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瑟莉卡
不正經的魔術講師與禁忌教典 作者：羊太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
——彷徨於白日夢之中的格倫的意識突然被拽了迴來。
他這才迴過神來自己還在不斷向前奔跑著。
這裏是前不久他們剛剛進入的『嗟歎之塔』內部。
自己都佩服自己剛剛居然一跤都沒摔。
「老師……你真的沒事嗎？感覺你剛剛好像心不在焉的……」
在右邊跑著的希絲緹娜懷著擔憂仰望著他。
「你可振作一點吧，這裏可是敵人的大本營。千萬別掉以輕心哦」
在格倫左邊跑著的娜姆魯斯吐槽道。
格倫思考反芻剛剛做過的白日夢的內容並沉默——
最後，他重新開口。
「我大概知道我時不時會作的白日夢到底是什麽了」
格倫瞥了一眼娜姆魯斯。
「……啊？你在說啥？」
「當我什麽都沒說，我們還是趕路吧」
說完，格倫加快了步伐。
格倫他們總算是追著瑟莉卡進入了『嗟歎之塔』內部。
然而，接下來的旅途卻異常輕鬆。
第1層到第9層——『通往覺醒的旅程』。
第10層到第49層——『愚者的試煉』。
格倫他們隻花了幾個小時就輕鬆突破了這兩個階層。
按理說『愚者的試煉』裏本該有會定期隨機生成的複雜迷宮，各種可怕的陷阱和守護者以及魔力稀薄地帶這些能將入侵者打入嗟歎與絕望之地獄的機關——
「……都說啦，上次襲擊的時候空已經把這裏的防衛機關核心破壞了。再過個好幾百年這些可能就會修複如初，再次開始阻擋入侵者了吧……但現在是隨便通過的狀態」
即便是娜姆魯斯有事先說明過，但他還是不敢相信。
他們來到了第50層，『門衛的駐地』。結果，他們在來到這裏之前根本沒遇到任何複雜的機關，幾乎是以直線路徑過來的。
「話說……這裏就是『門衛的駐地』……支配階級的魔術師們的住處，第二個都城……」
格倫環視著周圍的狀況感歎道。
「……真慘」
「是啊……」
希絲緹娜也皺著眉頭讚同道。
從第50層開始的空間雖然是塔的內部，但往外看能看到無限的宇宙——然而現在覆蓋他們視野的卻是——
屍體，屍體，屍體，屍體，屍體——
眼前到處都是早已斷氣了的，連全屍都沒留下的魔術師的殘骸。
似乎也有人嚐試過去清理屍體……但是終究是杯水車薪。還有太多未被清理的屍體。
有幸能留下『麵容』的屍體們的表情也都無一例外，定格在無比絕望與怨恨上。
「……這是空上次襲擊時候造成的殺傷」
娜姆魯斯平淡地說。
「……這些人都在臨死之前發出了極強烈的詛咒。真是笨蛋……這樣一來他們的靈魂將會被束縛在這裏，永遠在此地徘徊。魔術師不謹慎對待自己的言行，隨便吐出言靈就會是這種下場」
「老，老師……這難道是……」
「……嗯」
格倫對臉色鐵青的希絲緹娜點點頭。
這地方……他們有印象。
腦袋裏分散在各處的拚圖逐漸拚接在一起，構成一麵『真相』。
但是現在沒工夫去好好迴味這幅拚圖了。
轟鳴……
這時，巨大的響動讓整個地麵為之震顫。
腳下震動著，塵埃從頭頂上落下來。整個空間都晃動了。
似乎是下麵的階層發生了什麽事。
「……剛，剛才那響動是……？」
「那家夥在戰鬥吧」
格倫和希絲緹娜進行如此對話。
「……怎麽說呢……還真覺得各種懷念啊……」
過去與未來奇妙的吻合以及奇妙的命運的安排讓人感慨萬千，但格倫已經心無旁騖。
「……走吧白貓！」
「啊，是！」
希絲緹娜心情複雜地迴答。
格倫帶著希絲緹娜一起往塔的更深處趕去——
————
奔跑著，奔跑著，奔跑著。
他們穿過了塔內的都市區，繞到階層的外圍然後走下樓梯，一級又一級地往下。
格倫他們的腳步聲在通道裏迴蕩。
戰鬥的喧囂——魔術炸裂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好近……」
現在格倫他們穿過了一個筆直的走廊，漸漸靠近位於走廊對麵的拱門出口。
穿過了拱門之後——
眼前是一個像大鬥技場一樣的廣場。
火焰在圓形場地上的各處熊熊燃燒著。
在隔著圓形場地的更遠處——一扇已經敞開了的透著幽深黑暗的大門高高聳立著。
在未來世界看到時還緊閉著的大門現在已經被解除了封印。
而在大門的麵前——
「哼——！」
瑟莉卡正與無數魔術師戰鬥著。
恐怕是『嗟歎之塔』裏的幸存的魔術師們將這裏選擇為他們最後的戰場了吧。
眾多魔術師聚集在這裏，拚命對瑟莉卡射出象征死亡的咒文。
但是——大勢已定。
「——<<<滾吧>>>！」
隻用兩個字就啟動了的黑魔【等離子加農（sma·cannon）】，【地獄烈火（inferno·re）】，【堅冰地獄（freezing·hell）】——上位的b級軍用攻擊咒文肆虐全場。極粗的光束炮，滾燙的火浪，閃耀著冰晶的冷氣結界，憑蠻力將襲向瑟莉卡的魔術師們消滅，破壞，屠殺殆盡。
「……一群雜碎」
在恢複所有記憶之後所有的魔術技巧都重迴巔峰的瑟莉卡即便是使用近代的魔術都能造成如此破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莉卡發招之後，龍之少女馬上為了填補空檔而舉起右手往前衝。
衝進魔術師大群之中的她隻要揮揮自己的小手，魔術師們便被肢解成碎塊，散落在地上。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哈……！」
「可，可惡……可惡……！你這叛徒……！」
「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煩人·去死吧>」
瑟莉卡對發出哀嚎在地上掙紮的魔術師們作出最後一擊。
雷光從天而降，慘叫聲和一股令人不快的氣味撲鼻而來。
她一人孤高地屹立在將萬物破壞殆盡，將所有人都趕盡殺絕的漩渦之中——就像魔王一樣。
格倫意味深長地看著瑟莉卡這個姿態。
然後，他緩緩走下樓梯。
他走向位於中央的圓形場地。
希絲緹娜和娜姆魯斯也麵麵相覷，然後跟在格倫身後。
最後，等到格倫來到場地上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轟——！
一束散發著超高熱量的火柱竄上天空，將痛哭求饒的魔術師們燒得連灰都不剩下。、
「……嘶……嘶……！哈……哈……！」
格倫走向在場地中央喘著粗氣的瑟莉卡。
「老，老師……」
「空……」
「你，你們……！？」
