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請問是一位嗎?」


    我對殷勤低頭的服務生迴答「我跟人約好了」之後,環顧了一下寬廣的咖啡廳。


    結果店內深處的位子上馬上就有人毫不客氣地大叫著我的名字:


    「喂——桐人,這邊這邊。」


    響著優雅古典音樂的空間裏原本隻有些輕微的談笑聲,但這時全都停了下來,並以帶著責怪的眼神看著我。我隻好縮起脖子,快步走向聲音的主人。穿著一件舊皮外套與破牛仔褲的我,跟這間大多數都是剛買完東西的貴婦的店內實在是很不搭,因此也讓我在心裏對把我叫來這裏的罪魁禍首感到更加氣憤。


    如果對方是個妙齡美女也就算了,但很可惜的是,現在對我揮手的是個身穿西裝的男性。我直接表現出不滿的態度,用力往椅子上坐了下去。


    服務生立刻從旁邊遞上冰水與毛巾,並且將菜單遞了過來。當我拿起包著真皮的菜單時,對麵位置上傳來開朗的聲音說道:


    「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麽盡量點吧。」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麽做。」


    我沒好氣的答完之後往菜單上一看,發現連最便宜的「奶油泡芙」都要一千兩百日幣,雖然差點直接迴答綜合咖啡一杯,但仔細一想,眼前這人可是坐享高薪的官員,而且他付的交際費也都是國民的血汗錢。覺得這實在太過分的我,極力以平靜的聲音不斷點餐。


    「嗯……我要巧克力聖代……還有覆盆子的千層派……然後加上榛果咖啡。」


    好不容易說完一長串名稱後,才發現我點的食物總共加起來共要二千九百日幣。這實在讓我很想對他說我吃漢堡和奶昔就好,請把差額用現金補給我。順帶一提,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點的東西究竟長什麽樣子。


    「好的。」


    服務生以流暢的動作離開之後,我才鬆了口氣抬起頭來。


    眼前這個正大口吃著上麵有許多生奶油的布丁的男人,名字叫做菊岡誠二郎。他戴著黑框眼鏡、頂著一頭死板的發型。那張古板纖細的臉孔看起來就像個國文教師,但他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國家高級公務員。他所屬的單位是總務省綜合通信基盤局高度通信網振興課第二個室,省內的名稱是通信網路內假想空間管理課,簡稱「假想課」。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的任務是監視目前呈現無秩序混亂狀態的vr世界……亦即國家的探員,但這其實是個很冷門的差事。他本人時常感歎自己的懷才不遇,但老實說,其實我也有同感。


    這位被打落冷宮的菊岡先生一臉幸福地將最後一口布丁塞入嘴裏後,終於抬起頭來對我露出天真的笑容:


    「哎呀桐人,不好意思哦,讓你大老遠跑一趟。」


    「真這麽想的話就別把我叫到銀座來。」


    「這家店的生奶油真的是超級美味。我要不要也點個泡芙呢……」


    我邊用散發著柑橘類芳香的毛巾擦手,邊夾雜著歎息說道:


    「……還有,你憑什麽叫我桐人啊……」


    「別這麽說嘛。一年前你在醫院裏醒過來時,我可是最先衝到你身邊的人呢。」


    ——很不幸的是,他說的是事實。從「那個死亡遊戲」裏脫出之後,最先來到我病房裏的人就是擔任對策小組國家探員的菊岡。


    一開始我當然也對他很是客氣,但當我注意到這個男人並不是基於善意才接近我之後,便自然而然變成這種不客氣的說話方式了。或者應該說,是他故意讓我變成這種樣子的——不過這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瞄了一眼正在猶豫要不要加點泡芙的菊岡,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又被他拖去蹚什麽渾水後,我開口說道:


    「……新聞裏說相模灣底部發現了某種稀有金屬的巨大礦床,相關處室的高官們全都高興地手舞足蹈了耶。你幹嘛還在這裏為了一個小小的泡芙而猶豫不決啊。」


    結果菊岡抬起頭來,眨了好幾次眼睛之後才笑著說道:


    「哎呀,不論可以拿到多少利潤,都輪不到毫無相關的總務省啊。嗯……為了國家預算,我看還是忍耐一下吧。」


    看見眼前的官員「啪嚓」一聲合上菜單後,我又因為這家夥的炫耀行為而歎了口氣。


    「那可不可以進入正題了。不用說……應該又是虛擬犯罪的相關搜查了吧?」


    「嗯嗯,桐人你真聰明,這樣我也省事多了。」


    菊岡大剌剌地迴答完之後,便從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公文包裏拿出極薄的平板電腦。


    ——沒錯,總而言之這個男人就是利用我這個日本網絡史上最大犯罪「sword art online事件」的生還者來提供情報給他。


    某些書籍裏麵似乎將公安警察的情報來源稱為「協力者」或者是「眼線」,然後將給予這些人代價讓他們不斷提供情報的行為稱為「營運」。如果按照這種說法,每次都被蛋糕引誘過來的我就是「菊岡營運之下的眼線」了。


    想到這裏雖然不是很舒服,但這個男人曾告訴我收容亞絲娜的醫院,所以我還欠他一分人情。


    如果沒有那個情報,我便沒辦法在現實世界裏快速找出結城明日奈。當然也就無法注意到須鄉伸之的惡魔計劃,更不可能阻止他將亞絲娜占為己有。


    所以我才會暫時繼續擔任菊岡的「線民」。隻是決定講話不再客氣,也會盡量點些高價的蛋糕。


    這時候我的營運者不知道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隻見他用指尖戳著平板電腦然後慢吞吞地說道:


