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菲傑德市區,某上流階級專用高級旅館的房間裏。


    「結果如何?雷歐司。」


    「唉呀呀……就跟你預測的一樣。」


    雷歐司正在跟某人談話。


    「一如你的劇本,名叫葛倫的那個男子跑出來主持公道了。你預測他有很高的機率會跟我提出決鬥……還真被你說中了……你是預言家嗎?」


    「沒那麽誇張。我不過隻是在預測行動罷了。不過多虧某個小秘技的幫助,我的預測精準度比一般人都還要高出許多……這我倒是無法否定。」


    麵露冷笑的那名人物——戴了頂圓頂硬禮帽遮住眼睛,領口打上了領結,身穿旅用長外衣的男子,他正是幫雷歐司駕駛馬車的馬夫。


    「那個男人至今仍頑固地稱唿那名少女為『白貓』。所以我計算出有相當高的機率事情會往那個方向發展。哈哈哈……說來還真是諷刺又教人哭笑不得哪。那男人似乎下意識地在說服自己相信『她是「白貓」,跟那個女人不一樣』的樣子呢……」


    「那個女人指的是……?」


    「啊,當我在自言自語。你就忘了我說的話吧,雷歐司。」


    「……好,我忘記就是了。」


    或許是雷歐司也沒太大的興趣,他以幹脆到不甚自然的態度放棄追究。


    「話說迴來……你還真快就讓他上鉤了哪。虧我準備了好幾十套劇本設法引誘葛倫動起『那個念頭』……算了,省了一堆麻煩也好。雖然簡單得讓人覺得有些沒挑戰性就是了。」


    馬夫青年喃喃說道後,雷歐司聳肩一笑置之。


    「是啊。我一定會借這次的決鬥奪得西絲蒂娜的心。一旦她成為我的女人,席貝爾家也形同我的嚢中物……隻要將那個魔術的名門席貝爾家納入我旗下,克萊特斯本家派的權威將無人能敵。如此一來不隻能徹底封住可恨的分家的嘴,克萊特斯伯爵家也遲早會變成完全屬於我的東西。」


    「…………」


    雖然兩人的對話有點雞同鴨講的味道,不過馬夫青年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沒錯……克萊特斯家、這個世界的榮光全部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馬夫轉過身背對燃燒起鬥誌、陶醉在自己野心中的雷歐司,重新戴好帽子。


    「對,就是這樣……雷歐司。你就好好奉陪葛倫吧……你將成為我的『正義』的基石……」


    馬夫青年如此喃喃說道後,扭曲起嘴角露出無比冷酷的笑容——


    葛倫向雷歐司宣戰的隔天。


    葛倫和雷歐司以某女學生的伴侶寶座為賭注,即將展開決鬥……這個風聲立刻傳遍了學院各個角落。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那個問題講師又幹了什麽好事嗎?」


    「聽說雷歐司老師和西絲蒂娜已經由雙方父母幫他們決定好婚事了……」


    「原、原來如此……畢竟兩人都是名門世家出身的嘛……確實滿有可能的……?」


    「簡單地說,是葛倫老師在破壞人家感情嗎……太、太不要臉了吧……」


    「聽說他想趁機抱住長期飯票呢……很有那個人的風格……」


    「早就和人論及婚嫁的雷歐司老師也就算了,葛倫是老師耶,別對女學生下手好嗎……」


    「葛倫老師加油……不要讓雷歐司大人落入那種女人的手中……」


    「先別說那個了,兩個大男人為了一名女子爭得你死我活!呀!呀!好浪漫喔!」


    後來關於這場決鬥的話題在學院延燒了好一陣子。


    葛倫和雷歐司,誰會是贏家?又會以什麽樣的決鬥方式來一決勝負?兩人的動向不由分說地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於是——


    「……魔導戰術演習?」


    在課堂空檔的休息時間,雷歐司主動找葛倫提出決鬥方式,葛倫聞言後皺起了眉頭。


    「沒錯。我臨時代課的班級和你執教的班級下次要一起上魔導戰術演習對吧?我們就用那個來一決勝負吧。」


    「換言之,我們要較量的是身為魔術講師……指導者的能力……是嗎?」


    「……如果要直白地說,就是那樣沒錯吧。」


    有一門課名叫魔導戰術論,這堂課教導學生的不是魔術本身,而是專門傳授魔術師對戰的基礎戰鬥理論,以及運用魔術的戰術和戰鬥技能。至於所謂的魔導戰術演習,一如字麵所示就是魔導戰術論的演習授業。


