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各方麵都很悲慘的昨天過了一晚,隔天早晨來臨。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上學,在教室裏靜靜地迴顧昨天發生的事。


    我和pansy……嗯,就是那樣……我們吵架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麽辦?我搞砸了!我真的搞砸了啦……!


    看我做出了什麽好事!


    就算自己不想被知道的事情被她知道,那樣反應也太糟了吧!


    真的是太雜碎,太垃圾了……我已經覺得光是唿吸都已經太厚臉皮了。


    pansy會生氣……吧……畢竟那完全是我在遷怒她啊……


    這樣看來,是應該要和好……但我完全想不到方法……


    沒、沒有啦,我有在反省!我反省得有夠深的!


    可是啊,這個問題不是道歉就能了事吧。


    總、總之!現在正好葵花和小桑都去晨練了,不在教室,我就開始專心地構思道歉的內容──


    「欸欸,昨天的電視你看了嗎?小瀧也太帥了吧?」


    「有有有!超帥氣的耶。」


    啊,這部電視劇,我家老媽也在看。


    小咲真的好可愛,讓人神清氣爽……不對啦!(注:瀧澤秀明與武井咲主演的電視劇《毫不保留的愛》)


    我在床上發愁,沒看這部電視劇,而且現在這時間應該要用來專心思考才對吧!


    現在不是偷偷暗自加入紅人群對話的時候了!


    而且「這邊」才六月,舞台設定根本有問題吧!


    「呃……對不起。我沒看……」


    「咦?是、是喔?」


    a子同學nice!身為領袖的你沒看這部電視劇,導致紅人群的諸位都安靜下來啦。麻煩繼續維持沉重的氣氛。


    「嗯。我昨天一直在便利商店站著看書,迴到家已經挺晚的了。」


    這樣啊?請務必告訴我,你頻繁去光顧的是哪間便利商店。


    知道了我就絕對不會去。


    「咦咦~~!你沒迴家喔?爸媽都沒說什麽嗎?」


    「沒事沒事。因為我家爸媽討厭我,幾乎連麵都不會見到。」


    「是這樣喔?之前我們去你家玩的時候,你媽媽不就超貼心的嗎!」


    「媽媽是啦~~可是,另一邊就糟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我,每次迴家都好晚,有夠明顯是故意晚迴家的!真的是太遜了。我就是討厭很遜的人耶~~」


    「我懂~~!這真的有夠討厭的耶~~」


    「對吧~~?他土得可以又超惡心,真的很臭又神煩的……還根本不會擔心我……」


    a子同學,也不必說得這麽難聽吧?我聽了都覺得可憐起他來了。


    「倒是花灑,你從剛剛就在看什麽啦?」


    啊嗚!聽她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完全沒在想和pansy和好的方法,隻顧埋頭偷聽她們的談話……


    「啊!沒、沒有!我什麽都沒看!」


    「好惡!土得亂七八糟,又超超惡心,真的真的有夠臭,又無敵神煩的……」


    看樣子,我是處在相當於兩倍不妙的立場。


    這讓我從各種角度都切身感受到自己處在絕望的狀況中。


    「啊!花灑,早啊!今天也要一起玩喔!」


    葵花你來得正巧啊!我差點遭到大群肉食獸攻擊,所以你來真的幫了我非常大的忙。


    隻是關於計畫,我就一丁點也沒想好……


    不,要死心還太早了!相信之後的上課時間,我一定……


    *


    ──午休時間。


    就是說啊!就是沒有啊!


    「*」符號都過了的現在,當然是午休時間,我所在的地點是圖書室。


    而我想各位讀者應該已經充分猜到,我沒想到任何一丁點道歉內容。


    我也想過乾脆蹺掉不去,但這樣不行,絕對不行。


    以往每天都到圖書室報到的我敢突然不去圖書室?


    肯定會被大家發現一些事情。結果會怎麽樣?


