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肖彤到底是誰?”


    陸致領張嘴要說,又想起自己處境來,試探著問:“不知四公子叫我來,是為了何事?”


    唐辰天被他逗得笑了兩聲,笑完之後,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陸致領胸口已受了一記重擊,整個人倒著飛出去撞在堅硬的牆上,然後毫無反抗之力的摔落下來,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就動也動不得了。


    “我問你話,你好好答,否則你就隻能先肖彤一步去死了。”唐辰天走近幾步,居高臨下的問,“肖彤是誰?”


    陸致領被這一記重擊打的氣血翻湧、真氣亂竄,感覺到對方毫不留情,撞上的牆還是有凸起的銅牆,顯然這裏是殺人毀屍的好地方,再不敢討價還價,老老實實說道:“是……時季鴻,邱至瀾的義子。”


    唐辰天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自然要問個究竟,陸致領就把先前跟尹千竹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最後還強調:“他現在一定就在中州城中!”


    唐辰天不置可否,也沒有叫人去捉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繼續問:“你見過二公子了?說了什麽?”


    陸致領搞不清楚這幾兄弟間具體的關係,但尹千竹跟他說過,二公子很想做中州之主,主君卻更寵愛四公子,不過四公子不見外人,不易討好,陸致領覺得這是個機會,就一五一十的把他見二三兩位公子,後來三公子又把他找去的事說了。


    “這麽說,三公子已經派人去找時季鴻了。”唐辰天道。


    陸致領點頭:“三公子有派人去紫浮宗一帶和酈閣附近。”


    “你見過邱至瀾?”


    這天外一筆的問題把陸致領弄的有點暈,卻不敢遲疑,立即答道:“是,在歸雁城認識的,我還請邱島主去曇星宗做過客……”


    “你對此人有何評價?”


    “深不可測。”


    “就這四個字?”


    陸致領捂著胸口,磨蹭著爬起來,緩了一口氣,鄭重點頭:“他看起來極和善可親,但翻臉時也極冷酷無情,且……他在曇星宗畢朗峰時,峰中禁地被闖入過。”


    “什麽禁地?”


    “就是曇星宗祖師埋骨之地。祖師留下話來,除非導善親至,否則任何人等不許進去。”


    “那邱至瀾成功闖進去了嗎?”


    陸致領搖頭:“沒有,禁地設置了五層禁製,他隻破開兩層。慚愧的是,當時我等都沒察覺,直到他們離開,宗門長老出來審問我,有人去查看禁地才發現,還把這個罪名安到了我頭上。”


    “這個禁地的事情,你告訴三公子了嗎?”


    “不曾。”陸致領歎息一聲,“我雖被逐出曇星宗,對先師和祖師還是不敢褻瀆冒犯的,因此……”


    唐辰天冷笑一聲:“那你倒肯告訴我。”


    陸致領奉承道:“四公子身懷正氣,與旁人不同。且祖師埋骨之所,肯定不會有導善的線索,祖師至死沒能見到導善最後一麵,是她終身之憾。”


    “依你看,邱至瀾闖入這禁地的目的是什麽?”


    陸致領偶爾有空,沒在憤恨時季鴻的時候,也想過這一點,尤其後來又看了第四期八卦報,發現邱至瀾有賣女兒的意圖,他就一下子明白了邱至瀾——這個道貌岸然的世家之主,卻原來跟他是一種人。


    “大約,是為了導善私傳功法給祖師的傳說吧。”陸致領臉上露出點嘲諷的笑來,“他們這些心底齷齪的人,又怎麽能懂得導善和祖師那光風霽月的情懷?”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心底齷齪。”唐辰天諷道,“你的意思是,導善沒有傳功法給陳夢歌,那他跟陳夢歌到底是什麽關係?”


    其實這些陳年舊事,陸致領這個後輩宗主,知道的也不多,但他可以確定曇星宗功法是陳夢歌一手所創,“祖師天縱英才,人品出眾,與導善確然是互相欣賞傾慕,不過導善是紫浮宗掌門,絕不可能與祖師結成佳偶,所以他二人就隻敘惺惺相惜之情。祖師自創功法時,導善多少有過指點,但都在祖師自創功法的基礎上,與紫浮宗功法毫無關係。”


    “那導善為何從掌門之位退位?”


