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這三哥是天盲,且體質羸弱,修為自然也不高,故而孤僻內斂,言語極少。


    在孔嫀的印象中,三哥沒少被青鸞族嘲諷,隻不過那時的父親很是強勢,對族人極為迴護,因此哪怕弱質如孔遐,也無人敢當麵欺辱於他,頂多在背後逞口舌。


    此次劫難中,若非印叔叔始終相護,又運氣較好,三哥也活不下來。


    不過,孔嫀站到了孔遐身邊才發現,三哥體質雖弱,身形實則甚為高大。


    孔遐已完全轉過身來:“嫀嫀,你準備在紫上闕待多久,又何時搬來與我們同住,對將來可有籌劃?”


    第11章 兆孤琴


    對方突發此問,孔嫀一時答不上來。


    三名長者這時也圍過來,孔印道:“對呀,嫀嫀,你想法子過來與我們一起,大家能有個照應。”


    孔慕卻道:“紫上闕對嫀嫀有恩,她若剛當上峰主就離開,恐怕有違道義。”


    孔澤亦道:“我倒是認為,嫀嫀就該留在紫上闕,等王君蘇醒再做下一步打算。”


    孔嫀終於道:“我之前隻考慮了要先提高修為。三哥的問題,容我迴去好生想想。但是,我約莫還得在紫上闕待上一陣子。有勞各位長輩代為照顧父親。今日先行告辭。”


    幾人也紛紛道:“嫀嫀無需見外,你照顧好自己才是。”


    “我會的。大家保重。”


    待孔嫀身形遠去,孔雀族幾人才散了。


    ------


    見到佇立在青翮舟上的身影,孔嫀與父親和族人分別的失落,立即少了些許。


    她輕盈落在玹璉身後:“讓帝尊久等了。”


    玹璉轉過身:“無事。孔雀王現下如何?”


    “父親的恢複情況不錯。”孔嫀露出笑容:“謝謝帝尊的丹藥。”


    玹璉來到舟尾坐下:“不必在意。”


    孔嫀一直在思考孔遐的問題,也就沒有找帝尊說話。一路沉默,眼見已出天上天之界,卻見一道白光飛來,玹璉抓住光團,韶影壓抑的聲音從中傳出:


    “天女在荒墟太錫山被火犼獸挾製,懇請帝尊前往施救。犼妖不準搬救兵,望帝尊見機行事。”


    玹璉化去光團,朝孔嫀道:“我得去荒墟一趟,你是否先迴紫上闕?”


    孔嫀自然也聽見了,她道:“我想隨帝尊同去,可以嗎?”


    玹璉有些意外地看看她,道:“可以。”


    孔嫀又問:“天女出行應有許多護衛吧,這火犼獸如此厲害嗎,竟能挾住天女。”


    玹璉:“上古火犼本就兇悍,如我所料不錯,出現在太錫山的應是火犼獸王。”


    孔嫀輕唔一聲。


    ------


    太錫山無棱峰下,一群人圍著三目火犼獸,卻始終距離數十丈之外。


    這群人正是護衛天女的天將們,以中天王滕央為首,皆是麵色沉重,卻又不敢妄動。


    而那火犼獸,麵上長著三隻眼睛,全身覆滿金色鱗鬣,背生倒刺,如人般直立在地,格外猙獰可怖。


    火犼獸一隻前爪按在軒轅辰綰左肩,狂笑道:“竟叫老子抓到了天帝的女兒!哈哈哈。你們立即去找千名火屬靈根的小童來換這女人!這樁生意你們可不虧,天帝的女兒,難道還值不了千名人界小童?”


    滕央麵帶寒霜,朝副將使個眼色,假意道:“照它說的去做。”又朝那火犼獸道:“搜尋這樣多符合條件的孩童並非一時半會兒的事,你要保證你手中女子毫發無損,她若有任何閃失,你什麽也得不到。”


    那火犼獸還是很忌諱滕央的,它看出對方法力在它之上,不過是顧忌著它手中女子,若無一擊即中的把握,不敢冒險罷了。


    火犼獸慶幸自己下手準確,怪笑道:“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催你們的人動作利索些,才能免掉這女人的皮肉之苦!”說著又示威地張開血盆大嘴,轉動頭顱發出滲人的低吼:“還有,我再說一遍,不準搬救兵,否則我叫她腦袋開花!”