    各位體貼又可靠的女主角與主角可能就會為了改善我們的交情而努力起來。


    我本來就已經不想背負任何虧欠,這樣的體貼對我來說太沉重了。


    而且雖說我們吵架了,但我跟pansy約定過,呃……而且要是現在就此不去圖書室,我們的關係大概就會變得無法修複……


    「花灑,如果你是在想昨天的事,不可以太在意呢。」


    「就、就是啊!我昨天也嚇了一跳,但這沒什麽好在意的。啊,當然我不是指不用改善,就隻是你太沮喪也於事無補……」


    吃完了午餐,pansy準備好大家的紅茶與點心後,小椿與os就對我灑下鼓勵的話語。


    我好歹自認態度和平常的自己沒兩樣,但看來還是很讓她們擔心。


    「謝謝你們,小椿、os會長。可是,我已經不要緊了啦。」


    我嘴上這麽說,但現在其實陷入了徹底的惡性循環。


    朋友擔心我、鼓勵我,讓我很開心,但這同時也凸顯了我的悲慘。


    我困在這種無謂的念頭裏,沒辦法坦然接受大家的好意,而是會加以扭曲,加上一層被害妄想,整個狀況無藥可救。


    而最後又會厭惡起這樣的自己,疊上更多負麵的情緒。


    我的腦子裏已經一團亂,讓我什麽都搞不清楚。


    不幸中的大幸也就隻有我徹底磨練的表麵工夫,加上pansy從前陣子就一直很不高興,所以讓大家不會想到我跟她不說話的原因是吵架。


    「花灑花灑!你這周五要打工嗎?」


    我表麵上一如往常,內心卻正沮喪,葵花就以一如往常的笑容繞過桌子來到我身旁。何必這樣特地靠過來,坐著說話不就好了?


    「嗯,要啊。如果是周六,倒是沒排班。」


    「真的?那周六就跟我一起練網球吧!」


    什麽叫作「那就」?真希望能有人幫我解說,但大概不會有吧。


    葵花理論當中,無法理解的套路遠比能理解的多。


    「不行吧。我哪有可能跟上你的運動神經?會搞死我的。」


    「唔!才不會!憑花灑一定可以!」


    「我才不要。」


    而且就算可以,我周六本來就有事。


    畢竟到了周五就會存到我要的金額了。


    所以我計劃到時候先跟小椿領薪水,周六去買書。


    ……嗯?各位讀者是不是產生了「書店老板隻答應留到周五,當天不去拿沒關係嗎?」這樣的疑問呢?


    唔,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其實這當中有困難。


    本來我應該要趕在周五那間書店關門的晚上九點之前過去買書。


    但可惱的是我因為昨天的失誤而早退,要存到目標金額,連周五當天都得工作到晚上十點才行。


    這樣一來,無論我怎麽拚命都沒辦法在書店還開著的時間過去,所以得拖到周六。


    不過這不成問題。因為盡管我的確沒辦法在老板答應我留著書的日子之內前往,但如果周五一整天他都肯幫我保留,這天之內就絕對不會賣出去。


    所以,我要在周六一大早就衝去店裏買下書。這是利用了剛開店時夢幻保留時間的智慧型手法。自誇自讚是不太對,但我覺得實在很聰明。


    「花灑,我們一起練習嘛!我喜歡跟花灑一起練!」


    唔,她還是這麽一個永不放棄的任性丫頭啊。


    那沒辦法了,我就小小亮出周六的「另一件事」讓她服氣。


    「既然你這麽堅持,我也


    不是不能考慮啦……可是這樣好嗎?我周六本來是打算去買你要的東西喔。」


    「啊!對喔!」


    沒錯,就是這樣啊。我周六還會去買你的生日禮物。


    我東折西扣的,確實籌出了需要的錢。


    「謝謝你,花灑!我最喜歡你了!」


    「嗯,你等著。我會選出你愛的款。」


    「好棒!我好高興!」


    唿,這下總算讓葵花服氣了,而且還讓她心情大好。


    「嘻嘻!好期待喔!好興奮喔!好興奮!」


    該怎麽說,看著葵花天真無邪的笑容,心情就不可思議地跟著開朗起來。


    想來她本人並不是有意識地這麽做,所以才會是這個樣子。


    這種時候,我就會深刻感受到……感受到有她這個兒時玩伴真好。


    「對了,花灑,那本破破爛爛的書,你看完了嗎?」


    這種時候,我就會深刻感受到……感受到有她這個兒時玩伴真討厭!真的有夠討厭!