希絲緹娜，娜姆魯斯以及龍少女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
格倫來到瑟莉卡的背後……對她搭話——
「……這好令人懷念啊」
格倫苦笑道——
「哈哈……說起來之前也有過類似的事啊」
他仰望著通向深不見底的黑暗的巨大的門。
她好像早已察覺到格倫來到了她的背後。
「是……啊……」
瑟莉卡頭也不迴地這麽迴答。
隨後，她對格倫發問。
「你到底……來這裏幹嘛的……」
「我是來接那個不聽勸的頭鐵師傅迴家的」
「你為什麽要來……？」
「搭救家人還需要理由嗎？」
「…………」
瑟莉卡沉默了片刻——
「混蛋，快滾迴去——啊啊……可惡，是這麽迴事啊……此時此刻特異點的因果還沒確定，你們沒辦法迴到現代……那麽你們就乖乖在塔姆天文神殿等著吧。接下來我一定會戰勝魔王的」
最後對格倫這樣說。
說完，她頭也不迴地朝門那邊走去。
「……等一下，你這就想走？」
格倫從後方抓住了瑟莉卡的肩膀。
「放開我」
瑟莉卡嚐試把格倫的手甩開。
但是——格倫緊緊地抓著她不放。
「放手」
「不放」
「你放手」
「不放」
「我讓你放手！」
「我都說了我不放！」
沉默……
氣氛非常緊張。
是什麽人了吧……」
「嗯，我知道……」
格倫長歎一口氣，他迴味著這個已經非常明了的事實。
「瑟莉卡……你就是『正義的魔法使』」
「…………」
「真是太奇妙了……」
格倫感慨頗深地說。
「我曾經被你搭救……想要稱為像你一樣厲害的魔術師……所以我開始憧憬童話裏的『正義的魔法使』。但是……沒想到那個童話裏的『正義的魔法使』就是你……這真的太巧了……」
「……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瑟莉卡無氣力地感歎道。
「我不是你所憧憬的那個用一隻魔杖就能讓所有人獲得幸福，讓所有人笑出來的『正義的魔法使』……我隻是個醜陋的，無藥可救的惡鬼。我不是為了守護他人而戰，我隻是被魔王奪走了一切，殺死了一切，結果求死還不成……於是覺得不親手殺了魔王不解氣的——一個早就沒救了的人」
「…………」
「殺死魔王……僅僅為了這個目的，我犧牲了我自己的一切……就連那些仰慕我的人，信賴我的人……我也全都犧牲掉了。我手上已經沾滿了各種人的鮮血。我可不是那種值得你仰慕的人……」
「……複仇」
格倫迴應道——
「這就是……你遺忘的使命？」
「沒錯」
「所以……你才迴到了這個世界？是為了複仇？」
「……對——」
「——對個屁！」
格倫怒吼著打斷了瑟莉卡點頭將要給出的迴應。
「現在的你，怎麽可能會為了這種無聊的理由拋棄我們屁顛屁顛地跑迴這個時代！？你以為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多久！？我很清楚，你是為了我們才迴來的！你是為了守護我們所在的未來，才迴到這個時代的……！」
「——！？」
娜姆魯斯和龍少女聽到格倫的喊叫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她們用一種非常震驚地表情看著沉默的瑟莉卡。
「沒錯……在我們的時代。魔王是『已經被打倒』了的！所以如果你不迴來打倒魔王的話因果就會崩壞！如果你不迴來的話，我們的時代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在你決心『不迴去』的那一瞬間，我們的那個世界就會直接消失！所以——……」
「是……啊。嗯，沒錯」
瑟莉卡露出一種透著自嘲的笑容。
「說實話……恢複了記憶，恢複了曾經的魔術技巧的我其實也有『不去管這一切』這個選項……」
「……瑟莉卡……」
「我能將我周圍的一個小世界從次元樹中……從因果律中切割出來，製造出一個不會通向任何未來的小小的閉鎖空間……並在那裏和你們一起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永遠做這樣的美夢……以我的能力，我是可以做到這些事……」
不會通向任何未來的，閉鎖的世界。
聽到這裏，格倫想到了在阿爾紮諾帝國代表選拔會期間遭遇到的永遠重複的那一周——被露·基爾的時鍾改變成閉環的世界。
「……但是……我又怎麽能作出那種孬種才做的事……那根本不是你所憧憬著的『正義的魔法使』會做的事……」
「…………」
「畢竟我和你約好了……在那個雪山裏……我和你約好要成為你花一輩子時間都追不上的，帥氣的『正義的魔法使』……」
「…………」
「所以這裏交給我，你迴去吧……」
瑟莉卡背對著格倫，用爽朗的聲音說。
「沒事的。你總歸是能明白的吧？我並不是腦袋一熱衝到這裏來的。雖說我對魔王的複仇心也不是完全消失了，但正如你所說，我是為了守護你們的未來而來的。哈哈，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帥？……」
娜姆魯斯和龍少女這時又露出了更加驚愕的表情。
她們的表情像是在說——那個瑟莉卡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瑟莉卡露出溫和的表情繼續說——
「所以……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你們先迴去等著吧。沒事的……我肯定會打倒魔王，守護你們的未來，所以——」
瑟莉卡還在這樣勸說格倫。
但是——
「…………」
格倫還是緊緊抓著瑟莉卡的肩膀不放。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
瑟莉卡苦笑道。
格倫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你……根本就沒打算活著迴來，對吧？」
在一旁觀望著的希絲緹娜也嚇了一跳。
「…………」
瑟莉卡沉默不語。
這樣的沉默勝過任何雄辯。
「你打算拚上性命守護我們的未來……對吧？」
麵對格倫這個問題——
「……一百年」
瑟莉卡有氣無力地說——
「那一天，和迪利卡簽訂契約的我花了一百年時間修煉魔術本領。雖然在與魔王進行第一次決戰時時機還不成熟，但我的強大在那時確實就到達了人類這個種族能達到的最高峰……至少那時候沒有比我更強的人了」
