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璉麵色沉沉:“靈絳的安危應當無虞,就給她幾天時間吧。”


    ------


    第二天清晨,墨隱瀾正陪孔嫀用早點,墨臨意就進了屋來。


    墨隱瀾為孔嫀舀了勺糯珠圓子,道:“外邊等著。”


    墨臨意於是退出去。


    墨隱瀾陪孔嫀用完早膳,才來到殿外,候著的侍女立即進屋收拾餐具,墨臨意過來稟報:“尊主,打探到天狐族最後一人的下落了,似乎勾結了九黎蛟有所圖謀,墨祈叔叔請尊主過去看看。”


    墨隱瀾聞言返迴殿內,道:“嫀嫀,出了點事,我得出去一趟。”


    孔嫀問:“需要我幫忙嗎?”


    墨隱瀾笑了笑:“不用,你在院裏練練功,我會盡快迴來。”


    “好。”


    墨隱瀾走了,墨臨意走了,那侍女也走了。孔嫀有些無聊,想去昨天的樹爺爺那與他聊聊天,這才發現整個一念遙方圍著結界,以她的法力根本打不開。


    “唉,我和隱瀾哥哥的修為差距太大了。”


    孔嫀就取出墜星戟練了半日,忽然間,結界有所波動,孔嫀迴頭就看見一抹黑色身影,原來是墨臨意。


    他看了孔嫀一眼,將一個提盒放在庭院的石桌上。


    這人終年帶著張紅色麵具,麵具上繪著猙獰的秘紋,從前在畫厘山的時候,他總是影子一般隱匿著,很少將自己暴露在他人目光下。孔嫀也難得這樣近地打量他,今天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身段雖高,卻娉婷有致,舉止氣息無不似女子。


    孔嫀突然道:“墨臨意,原來你是女孩子?”她一直以為墨臨意是男人。


    墨臨意仿佛被嚇到,轉眸瞪著孔嫀,叫孔嫀也唬得一抖。“你這樣兇看著我做什麽?一個人是男是女都不能說嗎?”


    墨臨意始終一言不發,又看孔嫀一眼,轉身消失了。


    孔嫀覺得莫名其妙,墨臨意果然是個怪異的人,正常人誰會藏頭露尾?不再去想她,她取下提盒的蓋子,全是吃的,心道果然還是隱瀾哥哥最懂得她。將肚子填飽,孔嫀坐在殿外台階上打坐參想。當她睜開眼時,就看見墨隱瀾坐在她旁邊,手裏拿著一卷《百輪經》在看。


    孔嫀看看天,已是日落時分。


    “隱瀾哥哥,你迴來了?”


    “嗯。”墨隱瀾放下書卷看她:“參悟可有所得?”


    “還好。”


    “走,我帶你去散步。”


    “好。”


    墨隱瀾如今身為一界之主,即使推掉大半的事,仍不可能鎮日閑著,故而之後的兩日,也總有些斷斷續續的時間,墨隱瀾外出之時,孔嫀就獨自待在一念遙方。


    ------


    在妖界第四天的時候,孔嫀終於向墨隱瀾道:“隱瀾哥哥,我能不能同你一道去處理事務呢?”


    墨隱瀾道:“有些事你不參與為好。”


    “你信不過我?”


    “自然不是,我隻是不希望你沾惹是非。”


    “可是隱瀾哥哥,你不能這樣關著我。”


    “我不是關著你,前兩天恰好有棘手的事,必須得我去辦。現下已解決了,你想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孔嫀想了想才道:“隱瀾哥哥,你還是讓我去紫上闕吧。”


    墨隱瀾不說話。


    孔嫀這才意識到,他是真的沒打算讓她再迴紫上闕,頓時慌了神。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孔嫀又急又氣,卻束手無策。


    墨隱瀾不為所動,他可以失去一切,可是,他不能失去孔嫀。哪怕她一時被別的人別的事迷了眼,但時間久了,她終會迴心轉意。


    他道:“嫀嫀,玹璉與天上天的關係,遠非你所想象的那般簡單。尋叔終有再對上天帝的一天,屆時你該如何抉擇?紫上闕又該如何抉擇?還不如盡早了斷,以免到那個時候,左右為難。”


    墨隱瀾從來擅於拿捏人心,這番話自是字字烙進孔嫀心頭,她其實也清楚自己在天界的立場尷尬,隻不過一直自欺欺人罷了。


    “可是,帝尊對我有恩,師姐他們對我有義。我……”孔嫀說不下去。


    “紫上闕曾對你有恩,我已命人送了玹璉大禮。天帝與你的仇,我也會令他付出代價。隻是尚需一些時間。”


    孔嫀的心一下提起:“送了大禮給帝尊?送了什麽?”


    “總歸是他想要之物。”


    孔嫀愣神:“不對,隱瀾哥哥!既然你連帝尊想要何物都知道?為何之前你要問我他是怎樣的人?”


