽?」


    他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右腿。「斷了。」


    斷了?!我低下頭審視剛才自己沒有多加注意的傷口,隊長的小腿呈現出奇怪的彎曲,皮埃爾他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做的?」


    我的心疼得扭曲起來。


    他沒有說話,然而這樣就足以證明我的推斷是正確的。


    我彎著腰把隊長橫抱起來,雖然他比我要高一些重一些。我們出了帳篷,我發現原先盤在樹枝間的絞蟒不見了。我立刻提高警惕。


    右邊傳來傑米的尖叫聲,我扭過頭看見那隻令人厭惡到極點的絞蟒正在衝著傑米張開它的血盆大口,我氣憤地踢過去一塊石頭。


    「傑米,快跑!」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感到有棍狀的器具砸在了我的後頸,眼前頓時一片黑暗,我的膝蓋「砰」的直接磕在地麵的岩石上,下意識的為了不讓隊長再新添傷口,我把他抱緊在胸前作了他的肉墊。


    意識就像電視機突然被關掉一樣,「啪」的一聲訊號就切斷了。


    ***


    「沒有人能夠逃出我的掌握的。」


    我掙紮著睜開眼睛就看到皮埃爾那張令人討厭的麵孔,他發現我醒過來,伸手捏起我的下巴。


    「誰也逃不出去。」


    我憤恨的甩開他的手,頭還有點疼,還有後頸也是。我伸手到脖子後麵輕輕的揉搓,環顧四周發現我們已經不在剛才的懸崖,這樣一來喬羅就找不到我們了。


    「傑米呢?」


    我焦急的開口,腦海中浮現出來距離最近的畫麵是絞蟒衝著傑米張開了它的大嘴。


    皮埃爾笑得曖昧,卻不肯迴答我的問題。


    「這是什麽地方?」


    雖然不是剛才的懸崖,卻也是一處很高的險地,因為我看見了橫向生長的樹木,在低處生長的樹木為了爭奪陽光的沐浴都會拚命的向上生長。


    「我喜歡的地方,巴比也很喜歡。」


    皮埃爾露出他的笑容,眼睛裏卻沒有一絲的笑意。


    「對了,我都忘了向你介紹,它就是巴比,我在出獄後得到的寶貝。」


    他側開身子,順著他伸直的手臂我看到了那隻粉紅的絞蟒,它身上的暗紅色的斑紋形狀是那麽漂亮。


    「隊長!」


    是的,絞蟒正纏住隊長的身體,他雙眼緊閉不知道清醒著沒有,隻要絞蟒一使勁,隊長全身的骨頭就會在一瞬間散架,牙齒和絞勁,絞蟒最厲害的武器,就是鱷魚也會害怕的躲開它進攻的範圍。


    「放心,隻要你乖乖聽話,休就不會有事的。」


    他突然俯下身子伸出舌頭舔過我幹裂的唇,我別過我的臉。


    「不要抵抗,否則休會很難過的。」


    他說完吹了一聲口哨,那隻絞蟒仿佛聽到了訊號一樣轉動著卷緊了被它纏住的隊長的身體……


    「不要……」


    我幾乎要哭出來,我不要和他做愛,我不要在隊長的麵前做這樣的事。


    我看向隊長,他已經睜開了雙眼,他掙紮著想要從絞蟒的禁錮中掙脫出來,他的身子怎麽能再做這麽勉強的事?!


    我卻突然意外的感覺到自己充滿了力量,我用膝蓋頂上皮埃爾的軟肋,他吃痛的放手,我從他的身下爬起來跑到隊長的身邊,我抓住絞蟒的尾巴往開拉它的身體,一定可以的,我可以救隊長的,我答應過他的答應過我自己的也答應了傑米的。


    「……你跑吧。」


    我抬起頭看見隊長絕望的眼神。


    「不!我不要放棄,休,你要活下來,你要和我一起迴去!」


    我發瘋一樣的叫喊著,扯著絞蟒的尾巴,可是它一動不動的纏著隊長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