    「嗯、嗯……還沒……吧。嗯。還沒……」


    「我知道了!是因為找不到,買不到新的書,所以還沒看完吧!畢竟有些地方都不能看了耶!所以你才會沒精神吧?花灑真傻啊!」


    你明明什麽都不知道,不要這麽懇切又周到地踏著地雷闖進來!真的是饒了我吧!


    「才、才不是!不、不是你說的那樣……」


    「可是,不用擔心!我會加油的!葵花能量,充電~~!」


    是嗎?充電就免了,馬上給我閉上你那張吵死人的嘴。


    真的是給我閉嘴。我說真的,給我閉嘴!


    「啊,對了。葵花,下次的比賽,我會超用力幫你加油,你等著吧!」


    「小桑,真的?太棒啦!我好高興!」


    啊啊……竟然能在這個時機華麗地對葵花說話,我這個好朋友是多麽靠、得、住……該不會我跟pansy有了摩擦已經被小桑看穿了?


    我離開圖書室,迴教室途中,小桑一手放到我肩膀上。


    「我說啊,花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廁所?」


    ……驚。看這樣子,會不會果然是被他給猜到了?


    「嗯、嗯……我無所謂。」


    「好!那葵花跟小椿就請迴教室去吧!」


    「好~~!你們兩個,不可以遲到喔!」


    「嗯,知道了呢。」


    葵花與小椿聽小桑的話,先迴教室去了。


    留下的我懷著一種像是遭到逮捕的心情,跟小桑一起進了廁所。


    「喔,這可方便了!沒有別人在啊!」


    我很希望有別人在,但就連隔間也都很周到地全都給我開著門……


    「也、也是啦……」


    「那……嘿!」


    小桑踩著輕快的腳步,卻不是走向小便鬥,而是走向洗手台,輕巧地一跳,坐了上去。這看來也就表示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來上廁所。


    「好冰!這裏怎麽是濕的!」


    一連串動作做到一半都還很帥氣,卻被最後這一下給毀了。


    他拍拍屁股,拍掉水分的模樣,還真有點好玩。


    「這是洗手台,當然會濕啊。」


    「哈哈哈!就是啊!那麽,花灑……」


    他笑咪咪地看著我,視線讓我心髒怦怦跳個不停。


    ……錯不了。小桑發現了,發現我和pansy之間不對勁。


    怎麽辦?他會說「我來幫你們和好」嗎?


    「我跟你說,我什麽都不會幫。」


    「……咦?」


    「不好意思,我忙著參加社團。現在對我來說,應該放在第一優先的事就是棒球!啊!這點一直都是啊!哈哈哈哈哈哈!不過總之……就這麽迴事,你自己加油吧!」


    「喔、喔喔……我知道了……」


    我發現自己一瞬間有些失望,又累積了負麵的情緒。雖然想著不要依賴別人,但隻要看到稍微輕鬆點的路就會想走,這是我真的很不好的習慣。


    「隻是,我就給你一個忠告。」


    「忠告?」


    「去年我們棒球校隊打進的地區大賽決賽,你還記得嗎?」


    咦咦咦!特異點要在這個時機登場喔?……不,再怎麽說都不至於吧。


    「還好啦……大致上記得。隻是如果要我一五一十講出來,我就沒有把握了……」


    「那我的第一打席呢?」


    說到小桑的第一打席……啊啊,就是二局上半那次啊!