「…………」
「即便如此——我還是被魔王打敗了」
瑟莉卡的肩膀顫抖著。
「沒錯……我在這百年時間，不管是醒著還是睡覺都在思考著如何殺死魔王，付出自己的一切進行修煉……結果還是沒能戰勝魔王……」
「…………」
「這次是第二迴。現在的我的力量……和之前的我相比已經被削弱了很多……不可能的……這樣下去不可能贏……肯定贏不了……明明我必須要贏！」
「…………」
「所以——我隻有拚上性命戰鬥了！即便是死，也要拉著它一起下地獄！」
終於，她忍不住了——
「啊，我真後悔，我真想迴去！真想和你一起迴到那個時代！在那個時代和你一起生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樣安穩的生活，為什麽我非得做這種事不可……！？但是……如果我不戰鬥的話，就連我和你生活過的那個未來也會化為泡影……和你一同度過的幸福時光就會化為泡影……所以……所以……！」
瑟莉卡的淚水從眼角溢出，劃過臉頰，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麵上。
「……瑟莉卡……！」
「閉嘴！你給我走開你這蠢徒弟！」
瑟莉卡像小孩鬧別扭一樣拒絕著格倫。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麽拋下你直接迴到這個令人作嘔的時代的嗎！？因為隻要看到你我就沒辦法下那個決心啊！隻要看到你就有想要拋開一切的衝動！但是，你這蠢蛋居然追我追到這裏來……！你這笨蛋……你這大笨蛋啊啊啊啊……！」
「……！」
「都一起生活那麽久了，你也該明白了吧！？我根本就不強，我弱得很！什麽魔王，什麽正義的魔法使！這些我根本就不想管！別把這種重擔推給我這種沒有人扶著就連路都走不動的弱女子啊！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嚎啕大哭，像是要將至今為止積壓的感情全都吐露出來。
最後……她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柔聲細氣地說——
「嘶……但是……嘶……到頭來……這是由我而始的童話……」
「…………」
「不寫到最後……不好好寫到最後……不也對不起讀者不是嗎？」
說著——
「所以啊……格倫……請你放我去吧——」
瑟莉卡溫柔地把手搭在抓住自己肩膀的格倫的手上。
這時，格倫輕輕把手抽開了。
「……乖孩子」
瑟莉卡微笑道。
「沒事的……我一定連上這個因果……守護你們的未來……所以——」
最後，瑟莉卡再次轉頭過去，頭也不迴地往門那邊邁步——
就在這時——
格倫用雙手抓住瑟莉卡的雙肩——強行把她轉到了自己麵前。
「……啊……」
她瞪大了哭腫了的雙眼，紅色的雙眼中映出了格倫的臉。
然後，她又流出了更多淚水……她無力地低下頭。
「……為什麽……為什麽……格倫……我……已經……」
瑟莉卡還打算說下去。
但是格倫這樣說——
「所以——讓我也陪你一起去寫故事唄」
「……！？」
「不也挺好嗎？師徒合作完成——雖然這劇本肯定會亂成一團」
「笨，笨蛋——！」
瑟莉卡抬起自己的哭臉盯著格倫。
身為三流魔術師的你！？和那個魔術之王！？你是腦子燒糊了嗎……！？」
「…………」
「你是不知道魔王有多厲害，所以才敢這樣說！那家夥強得不得了，可怕得不得了！就連我也不想和它再打一次！麵對那樣的對手，你又能做什麽！？」
「……我可以的。瑟莉卡，隻要和你一起……！」
格倫的迴答讓瑟莉卡無話可說。
「不隻是我，白貓和娜姆魯斯也在！而且我也是背負著那些把我送過來的學院的學生們的心意來到這裏的……！大家都想要幫你！你絕不是一個人！絕對不是一個人！一個人完不成的事情就兩個人完成！兩個人還不行的話就大家一起！大家都成為正義的魔法使就好了！事情就這麽簡單！」
「格，格倫……」
「為什麽你總要一個人扛下一切……！為什麽你就沒有點長進……！？我至今為止都說過多少次了……！？」
「但是……但是唯獨這一次……我不能把你卷進來……因為沒有保證能把你送迴原本的時代……勝利的概率非常之低……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得不去戰鬥……不得不去連接因果……麵對這樣的戰鬥，我又好意思把誰牽扯進來呢！？我又能厚著臉皮拜托誰呢！？我也很辛苦……我也很痛苦……」
「但是……你把我丟下自己一個人出走……這也讓我痛苦得不得了啊……！」
格倫在極近的距離盯著瑟莉卡的臉。
「家人的感情不是道理能講得通的！又不是說每當困難來臨之時都要通過判斷它是否能被克服來選擇是否成為家人！在你恢複記憶的那一刻……你隻需要老實地跟我說明一切，對我說一句話就足夠了！——『幫幫我』——！」
「……！？」
「我是不知道我的到來能不能幫助你勝利！但是……至少你不會一個人背負一切，感到痛苦！不管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起！我會分擔你的重擔，哪怕是一點點……你讓我分擔一點吧！這時你不讓我幫你分擔，我反倒會傷心……！」
聽完格倫的傾訴——
「………………幫……」
瑟莉卡她……
「幫……我……」
她終於……
「……幫幫我……幫幫我……」
她流著淚，哀求般地抓著格倫。
「……你這笨蛋……一開始這樣說不就好了，你這笨蛋……！」
格倫也淚流滿麵地緊緊抱住了瑟莉卡——
————
過了一段時間。
「……多了幾個累贅」
總算是平靜下來的瑟莉卡板著個哭腫了的臉，不高興地把頭扭到一邊。
「而且，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醜」
「閉嘴吧你，你以為我就不會感到害羞的嗎」
格倫狠狠地瞥了一眼瑟莉卡。
希絲緹娜，娜姆魯斯以及龍少女都尷尬地把視線撇到別處。
就在格倫撓頭糾結著到底該如何改變這令人尷尬的情況時。
「格倫……」
忽然，龍少女對格倫搭話。
「你是……那個時候救了我們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時候』是哪個時候。我是露·希爾瓦，空的仆從」
龍少女微微笑道。
「謝謝你格倫，你成為了陪伴在孤獨的空身邊的太陽」
「別了吧你，說得那麽有詩意幹嘛。怪癢癢的」
