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蕪蘅端著藥碗,進去之後,韓氏如她所想的那樣,將藥碗丟在地上,“你裝什麽裝?酈蕪蘅,你就是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要不是你,我會變成這樣?現在你來裝什麽好人?”


    酈蕪蘅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瓷片,韓氏還拉著孫玉娘:“玉娘,你傻站著幹什麽?將她給我趕出去,趕出去!這個小賤蹄子,從小就心機深沉,現在肯定也在裝,哼,我好好的迴來,被她弄到癱瘓在床上,這輩子,你們要是不負責我到死,看我怎麽收拾你們。我知道,今天有客人到吧?是貴人吧?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隻要你將你小叔放出來,拿一千兩銀子給我們,你的那些破事,我就不說了,也不在外人麵前給你戴一頂不孝的帽子……”


    他們走了出去,遠遠的都能聽到韓氏討價還價的聲音,皇上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


    小彩在一邊嘀咕道:“哼,又是要錢,每次都要錢!”


    皇上耳朵沒聾,問小彩:“小彩,你是說,每次都要錢?”


    小彩重重的點點頭,“是啊,主人十歲之前,年紀小,家裏又是獵戶,家裏沒有錢,伯伯上山打獵賺的錢,要給主人的小叔讀書,就是修遠哥哥,好幾次都差點退學了,是他自己每天晚上看書,才成了那個什麽翰林,她很討厭,以前還打主人,還罵伯母,逼著伯伯上山打獵,有好幾次,伯伯差點死在山上了,她也不管,隻有伯伯有錢了,馬上就來要錢,還有那個小叔,他最壞了,讀了那麽多年書,一直沒有進展不說,總是拿著伯伯辛苦賺來的錢去幹壞事,伯母哭了好多次,我都知道……”


    丁貴義在一邊點點頭,“是這樣的老爺,曾經酈滄山是個獵戶,他們家除了房子四周的菜園子,沒有一畝地!”


    “那酈蕪蘅的奶奶家呢?”


    “三畝地!”丁貴義眼皮都沒抬一下,小彩在一邊說道:“伯母總說,當年她和伯伯成親當天,就被趕出來了,一畝地也沒分到,什麽都沒有,別說房子了,做飯的家夥事都沒有,而且,他們家的地都是伯伯家去幹,幹完了,連口水都沒有的!”


    這麽狠?皇上都有些不相信,小彩在一邊說道:“好幾次主人都覺得伯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要不然,怎麽能這麽偏心呢?”


    酈蕪蘅把藥碗丟在一邊,臉上早就冷靜一片,說道:“奶,我早就說過,你既然病了,我會養著你,不管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哪怕是砸鍋賣鐵,我都要替我爹盡到孝道!可是我為什麽要拿錢給你?還有小嬸嬸,我說了,你盡管大聲嚷嚷,實在不行,那就讓他們當著全部安康人民的麵,好好的審審小叔,他若是無罪,一定當場釋放他,若是有罪……”


    孫玉娘清楚酈滄海這兩年幹下的那些缺德事,光是搶人家媳婦兒,就好幾次了,更不要說其他,自從酈蕪蘅成了安康縣的主人,他就更加得意忘形,沒少借著酈蕪蘅的光撈錢!


    孫玉娘當即悻悻的笑了笑,馬上又換上一張諂媚的臉:“蘅兒啊,我可不是你奶奶,我很清楚。你現在又是郡主了,那麽大的官兒,跟我們計較什麽?我知道這兩年你小叔做了不少壞事,那也是因為他始終找不到活兒幹,蘅兒啊,我知道你是個心軟的姑娘,你小叔是混,幹了那麽多混蛋事,可那也是因為他腿腳不方便,找不到活兒幹,蘅兒,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多少讓你小叔受點罪就放出來吧,你奶習慣了跟著你小叔,我們娘幾個也不能沒有他啊,我一個孕婦,雖說他不頂事,但也是家裏的頂梁柱啊!”


    第789章婆媳矛盾


    韓氏聞言,狠狠的瞪了孫玉娘一眼,“你胡說什麽?我的滄海什麽都沒幹過,什麽幹過混事,你胡咧咧什麽?蠢婆娘,沒事帶著孩子給我滾迴去,在這裏囉嗦什麽?”