    「哎呀,這個啊……最近虛擬空間相關的犯罪件數越來越多……」


    「是嗎?具體來說呢?」


    「嗯……光是十一月接到假想財產的強盜與損毀案件就高達一百件以上。而且vr遊戲裏麵的糾紛引發現實世界裏的傷害事件有十三件。裏麵還有一件是傷害致死……這案件被媒體大肆報導過,我想桐人你也應該知道才對。就是自己將裝飾用西洋劍磨利,接著在新宿車站到處揮舞造成兩人死亡的事件。嗚哇——刀刃有一百二十公分長然後重三點五公斤。竟然能揮得動這種東西。」


    「聽說是走火入魔的玩家在吸毒之後產生了錯亂……光看這一件的話確實是讓人覺得罪無可赦。但以整體來看的話這種件數……」


    「沒錯。在全國所發生的傷害事件裏麵確實隻是微不足道,我也不會因此而做出vrmmo遊戲會造成社會不安這種短視的結論。但是呢,你之前不也說過……」


    「——vrmmo遊戲會讓人降低在現實世界裏傷害人的心理障壁。這點我承認。」


    這時服務生再度無聲無息地出現,然後在我眼前放下兩個盤子與一個杯子。


    「請問您的餐點都到齊了嗎?」


    我點了點頭之後,對方便將寫著驚人金額的賬單翻過來放在桌子角落後離開。我先啜了一口帶有榛果香味的咖啡之後繼續說道:


    「……一部份遊戲裏麵pk行為已經被日常化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可以說是在現實世界裏殺人時的演習。某些比較極端的遊戲裏,隻要手腕被切到便會噴血,肚子被割到甚至連內髒都會跑出來。聽說迷上這些遊戲的重度玩家甚至以自殺來取代按下注銷鍵呢。」


    聽見有「咳咳」的幹咳聲後往旁邊的桌子看了一下,發現兩名上流社會的貴婦正狠狠瞪著我。我縮起脖子,小聲繼續說道:


    「每天重複那種行為的話,總是會有出現想在現實世界裏試試看的家夥。我也認為必須要想出什麽對策來預防這種事情才可以。隻不過利用法律規範行不通就是了……」


    「真的行不通嗎?」


    「沒錯。」


    我用金色湯匙慎重地


    挖起極薄的派皮以及疊了好幾層的粉紅色奶油,接著將它們放進嘴裏。腦袋裏不禁湧起這一口要價上百元吧的想法。我一邊享受派皮逐漸溶化的口感,一邊繼續著血腥的話題:


    「……除非進行網絡鎖國。vrmmo本身可以說對線路不會造成什麽負擔,所以就算國內再怎麽取締也隻是造成使用者和業者全部移到海外去而已吧。」


    「唔姆……」


    菊岡嚴肅的視線看著桌上,沉默了數秒鍾後開口這麽說:


    「……那個千層派看起來很好吃耶。可以分我吃一口嗎?」


    「…………」


    我隨著第三次歎氣將盤子推到菊岡麵前。這個政府官員高興地挖走了大概有兩百八十日幣的份量然後放進嘴裏。


    「但是呢,桐人啊……我沒辦法理解為什麽要pk呢。與其互相殘殺,大家一起合作不是比較好玩嗎?」


    「……你也是alo的玩家,所以多少有點了解吧。早在完全潛行技術出現之前,mm的基本就已經是互相掠奪了。說得更極端一點,我認為沒有結局的網絡遊戲讓玩家持續玩下去的最終原動力就是……追求優越感的衝動本能。」


    「哦?」


    菊岡一邊嚼著千層派一邊揚起眉毛希望我做進一步的說明。我雖然在內心咒罵著「為什麽我得向你說明這種事情呢」,但還是帶著要給他點顏色瞧瞧的心理這麽說道:


    「……不隻是遊戲這樣而已吧。我想你也應該承認,這個社會的基本構造就是想出人頭地對吧?你應該也有這樣的經驗才對。就算同樣在總務省,但總是會嫉妒因為大學比你好就靠著派係力量快速升職的家夥,相反的,看見層級比你低的人對你鞠躬哈腰就會覺得飄飄然對吧。就是因為你的自卑感和優越感取得了平衡,所以你才能在這裏悠閑地吃著蛋糕。」


    菊岡吞下千層派之後苦笑著說:


    「你真的是有話直說耶。那桐人你自己又怎麽樣呢,有取得平衡嗎?」


    當然我自己也有一大堆自卑感,但我完全不想對這個男人吐露。於是我裝出一副平靜的表情迴答:


    「嗯……至少我還有個女朋友。」


    「說得也是,這一點我就真的是羨慕得要死了。下次在alo裏也介紹女孩子給我認識嘛。那個風精靈的領主是我喜歡的類型。」


    「話先說在前麵,你搭訕的時候要是說我是高級官員的話,可是會被砍死的哦。」


    「我還真想被她砍一次看看呢。然後——?」


    「然後在現實世界裏要得到優越感其實還滿困難的。要非常努力才有可能獲得機會。比如說要拿到好成績、要在運動方麵有所表現、要讓自己變得更帥氣、更可愛……這些事情都得花上相當多的時間與力氣,而且還不一定能得到結果。」


