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有了時間是不錯,但該怎麽度過呢」


    在機場附近嘟囔著。


    一颯說忙完事情迴來需要兩三個小時,過於隨意地行動的話會合的時候會很難吧。


    「附近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我對北海道完全不熟悉……」


    「是的呢。因為沒來過嘛。吉田先生也不像是會旅行的樣子」


    「確實,長大之後除了員工旅行之外就沒有去旅行過了」


    「啊哈哈,有那種感覺」


    沙優嗤嗤笑著搖晃著肩膀,側眼看著我。


    「不過,有所耳聞的地方有的吧?」


    被沙優一問,我唔嗯地哼哼著,考慮了一會兒。


    北海道……北海道……。


    說到北海道,印象裏全都是……味增拉麵或者蟹之類的食物。


    「啊」


    漏出一句小小的聲音,轉向沙優那邊。


    「克拉克像(威廉·史密斯·克拉克[1826~1886],美國教育家、美國陸軍退役上校,是日本北海道大學的首任副校長,是近代著名的在日受雇外國人。在北海道大學裏有克拉克博士的半身像,而在劄幌羊丘瞭望台更有克拉克博士的全身像)……什麽的?」


    我這樣一說,沙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噴了。


    「確實很有名,但是離這太遠!不是用走的就能到的距離(注:機場到展望台十七公裏呢,那確實走不到)」


    沙優嘻嘻地笑著,我不自覺地嘟起了嘴。


    「聽說在劄幌來著啊……」


    「確實在劄幌,但你覺得劄幌有多大」


    「也是呢……果然北海道很大啊」


    「唿唿唿」


    笑了一會兒之後,沙優說。


    「那麽,總之先隨便走走吧?唿吸下北海道的空氣……的感覺」


    「……是呢。就這麽吧。有什麽想進去的地方就說。我有的時候也會說的」


    「知道了」


    互相點著頭,我們離開了機場,一起走在北海道的大街上。


    雖然沙優說北海道是鄉下是鄉下,但感覺機場附近和東京沒什麽區別。


    車輛川流不息,人流也絡繹不絕。


    「完全是都市啊」


    我抒發樸素的感想,沙優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


    「這裏是鄉下的都市」


    「啊……原來如此」


    鄉下的都市是相當淺顯的比喻。


    我住的地方與之相反,感覺就是「都市的鄉下」。


    坐電車就能去市中心的距離,車站前也相當繁華……而且,必須的店鋪也基本齊全,從車站出發走五到十分鍾就能到樸素的住宅區和滿是綠地的地方。就是這種感覺。


    從沙優的說法來看,這裏應該是鄉下之中相對便利的地方吧。


    嘛,在機場附近形成商業街大概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家那邊呢?」


    「鄉下哦。鄉下中的鄉下」


    沙優似乎有些開心地說。


    「不過,『旭川站』附近也有購物中心,也算是像樣的街道,但到遠一點的地方之後就迴歸自然了。北海道全都是這樣子的」


    「原來如此啊」


    在那之後兩人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唿吸著比東京要涼爽得多的清澈空氣,沿著路走著。


    兩人在寬廣的人行道緩緩地走著,總感覺心情也有些輕鬆了。


    再說一次……沙優從如此遠的地方,從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來到了東京。


    我的旁邊現在有沙優在。


    但是,在她來到東京的時候……不,嚴格來說在那之前……自旅行從這裏開始之時,她的身旁就沒有人了。


    孤身一人地,漫無目的地來到不熟悉的土地上。


    有多麽孤單,多麽不安,我完全想象不到。


    「啊」


    在旁邊走著的沙優,突然發出聲音,我自然地看向那邊。


    「嗯?」


    「啊,不……」


    沙優視線的前方,是咖啡店。


    「有……咖啡店」


    「咖啡店……想進去嗎?」


    她在看著的咖啡店,是在東京就有見過的,到處都有的連鎖店。


    「唔……嗯。是呢,是想進去」


    「那家咖啡店?」


    我反問道,沙優模棱兩可地搖著頭。


    「不,該說是想進那家咖啡店呢……還是想進咖啡店呢」


    「誒……為什麽?」


    雖然即使不問原因,她想進去的話那進去就好了,但還是出於興趣地問了。


    我一問,沙優有些難言之隱般地支支吾吾。


    「啊……難以啟齒的話不用迴答的」


    以為問了難以啟齒的事情的我急忙打著圓場,沙優也同樣急忙搖著頭。


    「不不!並沒有難以啟齒」


    沙優用力搖著頭,過了一會之後,迴答道。


    「……因為,沒怎麽去過咖啡店」


    「那是指……在北海道嗎?」


    「嗯……在離開北海道之前也是,離開之後也是。你看,女高中生什麽的,不是經常會去咖啡店的嗎?」


    沙優那事不關己般的提問,讓我不由得失笑了。


    「哈哈。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那種感覺呢」


    迴答之後,我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那不就意味著,明明是高中生的她,連放學後去咖啡店……這樣普通的高中生會做的娛樂都沒有做過嗎。


    「這樣……那就,去吧。咖啡店」


    我這樣一迴答,沙優目光炯炯地點著頭。


    「嗯!去!」


    她的臉上一瞬間有陽光照進來,露出了孩子般的表情,我稍微有些安心了。


    取出手機,在網上搜索。


    「誒……劄幌……機場……咖啡店……時髦……」


    「誒,不是那家咖啡店嗎」


    沙優指著麵前的那家咖啡店,我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去趟咖啡店啊?不要去這種哪都有的咖啡店,有感覺不錯的地方去那裏比較好吧」