    「那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在第一球,明明是壞球卻打出全壘打那次吧?」


    去年地區大賽的決賽,我們學校從對手學校身上拿下的分數是一分。


    拿到這一分的是四號打者小桑。雖然就結果而言是輸了,但搶先拿下分數的那個時候,待在一壘方向觀眾席上的我們情緒沸騰到了最高點。


    「嘿嘿嘿!你記得這麽清楚,我可有多高興!隻是啊,那個時候……我是事先決定好第一球絕對要全力揮棒,所以隻是看到球就全力揮出去而已。」


    「咦?是、是這樣喔?」


    「對啊!其實我有夠緊張!就想說有沒有辦法可以舒緩緊張,然後就卯足全力揮棒!結果碰巧打到球,就變成全壘打了!」


    原來小桑也會有緊張的時候啊……不,當然會有了。


    「所以啊,花灑……就算是壞球,隻要揮棒,有時候也是會打出全壘打。如果隻因為不在好球帶就放過不打,可是會錯過機會喔。」


    「呃……」


    「所以,我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全力以赴!如果有什麽東西對自己來說很重要,想好好保護,那就別管什麽丟臉、見笑,懷著揮棒落空的覺悟去試試看也不壞啊!其實這話大家都在說,就是比賽結束之前誰輸誰贏沒有人知道!哈哈哈!」


    「喔、喔喔……」


    「我要說的也就這樣而已!我們迴教室去吧!要是不快一點,上課會遲到的!」


    小桑帶著一如往常的熱血笑容在我背上一拍,然後就以心情大好的腳步離開了廁所。因此,我也跟著走出廁所,前往教室。


    *


    放學後,今天我也跟小椿一起離開學校,勤奮打工。


    包含今天在內,隻差三天。再過三天,我就買得起書。


    然後就趁還書的機會,想辦法跟pansy和好……


    「歡迎光臨!啊,真山先生!前陣子非常抱歉。」


    「嗯。」


    唔!我正勤奮地擦著桌子,就來了個非常討人厭的客人。


    不過,從某種角度來看也許算是幸運。


    多虧了金本哥碰巧就站在門口附近,也就輪不到我去接待。


    「那麽這邊請。」


    對方似乎尚未注意到我啊。既然這樣,那就先撤退到裏頭躲一躲。


    正好現在沒有客人點餐,也不是尖峰時段。


    就想辦法和其他外場人員交涉,讓我躲到大叔迴去再說吧。


    所以呢,我就趕快退避吧。可是,還是得先露個臉看看情形。


    「請問要點餐了嗎?」


    「嗯,也對……高湯煎蛋卷跟……不,等一下,這個先處理。」


    真山大叔毛毛躁躁地從懷裏拿出一張紙。


    我視力很好,但距離太遠實在看不清楚。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麽。


    「這是……啊啊!是前幾天的洗衣費用是吧!」


    金本哥,謝謝你的解說。也就是說,那就是一張寫了我捅出多大婁子的收據吧。


    「沒錯。趕快給我錢,拿到錢我就會點


    餐。」


    「好的!那麽請稍等一下!」


    金本哥以千錘百煉的笑容與宏亮的聲音,再度走過來。


    他就這麽走向廚房大喊:


    「小椿,我跟真山先生拿了洗衣費用的收據!」


    「啊,真的?是多少錢啊?」


    「是二八○○圓!」


    唔!金額比想像中更高。這筆錢最好是從我的薪水扣掉啊。


    我買了書以後也不會辭掉打工,到時候再請他們從薪水裏扣吧。


    「嗯,知道了。那麻煩把錢放進那邊的信封裏,交給他呢。」


    「ok!那我去辦公室裝錢了!」


    金本哥一手拿著寫有洗衣費用幾個字的咖啡色信封一邊走向辦公室。


    太好了。這樣一來,隻要金本哥把錢交給大叔,這件事就結束了。


    到時候,多少──


    『如果隻因為不在好球帶就放過不打,可是會錯過機會喔。』


    剛才午休時間小桑對我說的話忽然從腦海中閃過。


    好球帶……說穿了,他的意思應該就是如果隻在自己覺得辦得到的範圍內行動,就不會發現新的可能性……不會發現自己其實還能做得更好吧?


