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我與莎麗兒的相遇相當有衝擊性,但要說之後如何,卻是什麽也沒發生。


    我感到了力量上的差距,便收手投降了。


    恰巧這時候努力營救龍崽的人們取得了成功,我們便這樣不上不下地當場分別了。


    因為我必須要去把營救出來的龍崽帶迴,而莎麗兒則是一看事情了結就馬上離開了。


    於是我們之間也便沒有更多的交流。


    然後自此,一般來說就沒有交流的機會了。


    莎麗兒和我們龍之間相當於冷戰關係。


    如果不是特意去接觸的話,相互之間幾乎沒有交流。


    也就是說,像我這樣的黃口小龍,完全沒機會和莎麗兒正式見麵。


    不過,非正式的話就另說了。


    畢竟我從沒被龍之外的個體揍飛過。


    因此就對莎麗兒產生了興趣。


    大概就是這麽有衝擊性吧。


    當然,這時還不可能有戀情。


    迷上揍飛自己的對手,我可不會有這種特殊性癖。


    不過這與其說是興趣,不如說是出於警戒感的行為吧。


    對於始終在龍這個小社群中度日的我來說,莎麗兒這一存在是我首次遇見的外敵。


    防備外敵可是生物的本能吧?


    因此我開始調查並監視莎麗兒。


    後來我也因此被某人叫作跟蹤狂,受到打擊,但現在作為笑話來看的話也是一段美好的迴憶。


    莎麗兒是何時來到這顆星球上,我不知道其確切答案。


    但可以確定的是,她在我們龍來到此地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翻開人類曆史,到處都有類似莎麗兒的人物被記述。


    也就是說,她至少從人類開始記錄曆史之時起,就已經存在了。


    那麽,莎麗兒到底是什麽人呢?


    其真身是天使。


    而且是脫離了天使團體,被稱為離群天使的存在。


    那天使又是什麽呢?


    就算你這麽問,我也沒法給出明確的迴答。


    龍是什麽?人又是什麽?


    就跟你問我這些,我沒法給出明確的迴答一樣。


    如果拋開這種哲學性的問題來迴答的話,也就是說明一下天使作為一個種族的特征吧。


    所謂天使,一言以蔽之就是對神戰鬥種族。


    天使們不知為何將消滅神這一存在作為使命,同諸神之間開展著永不終結的鬥爭。


    據說隻要是神,他們就會不論派別,視同一律地襲擊過去。


    不過因為我不知道莎麗兒之外的天使。


    也隻是聽說過這些傳聞。


    天使們為何如此敵視諸神?


    我也並不知道其理由。


    說到底天使這一種族本身就有數不清的謎團。


    聽說甚至連天使們自身,都對自己有很多不理解的事情。


    據說在遠早於我出生時代的遠古時期,天使們突然有一天就出現了。


    由於這樣的出現形式及其忠於使命的存在方式,因此也有人推測他們可能是某位神創造的神造種族。


    也有說法認為或許這個「某位神」就是宇宙本身。它為了對抗諸神,也就是身處宇宙中卻又很可能破壞宇宙的存在,而創造了相當於宇宙之抗體的天使。


    但不論如何,其真相並非我所知。


    天使這個種族的由來大致就是如此,不過其最重要的特征還是戰鬥力強。


    盡管他們與包括龍在內的所有神祇為敵,卻依然能作為一個物種存續,天使就是如此強大。


    即使是最底層的天使都達到了神的境界,而且據說他們還會群起襲來。


    而莎麗兒在如此強大的天使之中也屬於戰鬥力高強的個體。


    過去曾逗留此地作為我上司的龍們,之所以一直夾著尾巴,並不是出於其他理由,正是為了避免被莎麗兒肅清。


    因為莎麗兒似乎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就將這裏的所有龍消滅殆盡。


    然後,莎麗兒的使命正是保護原生物種。


    也正因如此,我們龍才不能對人做出大意的舉動。


    天使很不可思議,他們被賦予了所謂的使命而行動著。


    並且他們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不擇手段。


    多少都有些不知變通,隻是純粹地忠於使命而行動。


    一般來說,隻要他們完成了前一個使命,就應該會接受下一個使命繼續行動,然而偶爾也會有天使被單單一個使命所束縛。


    這種情況下,他們就會繼續執行已經完成的使命,或者一直繼續挑戰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旁觀而言隻能說是徒勞。