    這門課通常會安排學生進行一對一模擬魔術戰,或者讓學生用魔術跟魔像戰鬥,目的在於提升學生在戰鬥能力方麵的實力。


    「這是最適合用來決定『你跟我誰才是配得上西絲蒂娜的男人』的方式了吧?」「等、等一下,雷歐司!」


    在旁聆聽對話的西絲蒂娜連忙打岔。


    「這方式不公平!因為這次的魔導戰術演習——不是魔導兵團戰嗎!」


    魔導兵團戰。讓學生體驗何謂魔術師的團體戰——說穿了,此乃模擬魔術戰,目的為幫助學生培養魔術師在戰場上所必須具備的戰術觀念——是一種類似魔導兵軍事演習的活動。


    在這場模擬戰中,每一個班級將代表一支魔導兵部隊,由責任講師負責調度指揮,和其他講師指揮的部隊進行團體戰。


    帝國政府向來將魔術師視為對抗其他諸國的潛在戰力,而且假如國家有難,他們也不排除把學院裏的小小魔術師當作戰力使用。過去實際發生過的例子雖然屈指可數,不過據說四十年前的『奉神戰爭』在進入末期後,曾有熱血報國的學徒從魔術學院出陣,多虧他們的支援,帝國才驚險奪下勝利。


    因為諸如此類的理由,阿爾紮諾帝國魔術學院設計有魔導兵團戰的教育課程,而且是所有男學生的必修課,盡管這樣的安排是好是壞仍有討論空間。


    至於西絲蒂娜抗議這場魔導兵團戰不公平,最大理由在於——


    「魔導兵團戰——這不就是你的專門領域嗎?雷歐司!」


    聽到西絲蒂娜的指責,雷歐司露出淺淺的微笑。


    軍用魔術的研究不是隻有開發、改良高殺傷力的戰爭用魔術而已。當中也包括了咒文的運用方式,以及關於魔導兵的戰術和戰略的研究。


    換言之,平常就專門研究這方麵的雷歐司占了壓倒性的優勢。


    「有什麽問題嗎?決定規則的優先權在接受決鬥的那一方手上。況且,雖然有擅不擅長的區別,可是論條件本身雙方都是平等的,不是嗎?」


    「話、話是這樣沒錯……」


    西絲蒂娜交互打量了保持緘默的葛倫和一臉從容的雷歐司。


    雷歐司明顯是有備而來。


    他以接受決鬥者的身分當作借口,開出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然而——


    「好啊,就照你說的方式決鬥。」


    「老、老師……」


    葛倫卻一口答應了,西絲蒂娜難掩內心的動搖。


    「嗬嗬,沒想到你這人還挺豪爽的。我本以為你會抱怨不公平呢。」


    「哈,如果不在你的主場狠狠修理你一頓,就算我裸了你,你還是會不死心地糾纏白貓吧?」


    「……希望你到時不要後悔就好。」


    表情流露出一絲不悅的雷歐司直接轉身離開。


    恰巧撞見這一幕而在遠處圍觀的學生們,懷著捏了一把冷汗的心情,目送雷歐司的背影離去……


    ——於是……


    如此這般,在葛倫執教的二班的教室裏——


    「為了讓我順利跟白貓結為連理,從此享盡榮華富貴,得到夢想中的無業宅男生活—現在起,我要對你們展開魔導兵團戰的特別


    課程!」


    「「「「不要鬧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倫一站上講台就不分青紅皂白變更上課內容,理所當然地引起班上的強烈反彈。


    「不要把我們牽扯進去好嗎!?」


    「就是說啊!拜托你認真上課!」


    台下學生抱怨連連。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按照原先的課程表,這節本來是要上黑魔術課才對。