    所以,有時候去挑戰壞球……挑戰自己可能辦不到的事情也是很重要的。我想小桑就是想告訴我這件事。


    既然這樣……


    「呃,小椿。」


    「怎麽了呢?」


    「那個……真山先生的洗衣費用,可以由我交給他嗎?」


    「咦?」


    小椿似乎沒料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睜圓了眼睛。


    坦白說,我很討厭真山大叔。如果可以,今後我根本不想再跟他扯上關係。


    可是,這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所以現在我不可以依賴金本哥。


    我弄髒了他的衣服,讓他不舒服,就該由我去交錢。


    不能老是隻想往輕鬆的方向逃避,要好好麵對才好。


    「……不行嗎?」


    「可是,花灑你……」


    「有什麽關係嘛,小椿,我讚成。」


    相較於小椿有些顧慮,不知不覺間應該已經去辦公室裝好錢的金本哥從背後出現,拍了拍我的肩膀。


    「畢竟就是如月老弟的失誤招來了這次的事態,的確該由你去啊。」


    「你還挺狠的耶……」


    「那當然。要知道都是因為你,不用道歉的我都得跟著道歉了耶。」


    「更正,你是相當狠。」


    「對吧?來,這是洗衣費。」


    金本哥嘴上很毒,卻以溫和的笑容看著我,把咖啡色信封交給我。


    總覺得這讓我格外高興。


    「嗯,知道了。那花灑,麻煩你去把錢交給真山先生呢。加油喔。」


    「嗯!包在我身上!」


    在小椿的許可與聲援之下,該出陣了!


    就當成對pansy的前哨戰!跟她比起來,大叔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是您的洗衣費。非常抱歉給您添了麻煩。」


    「…………啊嗯?……是你啊?」


    大叔對出現的人是我覺得狐疑,我把信封交出去。


    但大叔似乎以洗衣費為優先,倒也沒說什麽,伸手接過了信封。


    「嗯,金額對了。」


    「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


    大叔不理會我的道歉,點完信封內的鈔票後,攤開皮夾把錢放進去。


    他把信封揉成一團,扔到桌上。


    虧小椿還特地準備……


    不,說起來都是我不好,在這個時候生氣也未免太沒道理了。


    「那麽,你要出什麽?」


    「咦?」


    我、我嗎?要我出什麽?什麽意思?


    「喂喂,該不會什麽都沒有吧?來的不是那個小哥而是你,不是應該有什麽用意嗎?」


    大叔露出壞心眼的笑容嘲笑我。


    他的表情明白顯示出他從一開始就指望我什麽都沒想。


    「那個,是我給您添了麻煩,所以由我來道歉跟送洗衣費……」


    「你果然是個白癡。你一定是天真地以為隻要付了錢,好好道歉,事情就會結束吧?」


    「這、這……」


    「你就隻是在做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已。」


    大叔的話比想像中更讓人難熬啊……


    我弄髒了他的衣服,所以付這筆洗衣費,還要道歉。


    這是當然該做的事……我做的事情和課本上教的一樣。


    「不要把店裏的誠意表現得好像是你的誠意似的。這不是店裏的錢嗎?我是要你表示你的誠意給我看。」


    一瞬間,pansy的臉從腦海中掠過。一股力道絞緊我的胸口。


    大叔和pansy沒有任何共通點,完全是不一樣的人。


    可是,我打算對她做的事,狀況和現在很類似。


    因為我弄髒了衣服,所以付洗衣費來道歉。


    我把她的書弄得破破爛爛,所以想重買書還她道歉。


    隻有東西和價錢不同,想做的事情完全一樣。


    連這樣一個大叔我都沒辦法讓他服氣,有辦法讓pansy原諒我嗎?