    然後這些同其他天使走散,變成獨自行動的天使,就被稱為離群天使。


    莎麗兒就屬於這種離群天使。


    她的使命則是保護原生物種。


    大概是遠古時期作為外來物種的神曾入侵此地,企圖統治這裏吧。


    於是便為了抵禦入侵而將莎麗兒派遣至此。


    恐怕本來在擊退那些神的時候,莎麗兒的這一使命就應該視作已經完成,然後賦予其新的使命去往其他地方吧。


    然而,大概是出現了些差錯什麽的,導致莎麗兒一直留在了這裏。


    繼續著原來的使命,保護原生物種。


    天使們之間少有橫向聯係。


    甚至可以說毫無聯係。


    因此其他天使也不會來尋迴走失了的天使。


    即便是像莎麗兒這樣的高等天使也會被舍棄。


    與之相反我們龍之間聯係都很緊密,在我們看來,天使作為一個物種,成員間的合作差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不過,這話也輪不到我這離群之龍來說吧。


    就這樣因為天使之間聯係薄弱,莎麗兒也被長期擱置,而人類作為被她保護的原生物種,其勢力也逐漸擴大。


    留意到此事的龍便悄悄地搬了過來。


    雖說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當初上層的龍們是怎麽考慮的,不過他們恐怕是想著順利的話,就把莎麗兒給拉攏過來。


    龍自認為是頂端物種,但也不會瞧不起其他物種。


    而是認為既然身處頂端,就有指引治下之人的義務。


    這話或許在其他種族聽來相當傲慢,不過龍對自己蔭庇之下的人十分寬仁。


    雖說不是搞胡蘿卜加大棒政策,但我們龍對敵對者決不姑息,反過來保證盡可能地庇護加入我們的人。


    而且因為我們壽命很長,所以也會采取花上些時間,逐漸強化統治力的策略。


    對於這裏也是,大概是計劃一點點地收服人類,逐漸擴大龍的統治範圍,最終將莎麗兒保護起來的所有原生物種納入統治吧。


    這樣一來,保護著原生物種的莎麗兒也就自然進入龍的統治之下了。


    因為那時我們實際看起來隻能控製一小塊地盤,所以這個計劃實在可謂深謀遠慮。不過這對於人類眼中壽命無限的我們龍來說,也隻是稍微花些時間罷了吧。


    畢竟人類的世代更迭很快啊。


    隻須經過幾代人,就轉眼間完全變樣了。


    如果這一代人厭惡龍的話,那就通過改變他們的子代、孫代、曾孫代等等,來一點點改變人們的觀念,逐漸拉攏他們。


    隻可惜在這些實現之前,波狄瑪斯就推翻了一切,最終演變成了無可挽迴的局麵……


    有時我也會這樣想。


    如果波狄瑪斯不曾改變這個世界的存在方式,莎麗兒和我們龍就那樣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的話,情況又會演變成什麽樣呢?


    莎麗兒大概還是不會變吧。


    我曾被某人期待去改變莎麗兒,但在我看來,莎麗兒應該沒法像我一樣發生改變吧。


    如果世界不曾改變地保持至今,那麽莎麗兒也會照舊一直保護原生物種吧。


    那樣的話,我又會怎麽做?


    ……我也不知道呢。


    我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在那種情況下會怎麽做。


    說到底,沒有世界的變革,就沒有現在的我。


    正是那個變革促成了現在的我,如若不然我早就變成另一個人了。


    因此無法想象也是無可奈何吧。


    不論如何,思考另一個可能的未來也無濟於事。


    那終歸隻是另一個可能,是事實上不存在的妄想。


    ……好像離題了不少。


    不行呢。


    我也染上達斯汀的壞習慣了嗎?


    總之,關於天使及離群天使還有龍的想法大致就是這些了。


    那麽,實際上莎麗兒究竟是如何保護原生物種的呢?


    如前所述,人類曆史上到處都有類似莎麗兒的人物被記述,其有著各種各樣的登場形象與遺聞軼事。


    時而引發奇跡拯救民眾,時而作為魔女殘害百姓。


    在較早期的一則逸聞中,她也曾對人類濫捕野生動物發出警告,並降下天罰。


    彼時的莎


    麗兒似乎很注重生態平衡,顧全的是原生物種大局。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莎麗兒開始更偏向於保護人類。


    雖說天使是個純粹隻為完成使命而存在的種族,但他們並非沒有自我意識或是思想。


    因此,莎麗兒會想偏袒能夠進行溝通的人類也並不奇怪。


    隻要翻開人類曆史,就會發現莎麗兒曾有段時期在摸索和人類交流的方法。


    大規模的幹涉隻在人類早期的曆史記錄中比較常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況也逐漸變少。