    它的主意打得好,待得到千名小童,它就退迴太錫山頂的巢穴中,那裏是被詛咒之地,連仙人也進不去,就算天帝又能奈它何,它隻需等到魔界出世,天下大亂之時再出即可。


    滕央緩慢道:“放心吧,我們怎敢拿天女的安危犯險。”


    時間的點滴流逝,對在場之人來說皆是煎熬。


    所幸,並未過得太久,虛空波動起來,驀地出現一葉天舟。


    軒轅辰綰猛地抬頭,望向舟上男子,隻一眼,身體就無法控製地輕抖。


    竟然是真的!底下人迴報說玹璉與孔嫀二人去了諸虛天。她還不相信。他怎麽可能與哪個女人單獨出行。可她現在看到的,猶超出她的想象,他們還共乘一舟!


    火犼獸自然也發現了突然闖入的二人,立時發作:“我說了不準找援兵,你們竟敢騙我!不想要這女人的命了?!”


    火犼獸每說一句話口中都噴出火焰,軒轅辰綰不斷運轉真元抵禦妖火,導致絕麗的麵容一片慘白。


    火犼獸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怒吼道:“信不信我讓這女人魂飛魄散?”


    滕央忙道:“那不是我們的人!他們或許也是為找木魂珀而來。”


    火犼獸聽聞此言,果見那白衣男子麵對這邊的陣勢仍舊安坐舟內,連站也未站起,看過來的目光亦是一片淡然。而且,那兩人修為皆普通,若是對方找的援兵,斷不會如此,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看到孔嫀的火犼獸卻突然眼睛一亮:“我不要千名童子了,就換她!”


    唯恐在場諸人聽不明白,火犼獸抬手遙指向舟上的孔嫀,對著滕央道:“去將她給我捉過來。”


    眾人俱是一驚,不明白那少女有何價值能叫火犼獸看上。


    滕央雖訝然於孔嫀竟與玹璉一齊現身,但聽聞火犼獸要孔嫀換天女,哪有不願的,當即道:“好。”立即飛身朝孔嫀而去。


    玹璉眸光微沉。


    孔嫀望著忽如其來的疾風厲影,蓄元於掌,然而,身旁的人出手比她更快。


    一縷銀色流光縈繞玹璉,落在他的膝上,化作一張五弦琴。


    玹璉輕挑琴弦,隻聽錚然琴響,如分金裂石,一道弧狀光華就朝滕央激射而去。


    滕央被那音波震得倒飛出去,在空中後翻了數轉才穩住身形。滕央不敢置信地看向玹璉,隱去眼中驚異,再次躍起,欲與其纏鬥。


    孔嫀冷冷看著滕央,她想起對方擊向孔尋致命一掌時的利落,還有對自己施展搜魂大法時的狠絕,實沒想到,這樣快就能看到他如此窘迫。


    她又朝帝尊看過去,對方手中的應該就是名聲如雷貫耳的兆孤琴了。


    琴身為陵迦木所製,綴以墨色花紋,冰弦晶瑩流光,隱隱散放出安神靜心的禪香。而那觸碰琴弦的手指,白潔修長,充滿柔韌的力量,無論音調陡平,皆能隨心自若。


    孔嫀隻覺世間再無人能有帝尊撫琴的姿勢好看,古雅如拈花拂水,悠悠然不滯萬物,隻是隨著那動作帶出的音波,卻如潛龍乍飛,鋒銳逼人,令滕央左支右絀,隻能勉力躲避而無任何反擊之力。


    滕央周身都掛了紅,在玹璉撥出的又一個重音之下,更是口噴鮮血,明顯傷了內腑。


    軒轅辰綰和韶影看得怔愣,連孔嫀都開始察覺不對,帝尊這戲,也做得太逼真了吧?


    火犼獸見那男子對滕央下手毫不容情,更明白兩邊不是同黨,隻不知那男子所奏之琴是何法寶,倒是極為不凡,竟能壓製住它看好的滕央。


    還未等火犼獸想出哪裏有問題,隻見其忽地目呲欲裂,啊地大吼一聲,急急抬爪去捂耳朵。


    軒轅辰綰趁機掙開火犼獸妖力的束縛。


    火犼獸見她要逃,長臂一伸就想抓迴。


    誰知那琴聲陡然拔高,若星辰相撞,滄海對流,幻作聲聲道音宏響,由耳入得火犼獸體內,直要將它的妖丹也絞碎。


    全非之前滕央麵對的音浪可比。


    火犼獸這才知道上當,對方不是為救軒轅辰綰而來,又是為誰?!不過是之前擔心軒轅辰綰受損,先叫自己放鬆警惕罷!這般操琴奪魄之力,又哪裏能是普通強者可以辦到,都怪自己先前大意。