露·希爾瓦笑了。
「原來如此，在因果尚未確定的此時此刻……未來不知會走向何方。即便如此……未來一定會走向空勝利的那個方向……看到你們以後，我就有了這樣的確信」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即便是在未來的世界，人類還是一樣蠢，無數次地重複著同樣的失敗，毫無長進」
「但是……還是有希望的。我覺得」
「唉，這下擔子重咯」
格倫聳聳肩，對瑟莉卡說道——
「瑟莉卡，我們怎麽辦？已經沒有時間了……」
「當然是往前走」
在大哭一頓以後似乎已經哭爽了的她堅定地說。
「但是……這不是出於不理智的複仇心或是某種責任感。我會為了守護你們的未來而戰，打倒魔王……僅此而已」
聽到瑟莉卡這句話，格倫嘻嘻笑起來。
「那我們就走吧，前往那個『睿智之門』的前方——」
「好，好的！」
希絲緹娜也略有惶恐地表示同意。娜姆魯斯和露·希爾瓦也點點頭。
但是就在這時——
『原來如此……這便是汝的選擇嗎，空……』
一股極其濃鬱的黑暗在門前盤踞著……最後形成了一個影子。
那是個身披著紅色鬥篷的魔人。他的兜帽下方是無限的深淵，看不到表情和神情。
他左手持有紅色魔刀，右手是漆黑魔刀。
一股深不見底的靈氣從他全身上下湧出。
那就像是黑暗本身披上了鬥篷，化作了人形——
「切……說起來好像是啊……門前還有你這家夥……！都殺了你三次了，沒想到你還敢跑出來……！」
瑟莉卡死死盯著魔人，忌恨地咋舌道。
格倫也對這個魔人非常熟悉。
「不會吧……<魔煌刃將>阿爾·汗……！居然會在這裏出現！？」
「怎麽會……！？」
希絲緹娜，娜姆魯斯和露·希爾瓦都僵住了。
阿爾·汗是魔王手下的魔將星之一。
不知是怎麽迴事，他比之前那一次的他要強得多。
難道是因為過了幾千年的時間，他被削弱了嗎。
或者是有什麽別的理由——
格倫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和這個『門衛』的戰鬥絕對會非常慘烈。
（可惡……時間緊迫，後麵還剩個魔王要打……！）
格倫咬緊牙關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
但這時，他感到有些奇怪。
阿爾·汗確實釋放著強大的魔力氣場，但是那並不像之前那次一樣殺氣逼人。
『…………』
阿爾·汗似乎對除空以外的人毫無興趣，他根本就沒看格倫他們一眼。
他直勾勾地盯著空。
判斷到現在應該靜觀其變的格倫小心翼翼地盯著瑟莉卡與阿爾·汗的動向。
「……謔？那你想幹嘛？還要打？」
瑟莉卡一邊朝大門走去並挑釁道。
「好啊？既然殺你幾遍你都不會死，那我就殺你殺到死為止」
但是——
『吾輩不打算與現在的汝戰鬥。如果是至今為止的汝的話，吾輩恐怕早就發動攻擊』
阿爾·汗說出了讓人驚訝的話。
「……？什麽意思？你不是魔王的部下嗎？」
『是。但是，吾輩無時無刻不在追求能成為吾主的人』
「啊……？」
『為此，吾輩與<夜天之少女>交易，得到了十三條性命以及『人類的外形』……』
格倫完全聽不懂魔人在說什麽。
雖然聽不懂……但現在隻能老實聽下去。
『空。吾輩在尋找吾輩真正的主人』
「……？」
『提托斯·庫洛……在這個分歧世界，勉強有成為吾主資格的隻有他一人。但是……空，此時此刻汝想要挑戰他的意誌之光讓吾輩認為汝也有資格……或許……汝才能成為吾輩真正的主人』
「……啊？」
『想必汝等也不明白，汝等人類真正應該麵對的深不見底的邪惡為何。那在黑暗之漩渦中嘲笑一切，生於黑暗，催生黑暗的——『純粹汙垢之黑暗』。汝等自是不會明白。也倒也可以理解——』
「阿爾·汗……你到底在說什麽……！？」
『現在還不是時候。敬畏黑暗吧，但是，不要恐懼它。唯有汝等——唯有人類的意誌之光能將那邪惡討滅——……』
說完，魔人甚至連格倫他們都沒看一眼，就漸漸融入了黑暗之中……
『……當時機成熟之時，吾之真身將在這高貴之門的後方等待……但願在那時，汝能成為吾之主人……空……』
在他留下最後這句話後，他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那，那家夥到底是來幹嘛的……？想起來之前和他戰鬥的時候他也經常說這種意義不明的話……」
放鬆下來的格倫長歎了一口氣。
「魔王的部下——魔將星。他們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加入魔王麾下，成為魔王的尖兵的最強的魔術師們」
希絲緹娜也擦著冷汗說。
「他們加入魔王軍的理由，他們的行動原則都各不相同……但基本上還是位於人類欲望的延長線上……並不是什麽人類無法理解的東西」
財富，權利，知識，物理
，戰鬥的機會……這些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追求。
或者是——相信隻要跟隨魔王，就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好的未來。
雖然不能苟同，但是能夠理解——魔將星們的行動原則基本上就是這樣。
「但是……<魔煌刃將>阿爾·汗……唯獨他的行動原則是到最後都搞不明白的……就連童話的作者，羅朗·埃托利亞也很難處理<魔煌刃將>這個角色，於是強行把它定義為一個『一直在為尋求真正主人而彷徨的武夫』……」
「我倒覺得這樣寫也沒什麽錯……不過到頭來他還是謎團重重……」
格倫一邊撓著頭一邊說。
「……管他呢，反正這對我們是個利好」
瑟莉卡朝門走去。
「雖然不是很懂……但是能避免與阿爾·汗戰鬥就能通過『睿智之門』實屬僥幸……之前在這裏消耗了不少戰鬥力……」
「瑟莉卡……」
「走吧，格倫」
瑟莉卡迴頭對格倫說。
「我一定會打倒魔王，連接過去與未來的因果，守護你們的未來……所以，你們也得幫我」
「嗯，這是當然的。讓我們一起結束這一切吧！」
格倫用力點頭，跟了上去。
就這樣，一行人走進了『睿智之門』。
——最終決戰將近。
但是不知為何，格倫根本不覺得自己會輸。
沒錯，自己是和自己憧憬著的『正義的魔法使』本尊一起戰鬥，何懼之有？倒不如說自己現在無比興奮。
沒想到自己能夠見證這曆史的轉折。
即便是……在這場決戰中死去……他恐怕也不會感到後悔吧。
————
