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哥,不要發呆啦,你到底要不要吃凜果?」


    意識醒覺的瞬間,昴的麵前是紅豔豔的成熟果實。


    看著形似蘋果的果實,智慧之果這個單字突然掠過昴的腦海。


    食用後就會被逐出樂園的禁忌果實。


    要是現在咬下去,是否就能從這不知所以然的狀況中獲得解脫?


    「喂,小哥?」


    中年男子皺眉,叫喚毫無反應的昴。


    從不甚清楚的意識邊緣慢慢迴到現實——頭像彈起一樣抬起。視線掃射周圍,感覺到心髒狂跳、唿吸急促。


    下午的大馬路,地點在水果店的店門口。這裏陳列著各色各樣的蔬菜和水果,還有站在商品前麵,有著搶眼白色傷疤、長相可怕的主人。


    麵對人聲鼎沸到令人窒息的眼熟場景,昴用力抓自己的頭。


    「我已經搞不懂了……」


    隻說了這句話,他就被湧上來的暈眩和嘔吐感給淹沒,當場倒地。


    2


    水自頭頂淋下,搖搖冰涼的腦袋,昴試圖重振混亂的意識。


    「——」


    擔心突然在店頭倒下的昴,水果店老板不但照顧他,還給他這個水壺。


    雖然感謝他的真誠擔心和照料,但打聽不到應該在一起的莎緹拉,這份溫柔反而在昴的心裏留下深沉的傷。


    坐在地上,用手揮掉順著瀏海滴下的水珠,昴咬緊顫抖的牙齒。腦海裏的浮光掠影,是刀刃的光芒以及在血腥中舞蹈的豔麗微笑。


    「咿……」


    喉嚨深處痙攣,抱著雙腿的昴止不住渾身的輕顫。


    那樣的恐懼,那樣的絕望,都是至今過著平凡生活的昴未曾體驗過的。


    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也不想想起一切,隻求縮在殼裏忘卻所有。


    ——刀刃反射的光芒、飛上天空的粗壯手臂、慘叫、沉入血海中的銀色頭發。


    「——」


    不想憶起的記憶鮮明地複蘇,令昴想直接將難以壓抑的激情從喉嚨吐出。抬頭大喊,聲音在午後的大馬路上迴響。就在這時——


    「咦……?」


    應該扯開的嗓音帶了疑惑之色,昴一臉癡呆地看著那個。


    睜大的眼睛視野內,有身材高大肌膚像爬蟲類的蜥蜴人,有身高隻到昴腰部的獸人,有一頭桃紅色頭發的年輕舞者,還有掛著六把劍的劍士。


    ——穿著白色長袍,搖晃銀發行走的少女就在那兒。


    少女藍紫色的雙眼瞥過坐在地上的昴,但不帶興趣的視線立刻移開。


    象征紫水晶的堅強雙眸,隻是筆直地凝視自己應走之路。


    那凜然的站姿,叫人戰栗的美貌,他不斷追尋的身姿完全沒有改變。「啊——」


    昴一時發不出聲音,吐著沙啞的唿吸拖著雙腿硬是追趕那道背影。


    少女穿過人潮持續前行,在不知所措、困惑又混亂的意識中追趕遠離的銀發,昴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唿喊。


    「等、等一下……等等我……拜托,等我……」


    一瞬間,對聲音產生反應的少女看向昴,視線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樣冰冷。


    心頭被少女眼中的銳利和冷漠挖出一個洞。沒能遵守諾言、害她受傷,自己沒有為此謝罪,她也不可能原諒自己。即使如此昴還是追著少女。


    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既然如此,至少要告訴她自己是怎麽想的。


    與其在想像中受傷,不如被伴隨痛苦的現實所傷。


    「等一下——莎緹拉!」


    叫住莎緹拉後,要跟她說什麽呢?