    “求求這位仙尊,求仙尊饒我一命,我願奉上妖丹,隻做這太錫山上一隻普通野獸。”


    火犼獸正跪地求饒,滕央已飛身而出,歧世劍直直插進火犼獸後頸。火犼獸發出長長的厲吼,掙紮數下,再也不動。


    “妄圖傷害天女者,死。”滕央冷冷拔出歧世劍,隨即身形微頓,略有些不支。


    韶影連忙上前扶住軒轅辰綰:“天女沒事吧?”對方乃是玉葉金柯,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軒轅辰綰擺擺手,示意韶影不必多說,一雙眼隻看著玹璉。


    火犼獸已除,滕央與韶影自然不能再裝作不認識玹璉,齊齊上前跪地行禮:“見過帝尊。”


    至於其他人卻是沒見過玹璉的,此時見滕央與韶影行禮,方明白來人是誰,都戰戰兢兢上前跪了一地:“拜見帝尊。”


    玹璉道:“免禮。”


    滕央直起身,手仍在微微顫抖,方才天女一直都在旁邊看著,他在這個隻可仰望的男人麵前如此不堪一擊。雖知天女心中隻有帝尊,並不會因自己的表現有想法,可他還是會感到難堪。


    兆孤琴化作虛影消散,玹璉卻沒有讓青翮舟下降的意思,隻遠遠道:“天女受驚,速迴天上天罷。”說完就欲離開。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帝尊這樣就走了?好歹天女剛剛脫險,竟安慰兩句也沒有?


    軒轅辰綰又急又氣,一聲嬌喝:“慢著!”說著往青翮舟飛去。


    第12章 人界行


    帝尊並未將青翮舟幻得太大,孔嫀見軒轅辰綰要上舟來,就退到了舟上無人的一端,將空間留給對方。


    軒轅辰綰恰好落在玹璉與孔嫀之間,纖手一揮,布下結界,讓天上天眾人無法聽見這邊的對話。


    她定定看著玹璉:“我們好歹是師兄妹,有數百年的交情,師弟就不問問我怎樣遇險?不管我有無受傷?就這樣走了?”


    說著又嘲諷一笑,看向滕央等人的方向:“更何況,以你的修為,明明隻憑神識就可製住火犼獸,根本無需轉移它的注意才動手,為何要將滕央傷得那樣重?又為何要讓我多受惡獸折磨?”


    玹璉淡然抬眼:“本座尚在一旁,滕央就敢擅動紫上闕的峰主,方才不過薄懲。”


    軒轅辰綰為玹璉不經意的傲慢一怔,他不是曆來不看重虛名禮數?她正欲道滕央是為救她才要抓孔嫀,卻已聽對方又道:“而天女,你向來是有主意之人,故意以身犯險,必是成算在心,何用他人多言。”


    軒轅辰綰聞言一顫,不敢置信地張大眼,對上玹璉洞悉一切的黑眸,她才知道,他竟一眼就看穿自己是故意讓火犼獸抓住,故意要他來救。


    軒轅辰綰笑得有些慘淡,也是,從來沒有什麽能瞞過他的眼睛。可她做錯了什麽?他對她如此冷淡,若不用一些激烈的法子,他又怎麽會關心她。可偏偏先前準備好的一通話,再也說不出口。


    孔嫀在一旁暗暗咋舌,轉念一想,的確如此,先不說軒轅辰綰師承上任少帝,自身本就修為不凡,還有這樣多的人守護,怎樣也不該被單槍匹馬的一隻火犼獸抓住才是。


    不過,軒轅辰綰做得這樣多,甚至不顧自身安危,就是為了得到帝尊垂憐?孔嫀不讚同地搖頭,心中卻慢慢湧出說不出的窒悶。如此深情,帝尊難道一點也不觸動?


    話已至此,玹璉自不會再留下,道:“告辭。”


    “等等,我還有事要告訴你。”軒轅辰綰忙道:“方才我們搜尋木魂珀時,察覺到太崇湖中似有魔氣。我有心一探,又擔心力有不逮。”


    孔嫀眼神閃了一閃,雖然辰綰天女上演了一出苦肉計,總算還知道找自己拿捏得住的對象,而非莽撞涉險。不過,魔界不是還被封印在虛空嗎,怎會在此感應到有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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