正因為他有些興奮，所以他到最後都沒有察覺到一點。
……瑟莉卡所說的話——
『連接因果』
『守護未來』
——彷徨於白日夢之中的格倫的意識突然被拽了迴來。
他這才迴過神來自己還在不斷向前奔跑著。
這裏是前不久他們剛剛進入的『嗟歎之塔』內部。
自己都佩服自己剛剛居然一跤都沒摔。
「老師……你真的沒事嗎？感覺你剛剛好像心不在焉的……」
在右邊跑著的希絲緹娜懷著擔憂仰望著他。
「你可振作一點吧，這裏可是敵人的大本營。千萬別掉以輕心哦」
在格倫左邊跑著的娜姆魯斯吐槽道。
格倫思考反芻剛剛做過的白日夢的內容並沉默——
最後，他重新開口。
「我大概知道我時不時會作的白日夢到底是什麽了」
格倫瞥了一眼娜姆魯斯。
「……啊？你在說啥？」
「當我什麽都沒說，我們還是趕路吧」
說完，格倫加快了步伐。
格倫他們總算是追著瑟莉卡進入了『嗟歎之塔』內部。
然而，接下來的旅途卻異常輕鬆。
第1層到第9層——『通往覺醒的旅程』。
第10層到第49層——『愚者的試煉』。
格倫他們隻花了幾個小時就輕鬆突破了這兩個階層。
按理說『愚者的試煉』裏本該有會定期隨機生成的複雜迷宮，各種可怕的陷阱和守護者以及魔力稀薄地帶這些能將入侵者打入嗟歎與絕望之地獄的機關——
「……都說啦，上次襲擊的時候空已經把這裏的防衛機關核心破壞了。再過個好幾百年這些可能就會修複如初，再次開始阻擋入侵者了吧……但現在是隨便通過的狀態」
即便是娜姆魯斯有事先說明過，但他還是不敢相信。
他們來到了第50層，『門衛的駐地』。結果，他們在來到這裏之前根本沒遇到任何複雜的機關，幾乎是以直線路徑過來的。
「話說……這裏就是『門衛的駐地』……支配階級的魔術師們的住處，第二個都城……」
格倫環視著周圍的狀況感歎道。
「……真慘」
「是啊……」
希絲緹娜也皺著眉頭讚同道。
從第50層開始的空間雖然是塔的內部，但往外看能看到無限的宇宙——然而現在覆蓋他們視野的卻是——
屍體，屍體，屍體，屍體，屍體——
眼前到處都是早已斷氣了的，連全屍都沒留下的魔術師的殘骸。
似乎也有人嚐試過去清理屍體……但是終究是杯水車薪。還有太多未被清理的屍體。
有幸能留下『麵容』的屍體們的表情也都無一例外，定格在無比絕望與怨恨上。
「……這是空上次襲擊時候造成的殺傷」
娜姆魯斯平淡地說。
「……這些人都在臨死之前發出了極強烈的詛咒。真是笨蛋……這樣一來他們的靈魂將會被束縛在這裏，永遠在此地徘徊。魔術師不謹慎對待自己的言行，隨便吐出言靈就會是這種下場」
「老，老師……這難道是……」
「……嗯」
格倫對臉色鐵青的希絲緹娜點點頭。
這地方……他們有印象。
腦袋裏分散在各處的拚圖逐漸拚接在一起，構成一麵『真相』。
但是現在沒工夫去好好迴味這幅拚圖了。
轟鳴……
這時，巨大的響動讓整個地麵為之震顫。
腳下震動著，塵埃從頭頂上落下來。整個空間都晃動了。
似乎是下麵的階層發生了什麽事。
「……剛，剛才那響動是……？」
「那家夥在戰鬥吧」
格倫和希絲緹娜進行如此對話。
「……怎麽說呢……還真覺得各種懷念啊……」
過去與未來奇妙的吻合以及奇妙的命運的安排讓人感慨萬千，但格倫已經心無旁騖。
「……走吧白貓！」
「啊，是！」
希絲緹娜心情複雜地迴答。
格倫帶著希絲緹娜一起往塔的更深處趕去——
————
奔跑著，奔跑著，奔跑著。
他們穿過了塔內的都市區，繞到階層的外圍然後走下樓梯，一級又一級地往下。
格倫他們的腳步聲在通道裏迴蕩。
戰鬥的喧囂——魔術炸裂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好近……」
現在格倫他們穿過了一個筆直的走廊，漸漸靠近位於走廊對麵的拱門出口。
穿過了拱門之後——
眼前是一個像大鬥技場一樣的廣場。
火焰在圓形場地上的各處熊熊燃燒著。
在隔著圓形場地的更遠處——一扇已經敞開了的透著幽深黑暗的大門高高聳立著。
在未來世界看到時還緊閉著的大門現在已經被解除了封印。
而在大門的麵前——
「哼——！」
瑟莉卡正與無數魔術師戰鬥著。
恐怕是『嗟歎之塔』裏的幸存的魔術師們將這裏選擇為他們最後的戰場了吧。
眾多魔術師聚集在這裏，拚命對瑟莉卡射出象征死亡的咒文。
但是——大勢已定。
「——<<<滾吧>>>！」
隻用兩個字就啟動了的黑魔【等離子加農（sma·cannon）】，【地獄烈火（inferno·re）】，【堅冰地獄（freezing·hell）】——上位的b級軍用攻擊咒文肆虐全場。極粗的光束炮，滾燙的火浪，閃耀著冰晶的冷氣結界，憑蠻力將襲向瑟莉卡的魔術師們消滅，破壞，屠殺殆盡。
「……一群雜碎」
在恢複所有記憶之後所有的魔術技巧都重迴巔峰的瑟莉卡即便是使用近代的魔術都能造成如此破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莉卡發招之後，龍之少女馬上為了填補空檔而舉起右手往前衝。
衝進魔術師大群之中的她隻要揮揮自己的小手，魔術師們便被肢解成碎塊，散落在地上。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哈……！」
「可，可惡……可惡……！你這叛徒……！」
「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煩人·去死吧>」
瑟莉卡對發出哀嚎在地上掙紮的魔術師們作出最後一擊。
雷光從天而降，慘叫聲和一股令人不快的氣味撲鼻而來。
她一人孤高地屹立在將萬物破壞殆盡，將所有人都趕盡殺絕的漩渦之中——就像魔王一樣。
格倫意味深長地看著瑟莉卡這個姿態。
然後，他緩緩走下樓梯。
他走向位於中央的圓形場地。
希絲緹娜和娜姆魯斯也麵麵相覷，然後跟在格倫身後。
最後，等到格倫來到場地上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轟——！
一束散發著超高熱量的火柱竄上天空，將痛哭求饒的魔術師們燒得連灰都不剩下。、
「……嘶……嘶……！哈……哈……！」
格倫走向在場地中央喘著粗氣的瑟莉卡。
「老，老師……」
「空……」
「你，你們……！？」
希絲緹娜，娜姆魯斯以及龍少女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
格倫來到瑟莉卡的背後……對她搭話——