    「確實如此。我當初拚命用功但還是考不進東大。」


    看見邊笑邊這麽說道的菊岡後,已經懶得吐槽他的我便馬上接下去繼續說道:


    「這時候mm(注:大規模在線角色扮演遊戲。)就是最好的良藥了。這東西隻要犧牲現實世界裏的時間就一定可以變強,也可以得到稀有的道具。當然這也算是一種努力,但終究還是遊戲。怎麽樣還是比用功與鍛煉筋骨來得輕鬆多了。隻要穿上高價的裝備、顯示出自己的高等級然後在大街上走動,弱小玩家們的羨慕眼神就會集中在自己身上……或者是說可以有這樣的錯覺。然後到練功場去時,可以用壓倒性的力量解決怪物,解救遭受危機的小隊。而這樣也可以有被感謝、被尊敬的——」


    「錯覺?」


    「……不過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mmo遊戲當然也有其他要素。但是以前也有過以交友為主要目的的網絡遊戲,卻沒有一個像mm那麽成功。」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樣的遊戲沒辦法滿足優越感囉?」


    「沒錯。接下來——vrmmo遊戲便出現了。而這種遊戲走在路上可是能夠實際感受到別人的眼神。再也不用隔著熒幕憑空想象了。」


    「嗯嗯。確實如此,你和亞絲娜並肩走在世界樹城市時每個人一定都會看你。」


    「……你也是有話直說耶。總之隻要花時間在vrmmo遊戲上,無論是誰都可以得到優越感。而且這種感覺比成績好、足球踢得棒、擁有大量金錢都要簡單且原始,是屬於人類本能的一種。」


    「……那也就是……?」


    「也就是『實力』。無論是物理或是肉體上的實力。那種能夠用自己的手破壞敵人的感覺就跟毒品一樣會讓人上癮。」


    「…………『實力』……也就是最大的『力量』嗎……」


    菊岡以緬懷過去的口氣接著說道:


    「……每個男孩子都會有這種憧憬……像看了格鬥漫畫之後便與主角做出同樣的修行等等。但大部分都會馬上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而把夢想轉換到其他更實際的事物上……原來如此——如果是在vrmmo裏的話,就能再度見到那個夢想了,我說得對嗎?」


    我點了點頭,接著用咖啡濕潤一下難得因為講太多話而幹枯的喉嚨。


    「沒錯。一部分格鬥遊戲為了追求真實性,甚至和真正的格鬥技流派互相合作呢。」


    「哦?怎麽個合作法?」


    「總之呢……就是在遊戲裏培育某個角色,最後便能夠成為某某流空手道或是某某流拳法的達人。舞台也完全重現新宿或是澀穀等實際的地點,然後玩家能夠在裏麵憑自己的雙手痛扁那些不良分子。不過……遊戲裏麵當然無法教導格鬥家應該有的精神素養。所以完全沉浸在這種遊戲裏的玩家,就有可能會想在現實世界裏使用由遊戲角色那裏學來的空殼技巧……最後也真的就使用了。我必須很痛心地承認確實有這種可能性存在。」


    「是這樣啊……vrmmo世界裏的『實力』侵蝕到現實世界了嗎?那個……我說桐人啊……」


    菊岡再度很嚴肅地看著我。


    「那真的僅止於心理上的侵蝕而已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隻是對暴力的心理障壁降低或者可以取得傷害人的知識與技術而已……實際上也可以給玩家真實世界裏的肉體某種物理上的影響……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性呢?」


    這次換成我開始思考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比如剛才所說在新宿揮舞著三點五公斤重西洋劍的男人,他的肌肉會因為受到遊戲世界的影響而變強壯……是這樣嗎?」


    「嗯,沒錯。」


    「嗯……完全潛行機器對神經係統的影響好像才剛開始被研究而已。基本上那隻是躺在床上而已,基本體力應該會下降才對,不過如果是火災場的蠻力的話又如何呢……說起來——這方麵的事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吧?」


    「我到大腦生理學的醫生那裏去問過了,但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剛才講了那麽多……其實這次約你見麵的主題就是這個。你看一下這邊……」


    菊岡操縱平板電腦,然後把它朝我移了過來。


    接過來後一看,馬上就見到液晶屏幕上有一個男人的臉部照片與地址等個人資料。戴著銀框眼鏡的男人有著一頭雜亂長發,臉頰與脖子上有厚厚的脂肪。


    「……這誰啊?」


    從我這裏拿迴電腦後,菊岡便用手指開始操縱了起來。


    嗯……上個月……十一月十四日那天。東京都中野區某棟公寓裏麵,正在打掃的房東聞到了異臭。他按了發出臭味的房間對講機但沒有響應。而且裏麵也沒有人接電話。但是房間裏的電燈卻還亮著。於是房東便解除電子鎖進到房間裏麵,結果便發現這個男人……二十六歲的茂村保已經死在


    裏麵。之後分析出這時他已經死了五天了。房間裏雖然很亂但不像是被搜過的樣子,而遺體就躺在床上。然後頭上……」


    「戴著amusphere嗎……」


    其實我自己房裏也有一台這種機器,這時我腦海裏一邊浮現這由兩個圓環連結起來的頭盔狀完全潛行機器一邊這麽說道。而菊岡聽見之後也點了點頭。


    「沒錯。房東馬上聯絡家屬——由於是相當怪異的死法,所以立刻進行了司法解剖。結果死因是心髒衰竭。」


    「心髒衰竭?也就是心髒停止跳動嗎?為什麽停止跳動?」


    「原因不明。」


    「…………」


    「由於已經死亡了一段時間,而且也不像是他殺,所以並沒有進行精密的解剖。隻是知道他幾乎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一直聯機在遊戲裏麵。」