    孫玉娘那點小算盤,韓氏怎麽可能不清楚?想討好酈蕪蘅,也用不著損自己的兒子,韓氏這次一條腿動不了,她先前仔細琢磨了一番,既然是酈蕪蘅搞出來的,那就賴上他們,到時候也好給小兒子減輕一點負擔。


    可孫玉娘這麽一說,就把她的計劃全部打亂了,韓氏怎麽能不瞪她?


    孫玉娘才懶得管韓氏,她眼巴巴的望著酈蕪蘅,“蘅兒,你奶年紀大了,這人啊,特別容易糊塗,加上她又喜歡生氣,這兩年身體直線下降,越來越不經事了,我又懷著孩子,你讓他遭點罪,給大家夥一個說法,就放他出來吧,我們孤兒寡母的,帶著幾個孩子,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蠢婆娘,我讓你別胡說……”


    孫玉娘瞥了韓氏一眼:“娘,你想讓他一輩子在牢裏呆著是嗎?要是這樣,我就不說了!”


    孫玉娘算得很清楚,酈滄海這些年沒少在外麵拈花惹草,那兩條腿就是證據,偷看人家寡婦洗澡,和有婦之夫勾搭,到後麵光天化日強搶民女,這些缺德事都幹得出來,她心裏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正好酈蕪蘅要收拾他,為什麽自己不借她的手解解氣?


    當然,她也希望酈滄海從此以後就能變好,哪怕是不能變好,也不要去勾三搭四,在外麵拈花惹草,不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


    酈蕪蘅很清楚她們婆媳各自的打算,但她不得不考慮到孫玉娘和幾個孩子,酈滄海固然有罪,固然可惡,韓氏也是,但幾個孩子沒錯啊,何況她作為郡主,下轄的封地上都是她的子民,她也不能就這麽看著。


    韓氏這麽鬧騰,除了想從酈蕪蘅這裏弄點錢之外,更多的是想將兒子弄出來,她習慣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殊不知,女人都是心軟的動物。


    孫玉娘見酈蕪蘅好半響都沒說話,她將懷中的兒子遞給酈蕪蘅:“蘅兒,這是你小叔的兒子,他叫鐵蛋,你小叔說,希望他健健康康長大,像鐵蛋一樣,抗摔抗造,蘅兒,我知道你很為難,你奶也把你收拾得夠嗆,可她現在腿腳不方便了,也算是得到報應了,如今全家隻有我一個人能勉強貼補家用,可我現在還懷著孩子……”


    酈蕪蘅麵色逐漸軟和下來,孫玉娘心裏微微一喜,酈蕪蘅這才抬起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為什麽我到現在還沒收拾你們嗎?你們真的很有主見,我縣城的宅子,是我和二哥買下來的,寫在我大哥名下,若是我們以入侵民宅告你們,你們覺得大人會怎麽判?這一次,要不是我迴來有事,你們侵占我家的宅子這一點,就夠你們好好喝上一壺!小嬸嬸,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認識我小叔這麽多年,比你了解他,還有我奶,我很同情你,但你也別把我當成是傻子,我酈蕪蘅能做到郡主這個份上,腦袋裏裝的絕對不是豆渣。想要唬弄我,你還不夠資格!”


    孫玉娘臉色微微變了,那邊韓氏見狀,指著酈蕪蘅的鼻子就說道:“什麽侵占房子?酈蕪蘅,你少拿那些來嚇唬我,我住我兒子的房子,怎麽滴?我還就不相信了,誰敢管?要真是有人要管,那肯定是你們勾結在一起,哼,你們都這麽有錢了,那縣城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為什麽我們不能住?偏偏要給那些下賤的人住?酈蕪蘅,要我看,你就是狼心狗肺,對,你們一家子都是忘恩負義的玩意兒,哼,你們越有錢就越摳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裏想什麽,但是很不好意思啊,誰讓你們遇到我這樣的奶奶呢,還有滄海,你有本事就把他弄死啊?你要是弄不死他,他就會一直惡心你們,修遠的前途你們不希望他受損吧?你說,如果我帶著滄海鬧到神都去,你說會怎麽樣?”


    酈蕪蘅最不吃這一套,聞言,笑了,“好啊,既然這樣,奶,那你帶著小叔去神都,說實話我們家,除了我爹那個孝子之外,還有誰會在乎你們嗎?你們去告,真的到了那一步,大不了我大哥不當官了,迴鄉下開私塾,我們一家都是勤快的人,總不會餓著自己!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信心將我們告垮了!”