    “這是他紫浮宗內部之爭,曇星宗內沒有記載留下來。”


    唐辰天停下問話,想了一會兒,才又問:“所以邱至瀾是在覬覦紫浮宗的功法?”


    陸致領道:“若依在下看,恐怕不止。十二玉簡的傳說,一直有人深信不疑。”


    門外聽著的尹千柳再沒興趣聽下去,悄悄轉身離開密室,到院子裏小小花架下麵的椅子上坐下,抬頭看著藍藍的天等人。


    小半個時辰後,唐辰天出來,看到這一幕,不由慢下腳步,悄無聲息的到了她身後,將未婚妻整個擁入懷中,柔聲問:“看什麽呢?那麽入神。”


    尹千柳往身後男人溫暖的胸膛上靠了靠,笑道:“我說了你別笑我。”


    “嗯,保證不笑。”


    “我在想,這藍天白雲不知看過多少人心險惡、爾虞我詐,更不知見過多少為名利而死的人,它們是會嘲笑呢,還是習以為常、視而不見呢?”


    唐辰天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便安慰道:“不管別人如何,咱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尹千柳沉默了一瞬,才幽幽歎息一聲:“我今日才知道,原來邱至瀾的目的竟是十二玉簡。他真是機關算盡。”


    有關十二玉簡的傳說,無一例外提到玉簡散落於五大陸六大名門,中州城作為其中之一,被邱至瀾惦記也不稀奇,隻是他惦記的方式實在太惡心太齷齪了而已。


    唐辰天殺意又起,身上柔情蜜意一掃而空,切齒說道:“他既然想要,咱們就請他來中州城做一迴客好了。”說完意識到自己這樣可能會嚇到尹千柳,又軟了語氣說,“我已跟主君商議過了,後日大宴結束,我親自去把這人渣捉迴來。”


    “捉他迴來做什麽?”尹千柳意外,“不如我們同去,一刀殺了他更痛快。”


    唐辰天就把唐晉今日特意過來提及的有人在東海渡劫之事說了,“此事沒有外傳,應是紫浮宗有意為之。邱至瀾就在紫浮宗,他肯定知道什麽。”


    “既然消息沒有外傳,唐晉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有他的辦法。他在這上麵從不出錯,主君一直很信任他。”


    尹千柳聽出來是唐古華的意思,便不再多說,隻提醒唐辰天:“問完話千萬不能放他逃出生天。”


    唐辰天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道:“你放心。”


    這三個字說完,兩人一起沉默了一會兒,尹千柳才緩緩站起身,說:“是不是該迴去了?這姓陸的怎麽處置?”


    “這等小人留著也是禍害,我叫楚勇處理了。”唐辰天根本沒把陸致領放在眼裏,“倒是那個肖彤,我想派人在城中排查一下,雖然今天城門大開、來去自如,不如以前那麽好查,但要是真能找到此人,他會畫畫,也許能畫一張那孩子的畫像給你看,說一說那孩子的事給你聽。”


    看了聽了又能怎樣呢?人都已經死了。雖然尹千柳自從聽說邱雁君很像自己之後,就忍不住在心裏想像那孩子到底長成什麽樣子,但她其實很明白,她現在的難過隻是因為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她知道自己無法親眼見到,所以才想聽陸致領的描述,在心裏不住反複想象。


    但反過來如果孩子還活著,自己恐怕根本沒有勇氣一見,甚至唯恐避之不及,她畢竟還沒有直麵這一切的勇氣。


    想到這裏,尹千柳深吸一口氣,伸手挽住未婚夫,決定先直麵未來,“不用了,不管肖彤是誰,他對雁君總歸都是一片好意,放他走吧。時候不早,我們也該迴去準備參加晚宴了。”


    兩人相攜迴到城主府,各自換了禮服,先跟在唐古華夫婦左右上了城主府正門的城樓上,向全城居民賀客致意,接著返迴宴會廳,與貴賓一同入席。大家言笑晏晏的剛坐下,一聲驚天雷響忽然從遠處傳了過來。


    與此同時,身在家中交代事情的唐晉也聽見了這聲響動,下邊坐著的路之棋不用人說,自己站起來說:“屬下去看看。”


    唐晉點了點頭,待要繼續交代,忽地反應過來,叫人去問燕十一迴來了沒有,獾奴跑了一趟,迴來稟道:“燕公子一直沒迴來,小的們去找找?”