    「啊啊,吵死了!各必修課要怎麽進行是交由責任講師全權裁量的喔!?」


    「嗚……」


    「唉,其實我也不想把你們拖下水啦……隻是我想說黑魔術的進度剛好有些超前,魔導戰術論的進度又剛好有一點落後……迫於無奈,我隻好變更預定了……我也是迫、於、無、奈、啊。」


    「不愧是老師……可以若無其事地幹出一般老師絕對不會做的事。」


    「他這點讓人一點都不感動,也不會覺得欽佩……」


    「他也太拚了吧……真的那麽想攀龍附鳳嗎……?」


    學生們已經拿他沒轍,麵露放棄抵抗的表情。


    至於西絲蒂娜,她氣得麵紅耳赤,整個人不停在顫抖。


    不過葛倫說得並非全無道理,所以她也沒辦法說教。


    「哼。我對老師的決鬥結果是沒什麽興趣啦……不過你隻是在白費力氣。」


    這時——


    一個冷冷的聲音替吵吵鬧鬧的教室潑了一盆冷水。


    那個人就是戴著圓框眼鏡,麵露帶著嘲諷意味冷笑的男學生——基伯爾。


    「哦……你說白費力氣的意思是?」


    「這班級算得上是戰力的魔術師,充其量隻有我和西絲蒂娜還有溫蒂,五根手指就算得出來了不是嗎?而且在模擬戰可以使用什麽咒文也都有所限製,隻會作弊煉金術的梨潔兒也派不上用場。」


    雖然班上同學聽了基伯爾那一針見血的發言都很不爽,不過就某層麵來說這也是事實。


    葛倫執教的二班,除了少部分學生之外,其他都是實力平庸的泛泛之輩。


    相對的,雷歐司代課的班級有許多成績優秀的學生,一般公認他們的實力僅次於哈雷執教的班級。


    此外,魔導兵團戰不像魔術競技祭,學生可以在各自擅長的領域一較高下,所有人都必須在相同條件下挑戰同樣的競賽。


    所以,和整體實力數一數二的班級打模擬軍團戰,根本比都不用比……不隻基伯爾這麽覺得,其實全班都有這樣的共識。


    然而……


    「你在胡說什麽啊。在這個時間點,我們班沒有任何人能在戰場上發揮作用好嗎?老實告訴你,像你這種家夥是最派不上用場的。」


    「啥——」


    被葛倫狠狠反咬一口,基伯爾嘴巴一開一闔地愣住了。


    班上一陣嘩然。基伯爾是這個班級成績僅次於西絲蒂娜的優秀學生,即使跟同學年的其他學生相比,他的實力也一樣能擠進前段班。


    這樣的基伯爾卻被批評為最派不上用場——葛倫這番謎樣的發言,不由分說地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好了,本來我想開門見山地立刻把關於魔導兵團戰……魔術師該如何在戰場戰鬥的心得傳授給你們……不過,首先有件事我必須先說清楚。你們似乎擁有某個天大的誤會。」


    葛倫在學生們的注目下聳聳肩膀。


    「魔術師的戰場——沒有所謂的英雄存在。」


    葛倫以這句話為特別授業拉開了序幕。


    …………


    ……時光飛逝,一眨眼幾天過去了。


    (……能教那些家夥的東西我都教了……也動了一點『手腳』……再來就看我這個指揮官該如何運用戰力了嗎?)


    葛倫獨自一人默默走在入夜後的菲傑德繁華鬧街。


    (是說……對那些家夥還真是不好意思……讓他們被卷入了我的私人紛爭裏麵……可是我……那男的……)


    葛倫的腦海裏忽然浮現那貌似完美紳士的男子所露出的冷笑。


    (可惡……雷歐司……唯獨他,我絕對……)


    葛倫籲了口氣,設法讓激動的情緒冷靜下來。現在想這些也於事無補。


    葛倫轉換心情,靜靜地繼續向前走。


    他無視路上死纏爛打的拉客人員,脫離熱鬧的繁華街,走進某條暗巷。


    葛倫深入的這條巷子有別於人聲鼎沸熱鬧滾滾的大馬路,冷冷清清的。不久,他來到一間位在巷子盡頭,仿佛悄悄躲在沒人知道的角落的酒吧。


    那間酒吧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隻有熟客才知道的無名店家,葛倫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店內光線昏暗,幾乎沒什麽客人。在放置於各處的油燈照耀下,店內的陳設從黑暗中朦朦朧朧地浮現。