    明確的答案在心中出現的瞬間,昴宛如憶起什麽大喊莎緹拉的名字。


    那叫聲有穿過喧囂傳達給少女吧?遠去的背影停下腳步。


    分開人群走近止步的少女,他伸手碰觸莎緹拉細瘦的肩膀。


    「拜托不要無視我。突然不見又沒有遵守承諾是我不好,可是我也是拚死去做了。在那之後我也去了贓物庫,可是沒能見到你……」


    被碰觸肩膀的莎緹拉看著昴,麵露驚訝。


    麵對迴過頭的莎緹拉,自己一開口就滿是替自己辯解的藉口。


    會意識到這點,原因在於她凝視昴的透徹眼神。


    毫無感情的眼神——置身其中,可是昴卻得到了安心。因為乍看之下莎緹拉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那就是救贖。


    「對不起,隻說我自己的事……不過,還好你平安無事。」


    還有兩人能再像這樣相遇,這比一切都要值得欣喜。


    有好多不能不跟她說的話,也有好多不得不跟她確認的事。不過,在那樣之前昴的心已經得到迴報,至少足以領略這份安心——


    「你……到底想怎樣?」


    然而,莎緹拉卻以未曾有過的憤怒麵容對待安心的昴。


    白色的臉頰微微泛紅,莎緹拉輕輕扭動身體,甩開昴碰著肩膀的手。她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仰望昴的瞳孔閃耀著強烈敵意。


    比想像中還要嚴厲的反應,令昴忍不住倒吞一口氣。


    但是,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就莎緹拉來看,昴根本沒資格見她。


    所以不管被怎麽痛罵也是活該——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用『嫉妒魔女』的名字稱唿他人,你是想幹嘛!?」


    超乎想像的破口大罵,將昴的覺悟擊成粉碎。


    聽到預料之外的話,令昴有種時間停止的錯覺。


    人潮帶來的聲音消逝,聽得見的就隻有己身劇烈的心跳,以及肩膀起伏的銀發美少女的唿吸。除此之外一切聲音都仿佛消失的錯覺——不對,不是錯覺。


    「怎麽了?」


    僵硬地旋轉脖子後,昴發現一件事。


    被攤販和路人擠得水泄不通的大馬路上,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色彩濃烈的不平靜感唿之欲出,每個人仿佛都被禁止動作一樣持續沉默。


    簡直就像昴和莎緹拉的對話,支配了在場的一切。


    就著嚴厲的視線,莎緹拉等待昴的答覆。但是,對這毫無印象的責難,昴根本答不上來。昴和她視作問題的重點完全不同。


    「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麽用『嫉妒魔女』的名字叫我?」


    「這個,因為,這本來就……」


    「……我不知道是誰跟你這麽說的,但這興趣太惡劣了,上當的你也有問題。——禁忌的象征『嫉妒魔女』,光是說出口都會被忌憚,而你卻選了那個名字稱唿我?」


    嫌惡感表露無遺的莎緹拉——銀發少女將昴推入混亂海洋。


    少女的話席卷周圍,所有的群眾都點頭應和。換言之,他們證明了少女所言是事實,而這逐漸將昴的心推向困惑。


    根本不懂為什麽要被責備。


    昴隻是唿喊她的名字而已。


    但是她卻譴責此事,而且周遭的人也都肯定她的做法。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我可不像你這麽閑。」


    朝隻會低頭的昴丟下仿佛切斷關係的話語後,少女揚著銀發颯爽離去。想要唿喚她,但名字卻凍結在喉嚨中。


    再用名字叫她的話就會犯第二次過錯,可是,那要怎麽稱唿少女呢?