    我再度皺了一下眉頭。


    老實說這種案例其實很常見。因為即使在現實世界裏不吃任何東西,也隻要在裏麵吃假想食物就會有虛偽的飽足感,接著就能夠再撐好幾個小時了。對被稱為「廢人級」的重度玩家來說,除了可以省下飯錢之外還能增加遊戲時間,所以別說是一天了,許多人根本是兩天才吃一次飯。


    但是持續這種生活習慣的話,一定會對身體產生不良影響。他們幾乎都有營養失調的毛病,要是發作起來暈倒又剛好是一個人住的話,就會這樣直接死亡……但其實這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


    我閉上眼睛幫茂村氏悼念了一下之後,開口說道:


    「……這確實是很可憐,但……」


    「沒錯,雖然悲慘,但最近已經常可以見到這種事發生了。所以這宗怪異的死亡案件也沒有成為新聞,而家人也因為想隱瞞是在遊戲當中忽然死亡而不願多談。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vrmmo所造成的死亡侵蝕……」


    「……你不是為了讓我聽這種普通的論點才把我叫來的吧?這案件裏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聽見我的問題之後,菊岡便瞄了一下電腦然後迴答:


    「這位茂村先生的amusphere裏麵隻有安裝一款遊戲而已。『gun gale online』……你知道這款遊戲嗎?」


    「那當然了……那是日本唯一有『職業』玩家的mmo遊戲。雖然我沒玩過就是了。」


    「他在gun gale online……簡稱ggo裏麵似乎是等級相當高的玩家。還在十月所舉行的最強者決定戰裏獲得優勝。角色的名稱是『zed』。」


    「……那他就是在登入到ggo裏麵時死亡的嗎?」


    「不,好像不是。當時他用zed這個角色,參加了『mmo動向』這個網絡電視台的演出。」


    「啊啊……mm0動向的『本周的優勝者』嗎。對了,前陣子我好像也聽說因為特別來賓斷線而中斷了節目……」


    「我想就是那時候了。他在演出當中心髒突然出現了毛病。根據紀錄可以知道發生這件事情時是幾分幾秒。但接下來就是未確認情報了……有玩家在部落格裏寫著在他發作的時候,ggo裏也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ggo內部也有播放mmo動向吧?」


    「嗯嗯。在酒店裏麵可以看到。」


    「ggo世界的首都,『sbc格洛肯』的酒店裏也有播放。而發生問題的那個時間點,似乎有一名玩家出現奇怪的舉動。」


    「…………」


    「據說他對著電視上的zed大叫什麽接受製裁吧、去死吧等等的,然後還對著屏幕發射子彈。看見這種景象的玩家偶然錄下了聲音檔,然後把它上傳到影片網站上。檔案裏麵也記錄著日本標準時間……嗯……對電視射擊是在十一月九日下午十一點二十分兩秒。而茂村他是十一點二十分十五秒時突然從節目裏麵消失的。」


    「那是偶然吧……」


    我一邊將另一盤甜點拉過來一邊這麽說道。


    用湯匙在茶色筒狀物上挖了一口之後將它放進嘴裏。結果馬上就被它冰涼的程度嚇了一大跳。原本以為是蛋糕的東西結果竟然是冰淇淋。盡力抑製甜味的濃密巧克力在嘴裏散開,將菊岡的話題所帶來的苦澀感給掩蓋過去。


    當我將聖代的三分之一給送進胃裏之後,才繼續說道:


    「如果是ggo的頂尖玩家,那一定會比其他mmo遭受到更多的嫉妒與怨恨。要槍擊現實世界裏的本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但在遊戲裏對他開個槍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吧。」


    「嗯,但是另外還有一件類似的事件。」


    「…………什麽?」


    這次我拿著湯匙的手終於停下動作,抬頭看著還是麵無表情的菊岡。


    「這次是在十天之前的十一月二十八日。地點是琦玉縣琦玉市市大宮區某處,這次也是從兩層樓公寓的房間裏發現一具屍體。報紙的業務員發現電燈沒關卻沒有人響應,覺得裏麵的人假裝不在而感到很氣憤,一轉門後發現沒上鎖。入門一看便見到有個戴著amusphere的人躺在床上,同樣也發出異臭……」


    這時刻意傳來的「咳咳!」聲打斷了我和菊岡的對話,往旁邊一看,結果是剛才那兩名貴婦用類似眼球妖怪的邪眼瞪著我們。但菊岡這時候卻發揮了令人意外的膽識,他隻是對她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


    「……嗯,關於屍體的詳細情形我就省略不談了,隻是這次的死因也是心髒衰竭。名字嘛……這個也跳過好了。簡單來說死者是二十一歲的男性。而他也是ggo的頂級玩家。角色名稱好像是……『薄鹽鱈魚子』?不知道正不正確就是了。」


    「以前sao裏麵有個叫『北海鮭魚卵』的家夥,說不定是他的親戚。那個鱈魚子也上電視了嗎?」


    「沒有,這次是在遊戲裏麵。由amusphere的紀錄文件裏得知斷線時間是在屍體被發現的三天之前,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十點整。而死亡推定時間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當時好像正在格洛肯市的中央廣場出席中隊——也就是公會——的集會,當他在講台上高談闊論時,被闖入集會的玩家給擊中了。由於是在街道裏麵所以沒有受傷,但就在他憤怒地準備逼近槍擊者時便忽然斷線了。當然這也是寫在網絡留言板上的情報所以無法確定真實性……」