    酒吧最裏麵有吧台。店內的桌席每一桌都有板子隔起來,設計成像包廂一樣。


    這間店提供給客人的最大服務,就是嚴格保密而且絕不幹渉,所以貴族和政治家、或者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之事的地下社會分子,都會在這裏進行密談或密會。


    在這間店的吧台最角落的位置——


    「……動作真慢。你遲到兩分鍾了。」


    有個先客已經坐在那裏了。


    「少囉嗦,兩分鍾還算是誤差的範疇吧。」


    葛倫毫不猶豫地在該名男子的旁邊坐下,開口反嗆。


    那名貌似不屑地用鼻子發出悶哼,瞅了葛倫一眼的男子……正是阿爾貝特。


    「你好像又有什麽大動作了不是嗎?葛倫。」


    「我這邊有什麽狀況你應該都了若指掌吧?」


    「拿沒有感覺的女人當賭注跟人決鬥……你這家夥真是下三濫。你對西絲蒂娜?席貝爾都不覺得慚愧嗎?」


    「啥……有什麽關係?如果我贏了跟白貓結婚,這輩子就不用再工作了耶?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長期飯票可不是隨便都能遇到的。不好好把握怎麽行?」


    葛倫揚起嘴角露出賊笑,從喉嚨擠出咯咯咯的笑聲。


    「……賽拉?希瓦斯……嗎?」


    不過一聽到阿爾貝特突然提出的名字,葛倫瞬間愣住。


    「從以前我就隱隱約約發現了。席貝爾確實是很像賽拉……有幾分她的神韻。」


    「…………」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那麽堅持要稱唿席貝爾為『白貓』,對她百般嗬護,甚至還傳授她魔術戰的訣竅……終於能說得通了。」


    「少——」


    「你想在她身上追求賽拉的影——」


    「少胡說八道——!」


    葛倫冷不防敲了吧台一拳,情不自禁的怒吼聲響徹了整間酒吧。


    原本就靜悄悄的酒吧變得更加鴉雀無聲了。


    「混帳東西,什麽話該不該說你不知道嗎!?我隻是——」


    情緒激動的葛倫像是突然發現什麽事情般,頓時語塞。


    「……隻是怎樣?為什麽不把話說清楚?你的目的不是想借此攀龍附鳳嗎?」


    葛倫發現自己被阿爾貝特的誘導問話給釣中了。


    他剛才一不小心語塞而露出了馬腳。這樣等於是不打自招,承認想借這樁婚事翻身的說法是騙人的。


    「哼,你還是一樣是個濫好人。不,這個情況應該說你是擇善固執的笨蛋?算了。無論如何,你就努力扮演好背黑鍋的角色,像個小醜一樣跳舞吧。」


    「……嘖,別人心裏在想什麽全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真是個惹人厭的家夥。」


    談到心理戰,葛倫向來不是阿爾貝特的對手。雖然他不如阿爾


    貝特的地方可多著就是了。


    「話說迴來……你為什麽又突然跟我接觸?」


    葛倫秀出阿爾貝特的使魔所送達的訊息一部分,表情嚴肅地詢問道。


    阿爾貝特保持令人感到沉重的沉默——應該是在利用探查魔術確認四周的狀況吧——會兒後,他才開口迴答:


    「有人把『天使之塵』帶進了菲傑德。」


    「什麽——!?」


    葛倫瞬間驚愕地繃緊表情,麵無血色,半晌說不出話來。


    「近來菲傑德各地連日都有人發現不明的詭異屍體,這事你有聽說嗎?」


    「啊、啊啊,我知道……瑟莉卡那家夥還挺掛心這件事的……難道說……?」


    「沒錯。那些屍體裏麵都檢測出『天使之塵』。換句話說,他們都是承受不了『天使之塵』的初期投藥副作用,而喪失性命的中毒死者。」


    天使之塵。人稱煉金術惡夢的可怕魔藥。


    服藥者的思考和感情會完全受到投藥者的控製,並且解開肌肉的自我限製機能,忠實地服從投藥者的命令,這個魔藥就是以創造出這種無敵士兵為目的所開發出來的。


    人隻要接觸過這種藥劑就注定會變成廢人,再也無法複原,而且如果不定期吸食『天使之塵』,肉體立刻會隨著可怕的毒癮症狀崩壞,至死方休。即使定期吸食,總有一天也會因為末期中毒症狀而死。