    她對我難道不會想要一些更不一樣的東西?


    要是我的行動錯了,讓我和pansy的關係更加走樣……


    我困在這樣的恐懼裏,腦袋漸漸變得一片空白。


    「受不了……你真的很會讓我不爽。」


    「對、對不起……」


    大叔說得沒錯,我也對我自己徹底不爽。


    「對別人做出那樣的事來,還悠哉地打工是吧……真讓人傻眼。不過也是啦,就憑你這個連上進心都沒有就跑來打工的小子,也是沒辦法吧。」


    不管做什麽都接連失敗,而且還給別人也添了麻煩,是最差勁的…………慢著。


    我被說成這樣,現在是默默挨罵的時候嗎?


    不是吧……不就是因為我都這樣不吭聲才會什麽都沒變嗎?


    「…………的、的確,以前的我,沒什麽上進心就跑來打工。」


    「啊嗯?」


    理由當然是很遜啦。我是為了死撐著沒用的麵子才開始打工的。


    可是啊,隻要再多想一下不就會想通嗎?我為什麽要死撐這麵子?


    再一次好好想想小桑說過的話吧!


    『所以,我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全力以赴!如果有什麽東西對自己來說很重要,想好好保護,那就別管什麽丟臉、見笑,懷著揮棒落空的覺悟去試試看也不壞啊!其實這話大家都在說,就是比賽結束之前誰輸誰贏沒有人知道!哈哈哈!』


    沒錯。就是啊……我明明就有,我確實有想做的事!


    坦白說,要說出口會相當難為情,而且我覺得那樣的發言很讓人受不了。


    可是啊……隻有現在,我就不管什麽丟臉、見笑,懷著揮棒落空的覺悟做給你看!


    「可、可是……以後不一樣了!」


    「你在說什麽鬼話?……是怎麽個不一樣?」


    「請您不要隻看以前的我,請看看現在的我!」


    「啥!現在的你?」


    大叔似乎聽不懂我這幾句話的意思,猛力皺起眉頭。


    老實說,我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大叔服氣。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萬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什麽話都不說。


    我一直輕賤自己。然而,現在不是因此迷失自己的時候了。


    我要好好正視自己。我的確是個路人,是個沒救的家夥


    。


    可是,我不是有著不能妥協的東西嗎?我心中不是有著絕對不容妥協的事物嗎?


    哪怕如何失敗,哪怕結果弄得多難堪……


    「是,就是這樣。我,從現在起會好好努力。」


    決定要做就要做到底。這就是我的座右銘。


    「我沒有能讓真山先生滿意的答案。您說得沒錯,我本來確實以為隻要交出洗衣費,道個歉,事情就能解決。」


    我總是縮在安全圈裏不出來,盡可能不讓自己受傷。


    可是,這樣不對。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就是因為一直逃避,才會弄成這樣的狀況。


    現在該改變的不是我的狀況,該改變的是我。是我……要改變。


    比賽並不是快要結束了,接下來……比賽才剛要開始!


    「所以,我會開始去找答案!我從現在起會盡力努力工作!不是為了錢而工作,是為了願意雇用我的店……為了真山先生,還有其他來光顧的客人,竭盡全力,誠心誠意工作!」


    或許是因為我直視大叔的眼睛說話,大叔微微退縮了。


    「什、什麽誠心誠意工作,這、這是當然的好不好!而且……你、你行嗎?沒有夢想也沒有目標的你──」


    「我的確沒有夢想也沒有目標,可是……我有想保護的東西。」


    我打斷大叔的話,說了這句話。


    演變成這個狀況之前我都沒發現,但我確實有著唯一一個重要的事物。


    我能發現這點……是多虧了pansy。是她告訴了我。


    那一天……小椿轉學過來的那天放學後,pansy說過的話。


    她說得一點也不錯啊……我從一開始就一直無意識地為了這個目的而行動。


    存在於我心中的「和大家寶貴的關係」。我就是想…………保護這個。


    「我……在學校裏有很要好的朋友。這幾個家夥都和我不一樣,有自己的夢想或目標,都在努力,真的很了不起。所以,我想幫助這樣的他們,我想保護他們。這對我來說,就和夢想或目標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