「……這好令人懷念啊」
格倫苦笑道——
「哈哈……說起來之前也有過類似的事啊」
他仰望著通向深不見底的黑暗的巨大的門。
她好像早已察覺到格倫來到了她的背後。
「是……啊……」
瑟莉卡頭也不迴地這麽迴答。
隨後，她對格倫發問。
「你到底……來這裏幹嘛的……」
「我是來接那個不聽勸的頭鐵師傅迴家的」
「你為什麽要來……？」
「搭救家人還需要理由嗎？」
「…………」
瑟莉卡沉默了片刻——
「混蛋，快滾迴去——啊啊……可惡，是這麽迴事啊……此時此刻特異點的因果還沒確定，你們沒辦法迴到現代……那麽你們就乖乖在塔姆天文神殿等著吧。接下來我一定會戰勝魔王的」
最後對格倫這樣說。
說完，她頭也不迴地朝門那邊走去。
「……等一下，你這就想走？」
格倫從後方抓住了瑟莉卡的肩膀。
「放開我」
瑟莉卡嚐試把格倫的手甩開。
但是——格倫緊緊地抓著她不放。
「放手」
「不放」
「你放手」
「不放」
「我讓你放手！」
「我都說了我不放！」
沉默……
氣氛非常緊張。
是什麽人了吧……」
「嗯，我知道……」
格倫長歎一口氣，他迴味著這個已經非常明了的事實。
「瑟莉卡……你就是『正義的魔法使』」
「…………」
「真是太奇妙了……」
格倫感慨頗深地說。
「我曾經被你搭救……想要稱為像你一樣厲害的魔術師……所以我開始憧憬童話裏的『正義的魔法使』。但是……沒想到那個童話裏的『正義的魔法使』就是你……這真的太巧了……」
「……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瑟莉卡無氣力地感歎道。
「我不是你所憧憬的那個用一隻魔杖就能讓所有人獲得幸福，讓所有人笑出來的『正義的魔法使』……我隻是個醜陋的，無藥可救的惡鬼。我不是為了守護他人而戰，我隻是被魔王奪走了一切，殺死了一切，結果求死還不成……於是覺得不親手殺了魔王不解氣的——一個早就沒救了的人」
「…………」
「殺死魔王……僅僅為了這個目的，我犧牲了我自己的一切……就連那些仰慕我的人，信賴我的人……我也全都犧牲掉了。我手上已經沾滿了各種人的鮮血。我可不是那種值得你仰慕的人……」
「……複仇」
格倫迴應道——
「這就是……你遺忘的使命？」
「沒錯」
「所以……你才迴到了這個世界？是為了複仇？」
「……對——」
「——對個屁！」
格倫怒吼著打斷了瑟莉卡點頭將要給出的迴應。
「現在的你，怎麽可能會為了這種無聊的理由拋棄我們屁顛屁顛地跑迴這個時代！？你以為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多久！？我很清楚，你是為了我們才迴來的！你是為了守護我們所在的未來，才迴到這個時代的……！」
「——！？」
娜姆魯斯和龍少女聽到格倫的喊叫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她們用一種非常震驚地表情看著沉默的瑟莉卡。
「沒錯……在我們的時代。魔王是『已經被打倒』了的！所以如果你不迴來打倒魔王的話因果就會崩壞！如果你不迴來的話，我們的時代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在你決心『不迴去』的那一瞬間，我們的那個世界就會直接消失！所以——……」
「是……啊。嗯，沒錯」
瑟莉卡露出一種透著自嘲的笑容。
「說實話……恢複了記憶，恢複了曾經的魔術技巧的我其實也有『不去管這一切』這個選項……」
「……瑟莉卡……」
「我能將我周圍的一個小世界從次元樹中……從因果律中切割出來，製造出一個不會通向任何未來的小小的閉鎖空間……並在那裏和你們一起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永遠做這樣的美夢……以我的能力，我是可以做到這些事……」
不會通向任何未來的，閉鎖的世界。
聽到這裏，格倫想到了在阿爾紮諾帝國代表選拔會期間遭遇到的永遠重複的那一周——被露·基爾的時鍾改變成閉環的世界。
「……但是……我又怎麽能作出那種孬種才做的事……那根本不是你所憧憬著的『正義的魔法使』會做的事……」
「…………」
「畢竟我和你約好了……在那個雪山裏……我和你約好要成為你花一輩子時間都追不上的，帥氣的『正義的魔法使』……」
「…………」
「所以這裏交給我，你迴去吧……」
瑟莉卡背對著格倫，用爽朗的聲音說。
「沒事的。你總歸是能明白的吧？我並不是腦袋一熱衝到這裏來的。雖說我對魔王的複仇心也不是完全消失了，但正如你所說，我是為了守護你們的未來而來的。哈哈，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帥？……」
娜姆魯斯和龍少女這時又露出了更加驚愕的表情。
她們的表情像是在說——那個瑟莉卡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瑟莉卡露出溫和的表情繼續說——
「所以……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你們先迴去等著吧。沒事的……我肯定會打倒魔王，守護你們的未來，所以——」
瑟莉卡還在這樣勸說格倫。
但是——
「…………」
格倫還是緊緊抓著瑟莉卡的肩膀不放。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
瑟莉卡苦笑道。
格倫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你……根本就沒打算活著迴來，對吧？」
在一旁觀望著的希絲緹娜也嚇了一跳。
「…………」
瑟莉卡沉默不語。
這樣的沉默勝過任何雄辯。
「你打算拚上性命守護我們的未來……對吧？」
麵對格倫這個問題——
「……一百年」
瑟莉卡有氣無力地說——
「那一天，和迪利卡簽訂契約的我花了一百年時間修煉魔術本領。雖然在與魔王進行第一次決戰時時機還不成熟，但我的強大在那時確實就到達了人類這個種族能達到的最高峰……至少那時候沒有比我更強的人了」
「…………」
「即便如此——我還是被魔王打敗了」
瑟莉卡的肩膀顫抖著。
「沒錯……我在這百年時間，不管是醒著還是睡覺都在思考著如何殺死魔王，付出自己的一切進行修煉……結果還是沒能戰勝魔王……」