    隻要吸食過一次,即使肉體還活著,可是以人來說卻跟死了沒兩樣。


    這個魔藥的中毒者實質上就跟死靈法師所操縱的屍人沒什麽兩樣,可是卻完全不需要透過死靈術那種麻煩的儀式,就能輕鬆增加他們的數量。


    隻要投藥給他人,就能輕輕鬆鬆地量產出跟屍人沒兩樣的強力下仆,正因為這魔藥效果如此兇殘——所以它被取了個帶有諷刺意味的名字。


    前來迎接死者的天使所灑落的羽粉——亦即『天使之塵』。


    「怎麽可能!?『天使之塵』的相關研究資料和製作方式,應該在一年多前的那個事件時就完全抹消了才是!那個製法需要高度煉金術知識,非常複雜詭異……在少了正確製法的情況下要讓『天使之塵』重現世上根本不可能!『天使之塵』是早已失傳的魔術了啊!?」


    「你說的沒錯。而且唯一一個把『天使之塵』的製法牢牢記在腦子裏,能力超乎常人的那個男人——在一年多前被你……和賽拉解決了。」


    葛倫握緊拳頭。


    「既然如此,為什麽又會——」


    「如果我知道為什麽,問題也不會鬧到這麽大了。現在政府高層非常重視這件事情……除了軍方以外,魔導省的高級官員也精銳盡出,正著手調查這起事件……隻要想想過去這魔藥所造成的傷害有多麽巨大,也就不意外他們為何會如此大動作了。」


    或許阿爾貝特也想起了一年多前那起和『天使之塵』有關的事件吧。他憤慨似地用鼻子發出一聲悶哼。


    「雖然事情決定得很匆促,不過我也暫時必須去調查『天使之塵』的來源。王女的護衛現在由梨潔兒一個人負責。現在的她不再像以前一樣讓人不安,應該可以信任了。」


    「是啊。現在的梨潔兒對魯米亞的愛可不是說笑的……」


    梨潔兒確實是變了。和過去那隻會像機械一樣默默地服從命令的傀儡模樣判若兩人。現在的梨潔兒應該會把魯米亞當重要的朋友、值得保護的對象,拚了命地保護她吧。


    「雖然我沒什麽立場跟你說這種話……不過你也要幫忙提防王女和其他學生的周遭情況。天之智慧研究會……不知何故最近感覺特別安分……說不定這起『天使之塵』的事件,他們也有在背後參一腳。」


    「…………呐,阿爾貝特……」


    似乎有話想說的葛倫開口向阿爾貝特攀談,但——


    「我拒絕。」


    阿爾貝特二話不說就予以迴絕。


    「我、我又還沒說完……」


    「你想說什麽我早知道了。我猜是『也讓我參加天使之塵的來源調查』……沒錯吧?」


    「嗚……」


    被阿爾貝特一語道破,葛倫苦著臉陷入沉默。


    「我就知道。假如『天使之塵』在這種地方泛濫起來,賽拉的死就形同沒有意義了。」


    「既、既然你知道得那麽清楚——」


    被阿爾貝特用銳利的視線注視,葛倫不禁噤口。


    「之前的事件是因為跟你的學生……梨潔兒和王女有關,可是這次狀況不一樣。你不該跟這次的事件扯上關係,你也沒有資格參與。」


    「不、不,話雖如此,可是……!」


    「雖然我們兩個要走的路不同,但追求的目標是一致的……我是把你當成這種基本上可以信賴的同伴,為了以防萬一,才跟你分享情報……不過就是如此罷了。絕不是因為我需要你的助力。」