    大概是她判斷,比起施展作為神的力量,還是配合著人們來行動更好吧。


    到我遇見莎麗兒時,她已經幾乎不展現其作為神的力量,而是成立了一個名為沙利艾拉會的慈善機構,以其會長的名義進行活動。


    沙利艾拉會並不屬於哪個特定國家,而是在全世界範圍內進行著活動。


    其活動內容包括全部醫療事業、支援貧困地區、推動教育機構建設、經營孤兒院與養老院等等。


    涉及領域十分廣泛。


    由於作為沙利艾拉會會長的莎麗兒之目的在於保護原生物種和人類,因此他們也不以謀利為目的,不計收益地進行那些活動。


    沙利艾拉會也因此倍受國際社會信賴,同時由於一些國家的上層知道莎麗兒的真實身份,因而協會在國際上擁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然而,即便莎麗兒的目的不在於謀利,經營沙利艾拉會仍需要錢。


    沙利艾拉會的營運資金來自於各種渠道的捐款。


    而其中最大的金主,便是以金融界魔王之名受人敬畏的大富翁——弗德伊。


    正是因為有了他的巨額出資,沙利艾拉會才能在幾乎沒有收益的情況下,繼續開展這種基本相當於誌願的活動。


    在當時的人們看來,沙利艾拉會大概就跟救世主一樣吧。


    而實際上其會長莎麗兒正是力量比肩神祇的天使,所以這個想法也並沒錯。


    作為沙利艾拉會的會長,莎麗兒深得人心。


    但在當時的我看來,她的做法過於拐彎抹角,很沒效率。


    我覺得要保護人類的話,不是可以更簡單一些,用實力直接統治他們嗎。


    莎麗兒不僅有能做到這點的武力,更有沙利艾拉會的組織能力。


    假設我們龍處在同樣的情況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直接進行統治吧。


    因為當時我的思考方式還屬於標準的龍,所以覺得這一點毋庸置疑。


    隻是,不得不說我當初的想法預估錯誤。


    龍著眼於將人類置於自己的統治之下,為其提供安寧的鳥籠生活;而莎麗兒則始終僅止於幫助人類,意圖促進其獨立自主。


    兩者所追求的落腳點有著根本性的差異。


    甚至可以說是相背而行。


    而當時的我並未理解這一點。


    不過,究竟誰才是正確的,答案尚未可知。


    雖說我這離群之龍沒道理講這話,但我覺得龍的做法也沒錯。


    不過這也不是說莎麗兒的做法就錯了。


    予之庇護,還是促其自立。


    隻有身曆其境的人才知道相應的情況有多幸福。


    並且如果沒有兩者都經曆一番,是無法得出結論的吧。


    而兩者都經曆過本身就很難辦到。


    更何況,即便兩種情況都經曆過,也可以想見得出的結論將因人而異。


    人類們雖說都同屬一個物種,但彼此的思想與感性卻大相徑庭。


    因此,若囫圇地將所有人類一概而論,則必然失敗。


    莎麗兒大概就是這樣屢敗屢戰,一路摸索吧。


    若是龍的話,即便稍微失敗了,也會選擇使用武力壓製。


    龍雖對蔭庇之下的人很仁慈,但對拔刀相向的人卻決不姑息。


    一旦對龍刀劍相向,就再也不會被我們當作蔭庇之下的人。


    龍心中有一條明確的分割線,龍在上,而其他物種在下。


    這就是龍的統治形式。


    但莎麗兒似乎並不認同這樣。


    她沒有使用武力壓製,而是選擇了配合人們的方式。


    就莎麗兒的目的——保護原生物種——這個角度來看,像龍那樣動用武力的做法實屬下策。


    因為這麽做就必須舍棄應當保護的對象。


    身為執政者有時也必須做出那樣的判斷吧。但莎麗兒的使命並非指引人類,而是保護他們。


    隻要明白這點的話,即便對莎麗兒的行事方針有所不滿,也能對她有一定的理解吧。


    但可惜當時我無從知曉這些,並且還毫不懷疑龍的做法的正確性,因而對莎麗兒的做法感到十分煩躁。


    然後就十分輕率地,為了表達不滿而去見了她本人。


    這也是年少輕狂吧。


    由此,我和莎麗兒開始有了正式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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