    墨隱瀾徐徐道:“我隻是詢問你的看法,可從未說過我不認得其人。”


    話裏透露的另層涵義,他不僅早與帝尊打過交道,還對其了解甚深?孔嫀醒過味來,氣唿唿轉身,不再理會墨隱瀾。他常常是這樣,將她蒙得團團轉,卻偏偏全無悔意。


    墨隱瀾挑起唇角,扶著孔嫀肩膀將她轉過來:“生氣了?”


    孔嫀哼一聲,不想理他。


    “好了,別生氣,我帶你出妖界遊曆一番可好?”


    孔嫀本還想再賭會兒氣,卻忍不住心裏的好奇,順勢就下了台階,問:“隱瀾哥哥,你怎麽認識帝尊的呢?”


    墨隱瀾自己提及玹璉還好,但孔嫀一臉關切,他便不願多談了:“不過是我父親認識他的師父,我們隨各自的長輩,見過幾麵。”


    “哦。”孔嫀相信了。


    墨隱瀾說到做到,接下來的幾日,都陪在孔嫀身邊,帶她離開妖界遊山玩水。


    這幾天孔嫀的確也是歡喜的,可每到夜深人靜,心裏總有一處揮不去的空落。直到有天晚上夢見玹璉,她才明白,她應該是想念帝尊了吧。


    這天,墨隱瀾突然接到墨祈的消息,天狐之事生變,要他速迴妖界,孔嫀也就跟他折返了,獨自在遙方殿裏研習《徵音譜》。


    孔嫀正專心,突然聽到聲響,她抬起頭。


    看到來人,孔嫀失望之色畢露無疑。原來是墨臨意,大抵又是代墨隱瀾送東西過來。


    墨臨意從不會和她說話,孔嫀也不指望這次例外,就又低頭看《徵音譜》。


    “還不走?”


    孔嫀吃驚地抬頭看對方。


    她叫她走?


    這人仿佛從沒有自己的情感,沒有自己的思想,一切隻為墨隱瀾而活。


    她竟然背叛墨隱瀾的意誌,放自己走?


    墨臨意見孔嫀愣著不動,有些不耐:“看什麽看?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走,難道現下又不想走了?”


    “你為什麽幫我?


    “幫你?”對方道:“誰說我放你走是幫你。你到底走不走?”


    孔嫀猶豫片刻,深吸口氣:“我走。”


    孔嫀穿過墨臨意打開的結界離開。


    ------


    一迴到火宵閣,孔嫀立即給流汐與千蒔去了信,告知她們自己迴闕了,以免對方憂心。


    以至於,孔嫀剛坐在廊下調息,就看見三個熟悉的身影。


    “師姐!師兄!”


    孔嫀忙站起來,朝他們迎過去。


    流汐一把抱住孔嫀:“小師妹,你可迴來了。”


    “嗯。”孔嫀欣喜道:“你們怎麽都來了?”


    “大家都想你了呀。”千蒔笑道。


    離鉦忙撇清:“我可沒有,我隻是順道跟來看看你趕路灰頭土臉的樣子。”


    孔嫀嗤地笑出來,擂了離鉦的肩膀一拳。


    千蒔道:“為了給小師妹接風,今晚大家在角峰用膳吧。”


    “好!”聽聞師姐又要做好吃的,大家立即響應。


    “水酒包在我身上!”流汐道。


    千蒔道:“師弟,你去請帝尊和大師兄也參加吧。”


    “好。”離鉦應下來。


    聽到千蒔提及玹璉,孔嫀終於憋不住悄聲問流汐:“師姐,我沒跟你迴紫上闕,帝尊沒有生氣吧?”


    流汐迴想了一下:“我就是迴來那天見了帝尊,當時瞧著還好,那之後還沒和他照麵呢。不過你放心,帝尊曆來寬宏,不會指責你的。”


    孔嫀鬆了口氣。


    接著大家各自迴峰了。


    待離鉦踏著夕照來到角峰,就見孔嫀正幫千蒔陸續往雪合歡樹下的石桌擺放菜肴,流汐則在搗鼓她的酒壇子。


    千蒔問:“師弟,讓你通知的帝尊和大師兄呢?”


    孔嫀連忙看過去。


    “帝尊和大師兄正巧有事要處理,就不來了,讓我們自個吃好。”


    孔嫀失望地轉迴腦袋,繼續將注意放在滿桌菜色上。


    千蒔笑道:“如此我們就開席吧。”


    “好。”


    “師姐辛苦了。”流汐率先舉杯:“大家今天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四人一起碰杯。


    孔嫀給自己斟的是烈酒。從前在畫厘山,她是不被允許喝酒的。之前流汐師姐也隻是給她一些清淡的果酒,今晚上大家戴月把酒,猜拳逗樂,興致高昂,自然不同。


    天如潑墨,夜不知不覺就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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