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決定好了?”


    陳舟微微仰了頭,眉峰微蹙。上官雁還不知曉冠鵠收到那封信的事情,心中怕是還隻以為冠鵠得救了,也迴頭了。


    可是如今,這兩件事,已經沒有辦法兩全了。


    陳舟心中一陣一陣的湧起無力感,話在口頭打著轉,卻不知道該如何跟上官雁說明。


    他還在猶豫著如何開口,耳中便聽到冠鵠瀟灑一笑,頗有幾分豪邁的氣勢,“既然已經讓你就這樣將人帶走,又何必多問。”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若是冠鵠當真執迷不悟,不肯迴頭,確實不可能留得陳舟到如今,能夠讓自己尋到人了。


    上官雁勾唇一笑,抬掌與冠鵠默契的擊在一處,“小妹謝過大哥,我也決計不會讓大哥有事的。”


    陳舟欲要說些什麽,冠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陳家少爺,這次是本將得罪了,不要往心裏去,迴去之後好好休養吧,你這身子,有些讓人擔憂啊。”


    想要說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陳舟明白,冠鵠不想讓上官雁知道從而愧疚或是分心,陳舟默默歎了口氣,強撐著起身,循著冠鵠的聲音傳來的方向揖了一禮,“多謝將軍,為大夏百姓讓步。”


    陳舟與上官雁那日在軍營之中避開所有人單獨相處,便是定下了勸服冠鵠的計劃,為此耽誤了用藥的時辰,還惹得子玉生了一場脾氣。


    如今冠鵠確實迷途知返,隻是有些事情,卻並沒有設想之中的那般完美。


    坐在緩緩馳行的馬車裏,陳舟心裏沉甸甸的,忍不住收攏了手掌,指甲隨著力道,深深刺入掌中血肉,殷紅的血刹那便泌了出來。


    是他的手,將冠鵠推入深淵。


    雲峰之上的人看著世間這滄海一粟的人生,女童抿緊了雙唇,秀眉輕攏,眼中有些許迷茫。


    白衣的男子輕輕笑了一聲,“你看,這個世界本來的人,在為避免戰亂而做著百般努力,若不是擎蒼與沈蕭轉世的變故,他們,本來可以避免這次的災禍的。”


    至少,不會將戰火一路引向國都。


    女童不曾說話,靜靜望著,眼底氤氳了一絲難以嚴明的情緒。


    她一直都覺得,男子將擎蒼與沈蕭卷入異世是不對的,可是讓他們經受此苦的,又是他們二人本身。


    執意不肯順應天道,逆勢而為,才有此劫。


    那麽這些原本按著自己軌跡所活的人呢,究竟是因為擎蒼,還是因為天道失衡,才會讓他們遭遇劫難?


    她抱著雙膝,下巴抵在膝蓋上,不知見過了多少年歲人世變幻的眼露出一絲懷疑的情緒,心中有些茫然。


    或者,這世上的每一個人,本就是別人的劫難的締造者?


    其後的日子,幾日之後,於仲騰果然發了援兵,冠鵠佯裝與蕭梵合作,趁機取得了蕭梵下一步的軍事部署,借著於仲騰臨時調借的三萬精兵,三方合力,很是煞了一波敵軍的威風,蕭梵後撤十裏,廣安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


    隻是他們未能算到京都那邊,因為夏侯錦一直昏迷不醒之故,消息到底延誤了幾日。


    夏侯錦並非尋常風寒,而是神魂受壓之後的精魄受損,這一場似是而非的大病來勢洶洶,延誤了幾日,莫連衣送來的情報,沐連奕又無法直接呈報,索性在燕王府一住好幾日。因此兩人也未能攔下另一份奏報。


    等到夏侯錦終於醒轉清醒之時,邊關的蕭梵已經重整旗鼓,開始了又一輪的攻城,而邊城另一隻隊伍所送的、冠鵠投敵的那些證據,也已經先夏侯錦的呈報一步,到了皇上案頭。


    蕭梵失了冠鵠這個內應,隻能強攻,重整之後,多調了數倍兵力,全力要拿下廣安,仿佛這一座城池不拆吞入腹,無法消除他沒能掌控住冠鵠的恨意。


    夏侯錦將得來的軍情呈上去的時候,皇上自然不會懷疑,更何況,冠鵠投敵已經被坐實。當下點將發兵,夏侯錦臨危上陣,接了帥印,帶著上官雁翹首以盼的皇命自京都出發馳援。順便帶著的,還有另外一道皇命。


    冠鵠投遞叛國,罪無可恕,著陣前處死,以儆效尤。


    本來呈報就已經晚了時日,先得叛國情報再得蕭梵領兵進犯的消息,雙重的怒火交疊,上位者的憤怒可想而知,朝中沐老將軍的那些政敵或是早已看不慣冠鵠的朝臣,趁機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數,若是此刻幫冠鵠討饒,無異於將自己置於上位者的對立麵,哪怕是夏侯錦,也不敢去試。


    更何況遞上奏報的第二日,他便要領兵出關了。想救冠鵠,也無能為力。


    夏侯錦從莫連衣出得知冠鵠之事的始末,心中對於這樣一位沐老將軍培養起來的人還是存了幾分惜才之心,所以這道奪命之令,在夏侯錦其人還未出京之時,已經一路快馬加鞭,送往了邊關。


    夏侯錦一路急行軍,已經能快則快,糧草都沿途征調,可惜廣安終究沒能等到他。


    蕭梵覬覦大夏已經不知道多久了,這次發兵,又豈會隻憑借了策反冠鵠這一手打算?冠鵠不過是一條捷徑,這一條捷徑沒了,還有其他的路可走。


    夏侯錦臨陣前三日,廣安城破,上官雁率領殘部退守渭城。


    那個夏侯錦信中希望他能夠先出逃避過風頭再說的冠鵠,最終還是選擇以大夏將軍之身,戰死在了大夏的國土之上。


    夏侯錦到渭城的那日,全城縞素,飄蕩在烽火狼煙裏,城頭如槍杆一般立著的人,是冠鵠之弟,冠岩。


    渭城已經被圍困兩日,夏侯錦的援兵到得還算及時,解了渭城之危,隻是冠岩,冠鵠最為放心不下的這個人,也選擇了與兄長一樣的道路。


    至死,都是大夏一杆鋒銳長槍。


    長風萬裏,卷起漫天硝煙,城中縞素迎著殘陽飄蕩,色澤如血。


    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這樣的死亡,最後會記住的,又能有幾人。


    夏侯錦也並沒有太多的情緒,隻是心中哀哀一歎,為這兩兄弟唏噓。


    一人戰死在他想要迴頭的廣安,一人戰死在他們曾經堅守的城池,也許,也是一種歸宿吧。


    夏侯錦為渭城擊退敵軍之後,在城門遇見了率兵親迎的上官雁,與她一同收斂了冠岩的屍骨。


    那一日他站在城牆之上,看著滿天殘霞,竟然覺得這番場景格外熟悉,仿佛早就有人,已經領著他看過一遍。


    遍地屍骸,血流成河,斷戟殘箭鋪滿城前的戰場,滿目瘡痍。


    那一日夜裏,夏侯錦又做了一個夢,迷迷糊糊的夢到有人指責,全是他的攪入,這個世界才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驚醒之後的夏侯錦卻隻是冷冷的斜睨著上蒼,心中冷笑,若當真是因為自己才會將這個世界變成這樣,那麽,是不是正說明了,所謂天命,也不過爾爾。


    因為一個意外,就會脫離天命所定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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