    我這樣迴答,沙優眨了好幾次眼睛之後,有些高興地微微笑了。


    「……嗯,是呢!在時髦的咖啡店時髦地休息吧!」


    「啊,那樣不錯。……這裏怎麽樣?用走的大概十五分鍾」


    給沙優看搜索到的咖啡店。


    「北歐風的內部裝修,由barista嚴格挑選的咖啡豆做成的正宗咖啡……不錯呢!氣氛感覺不錯!」


    沙優開心地點著頭,微笑了。


    決定了要去的地方,在導航軟件上輸入地址之後,一邊聽著導航引導,一邊又開始悠閑地走著。


    明明接下來就要去沙優母親在的老家了,卻不知為何心裏很平靜。


    悄悄看著旁邊沙優的側麵,她看上去也一樣有些平靜。


    本以為迴到北海道之後,就會變得越來越緊張來著。


    「啊!是那裏吧?」


    在沙優所指的方向,一個有由焦茶色木材作成的木露台的建築物在那裏。


    「啊……應該是的」


    從機場離開走了一段時間之後,離開大路進到有些安靜的小巷之後,那家咖啡店出現在那裏。


    「好厲害,真的咖啡店的感覺」


    看上去略顯興奮的沙優,讓我有些欣慰。


    「那當然,因為是咖啡店嘛……」


    作了連自己都覺得無趣的迴答,我拉開了咖啡店的門。


    雖然從時髦的外部裝修就能想象到,內部裝修也相當時髦。


    由保留原本木頭形狀的木材構成的牆壁和天花板,如同北歐風的小屋一般,展現出一種柔和溫暖的感覺。


    基本所有的位置上都坐著客人,但好在沒等多久就有了座位。


    也許是因為店裏的氣氛很祥和,所以給人感覺是即使客人很多也不嘈雜,讓人十分平靜的店。


    「好厲害……咖啡店這麽時髦的嗎」


    「咖啡店哪裏都是這樣……倒也不是呢。我也是第一次來這麽時髦的地方」


    「這樣嗎?」


    我的迴答讓沙優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那一反應讓我皺起了眉。


    「我看上去像是會去時髦的咖啡店的人嗎?」


    「唔——嗯,這樣一問果然不像……」


    沙優露出模棱兩可的表情說。


    「不過,以為大家肯定都會去咖啡店的來著」


    沙優有些寂寞地那樣說著,我一言不發地看著。


    「歡迎光臨。感謝光臨鄙店」


    店員拿來濕巾和菜單。


    沙優笑容滿麵地接了過來。


    「呐,點什麽呢?」


    不久之前還有些寂寞的表情不知消失去哪裏,沙優一臉開心地看著菜單。


    「我要混合咖啡」


    「冰的?熱的?」


    「熱的吧」


    雖然平時喝罐裝咖啡的時候常常會選冰的,但為什麽來咖啡店的時候就會覺得「難得來一次要熱的吧」呢。


    自己想著,但還是不懂「難得」的含義。


    總覺得,熱的更有韻味,是有


    什麽理由呢。


    在想著那樣的事情的時候,沙優似乎決定好了要點的東西,用力地指了指菜單。


    「我要這個!」


    「抹茶加奶嗎」


    「嗯。難得一次想喝些甜的」


    「噢」


    沙優的話讓我不由得笑了。沙優則「嗯?」地疑惑地歪著頭。


    「不,沒什麽」


    我和沙優使用的「難得」這個詞的含義完全不同,和沙優說的正好是我想出來的話,這兩件事都讓我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我一邊放鬆著臉頰,一邊唿喚服務員。


    「不好意思!」


    *


    喝的端來之後,兩個人一言不發地一口一口喝著。


    第一口的時候沙優兩眼放光地說著「好甜好好喝!」,但過了一會兒之後就完全平靜了下來,看著窗外的景色,平靜地喝著抹茶加奶。


    作為bgm播放的輕快的民族音樂和其他客人的,像是樹葉搖動般的聊天聲,這一情形讓人感覺不錯。


    「剛才的話題」


    沙優打破沉默,緩緩開口。


    「我隻有在哥哥偶爾帶我來的時候來過咖啡店」


    沙優這樣說著,視線仍然看向窗外。


    那側臉又顯現出寂寥的感覺。


    像是在迴憶過去的事情一樣,沙優繼續說著。


    「放學後不直接迴家的話媽媽會生氣的,休息日的時候也常常不讓出去……所以高中的時候連主動去咖啡店都沒有想過」


    沙優這樣說著,以毫無意義的手勢,用吸管混合攪拌著抹茶加奶的液體。


    淡綠色的液體和在那上麵白色的鮮奶油之間的界線,漸漸變得曖昧不清了。


    「到了東京,在街上閑逛的時候,有看到女高中生……和朋友們理所當然般的走進咖啡店」


    沙優眯起眼睛,像是在迴憶當時的情景。


    「就會想,啊,是啊……高中生是會去咖啡店的啊」


    這樣的說法讓我心裏有些隱隱作痛。


    沙優也是高中生。但盡管如此,還是感覺到了她與」普通的高中生」之間精神上的背離感。


    剛剛到我家的時候,沙優的「很客套」的部分,經常讓人感覺有些過度了。


    但如果包括那部分在內的一切,都是源自學生時代「被壓抑的經驗」的不斷積累的話就能理解了,而且與此同時,也會被一種難以排解的鬱悶所折磨。


    我一言不發,沙優終於將視線從窗外轉迴,看著我。


    然後靦腆地笑著說。


    「所以呢,和吉田先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就能來咖啡店……感覺有些開心」


    「……這樣」


    我勉強發出聲音。


    「那就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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