    我迴過頭發現皮埃爾已經恢複了,順手從地上撿起來一根木棍,他要是靠近我我就用木棍打他。


    我以為他會張牙舞爪的衝過來的,可是他並沒有那樣做。


    「你過來,我還可以饒他一命。」


    他向我伸出他的手,攤開的手掌充滿了誘惑。


    我不知所措的看向隊長,我多麽希望衝我伸出手的人是隊長而不是他。


    「不要……尼古,不要聽信他的任何話。」


    隊長艱難的說完之後,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


    「不!不要!」


    我知道他要做什麽,他不能那麽做,他會沒命的。


    可是隊長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把那把短刀插進了絞蟒的身體裏,頓時大量的鮮血從傷口順著短刀向外噴射出來。絞蟒受了傷之後尾巴用力一甩把我甩到一邊,它無法止痛的絞緊了身子,我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那麽清晰,那麽疼痛,仿佛斷掉的骨頭是我自己身上的一樣。


    它重重的甩開隊長的身體,他的頭撞在堅硬的岩石上,血汩汩的沿著銀白色的發絲流到地上。


    「隊長!」


    「巴比!」


    我奔到隊長的身邊扶起他已經毫無知覺的身體,沒有唿吸,但是心髒還在跳動著,那麽微弱那麽緩慢,可是還在跳動著。


    皮埃爾忙著去看他的絞蟒的傷勢,我趁著機會抱起隊長往山下跑。


    可是我因為剛才絞蟒的那一甩而受了傷,抱著隊長我們沒有跑多遠就被皮埃爾從後麵追了上來。


    他瘋了,抓住我的手比剛才更加有力。他把我們拉扯著又迴到剛才的地方,我的後背蹭著地麵起伏的岩石皮膚被劃破了,血稀稀拉拉的流了一路,等到迴到山頂的時候,我幾乎已經疼得不能動彈。


    我被他用繩子綁在樹幹上,隊長被他拋在一邊。


    「你知道麽,巴比從它出生就一直在我的身邊,它從蛋裏麵鑽出來,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是我!它是我的『孩子』,你們怎麽能這樣傷害它!」


    皮埃爾瘋狂的喊著,絞蟒在地上趴著,已經奄奄一息,隊長剛才刺傷的,是它的要害。


    「你要付出代價!」


    他衝來扯爛了我身上所有的衣服褲子,我後背的傷口直接碰觸到粗糙的樹皮,刺心的疼痛。他的動作不再像剛才那樣溫柔,他直接握住我的分身,用力地抓緊,疼得我渾身冷汗淋漓以為那裏會斷掉。


    「你冷靜點,你現在做的事是變態的,你知道麽,你要冷靜。」


    我知道他在發泄,我可以同情他的遭遇可以理解他的難過,但是他這樣的做法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瘋子。


    「我冷靜不下來!」


    他咆哮著,像個受了傷的野獸。


    因為留血過多的緣故,我的體力一點一點的消失,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抬起我的腿,拉下他自己的褲子,接下來他要做什麽已經顯而易見。


    「你要負責,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緣故,你要負責……」


    他不停的重複著,仿佛這是他唯一的支柱。


    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他是那麽悲哀,沒有勇氣麵對現實,沒有勇氣承擔自己的責任把所有的不是都推在別人的身上……他一點也不可怕,隻是一個可憐又可恨的人。他再也沒有可以信賴的人再也沒有可以分享一切的夥伴,孤獨而寂寞。


    我快要堅持不住了,卻在隱約間聽到了一聲低吼。


    我掙紮著睜開眼睛,在皮埃爾身後看見一隻成年的豹子,黃綠色的眼睛露出兇光,也許這就是一切的結果——它撲上來把我和他都撕碎。


    我想起翠翠和楚楚,那兩隻曾經在隊長的腿上玩鬧的小豹子,露露的養子。


    「……翠翠……楚楚……」


    我看著那隻豹子,它是其中之一麽?或者,它認識它們麽……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不在乎了,死在一隻豹子的嘴裏,總比死在皮埃爾的手裏強。


    我閉上眼睛。


    然後眼前一片漆黑,意識終於又再次的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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