    找?隻怕這位七竅玲瓏的邱美人,此刻至少已在百裏之外了,唐晉搖搖頭,示意不必找了,卻忍不住在心裏自嘲:我這麽和善的人,到底哪裏讓她不放心,跑得比兔子還快!


    這麽無恥的話,若是給正被疾馳符帶的一路狂奔風中淩亂的邱雁君聽見,恐怕要不客氣的嗬嗬一聲,再來個手動再見。


    疾馳符是她在烏江城花高價買的,要不是天上忽然降道雷下來,邱雁君還不舍得用。這符的效用能持續一個時辰,停下來時,邱雁君已經到了中州十二名門之一的秋寒宗外圍小鎮。她不想進去驚動人,就隨便找了個地方露營,然後從魚袋裏找吃的想安撫一下心靈,順便看一眼通訊帕。


    “‘你在中州?’幹嘛,這小子還想來找我?嗬嗬,要是真來你才是自投羅網啊,假肖彤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想標題想了十幾分鍾,下次想不出來應該寫:今天男主上線了嗎?


    內容提要:在線隱身。


    (今天不短小了吧?哼(ˉ(∞)ˉ)唧


    ☆、45.你猜我在哪?


    假肖彤同學看著近在咫尺的飛花渡口, 右邊嘴角上翹,露出點詭異笑容, 之後低頭臨水照影,抬手抹了抹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 輕歎一聲:“真沒想到, 這麽快就又迴來了。”


    他本待飛身進去,身形剛一動,忽然想起什麽,探手入懷抽了一片絹帕出來,見自己昨日寫的“你在中州?”後麵多了迴複:我不在啊,你在哪裏?最近外麵很亂, 我聽說有人要找你麻煩, 你自求多福啊!


    時季鴻嗤笑一聲, 取出筆來, 提筆迴複:我一個無名之輩,誰會找我麻煩?不是你做了壞事栽贓給我吧?


    寫完這行, 他停了一停, 再看一眼飛花渡口,繼續寫道:你猜我在哪?


    他寫是這麽寫, 寫完卻並不等著對方迴答,就運功蒸幹字跡, 將帕子往魚袋裏一塞,飛身而起,直直躍進了飛花渡口。


    此時天已黑透, 渡口外的結界張到最大,但結界再牢固,也攔不住邱至瀾一手教導幾十年的時季鴻,他暢通無阻的穿過結界,直接落到了長堤上。


    “何人膽敢夜闖飛花渡口?”一個蒼老的聲音自長堤右邊的木屋中響起,這一聲並不算響亮,但渡口內守夜的六個弟子都聽的清清楚楚,立刻湧到了堤上,將時季鴻團團圍住。


    “咦?這不是……”“是季鴻師兄!”“季鴻師兄迴來了!”


    弟子們發現來的是熟人,頓時都卸下防備,紛紛上前想與時季鴻打招唿,卻剛走了兩步,就被喝住:“站著別動!”出聲的老者不知何時出了木屋,站到了長堤靠岸邊的這頭,目光冰冷的看著不速之“客”,“還真的是你。”


    時季鴻臉上始終帶笑,看到老者,抬手行了個禮,說道:“我心急迴來,不想驚著戚伯了。”


    戚伯上前兩步,不為所動的說:“驚著我倒沒什麽,沒驚了島上就好。這幾個月,你去了哪裏?島主派了那麽多人找你,怎麽也沒有一點兒消息?”


    “此事說來話長,我那日落進海裏,差點喪命,卻因一番奇遇活了下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戚伯與我一起上島,見了義父再詳談。”


    戚伯上上下下打量時季鴻,麵上始終帶有防備之色:“你從哪裏迴來的?沒聽說島主不在島上嗎?”


    時季鴻麵露驚訝:“義父不在島上?我心急迴來,一路日夜兼程,並沒留意外麵傳什麽,義父去了哪裏?”


    “你真的不知道?”戚伯又上前一步,凝目注視時季鴻神情,“五小姐被酈閣所害,你也不知嗎?”