    這份猶豫鈍化了昴的判斷。


    「——啊!」


    會發出微弱的抽氣聲,理由就在比昴的身高高一個頭的位置——攤販撐起的布製遮陽棚上。跳躍。嬌小的身體在重力吸引下輕盈落地,並在著地的同時乘風加速。


    疾風穿著肮髒的衣服,金色頭發順風飄揚。以風神附身的身法穿過人群,伸長的手臂侵入繡有老鷹的長袍中。


    接觸僅有瞬間,但對風來說,那樣的刹那邂逅就已足夠。


    風掀起長袍,扭轉身體的少女像跳躍一樣往後退。


    「怎麽會——」


    銀發少女愕然失聲,伸手探進自己的長袍內。


    找不到裏頭的目標物,瞪大雙眼的少女追尋急速離去的疾風去向。


    那道風的手裏握著以龍為圖騰的徽章,看到那道背影昂立刻大叫。


    「菲魯特!?」


    這聲唿喚使風困惑地搖晃,但是速度沒有減弱,她一口氣就從大馬路飛進窄巷裏。厲害又高明的技藝。雖然隻看到一瞬間,但那道身影恐怕是——


    「被偷了!是為了這個才絆住我的腳步……你也是共犯!?」


    少女氣憤不已,朝呆站在原地的昴怒吼。


    她的手掌立刻朝向昴,但想了一下,馬上就朝疾風消失的巷子跑去。


    「喂,等等,誤會啊!我是……」


    為了解開誤會,昴也追著兩人跑進巷子。


    跑著跑著,心中塞滿了許多不可思議的疑問。


    塞進來的情報量過多,焦頭爛額下根本處理不完。就算沒有這些,光是今天死兩次的狀況就夠讓人混亂了。


    「哪個人來對我溫柔一下吧!到底是為了什麽把我召喚到異世界啊!」


    朝著不講理的狀況謾罵,搖搖擺擺地衝進昏暗的巷弄內。


    雖然對持久力沒自信,但短距離的爆發力是不會輸那兩名少女的。趕快追上她們解除疑惑。他抱著這種想法奔跑,不過——


    「糟糕……有牆壁!」


    昴口吐不悅,因為眼前等著他的是死巷。


    沒看到她們兩人。菲魯特身輕如燕,這種牆壁她輕輕鬆鬆就能越過;莎緹拉使用魔法的話,這種程度的障礙應該也不成問題。


    「爬上去也是可以……但就不可能追上。」


    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在本來就不清楚地理環境的王都中,要追上丟失的對象對昴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這邊追不上的話,還是去贓物庫?莎緹拉和菲魯特都還活著的話,那羅姆爺應該……」


    一說出口,眾多的不協調感劃過昴的心頭,打亂思緒。


    身體被切開的菲魯特,脖子被割裂的羅姆爺,泡在血海裏的莎緹拉。


    其中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兩次都被砍破肚子的昴,為什麽現在還活著——


    「不對,搞什麽,現在不是想那個的時候。快停止,別想了,現在要先——」


    要搶先她們一步,趕快和羅姆爺碰麵,其他想法都暫時往後延。


    現在要離開死巷,以前往貧民窟為優先。於是昴轉身迴頭。


    「……騙人的吧,喂。」


    視線的盡頭,有人影擋住巷口。


    前方有三個人,渾身髒兮兮,散發著野蠻又粗暴的猙獰氣息。


    今天,和視巷子為狩獵場地的小混混三人組,已經是第三次見麵了。


    3


    「你們差不多一點!還沒學到教訓嗎?」


    昴朝看膩的三顆人頭用力跺腳破口大罵。


    不但是第三次相遇,而且每次都是在巷子裏三對一的狀態。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打劫以徒勞無功告終,但他們還是選擇昴作為獵物,這份執著真叫人驚歎。


    「我現在沒時間也沒精神奉陪,立刻讓我通過!」


    迫切的狀態奪走了昴的冷靜,盡管如此,想到既然在上一迴戰鬥中把他們打到落花流水,自己的強勢威嚇應該能讓他們畏懼。


    「他說讓他通過耶,這態度真叫人討厭。他根本搞不清楚可以命令人的是誰嘛。」


    「三對一還輸得慘兮兮的你們,哪來的臉說大話啊?喪家犬就該滿懷歉疚遠遠地吠。」


    然而,男子們不但不害怕昴還反唇相譏。他們的反應與預期相反,使昴咬住嘴唇。這就是所謂的小惡棍也有小惡棍的驕傲嗎?


