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陽討厭自己像個怨婦一樣自怨自艾的樣子,卻又忍不住去胡思亂想。


    思緒漫天的飄著,飄著,他便枕著這滿腔的苦楚不知何時在陽台上昏睡過去。


    而另一邊同樣已經迷迷糊糊睡著的沈蕭,全然不知道,她脖頸上一直帶著的那塊玉佩,忽然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熒光,忽明忽滅的撲閃了幾下,又複歸於常態。


    陳逸陽早上是被異常吵雜的聲音吵醒的,可是眼皮沉重的根本睜不開,渾身一會兒像被火烤一會兒如墜冰窖,難耐異常卻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隻能聽到家人的唿喊和沈蕭心痛的一遍一遍念著他的名字,可是聲音都像是從太過遙遠的地方傳來般聽不真切。


    而後便是吵雜的腳步聲,隱約還聽到了自己父親打120喊救護車的聲音,他們一定是亂了分寸吧陳逸陽想著,想掙紮著起來安撫一下他們,可是身體沉重的猶如灌鉛,他用盡了力氣還是紋絲不動,好累啊,睡一會兒吧,一會兒就起。


    他這樣想著,複又沉沉睡去。


    第三百九十章是故人非故人


    這場大雨下了整整也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烏沉沉的低雲壓得人快喘不過氣來。沈蕭抬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鍾,指針才剛走過十二點。不過雲幕已經把天色遮的一絲光亮也無,恍如黑夜,因此早早的房間裏已經開了燈。


    一片雪白的病房加上白熾燈刺眼的燈光,晃得沈蕭有點頭暈。一旁的祖母看她用力搖了搖頭的樣子,擔心的詢問:“蕭蕭,我看你這兩天都沒有睡好的樣子,要不迴去歇一歇吧?”


    沈蕭衝著祖母安撫的笑笑,表示自己沒有大礙,伯父迴去整理陪護用的東西了,她又怎麽放心讓年事已高的祖母一個人在病房守著。


    沈蕭轉頭看向病的陳逸陽,他的臉色依舊慘白,絲毫沒有醒轉的跡象,由於從鼻子的鼻飼管有些妨礙他唿吸,導致唿吸聲聽來格外艱難,不過相比早上,已經好了太多。


    沈蕭握拳用力敲了敲自己額頭,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第一次見到這麽狼狽的陳逸陽,心裏的痛楚與內疚交織在一起,緊緊擭住她的心髒,不願意輕易的放過她。


    今天早上的時候三人都起來了,卻意外的發現這兩日一直堅持做早餐的陳逸陽沒有醒,三人初時隻當是他昨晚沒有睡好,故而沒有去打擾他。


    可是當早餐端上桌沈蕭去叫他起床時卻怎麽也得不到迴應,幾個人這才慌了神,好在房門沒有反鎖,陳父匆匆找來鑰匙打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副讓眾人揪心的畫麵。


    陳逸陽房間通往陽台的門大開著,他就昏睡在陽台上,昨夜的滂沱大雨飄了不少陽台,將他整個身子淋一大半,他的身邊還扔了一地的煙頭,雖然經過大風的洗禮房中已經沒有多少煙草味道了,但是光從滿地煙頭的數量也能看出陳逸陽昨晚絕對抽了不短的時間。


    陳父和沈蕭趕忙進去扶他,觸手卻發現渾身滾燙,儼然是在高燒,焦急的祖母也急忙上了樓,看著心愛的孫子這幅樣子差點直接昏過去,還是陳父鎮定一些,一邊撥打120叫救護車,一邊安撫自己的母親。


    送到醫院各項檢查一番,肺炎加上高燒引起的暈厥,適才會昏迷不醒,等到燒退了些,概就會醒了。


    醫生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打上退燒藥,陳逸陽傍晚時分大概會醒,隻是肺炎可能會引起反複高燒,所以還是要留院看查幾天,等到陳逸陽的情況稍稍平複些,陳父便迴家準備陪護的東西去了。


    祖母一早受了驚,精神一直高度緊繃著,此時也有些精神不濟,卻堅持要守在病床前,誰勸也不聽。


    祖母看著病的陳逸陽,無聲的歎了口氣,轉頭望向一臉憂心忡忡的沈蕭,有些話在舌頭打了個轉,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年輕人自己的事,她這個黃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婆早已看不懂了,又何必去多嘴。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偶爾滾過一道驚雷,接踵而至的便是長長的閃電,像是要撕破這道天幕一般。嘩啦啦的雨聲中門外傳來一串腳步聲,沈蕭隻當是來查房的護士或是陳逸陽的父親,當下並未在意,卻在聽見開門的聲音後久久不見動靜,奇怪的抬眼去看,驚訝的發現,門口站著的一襲黑衣哪是別人,竟然是瞳慕。


    沈蕭乍驚還喜,她那天和陳逸陽說走就走,瞳慕並不在醫院,也沒來得及跟他說一聲,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聯係這個少年。沈蕭一心自然而然的覺得應該告訴瞳慕自己的一舉一動,絲毫不覺得這是一個才認識沒多長時間的人,也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有什麽不妥。