    看來阿爾貝特對於以前自己為了任務需要,而刻意隱瞞關鍵情報的事情,仍有些耿耿於懷的樣子。


    「可、可是……」


    「再說你已經不是魔導士了。你是老師。」


    「!」


    阿爾貝特點破事實後,葛倫這迴真的無言以對了。


    「一如有些事情和責任隻有身為魔導士的我才能完成……一定也有什麽事情和責任是身為教師的你才能做到的。去完成你的責任吧。隻不過——」


    阿爾貝特起身離席。


    「身為教師卻跟別人爭奪一個女學生,還扮演起了小醜的角色,這樣還想完成老師的責任,根本是癡人說夢吧。」


    一如要說的話就到此為止般,阿爾貝特直接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嘖……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阿爾貝特離去後,葛倫帶著痛苦的表情搔了搔頭。


    「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


    沒有人聽見葛倫的喃喃自語……


    ……


    …………


    ……我做了個夢。


    那是離現在十分遙遠的昔日往事。


    當時我還是帝國魔導士團的魔導土。


    迴想起來,一開始我隻是單純喜歡魔術。也正因為我喜歡魔術,所以夢想成為繪本裏常見的拯救眾人的『正義魔法使』。


    或許是因為我小時候曾被卷入某起不尋常的事件,頓時一無所有,後來是魔術師……瑟莉卡救了我,所以我想達成那個目標的渴望就變得更加強烈了吧。


    總之我很想化身為繪本裏常常出現的『正義魔法使』,非常崇拜瑟莉卡這種實力高強的魔術師。


    我早知道自己沒有魔術的才能……可是我認為……隻要拚了命努力,總有一天我也能變成拯救眾人的『正義魔法使』。我相信……隻要我咬牙奮鬥,一定可以成為揮一揮法杖就能讓所有人獲得幸福的『正義魔法使』。


    我懷著如此天真的夢想長大成人……後來如願當上了魔導士……以為兒時的夢想成真,興奮得不能自己……


    然後,我立刻遭遇了挫折。


    首先,我發現我最愛的魔術,其實並非我想像中那般是萬能又美好的力量,反而還常被拿來做傷天害理的事——儼然是殺人工具。


    更重要的是,縱使是必要的非法正義,我還是不適合做肮髒的工作……我的心誌沒有堅強到可以忍受「弄髒自己的雙手殺死惡人」的罪惡感。


    認清現實,認清自己的軟弱,認清自己並不適合走魔術師這條道路而心生絕望……我的意誌愈來愈消沉……


    即使如此,我還是決定要當個至少能拯救『眾人』的『正義魔法使』。


    不對。有什麽地方弄錯了。這有矛盾——


    盡管如此心想,我還是無法放棄立誌當魔術師的初衷……放棄不了『正義魔法使』和童年時代的夢想。


    那是被日複一日的激烈戰鬥消磨心誌的我,心中唯一的支柱。


    既然我過去所愛的魔術,其實不是什麽好東西,而是殺人道具,那也無所謂。


    即使這條道路不適合我,是一條苦行之道也罷。


    至少……


    至少如果我能用這股旁門的力量保護『眾人』、讓『眾人』得到幸福……成為讓『眾人』都能麵帶笑容的『正義魔法使』的話……那也沒什麽不好。


    我如此告訴自己……


    然後,即使我已經讓步,還是很快地就碰上挫折了。


    因為……我根本救不了『眾人』。


    不管我怎麽努力,即使拚命使用魔術到快吐血的地步……『眾人』當中總是有一部分,是我鞭長莫及無法拯救的。


    那無關乎能力夠不夠的問題。


    假如純粹隻是能力不夠,那隻要再努力就好。


    然而——就在我重新下定決心之後沒多久,現實就深刻地讓我領悟到兩件事……哪怕是驅使再至高無上的奇跡,也不可能總是一個也不漏地拯救所有人,而且也不可能老是迎接大家都能開心歡笑的幸福結局。


    為什麽以前我那麽努力學習魔術,卻沒有學習到這種連小孩子也都一清二楚的現實呢……


    總而言之——


    隻要揮一揮法杖就能鏟奸除惡,讓眾人歡笑……這種常出現在繪本裏的『正義魔法使』,打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