    「發動攻擊的玩家與『zed』時是同一個人嗎?」


    「我想應該是吧。他也在講出製裁、力量等話後報上了與上次一樣的角色名稱。」


    「……什麽名字……?」


    菊岡看著平板電腦.皺起眉頭說道:


    「『死槍』……還有『death gun』。」


    「death……gun……」


    ——就是死槍的英文直譯嗎。


    將湯匙放在空盤上之後,我在口中重複呢喃了好幾次那個名詞。就算是再怎麽搞笑的角色名稱,也還是會創造出該角色的一部分印象。死槍這個名字最先讓人聯想起的是冰冷的黑色金屬。


    「……zed與薄鹽鱈魚子確定都是死於心髒衰竭嗎?」


    「你的意思是?」


    「腦部……沒有任何損傷?」


    一聽見我這麽問,菊岡馬上就像了解我想說什麽一樣微微一笑。


    「我也很在意這件事。問過負責司法解剖的醫師之後,他表示腦部沒有出血或者是血栓的異常現象。」


    「…………」


    「而且nervgear那時候……啊,我可以說這件事嗎……?」


    「沒關係。」


    「……nervgear在讓使用者死亡時,是利用幾乎能讓信號組件燒斷的高出力微波來


    破壞腦的一部分,但amusphere在設計上原本就沒辦法發出那麽強力的電磁波。開發者斷言那個機械隻能用相當平穩的微波將聽覺或視覺這些五感情報送進腦部。」


    「你已經連製造商都問過了嗎?菊岡先生你動作倒是很快嘛……這種偶然與謠傳所創造出來的消息怎麽能讓你這麽在意呢?」


    當我凝視著菊岡眼鏡深處的細長眼睛時,他臉上一瞬間沒了表情,然後馬上又咧嘴一笑:


    「因為我這個被打落冷宮的人每天都很閑啊。」


    「那下次就陪我一起攻略艾恩葛朗特的最前線吧。尤金老大稱讚你有成為優良魔法師的資質呢。」


    老實說我也不認為這男人真像他的外表與行事作風一樣是個笨蛋官僚。他在alo裏製作了一個角色,並不是真的對遊戲有興趣,而是這樣做比較容易收集vr世界裏的情報。以前拿到的名片上確實寫著總務省這種頭銜,但其實我覺得這一點很可疑。他真正的所屬說不定是與國家治安有密切關係的單位也說不定。


    但先不論這件事,當現在的「假想課」還是「sao事件受害者救出對應本部」時,就是這個男人到處奔走才能確立將所有玩家收容到醫院裏去的體製。而且再加上亞絲娜那件事欠他的人情,也讓我目前是以六分好意四分警戒的態度來麵對他。


    不知道菊岡曉不曉得我目前的心情,隻見他一邊搔著後腦勺一邊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哎呀,背咒文是還可以,隻不過詠唱我就不行了。我從以前就不會說繞口令……話說迴來,這件事我也認為有九成是偶然不然就是謠言。所以從現在起我要說的就是假設問題了。桐人——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因為遊戲內部的槍擊而讓玩家本人產生心髒衰竭呢?」


    菊岡這句話讓我產生了某種想象,於是我輕輕皺起了眉頭。


    穿著一身黑而且看不見臉的狙擊者……朝著虛空扣下手槍的板機。而發射出去的是黑色幻影子彈。子彈貫穿了假想空間的障壁,侵入數據錯綜複雜的網絡世界。接著子彈又數次彎曲著直角由路由器經過路由器,再由服務器跳過服務器而不斷往前突進。最後在某棟公寓的房間裏,藉由設置在牆壁上的網絡鏈接器實體化,然後射進躺在床上的男人心髒……


    輕輕搖頭甩開這種妄想後,我便豎起一根指頭然後說:


    「我覺得這根本不可能……假如說那個……叫做『死槍』的攻擊者真對『zed』與『薄鹽鱈魚子』的amusphere傳送了什麽信號……」


    「唉唷,這裏就是重點了。可能辦得到這種事嗎?」


    「嗯……這是假設送出去的不是致命性力量而是正常的感覺信號……你還記得前陣子引起騷動的『想象力病毒』嗎?」


    「啊啊,那個嚇人郵件的事件嗎?」


    所謂的『想象力』,是由個人所開發出來的amusphere專用郵件軟件。用戶可以潛入軟件生成的假想空間,然後對著相機發出要傳遞的訊息,接著軟件將會將文件壓縮成郵件形式。收到郵件的人隻要再生檔案,眼前就會出現寄件人的虛擬形象然後講出訊息,不久之後又進化成可以添加許多影像、音樂,最後甚至連觸感都可以藉由郵件來傳送,結果引發了一陣大流行。


    但是不久之後軟件被人發現安全漏洞,於是利用這個漏洞的病毒郵件便開始到處橫行並且引起了騷動。收到郵件後當你潛入假想空間時,不論你在哪裏郵件都會強製性被打開,然後眼前便會出現一大票不是色情就是血腥的嚇人影像與聲音——