「…………」
「這次是第二迴。現在的我的力量……和之前的我相比已經被削弱了很多……不可能的……這樣下去不可能贏……肯定贏不了……明明我必須要贏！」
「…………」
「所以——我隻有拚上性命戰鬥了！即便是死，也要拉著它一起下地獄！」
終於，她忍不住了——
「啊，我真後悔，我真想迴去！真想和你一起迴到那個時代！在那個時代和你一起生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樣安穩的生活，為什麽我非得做這種事不可……！？但是……如果我不戰鬥的話，就連我和你生活過的那個未來也會化為泡影……和你一同度過的幸福時光就會化為泡影……所以……所以……！」
瑟莉卡的淚水從眼角溢出，劃過臉頰，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麵上。
「……瑟莉卡……！」
「閉嘴！你給我走開你這蠢徒弟！」
瑟莉卡像小孩鬧別扭一樣拒絕著格倫。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麽拋下你直接迴到這個令人作嘔的時代的嗎！？因為隻要看到你我就沒辦法下那個決心啊！隻要看到你就有想要拋開一切的衝動！但是，你這蠢蛋居然追我追到這裏來……！你這笨蛋……你這大笨蛋啊啊啊啊……！」
「……！」
「都一起生活那麽久了，你也該明白了吧！？我根本就不強，我弱得很！什麽魔王，什麽正義的魔法使！這些我根本就不想管！別把這種重擔推給我這種沒有人扶著就連路都走不動的弱女子啊！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嚎啕大哭，像是要將至今為止積壓的感情全都吐露出來。
最後……她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柔聲細氣地說——
「嘶……但是……嘶……到頭來……這是由我而始的童話……」
「…………」
「不寫到最後……不好好寫到最後……不也對不起讀者不是嗎？」
說著——
「所以啊……格倫……請你放我去吧——」
瑟莉卡溫柔地把手搭在抓住自己肩膀的格倫的手上。
這時，格倫輕輕把手抽開了。
「……乖孩子」
瑟莉卡微笑道。
「沒事的……我一定連上這個因果……守護你們的未來……所以——」
最後，瑟莉卡再次轉頭過去，頭也不迴地往門那邊邁步——
就在這時——
格倫用雙手抓住瑟莉卡的雙肩——強行把她轉到了自己麵前。
「……啊……」
她瞪大了哭腫了的雙眼，紅色的雙眼中映出了格倫的臉。
然後，她又流出了更多淚水……她無力地低下頭。
「……為什麽……為什麽……格倫……我……已經……」
瑟莉卡還打算說下去。
但是格倫這樣說——
「所以——讓我也陪你一起去寫故事唄」
「……！？」
「不也挺好嗎？師徒合作完成——雖然這劇本肯定會亂成一團」
「笨，笨蛋——！」
瑟莉卡抬起自己的哭臉盯著格倫。
身為三流魔術師的你！？和那個魔術之王！？你是腦子燒糊了嗎……！？」
「…………」
「你是不知道魔王有多厲害，所以才敢這樣說！那家夥強得不得了，可怕得不得了！就連我也不想和它再打一次！麵對那樣的對手，你又能做什麽！？」
「……我可以的。瑟莉卡，隻要和你一起……！」
格倫的迴答讓瑟莉卡無話可說。
「不隻是我，白貓和娜姆魯斯也在！而且我也是背負著那些把我送過來的學院的學生們的心意來到這裏的……！大家都想要幫你！你絕不是一個人！絕對不是一個人！一個人完不成的事情就兩個人完成！兩個人還不行的話就大家一起！大家都成為正義的魔法使就好了！事情就這麽簡單！」
「格，格倫……」
「為什麽你總要一個人扛下一切……！為什麽你就沒有點長進……！？我至今為止都說過多少次了……！？」
「但是……但是唯獨這一次……我不能把你卷進來……因為沒有保證能把你送迴原本的時代……勝利的概率非常之低……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得不去戰鬥……不得不去連接因果……麵對這樣的戰鬥，我又好意思把誰牽扯進來呢！？我又能厚著臉皮拜托誰呢！？我也很辛苦……我也很痛苦……」
「但是……你把我丟下自己一個人出走……這也讓我痛苦得不得了啊……！」
格倫在極近的距離盯著瑟莉卡的臉。
「家人的感情不是道理能講得通的！又不是說每當困難來臨之時都要通過判斷它是否能被克服來選擇是否成為家人！在你恢複記憶的那一刻……你隻需要老實地跟我說明一切，對我說一句話就足夠了！——『幫幫我』——！」
「……！？」
「我是不知道我的到來能不能幫助你勝利！但是……至少你不會一個人背負一切，感到痛苦！不管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起！我會分擔你的重擔，哪怕是一點點……你讓我分擔一點吧！這時你不讓我幫你分擔，我反倒會傷心……！」
聽完格倫的傾訴——
「………………幫……」
瑟莉卡她……
「幫……我……」
她終於……
「……幫幫我……幫幫我……」
她流著淚，哀求般地抓著格倫。
「……你這笨蛋……一開始這樣說不就好了，你這笨蛋……！」
格倫也淚流滿麵地緊緊抱住了瑟莉卡——
————
過了一段時間。
「……多了幾個累贅」
總算是平靜下來的瑟莉卡板著個哭腫了的臉，不高興地把頭扭到一邊。
「而且，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醜」
「閉嘴吧你，你以為我就不會感到害羞的嗎」
格倫狠狠地瞥了一眼瑟莉卡。
希絲緹娜，娜姆魯斯以及龍少女都尷尬地把視線撇到別處。
就在格倫撓頭糾結著到底該如何改變這令人尷尬的情況時。
「格倫……」
忽然，龍少女對格倫搭話。
「你是……那個時候救了我們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時候』是哪個時候。我是露·希爾瓦，空的仆從」
龍少女微微笑道。
「謝謝你格倫，你成為了陪伴在孤獨的空身邊的太陽」
「別了吧你，說得那麽有詩意幹嘛。怪癢癢的」
露·希爾瓦笑了。