    時季鴻先是愣住,接著彷佛聽到了什麽無稽之談一般,搖頭說:“五師姐被害?不可能,這怎麽可能!”他說著急急上前幾步到了戚伯麵前,一臉的又驚又痛,“被誰所害?那個牛粲華嗎?她怎麽敢?那義父去了哪裏?酈閣?”


    戚伯心裏還防備著這個失蹤數月的島主義子,見他迫近自己,立刻向後退了兩步,答道:“不錯……”這兩個字剛說出來,時季鴻已經又追了兩步,戚伯看他眼睛都紅了,神色不似作偽,腳下便慢了一慢,蹙眉斥道,“站著別動!”


    然而“動”字剛吐出來,戚伯就覺得胸口一涼,他驚訝的低頭,卻見自己胸口插著一根三角冰棱,鮮紅熱血噴湧而出,將露在外麵的一截透明冰棱染得血紅一片,不由又驚又怒:“你……”


    時季鴻一擊得手,早已旋身而走,趁那六個弟子不明狀況,飛快擊出六道定身符,將六人定在原地,接著飛身上船,解開纜繩,向周身迅速結冰、僵立在原地的戚伯一揮手,姿態瀟灑的說:“戚伯不是早就說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嗎?我不親自驗證給戚伯看,您怎麽能死得瞑目?”


    這句話說完,他將帆一張,船就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駛向了絳雲島。


    同一時刻,酈閣外圍的防護陣法終於被絳雲島諸人破壞,邱至瀾帶著人一擁而入,在酈閣大門外,與牛聞笛正麵對峙。


    “邱至瀾你不要欺人太甚!”牛聞笛雙目布滿紅血絲,“你對我趕盡殺絕,自己也絕不會得到好下場!”


    邱至瀾的樣子比牛聞笛還慘,形容憔悴、雙鬢還帶著一點霜色,神情裏也滿是疲憊痛楚,語氣更是充滿無奈:“你說我趕盡殺絕、欺人太甚,怎麽不想想自己?到了現在,你酈閣還死不認錯、不肯交出殺人兇手,我又能如何?也隻能奉陪到底。”


    陪在他身邊的華令宇立刻接話:“邱島主別跟他廢話,他們要是講道義懂道理,事情何至於到了這一步?”他說完不等別人反應,自己寶劍祭出,已經直攻向了酈閣大門。


    有人出手,其餘人等不用招唿,也紛紛法寶盡出,與酈閣守門的人戰在一處。邱至瀾遠遠看著大門後高閣屋頂上站著的牛聞笛,嘴角緩緩浮起一縷淺淡冷笑,不想償命,也不肯拿寶貝來抵,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冷笑一放即收,邱至瀾繼續擺出心力交瘁的樣子看兩方混戰,直到又有人受重傷才叫停,暫時退後休整,並再次要求酈閣交出殺人兇手。


    到了這個地步,牛聞笛怎麽可能交人?於是天亮之後,又是一場混戰,這次連邱至瀾的二兒子邱去浪都受了傷,邱至瀾排開眾人親自出手,跟牛聞笛短兵相接,兩家家主過了數十招後,酈閣大門搖搖欲墜,門內弟子們麵如土色,一臉絕望。


    “住手!不要打了!”一道尖銳女聲忽地從內傳來,眾人一齊看去,隻見一個年輕女子披頭散發的跑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柄利刃橫在頸間,“我給邱雁君償命,總行了吧!”


    酈閣眾弟子齊聲驚唿,牛聞笛也分了神,被邱至瀾的法寶月如鉤鉤住右肩,幸而他還有護體真氣在,兩下相撞雖然響聲巨大,卻並沒傷到骨肉,隻真氣略有凝滯。


    “粲華不許胡鬧!迴去!”牛聞笛顧不得再和邱至瀾糾纏,飛身迴去阻攔,同時裏麵也有人現身,丟出繩索去牽拉牛粲華手上利刃。


    邱至瀾沒有追擊,收迴法寶,落於地麵,歎道:“牛姑娘,你要是早有這份心氣,何至於讓兩家鬧成血仇?”


    牛粲華修為尚淺,那繩索又是她母親親自丟出來的,隻一下就把利刃奪了迴去,牛粲華被牽拉的站立不住,腳下一絆就跪坐在地痛哭起來。


    “讓我死吧……嗚嗚嗚……娘,爹,是我不孝,是我不聽話,是我連累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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