    當然馬上就有修正檔案被上傳,事件也開始逐漸沉靜下來……


    「——幾乎所有amusphere使用者都安裝了『想象力』軟件。如果有未知的防護漏洞,讓人可以得知對象的郵件信箱或是ip位置的話……」


    「我懂了……隻要事先設定寄件時間,然後在槍擊的同時寄送某種訊息——理論上來說這是可能的。」


    菊岡將兩手瘦巴巴的手指合起來,然後把下顎靠在上麵並點了點頭。


    「那麽我們就當他成功這麽做了。但是——傳送出去的不是帶有致命詛咒的子彈,而是十分正常的感官刺激。」


    「也就是能讓心髒停止的觸感……或是味道、氣味……景象、聲音……等等。我們一個一個來考慮吧。首先是觸覺,也就是皮膚的感覺。」


    我停止說話,用右手的食指劃過左手手掌。然後迴想起剛才原本以為是巧克力蛋糕但卻是冰淇淋時的驚訝感。


    「……如果傳送非常寒冷的感覺呢?會不會引起像忽然跳進一大盆冰水裏所引起的心髒麻痹?」


    「嗯……跳進冷水裏而引起心髒停止,是因為溫度差的衝擊造成全身血管收縮,進而對心髒造成負擔……應該是這樣才對吧?」


    「——那這條路線也不行嗎?就算腦部有了假想的冰冷感,也不會對手腳的毛細孔發生影響吧……」


    「那你覺得這個情況如何……」


    這次換成菊岡一邊搓著手一邊說道。或許是我想太多了吧,但總覺得他看起來很高興。


    「很小的蟲子……跟甲蟲比起來,可能線形蟲類會比較適合。就像被人丟進滿是毛蟲或是蜈蚣的洞穴裏那樣的觸感。當然也附上影像。嗚哇,光是想象我就起雞皮疙瘩了。」


    「…………」


    雖然不願意但我也隨著想象了一下。


    悠閑走在練功場裏時,腳底下的地麵忽然消失,整個人跟著掉進深邃的洞穴裏。而那裏麵有一大堆細長的生物蠕動著,它們除了爬滿你全身之外,還從袖口或是衣領鑽進衣服裏麵……


    「這確實讓人起雞皮疙瘩……」


    我摩擦著雙臂並搖了搖頭。


    「但是這種程度的陷阱,在『想象力病毒』裏麵就有過了。像是忽然有巨大毛蟲或是超大水母從頭上掉下來。但我想沒有任何人因此而心髒停止……說起來在登入vrmmo時,原本在無意識中就已經做好麵對突發狀況的心理準備了。因為練功場裏可能突然就有怪物出現啊。如果這樣心髒就停止的話,那根本就不用玩遊戲了。」


    「說得也是。」


    菊岡聳了聳肩,拿起杯子後輕輕晃了一下。


    「那接下來就是味覺與嗅覺了……像是嘴裏忽然出現恐怖的惡臭什麽的……比如說把kiviak的味道在嘴裏再生。遭到這種攻擊的人當然會馬上想吐。然後這種嘔吐的反射性動作直接影響到真正的肉體……」


    「這樣的話就不是心髒衰竭而是因為嘔吐物窒息而死了吧?還有那個kiviak到底是什麽?」


    問完這個問題後菊岡眼裏馬上閃爍著喜悅的光輝,讓我開始感到非常後悔。這男人最喜歡講些惡心的興趣了。明明是個社會精英卻還交不到女朋友,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哎呀,你不知道kiviak嗎?那是愛斯基摩人的食物,首先呢在剛進入夏天時要抓些叫做海燕的候鳥,然後把它們塞進挖空海豹內髒後製成的皮囊。接下來將其放置在冰暗的地方經過好幾個月之後,海豹的油脂便會滲入海燕裏,然後整個發酵,或者應該說是腐敗吧。這時候才把鳥拿出來,享受已經溶化為巧克力狀的軟綿綿內髒。聽說味道似乎比鮮魚罐頭還要臭,不過一旦習慣之後就會上癮的樣子……」


    「喀當!」一聲巨響讓我們往旁邊看去,結果發現隔壁桌的兩名貴婦正遮著嘴巴站起來落荒而逃。我重重歎了口氣,打斷菊岡的話開始說道:


    「我有機會去格陵蘭的話會試試看的。還有那個什麽罐頭的就不用說明了。」


    「唉唷,真的不用嗎……」


    「別一臉遺憾的樣子。再怎麽樣也不可


    能因為吃到臭氣衝天的食物便心髒衰竭吧。講下一個吧。接下來應該是影像……但是……」


    我用咖啡的芳香消除菊岡所講的臭味話題後才繼續這麽說道。


    「與剛才毛毛蟲的時候一樣,要用帶有某種主題的影像讓人心髒停止我覺得還是有所困難,不論那是多麽恐怖或是殘酷的影像。而且這根本不可能調查得出來吧。」


    「唔……你剛才說某種主題對吧?」


    「嗯嗯。這是我出生之前就已經發生的陳年往事,所以知道得不算清楚。這事件好像是小孩子看著電視上播放的動畫,結果全國就同時有好幾個人昏倒了。」


    「你說那個啊——我那時在念幼兒園,所以我當時有看見那個節目。」


    菊岡很懷念似的笑著繼續說:


    「嗯……那應該是紅色與藍色光芒連續閃爍的畫麵,結果引起了某些兒童的病狀發作。」


    「應該就是那個了。跟那時候一樣,如果是傳送猛烈的閃爍光芒影像到他們麵前的話呢。普通人在這種時候應該會馬上閉起眼睛。但傳送到腦裏的話就算閉眼睛也沒用吧。也有可能就是這樣而引發了某種休克症狀。」