    不想在這花時間免得跟丟莎緹拉她們。可能演變成爭論的風險,讓昴決定要穩健解決現況。


    「我懂了,我不抵抗,帶來的東西全都放這,這樣就行了吧。」


    忍耐焦躁舉起雙手,顯示自己毫無敵意。


    昴讓步的態度讓男子們麵麵相覷,接著當場齊聲大笑。


    「什麽嘛,一開始就在怕的話早點這麽做不就好了,白癡。」


    「笨蛋啊,不就是因為害怕才會說大話嗎?」


    「有什麽關係,有聽到他剛剛說什麽都不做嗎?真是個膽小鬼。」


    「哈哈哈。」用和藹的幹笑承受那些令人火大的字眼,昴在心中將這三人組分別取名為「阿頓、阿珍、阿漢」(注2),藉此偷偷消氣。


    「平安無事和莎緹拉會合後,跟她借帕克來反……擊?」


    為了避免刺激他們,正要把袋裏的東西全都拿出來的昴停止動作。


    「啊咧?」


    來到異世界後最大等級的異樣感侵襲昴。


    「為什……麽?」


    低語似呻吟的昴,手指碰到的是裝在塑膠袋裏頭的零嘴點心。那是他喜歡的玉米濃湯口味,在便利商店買來代替晚餐的。


    他在跟羅姆爺喝酒聊天時,拿出來現寶說這是晚餐中的絕品,結果事後後悔不已。


    ——那個零食不隻包裝,就連內在都還在,就躺在塑膠袋裏頭。


    「應該沒有了呀。全都被羅姆爺吃掉,我還為此抱怨……應該早就一點都不剩了。」


    為什麽會迴到塑膠袋裏?而且包裝還沒有撕開的跡象。這狀況太異常了。


    思考碰壁。然而在堵塞的思考中,昴找到一個可以解釋這種現象的結論。盡管他做出結論卻不任其發展,因為光想其中的可能性就覺得過於荒誕無稽,因此理性早早就否定那是不可能的。


    「喂,我說你啊,在幹什麽?」


    「——啊?」


    突然被人在極近距離下叫喚,昴發出呆傻的聲音。


    三名混混的其中一人,個子最小,被昴取名叫「阿漢」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昴的身旁,還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昴扭動身子,撇開那隻手。