    孫玉娘急忙給韓氏遞眼色,她早就知道酈蕪蘅很聰明,但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臉色本來就不好看,如今被韓氏這麽一激怒,她心裏有多著急?


    韓氏看不進去,要不是腿腳不便,她早就下床動手了。


    酈蕪蘅定定的站在床邊,孫玉娘狠狠扯了韓氏的手臂一把,對酈蕪蘅說道:“蘅兒,你別跟你奶一般見識,她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別理她就是了,他們不敢去的,不敢去!”


    韓氏甩開孫玉娘的手:“誰說我不敢去了?蠢婆娘,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那是我兒子的家,麵前這也是我兒子的種,我就不信了,來,來,來,上前打這裏,狠狠的打這裏……”


    孫玉娘抱著孩子,把孩子往韓氏身上一丟,將身邊的女兒也推過去,“你要是再鬧,反正他現在也進去了,我就帶著孩子改嫁!”


    韓氏馬上將懷中的孫子抱得死死的,“你要嫁就嫁,你敢帶走我的孫子,我,我讓滄海休了你……”


    孫玉娘冷哼一聲,想要拉酈蕪蘅,卻被她躲了過去,她也不尷尬,說道:“我們出去說,你放心,如今這個家,我能做主!”


    這一點,酈蕪蘅絲毫不懷疑,韓氏如今動彈不得,酈滄海關在大牢裏,整個酈家,就隻有她一人。


    跟著孫玉娘出來,酈蕪蘅順道吩咐人趕緊做飯,又讓人將屋子收拾一遍,給韓氏熬藥等事情。


    第790章借刀


    “蘅兒,你放心,我盡快迴西康縣,將東西收拾出來,房子是你們的,沒錯。梅花村這邊我們還有房子,也有地,不能餓死的!還有就是你小叔,他這個人……真的不是好人,真的,我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和離,可是我有了孩子,如今都第三個孩子了,我舍不得我的孩子,還有你奶,不瞞你說,她是個惡婆婆,真的,要不是幾個孩子,我早就走了。你小叔那兒,隻要不出人命,你隨意。你奶呢,你放心,她一條腿動不了,我有辦法製住她,蘅兒,我隻求你,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輕饒了他們吧。”


    孫玉娘說的這話,才是出自她真心,酈蕪蘅挑了挑眉,“嬸嬸,你說這話我不明白,不是我輕饒不輕饒的問題。小叔犯的那些事,要是欽差大人不追問還好,若是追問,我隻能盡力。至於我奶,你們不再做壞事,肯定沒什麽進項,我會將她帶走,到了神都,我們會好好善待她,有我爹在,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其他的,我也不想說那麽多,你和我小叔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造成這一切,都是自作孽,你看我們村,你看周家,哪怕是劉寡婦家,現在過得都不錯,好好的,將幾個孩子養大,不一定沒有出息,若是再這麽下去,小嬸嬸,我一定不會再管了!這一次,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你們好自為之!”


    孫玉娘麵露驚喜,重重的點點頭,她大大的笑著,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來,望著酈蕪蘅的背影,她欣喜異常。


    酈蕪蘅來到澹台家,屋子已經收拾幹淨了,屋子裏燃著一縷幽香,很淡,很淡,不濃鬱但卻能驅散屋子裏的黴味。


    澹台俞明正在和皇上說著什麽,兩人低聲細語,直到酈蕪蘅來,兩人才停止了交談,抬起頭。


    他們身邊的小彩異常出色,看起來格外奪目。


    酈蕪蘅上前就給皇上跪下來,“老爺,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你見笑了!”


    小彩也跟著跪了下來,從他們身邊來到酈蕪蘅身後,她偷偷的抬起頭,瞄了皇上一眼。


    皇上伸手讓酈蕪蘅起來,“既然是微服出巡,這些禮節就免了。這也是我第一次出宮,來這麽遠的地方,見到了許多有趣的事情。隻是我很驚訝啊,沒曾想你這丫頭竟然有著這樣的身世。”


    酈蕪蘅低下頭去,“今日讓您見笑了,我奶隻是個鄉下老太太,沒見過什麽世麵,也不懂規矩,我替她給您行禮道歉。”


    今天韓氏罵那些話,著實汙了皇上的耳朵,這若是在神都,肯定要被治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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