    「嗯,確實如此。」


    菊岡點了點頭,但馬上就又搖著頭說:


    「——但是呢,這個問題當初在開發amusphere時好像就有被討論過了。結果好像設置了應該說是安全裝置還是限製器的東西。amusphere沒辦法產生固定振幅以上的信號影像。」


    「喂——你啊……」


    我這次用帶著百分百懷疑的眼神瞪著菊岡的臉。


    「你是不是早就把這些可能性全部都調查過一邊了,總務省的精英們絞盡腦汁想過的問題,應該不用再來問我的意見吧。你到底想做什麽?」


    「哎呀哎呀,你別這麽說嘛。桐人你的想法給了我很大的刺激與參考唷。而且我很喜歡和你說話啊。」


    「我可不喜歡。至於聽覺嘛——如果已經有限製器的話,聽覺應該也會被納入規範吧。那事情就到此結束了。結論——遊戲內的幹涉要讓玩家心髒停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死槍』他的槍擊和那兩個人的心髒衰竭隻是偶然同時發生。我要迴去了。謝謝你的招待。」


    我有預感再繼續談下去準沒有什麽好事,於是快速道完謝之後便從位子上站起來準備離開。


    但是菊岡卻急忙叫住我。


    「哇,等等嘛。接下來才要進入主題。你可以再點一道蛋糕沒關係,拜托再聽我講一下吧。」


    「…………」


    「哎呀,桐人你幫我做出這個結論我就安心多了。我也跟你有同樣的看法。這兩件死亡不是因為遊戲內的槍擊事件所造成。因此呢,我要在這裏拜托你——」


    雖然我這時深深覺得自己不應該來的,但還是繼續聽他說了下去。


    「可不可以幫我登入gun gale online,然後接觸那個自稱『死槍』的男人……」


    說完後這個公務員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但我卻用最冰冷的聲音對他說:


    「什麽接觸?你就老實說吧,菊岡先生。你是要我去讓那個『死槍』射一下看看對吧。」


    「沒有啦,哈哈哈。」


    「才不要哩!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你就自己去讓人家射中然後心髒衰竭吧!」


    我說完後便再度站起身來,這時菊岡用力抓住我的袖子。


    「剛才我們兩個不是一致同意沒有那種可能性了嗎?而且這個『死槍』在挑選目標上似乎有很嚴格的堅持。」


    「……堅持?」


    我隻好再度坐下然後迴問道。


    「yes。『死槍』在遊戲裏攻擊的兩個人『zed』與『薄鹽鱈魚子』都是有名的頂級玩家。也就是他應該不會攻擊沒有實力的人。我的話不論花多少年都不會變強的。但是如果是連茅場都承認是最強的你……」


    「我也沒辦法!ggo不是那麽簡單的遊戲。裏麵有一堆職業玩家啊。」


    「就是這個,你剛才也說過的職業玩家是怎麽迴事?」


    我發現自己正被菊岡拖入這蹚渾水當中,但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始解釋起來。


    「……職業就是職業啊。那是一群靠遊戲來賺錢的家夥。gun gale online是所有vrmmo裏唯一采取『遊戲貨幣轉換現實貨幣』係統的遊戲。」


    「……哦?」


    即使菊岡他身為探員,但在遊戲方麵的知識卻還是比不上我,所以我想他這次的疑問應該是真的。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把遊戲裏賺到的錢兌換成現金。正確一點講的話應該是換成電子貨幣而不是日幣,不過現在已經可以用電子貨幣進行所有付款,所以也是一樣。」


    「……但是這麽做還能賺錢嗎?營運業者應該也想要獲利吧?」


    「當然不是所有玩家都能賺到錢。這和柏青哥以及賭馬一樣。每個月的聯機費需要三千元。這在vrmmo裏算是相當高的價位。而玩家一個月平均能兌換的金額也不過是十分之一……大概隻有幾百元而已。但是……應該說它帶有很大的賭博性質在吧……偶爾會有得到相當稀有道具的家夥出現。當他們把那種道具在遊戲內拍賣掉,然後把得到的金錢經過轉換,大概就可以得到數萬或是數十萬電子貨幣。隻要聽到有這種好事,就會覺得有哪一天也會輪到我對吧。所以說整個遊戲內部就像一座巨大的賭場一樣。」


    「唔姆,原來如此……」


    「而那些職業玩家就是每個月都能夠賺取固定收入的家夥。頂尖玩家聽說每個月都能賺到二十萬到三十萬的樣子,以現實世界的基準來看或許沒什麽了不起……但已經足夠過一般的生活了。也就是說這些家夥是從廣大的玩家群所付出的聯機費裏賺取自己的收入。我剛才說ggo的頂級玩家比其他遊戲更容易遭人嫉妒就是這個道理。因為他們就像利用國民的稅收來吃貴死人蛋糕的公務員一樣。」


    「桐人你講話還是這麽嚴厲。不過我就喜歡你這種個性。」


    我不理會菊岡裝傻的發言,準備將整個話題做個結束。


    「——就因為這個理由,所以ggo的高等級玩家灌注在遊戲上的時間與熱情,可以說讓其他mmo玩家完全無法與之相比。像我這種沒有任何知識的家夥,就算闖進去也沒有人會理我。而且說起來那款遊戲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是以槍械為主……而我最頭痛的就是那種飛來飛去的道具了。抱歉,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等等嘛,我沒有別人可找了啊。你是我唯一在真實世界裏可以取得聯絡的vrmmo玩家。而且……如果你認為麵對職業對手負擔太重了,那你也把這個當成工作不就得了。」