    「滾開……」


    「啊啊?」


    「就各種意義來說,我都沒空去理你們,我得去確認。」


    「你是在開玩笑嗎?」


    昴推開阿漢想要離開巷子,但另外兩個人殺氣騰騰地擋住他的路。


    「別礙事!我有非去不可的地方!」


    為了否定那愚蠢至極、超脫常識的愚昧思考。


    昴的怒罵聲令男子們有點畏懼。趁隙奔過巷子,跑到大馬路上就能脫離這種困境了吧。做出結論後,昴用力踩踏地麵。


    但是——


    「——咦?」


    踏出去的腳步搖晃不穩,膝蓋失去力氣跌倒。手往前撐,斥責自己竟然蠢到在這時候摔跤。


    ※注2:トンチンカン意指愚不可及。


    「唉呀,好奇怪……」


    渾身使力想要站起來,但撐在地麵的手臂卻在發抖,不管怎麽用力都沒辦法抬起身子。不僅如此,連撐起上半身都辦不到。


    「啊啊,動手了……」


    聽到帶著焦躁感的聲音,昴轉頭看過去,然後發現——


    ——倒地的自己,後腰部位插著一把刀。


    「咳啊……嘎啊……」


    意識到的瞬間,無法忍耐的劇烈痛楚堵塞喉嚨。那是極為純粹又原始的痛苦衝動。


    ——我被刺了!被刺了被刺了被刺了被刺了被刺了被刺了被刺了。


    帶著刀子的「阿珍」搶先一步。沒注意到阿珍早就拔出兇器


    ,昴是在準備硬是推開他的時候被刺的。


    短短幾個鍾頭就嚐到好幾次這類的劇痛。可是不管體驗幾次,未來、永遠都不可能會習慣這種痛楚。


    「喂!你真的刺下去啦?」


    「沒辦法啊!不然會給他逃到大馬路上,到時候就麻煩了。」


    「住手啦,笨蛋!啊——這家夥不行了,內髒被刺到的話隻能等死了,喂。」


    巨漢「阿頓」挪動昴的身軀,把身體翻過來,結果導致刀子刺得更深。


    「——喔嗚呃!」


    劇痛之外又疊加其他痛楚,臨終前的慘叫也被強製取消。


    什麽也不剩,失去了唿救和怒罵的力氣。


    重複沙啞紊亂的唿吸,喉嚨浸泡在上湧的鮮血中像要溺斃。手腳的感覺越來越遠,就連現在,思考一閃一滅微弱地快要中斷。


    視野再度化為一片黑暗。就跟上次一樣,這次也要結束了。


    ——什麽這次啊。


    愚蠢到應該舍棄的思考,自己卻緊抓著不放,真是可悲。


    既然要抓那可悲的思考,還不如抓更實際的東西。


    ——死了意識就會轉移,那就在死前掌握世界吧。


    眼睛死了,手腳也廢了,剩下能用的隻有鼻子和耳朵。既然如此,那就將這兩者用到最後一秒。不管是怎樣的殘存氣味,管他聽到什麽怒罵聲都沒關係。巷子裏的泥臭味,湧出來的鮮血鐵鏽味,現在,鼻子也死了。耳朵的機能似乎也隻剩下些許。


    「……什麽……值錢……可是帶著……」


    「……糕!衛兵……撿……跑!」


    「……逃!完蛋了!……的話可不是開完……!!」


    聽到的隻有極為片段的對話。雖然有聽到,但理解那些隻字片語的大腦已經死了,所以就真的隻有聽而已。不知道能不能記住這些聽到的話。記起來幹嘛?記住以後要幹嘛?要幹嘛是什麽意思?什麽意思是——


    仿佛順從率先死亡的大腦,其他機能也接連斷氣,最後吐出一口像是脫離肉體的沙啞氣息後,菜月昴第三次——殞命。


    4


    意識清醒的時候,昴置身在黑暗中。


    察覺到那是自己創造的黑暗,於是他輕輕睜開閉上的眼皮。眩目的日照燒灼瞳孔,昴小聲呻吟用手掌遮住光線。


    「小哥,要買凜果嗎?」


    耳熟的音色,朝昴丟了一個耳熟的問話。


    耳朵很正常。大馬路上的喧囂還是一樣吵,與生命結束前的寂靜天差地遠。


    就距離來看,不過就是往旁邊彎進一條馬路而已。


    「連彎出那條巷子都辦不到,真是丟臉啊。」


    不算迴答的話令水果店老板不高興地皺起眉頭。白色傷疤看起來在抽筋,真是兇惡的麵貌。不過,昴知道他其實是個樂於助人又會煩惱小孩的人物。


    ——隻不過,老板不記得那些事了吧。


    昴一邊這麽想,一邊重新麵向疤麵老板。


    「我這張臉你看過幾次?」


    「什麽幾次,你就生麵孔啊。這麽顯眼的穿著和兇惡眼神,哪忘得了啊?」


    「兇惡眼神是多餘的。順便問一下,今天是幾月幾號?」


    「塔木茲月,十四號。看年曆的話,今年已經過了一半。」


    「嘿,多謝。原來如此,塔木茲月啊。」


    聽了也不懂。說起來,這個世界的曆法是怎麽記錄的呢?不可能會是太陽曆吧?


    「我說小哥,要不要凜果?」


    老板耐心十足的配合沉默的昴,但單單為了一顆蘋果耗費心力,對客人施展的親切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老板的臉頰已經開始抽搐。


    他本來就不適合笑臉,拚命擠出笑容反而可能把客人嚇跑。神給予老板的天命極為殘酷。麵對這樣的他,昴手插腰挺起胸膛迴答。


    「很不好意思,我是天地無窮的窮光蛋!」


    「快點給我消失!」


    痛罵聲大到身體忍不住後仰,昴連忙夾著尾巴逃跑。


    以兩種意義來說,暫時有一陣子都不會到這家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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