    瞳慕於她,就像是一個相識多年的好友般親近。


    沈蕭幾乎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從凳子上驚起,歡喜的問道:“瞳慕,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瞳慕似乎有些怔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躊躇著不敢上前一步。這個瞳慕,正是喝了‘隨容丹’,瞞過天界耳目而來的擎蒼。


    他昨夜深夜便通過伏羲印感應到沈蕭方位,卻怕突兀找去攪擾了沈蕭,也自覺若是深夜尋去太過荒唐,隻得按捺下恨不能馬上相見的心思,反正這麽長的歲月都等了,便是再等又何妨呢。


    相思苦熬那麽久,他已經嚐不出苦澀的味道了。沈蕭就像一個遙遠的夢境,他每時每刻都在想,可是如今人真真切切的站在眼前,他卻不敢去觸碰,怕一碰,這個夢便醒了。想他堂堂魔尊,竟也有怕的時候。


    “瞳慕?”沈蕭看他呆愣愣的站在門口,又嚐試性的叫了他一聲。


    瞳慕直直的望著她,眼裏滿是她看不明白的複雜情緒,嘴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向她輕聲說道:“沈蕭,好久不見。”


    聲音放的極輕,像是怕打擾了什麽一般,隻是如此平常的一句,卻叫他說的分外冗長深厚,就像真的久別重逢太久不見。


    可是在沈蕭的記憶裏,她和瞳慕也隻是短短幾天不見而已,因此並不能明白這句話蘊含了多少難熬的相思。隻是覺得今天的瞳慕有些許和之前見到的有些不太一樣,究竟哪兒不一樣卻不明白。


    忍不住仔仔細細將人打量了一番,除了又穿上了那身玄色長袍以外,也沒有任何區別呀。沈蕭還認真的想了想,今日天氣冷,若是穿自己幫他買的那套衣服的話,是有些單薄。


    “蕭蕭,這位是?”


    身後傳來祖母的問話,沈蕭忙為兩人做了介紹,瞳慕對著老人家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沈蕭知道他性格素來如此,忙向祖母解釋:“瞳慕不善交際,有些不愛說話,祖母您別見怪。”


    老人家自然不會和少年人計較這些,隻是親和的笑笑,一雙充滿睿智的眼睛悄無聲息的在瞳慕身上打了個轉,複又斂去所有光華自顧看著病的陳逸陽。


    沈蕭又問起瞳慕怎麽會到這兒來,擎蒼隻說自己路過,看到了沈蕭,便過來瞧瞧。


    沈蕭聽著這明顯的謊話一臉狐疑的望著他,奈何對方臉不紅心不跳,根本不見有心虛和好好解釋的打算。沈蕭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不過想著瞳慕一向神神秘秘的,又有著那麽神奇的不可捉摸的力量,若是想找來這裏估計也不是什麽難事,既然他不願意說,也就識趣的不再追問了。


    擎蒼寡言,沈蕭也沒太多精神,因此三人誰也不說話,就這麽默坐了一會兒,直到迴去準備東西的陳父迴來了,沈蕭又給陳父和瞳慕兩人做了簡單介紹。


    沈蕭想著醫生說陳逸陽傍晚能醒,現在已經將近一點了,便說自己迴去熬點粥和魚湯帶來。


    “吾隨汝同去。”擎蒼看她要走,自然是要一起。


    可是沈蕭畢竟不是迴自己家,聽到這個請求不禁有些尷尬的看了兩位長輩一眼,他們的心思都在陳逸陽身上,並沒有太在意瞳慕,看沈蕭詢問的眼神遞過來,祖母微微一笑,道:“沒事,你朋友有心,便帶他一起去吧,隻是第一次做客我們家卻沒有主人在家,還望不要怪我們招唿不周才是。”


    沈蕭得了許可,便帶著瞳慕一道兒迴去了。


    雨下的太久,很多路麵已經嚴重積水,路上倒是少了不少汽車,陳父的車子也剛剛經過一段積水路段時熄了火,還是走路趕過來的。


    路上連出租都不見有,沈蕭想著他們也就隻能走路迴去了,還對瞳慕有些抱歉,誰知她一腳剛踏出醫院的樓梯趟進沒過小腿的水裏,身後一股突如其來的大力的便把她拉了迴來。


    沈蕭迴頭,一臉疑惑的看著將她拉迴來的瞳慕。後者皺著眉看她被打濕的褲腳一言不發,強硬地將她帶到一旁的角落裏,由於大雨,所以路上行人很少,這個角落又正在醫院大門視角的死角處,因此倒是沒有人會看見這裏的情景。


    “閉眼。”


    沈蕭聽瞳慕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想也未想便順著他所說的去做了。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隻覺耳邊有唿嘯的風聲刮過,又似柔軟的雲絮掃過耳邊,不過幾秒鍾的時間,一切紛雜的聲音又漸漸消失直至安靜無聲。


    “好了,汝睜眼罷。”


    頭頂又傳來瞳慕淡淡的聲音,沈蕭試探性的微微睜開一隻眼,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處在陳逸陽家別墅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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