    自從我領悟了這一點後,每天都像活在地獄一樣。


    在那段日子裏,我雖然認清了現實,卻又無法斷然拋棄理念,因此失魂落魄地繼續追尋那個夢想……懷著這種不上不下的心情在戰鬥。


    在那段日子裏,我對沒能實現我半個理念,還把我的夢想破壞殆盡的魔術感到厭惡,被和自己誌向不合的肮髒工作搞到身心倶疲;即使如此,我還是以不存在的『正義魔法使』為目標持續拚戰。


    這樣的我之所以沒有崩潰,還能勉強繼續堅持下去,或許是因為……


    「……我很欣賞葛倫的夢想喔。」


    有個總是願意對我投以平靜笑容的少女在吧。


    賽拉?希瓦斯。


    隸屬帝國宮廷魔導士團特務分室,執行官編號3《女帝》。她出身自與風和歌共生的南原遊牧民族,身為尊榮的希瓦斯一族中『風之戰巫女』的她,麾下有無數風靈接受她的領導,在風係魔術的駕馭方麵,她是帝國宮廷魔導士團首屈一指的《禦風者》。


    盡管她現在隻能出現在我的夢境之中,可是她那如新雪般一塵不染的白發,以及白皙如雪的皮膚,像風之精靈一樣充滿神秘氣質、五官端正的臉龐,美得如夢如幻。雖然她纖細的身體上,如臉頰和手腕等各個部位,都以紅色顏料描繪有其部族裏所流傳、某種帶有咒文意味的複雜圖騰——可是仔細想想,就連那看似奇形怪狀的圖騰,也不過是襯托出她神秘性的裝飾。


    「拯救一切的『正義魔法使』,聽起來就很棒不是嗎?我也想過……如果世上真的有這種人存在不知該有多好……這世上某個角落一定有著能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魔術呀……」


    迴想起來,隻有她……會肯定我那異想天開的夢想了。


    「因此,我覺得葛倫你可以表現得更光明磊落一點。你沒有逃避現實……你在認清現實後還是執著地懷抱著理想……你的信念是最崇高無上的。那些一如自己看透了現實,對所有事情妄下結論並且放棄目標的人,沒有資格可以批評你。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所以——」


    「哼,吵死了。白狗。」


    可是當時還很幼稚的我,對於賽拉這個少數可以理解我的人,講話卻絲毫不客氣。


    「你懂什麽啊?真是的,不要老是擺老大姐的架子好不好。」


    不知道是想掩飾害羞,還是自己原本個性就別扭,不知何故我隻能用這種語氣跟賽拉說話。唉,說起來真的是遜斃了。


    「啊!你又叫我白狗了~!」


    「有什麽關係。反正你給人的感覺本來就很像狗……」


    「我才不是狗呢!我最討厭葛倫了!」


    雖然我和賽拉三不五時就會鬥嘴吵架,不過在同袍裏麵,我跟她的關係應該算是挺親近的了。因為我追求的理想太過不切實際,所以除了少數人以外,其他同袍幾乎都對我敬而遠之,而賽拉就是少數跟我還算親近的朋友之一了吧。


    「這樣不行啦,葛倫!報告書要照規定寫才行啊!」


    「才不要咧,白狗你幫我寫吧,交給你囉!」


    「喂!不~要~跑~!」


    也或許是因為……她把年紀隻小了她一點點的我,當成需要人照顧的弟弟看待了吧。


    「《凝聚吧風?凝聚串連?風靈的戰陣》——葛倫,趁現在!」


    「知道了——!」


    也或許是因為……她是除了阿爾貝特之外,第二個和我一起進行過許多任務,共同經曆過不少出生入死的場麵,有著革命情感的朋友吧。


    「唉……葛倫。其實我也有夢想……你願意聽我說,不要嘲笑我嗎……?」


    「我怎麽可能……會嘲笑你啊……」


    而且她跟我一樣都懷抱有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所以我們之間也存在著類似共鳴的情感。