    「像、像你這種家夥,哪裏辦得到!」


    我就老實承認吧。圖書室裏那些家夥,「每一個人」對我都是無可取代的。


    他們被這樣的我吸引,願意和我在一起。而我能夠報答他們的卻很少。


    正因為這樣,我該做的不是對此懷抱罪惡感……


    「的確,我有幾兩重是可想而知。對他們來說,也許我根本是不必要的。可是,如果他們遇到困難,隻要多少能幫上一點點忙,我就會全力去幫助他們。我會把渺小的自己能夠報答的東西全都雙手奉上。如果有誰可以飛得高,我就當他們的墊腳石。如果我能夠支持他們,能夠待在他們身邊,保護他們……這就是,現在的我想做的事!」


    「哼!墊腳石啊……那如果你的努力變成白費工夫,你打算怎麽辦?你們這些小鬼動不動就吵架──」


    「我會跟他們和好。我絕對不要在跟重視的人吵架後就這麽疏遠。既然這樣,我就不會死要麵子,不管多麽難開口,我都要好好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意,跟他們和好。不管怎麽失敗,我都不會死心,會努力到最後!」


    咦?我該不會在這許多其他客人還有打工的人環顧之下,說著相當難為情的話?……我要冷靜,現在得靠氣勢撐過去。


    重要的不是周遭的人,是真山大叔。如果能好好說進他心裏當然最好……


    「哼!盡是說些好聽的話!現實哪有這麽簡單!這個社會在很多地方都很殘酷!你也知道吧?現實,哪有這麽……唔!……我不舒服!今天我要迴去了!」


    唔!我盡力試著好好說,但似乎是火上加油了……


    可是,那也無所謂。我已經好好說出了自己認為該說的話。


    唉……可是,還是有點不甘心啊。


    而且大叔有夠生氣地要迴去了……嗯?


    他停下腳步,而且好像用有夠兇的眼神在瞪我耶。


    「還、還有啊!我從以前就覺得這家店的高湯煎蛋卷很難吃!我告訴你們,我女兒做的煎蛋卷還遠比你們的好吃多了!那我走啦!臭小鬼!」


    呃……為什麽最後要挑剔起店裏的菜?是拿來罵我的話用完了嗎?


    可是,不妙啊,他相當生氣耶。


    照這樣看來,可能不會再來店裏了……


    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他看著我拚命努力的模樣……看來是沒辦法了啊……


    我乖乖死心,但還是遵守自己說的話,拚命工作吧。


    那麽,馬上就來……


    「嗯唔!」


    這是怎樣?金本哥突然從我背後出現,把我的頭猛力往下壓啊!


    而且他自己也猛一低頭啊。


    「非常抱歉,打擾到各位顧客用餐了!來,如月老弟也說!」


    「啊!非、非常抱歉!」


    對喔。我們鬧得這麽大,當然應該先道歉……有道理。


    接下來我鞠躬了約五秒鍾後,金本哥就把手從我頭上拿開。


    「我可是相信你辦得到。」


    他拋出溫暖的溫和話語,同時輕輕在我背上一拍。


    「謝、謝謝你!」


    「嗯!就是要有這種氣勢!那麽,接下來我們也好好努力工作吧!」


    「好的!」


    總覺得金本哥的話深深透進心中,迴蕩在腦海的感覺格外舒暢。


    *


    「花灑,辛苦了。」


    「嗯,小椿也辛苦了。」


    晚上十點。順利結束今天的打工後,我簡單迴應小椿,一口一口喝著茶。


    唿……以後可得努力讓自己更能幹才行啊。目標是說到做到。


    「太好了,真山先生有好好接受。」


    「……咦?啊,沒有……還好啦……嗯,太好了。雖然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接受。」