    「……啥?」


    「我會以協助調查費的名義來支付你報酬。就跟……ggo頂尖玩家每個月所賺取的費用一樣好了。就這個價錢——」


    看見菊岡豎起三根手指的動作後——


    老實說我不禁有點頭暈目眩。隻要有這份收入,我就可以組一台最新24核心級cpu的電腦了。但我心裏同時也產生一個疑問。


    「……這就有點奇怪了,菊岡先生。你為什麽這麽看重這件事?這無疑是穿鑿附會的謠言,不然就是網絡上常有的神秘現象話題。因為心髒麻痹的兩人沒有出現在遊戲裏麵,才會開始有這種傳說出現的。」


    聽見我直截了當的問題後,菊岡用細細的手指將眼鏡戴好,順便也隱藏住自己的表情。他一定是在考慮要對我透露幾分真話幾分假話。真是個滑頭的家夥。


    「——其實呢,是我的上頭相當在意。」


    開始講話的


    高級公務員臉上又出現了常見的笑容。


    「完全潛行技術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可以說是目前各個領域裏最受矚目的課題。除了對社會、文化有莫大影響之外,生物學上也正熱切討論著假想世界究竟會對人類生存方式產生什麽樣的影響。如果結論是有危險性的話,應該又會有製定法律來加以規範的動作出現吧。事實上sao事件當時就已經幾乎要提出這樣的法案了。但是我——應該說假想課認為不應該讓這股潮流開倒車。一方麵也是為了你們這些享受vrmmo遊戲的新世代著想。因此在這件事引發不必要的議論,進而被促進規範派拿來利用之前,我們想先了解整件事的正確內容。當然如果隻是謠言那是最好了。但我們還是希望要有證據。這個理由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呢——」


    「……我就把它解釋為你了解vr遊戲世代年輕人的理念與善意吧。但如果真的那麽在意的話,怎麽不直接和營運企業聯絡呢?隻要分析紀錄文件,馬上就能知道槍擊『zed』與『鱈魚子』的人究竟是誰了。就算遊戲內的登錄數據全部都是假的,隻要用ip位置來詢問網絡業者,應該就能知道本名與地址了吧。」


    「——我的管道再多,也沒辦觸及太平洋的另一端啊。」


    苦著一張臉的菊岡這次散發出真正的焦躁感。


    「gun gale online的開發?營運企業『zaskar』……這個來曆不明的團體把服務器設置在美國。雖然遊戲內對於玩家的支持做得相當完善,但現實世界裏別說是公司的所在地了,就連電話號碼與電子信箱都未公開。真是的,自從那個『種子』公開之後,奇怪的vr世界就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是這樣嗎……」


    我聽了之後隻是聳了聳肩膀。知道vrmmo開發支持程序套件「the seed」由來的就隻有我和艾基爾而已。同樣的,一般社會大眾到現在都還以為,突然出現在新生alfheim online裏的浮遊城艾恩葛朗特,目前仍然沉睡在已經消失的argus所管理的舊sao服務器裏麵。


    「因此呢,想要得知事情的真相,就隻有直接到遊戲裏麵試著和對方取得接觸了。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我們會準備好萬全的安全措施。桐人你隻要到我們準備好的房間裏進行潛行就可以了,如果屏幕監控中的amusphere出力有了什麽異常,我們馬上就會切斷聯機。我不會要你去讓死槍射射看,隻希望你能夠用親眼見到的景象來判斷究竟是怎麽迴事就可以了。你願意嚐試嗎——?」


    迴過神來時,才發現目前已經不是我能夠搖頭拒絕的狀況了。


    真不該來赴約的……雖然我深深感到後悔,但同時也開始對這件事產生了一點興趣。


    由假想世界裏幹涉現實世界的能力……如果這真的存在的話,會不會就是茅場品彥所追求的世界改變的開端呢?三年前冬天開始的那個事件,難道到現在還沒結束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應該有見證這道洪流去向的義務才對。


    我用力緊閉雙眼,深深唿了一口氣之後才這麽說道:


    「……好吧。雖然很不願意陪你蹚這種渾水,但我就盡量試試看吧。不過我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遇上那個『死槍』哦。說起來我根本就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


    「啊啊……關於這個嘛……」


    菊岡那無邪的臉笑了一笑。


    「我剛才不是有說過嗎?最初的槍擊事件裏,當時在現場的玩家錄下了聲音檔。我把文件壓縮之後帶過來了。這就是『死槍』的聲音。你聽一下看看吧。」


    麵對朝我伸出無線耳機的菊岡,我這次真的在心裏咒罵著「最好你的心髒也停止」然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謝謝你的熱心哦……」


    接過耳機並將它塞進耳朵裏後。菊岡便用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一下。馬上我耳朵裏就聽見了喧囂的聲音。


    接著忽然間聲音完全消失。一道尖銳的聲音劃破緊繃的沉默。


    『這就是真正的力量,真正的強勁!愚蠢的人們啊,把我的名字隨著恐怖牢牢記住吧!』


    『我和這把槍的名字是「死槍」…………「death gun」!』


    那是道不太像是人類,而且帶著金屬感的聲音。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強烈感受到叫聲是由活生生的玩家所發出來。因為聲音的主人不是在扮演什麽角色,而是真正散發出渴望殺戮的本能性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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