「原來如此，在因果尚未確定的此時此刻……未來不知會走向何方。即便如此……未來一定會走向空勝利的那個方向……看到你們以後，我就有了這樣的確信」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即便是在未來的世界，人類還是一樣蠢，無數次地重複著同樣的失敗，毫無長進」
「但是……還是有希望的。我覺得」
「唉，這下擔子重咯」
格倫聳聳肩，對瑟莉卡說道——
「瑟莉卡，我們怎麽辦？已經沒有時間了……」
「當然是往前走」
在大哭一頓以後似乎已經哭爽了的她堅定地說。
「但是……這不是出於不理智的複仇心或是某種責任感。我會為了守護你們的未來而戰，打倒魔王……僅此而已」
聽到瑟莉卡這句話，格倫嘻嘻笑起來。
「那我們就走吧，前往那個『睿智之門』的前方——」
「好，好的！」
希絲緹娜也略有惶恐地表示同意。娜姆魯斯和露·希爾瓦也點點頭。
但是就在這時——
『原來如此……這便是汝的選擇嗎，空……』
一股極其濃鬱的黑暗在門前盤踞著……最後形成了一個影子。
那是個身披著紅色鬥篷的魔人。他的兜帽下方是無限的深淵，看不到表情和神情。
他左手持有紅色魔刀，右手是漆黑魔刀。
一股深不見底的靈氣從他全身上下湧出。
那就像是黑暗本身披上了鬥篷，化作了人形——
「切……說起來好像是啊……門前還有你這家夥……！都殺了你三次了，沒想到你還敢跑出來……！」
瑟莉卡死死盯著魔人，忌恨地咋舌道。
格倫也對這個魔人非常熟悉。
「不會吧……<魔煌刃將>阿爾·汗……！居然會在這裏出現！？」
「怎麽會……！？」
希絲緹娜，娜姆魯斯和露·希爾瓦都僵住了。
阿爾·汗是魔王手下的魔將星之一。
不知是怎麽迴事，他比之前那一次的他要強得多。
難道是因為過了幾千年的時間，他被削弱了嗎。
或者是有什麽別的理由——
格倫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和這個『門衛』的戰鬥絕對會非常慘烈。
（可惡……時間緊迫，後麵還剩個魔王要打……！）
格倫咬緊牙關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
但這時，他感到有些奇怪。
阿爾·汗確實釋放著強大的魔力氣場，但是那並不像之前那次一樣殺氣逼人。
『…………』
阿爾·汗似乎對除空以外的人毫無興趣，他根本就沒看格倫他們一眼。
他直勾勾地盯著空。
判斷到現在應該靜觀其變的格倫小心翼翼地盯著瑟莉卡與阿爾·汗的動向。
「……謔？那你想幹嘛？還要打？」
瑟莉卡一邊朝大門走去並挑釁道。
「好啊？既然殺你幾遍你都不會死，那我就殺你殺到死為止」
但是——
『吾輩不打算與現在的汝戰鬥。如果是至今為止的汝的話，吾輩恐怕早就發動攻擊』
阿爾·汗說出了讓人驚訝的話。
「……？什麽意思？你不是魔王的部下嗎？」
『是。但是，吾輩無時無刻不在追求能成為吾主的人』
「啊……？」
『為此，吾輩與<夜天之少女>交易，得到了十三條性命以及『人類的外形』……』
格倫完全聽不懂魔人在說什麽。
雖然聽不懂……但現在隻能老實聽下去。
『空。吾輩在尋找吾輩真正的主人』
「……？」
『提托斯·庫洛……在這個分歧世界，勉強有成為吾主資格的隻有他一人。但是……空，此時此刻汝想要挑戰他的意誌之光讓吾輩認為汝也有資格……或許……汝才能成為吾輩真正的主人』
「……啊？」
『想必汝等也不明白，汝等人類真正應該麵對的深不見底的邪惡為何。那在黑暗之漩渦中嘲笑一切，生於黑暗，催生黑暗的——『純粹汙垢之黑暗』。汝等自是不會明白。也倒也可以理解——』
「阿爾·汗……你到底在說什麽……！？」
『現在還不是時候。敬畏黑暗吧，但是，不要恐懼它。唯有汝等——唯有人類的意誌之光能將那邪惡討滅——……』
說完，魔人甚至連格倫他們都沒看一眼，就漸漸融入了黑暗之中……
『……當時機成熟之時，吾之真身將在這高貴之門的後方等待……但願在那時，汝能成為吾之主人……空……』
在他留下最後這句話後，他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那，那家夥到底是來幹嘛的……？想起來之前和他戰鬥的時候他也經常說這種意義不明的話……」
放鬆下來的格倫長歎了一口氣。
「魔王的部下——魔將星。他們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加入魔王麾下，成為魔王的尖兵的最強的魔術師們」
希絲緹娜也擦著冷汗說。
「他們加入魔王軍的理由，他們的行動原則都各不相同……但基本上還是位於人類欲望的延長線上……並不是什麽人類無法理解的東西」
財富，權利，知識，物理
，戰鬥的機會……這些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追求。
或者是——相信隻要跟隨魔王，就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好的未來。
雖然不能苟同，但是能夠理解——魔將星們的行動原則基本上就是這樣。
「但是……<魔煌刃將>阿爾·汗……唯獨他的行動原則是到最後都搞不明白的……就連童話的作者，羅朗·埃托利亞也很難處理<魔煌刃將>這個角色，於是強行把它定義為一個『一直在為尋求真正主人而彷徨的武夫』……」
「我倒覺得這樣寫也沒什麽錯……不過到頭來他還是謎團重重……」
格倫一邊撓著頭一邊說。
「……管他呢，反正這對我們是個利好」
瑟莉卡朝門走去。
「雖然不是很懂……但是能避免與阿爾·汗戰鬥就能通過『睿智之門』實屬僥幸……之前在這裏消耗了不少戰鬥力……」
「瑟莉卡……」
「走吧，格倫」
瑟莉卡迴頭對格倫說。
「我一定會打倒魔王，連接過去與未來的因果，守護你們的未來……所以，你們也得幫我」
「嗯，這是當然的。讓我們一起結束這一切吧！」
格倫用力點頭，跟了上去。
就這樣，一行人走進了『睿智之門』。
——最終決戰將近。
但是不知為何，格倫根本不覺得自己會輸。
沒錯，自己是和自己憧憬著的『正義的魔法使』本尊一起戰鬥，何懼之有？倒不如說自己現在無比興奮。
沒想到自己能夠見證這曆史的轉折。
即便是……在這場決戰中死去……他恐怕也不會感到後悔吧。
————
正因為他有些興奮，所以他到最後都沒有察覺到一點。
……瑟莉卡所說的話——
『連接因果』
『守護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