    「一定有。他比平常乖了那麽一點點啊。」


    真的是「一點點」啊。結果,最後他還是先抱怨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後就迴去了。


    而且小椿竟然把我跟大叔的對話都聽光光啦……這麽說來……


    「嗬嗬嗬,花灑是為了保護大家而努力啊。」


    果然啊!我那些難為情的台詞也都被她聽得清清楚楚啊!


    早知道會這樣,就應該挑小椿沒空離開廚房的尖峰時段去談……


    不,這實在不行。在店裏最忙的時候跟大叔高談闊論,未免太給大家添麻煩了。


    「嗯、嗯……謝啦。」


    我實在很怕被人當麵誇獎啊。


    呃……總覺得喉嚨愈來愈乾了。喝茶潤潤喉吧。


    「今天你很帥氣呢。照這樣下去,跟pansy也一定可以和好的。」


    「噗!咳咳!」


    「啊,變得不帥氣了。好髒啊。」


    「咳……你、你喔……知道……」


    「那還用說?花灑今天對pansy一直顯得那麽過意不去,看一眼就馬上猜到了呢。」


    該死。真沒想到不隻是小桑,連小椿也瞞不過……


    也就是說,其他兩個人也……不,os我還不敢說,但葵花應該不會。


    怎麽想都不覺得那個傻妞型騷貨有這麽敏銳。要是她那麽敏銳,我反而會嚇到。


    「我是想過是不是該幫你一把,可是你又叫我不要對你效勞。我可是有好好忍下來呢。而且,這是你們兩個人的問題嘛。」


    「這樣啊……不好意思啊,讓你費心了。」


    我把杯子叩的一聲放到桌上,低頭道歉。


    這


    下等我買迴書以後,可得盡快改善跟pansy的關係才行了啊……


    「嗯,不用放在心上呢。反倒是如果你們吵架了,隻要對pansy也像這樣乖乖道歉就好了吧?」


    「唔!我、我知道啦!那個,這陣子……我會好好道歉。」


    「花灑對pansy太別扭了呢。我倒是覺得她是個很棒的女孩子呢。」


    嗯,對你是這樣。對我,那女人可相當過分。


    就算是無可取代的對象,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


    就是那個啊,那個。像漢堡裏頭的酸黃瓜?是用來畫龍點睛的酸味來源。


    「你隻是還不知道,她是個有夠棘手的女人。動不動就鬧別扭,又直接照情緒行動,對我又瘋狂噴毒……總之,她很多地方都很麻煩。」


    「這樣啊?原來花灑很懂pansy啊。」


    看樣子,不管我說什麽,她都會判斷成我對pansy有著正麵的情感吧?國語好難啊。同樣一句話,每個人聽進去的內容差別也太大了。


    不妙啊……要是繼續待在這裏,難保不會在小椿的誤導下走上強製pansy路線。這我可萬萬不想領教。既然這樣,答案就隻有一個。


    「……我差不多要迴去啦。」


    當然是逃亡一擇。


    就在前不久,我才決定再也不要逃避,可是,嗯……就是那個啊,所謂的說變就變。


    對很討厭的事情我不會逃避,但對絕對討厭的事情就要逃避。這就是新規則。


    就是那個啊,我覺得臨機應變很重要。


    「嗯,辛苦了。從明天起再一起加油吧!」


    小椿似乎看出我這種心境,露出小孩子惡作劇成功而嘻笑似的笑容這麽對我說。


    總、總之,首先到周五前都要好好做好工作!


    然後再把書買迴來,和pansy和好吧。


    其實我應該馬上去跟她和好……可是,就是那樣啊。


    要挑戰魔王,最好還是先確實準備好裝備。


    我認為要全力應戰,做好準備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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