    「唉,怎麽這麽邋遢呢……把長袍的鈕扣扣好啦……你知道嗎?長袍不穿戴整齊,會讓心情也跟著浮躁,進而影響咒文詠唱時的……(嘮嘮叨叨)……」


    「啊~好吵、吵死人了!」


    ……


    「咦?葛倫你感冒了嗎?怎麽臉紅紅的?」


    「……少、少囉嗦……你的臉靠得太近了……」


    「嗯……不過……好像沒有發燒耶……?」


    「不、不要用額頭貼額頭的方式來測體溫!就說別把我當小孩了!?」


    ……


    「唉,葛倫,好吃嗎?這是我故鄉的料理喔。」


    「…………好吃。」


    「嗬嗬,太好了!我做了很多,你要多吃點喔?」


    「……太不可思議了。白狗你也會做料理嗎……明明你看起來笨手笨腳的……」


    ……總之,她愛多管閑事、喜歡照顧人、愛說教、心地善良……感覺好像有點可靠,可是某些地方又讓人提心吊膽的……我對這樣的她——


    (插圖)


    「從事這種工作……總有一天我一定也會……」


    「……不會有事的。放心吧,賽拉。我會保護……」


    「咦?」


    「啊……沒、沒什麽。」


    「奇怪哦?葛倫,你剛才是不是有話沒說完?」


    「就說沒什麽嘛!」


    我想那時我應該是——對這樣的她抱持好感吧。


    盡管那時的我不知道是由於難為情,還是因為幼稚,就是不肯承認這點……不過,我想我一定是喜歡她的。


    就算我無法成為保護『眾人』的『正義魔術師』……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如果我至少能化身守護好她一個人的『正義魔術師』,又有何妨?


    不,寧可說那或許才是我真正想達成的目標……


    至少保護好她一個人就好——


    我喜歡她到甚至動起了這樣的念頭。


    我覺得,和她相處的時間是開心、舒服的。


    所以,我——


    「咳……咳咳……好痛……葛倫……我……」


    當我低頭看著身受致命傷倒臥在血泊中,已經沒有獲救希望的賽拉時——


    我對自己還有魔術打從心底感到了絕望。


    這瞬間,我投注在魔術上的人生、以及至今所承受的苦難……全都化為了泡影。這瞬間,我對魔術徹底死心了。


    如果魔術隻是殺人用的道具,那就這樣吧。反正我對魔術早已不抱任何美好的想像。隻要殺人道具還可以讓我用來保護其他人,這樣就夠了。


    就算我保護不了『眾人』,至少能保護到『在我能力範圍內的人』,那樣也好……若這樣還是不行,再把範圍縮小到『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也可以。


    挫折,妥協,又再挫折,又再妥協……


    可是到頭來……就連我想保護的女人我都保護不了,不是嗎?


    到底是怎麽迴事?我學習魔術這麽久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是為了什麽才消磨心誌一路奮戰至今的?


    又是為了什麽才接受事實繼續幹肮髒事的?


    雖然我愈來愈討厭本來對我來說意義不凡的魔術,還是不肯放棄當個『正義魔法使』……我這一路來的堅持為的又是什麽?


    是為了像這樣體會自己有多麽無力與絕望,讓夢想粉碎到不留原貌的地步嗎?還是為了讓自己被徹底擊垮,直到一蹶不振為止呢?


    ……這是何等愚蠢的喜劇。


    「混帳……該死的賈提斯……你竟然敢……!」


    雖然我口頭上咒罵著那個讓賽拉受到致命傷的可恨對象的名字……可是我的內心有某個角落卻生氣不起來。


    因為,直接下手殺害賽拉的,確實是那個叫賈提斯的男人沒錯——


    可是……賽拉她是為了保護我才成為替死鬼的。


    說白了……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想以『正義魔法使』自居的關係,賽拉才會死。


    「……可惡……賽拉……對不起……我、我……」


    「沒關係……你平安無事……就好……」


    賽拉直到最後的最後,還是願意向感慨怨歎的我麵露笑容。


    明明是我害死她的。明明她是為了保護我才會死的。


    賽拉也有她尚未完成的夢想……可是她為了我,為了讓我這種人活下來……隻能黯然放棄夢想,就要撒手人寰。


    「啊啊……可是……我好想迴家鄉喔……那是我的夢……一望無際的……阿爾迪亞的草原……還有……徐風的味道……」


    那時賽拉用早已失去光芒的眼眸所看到的幻覺……一定是……


    「好懷念啊……好想迴家……可以的話……希望和你、一起……」


    「賽、賽拉……」


    她果然還是會感到遺憾吧。


    近年來雷薩利亞王國強行推動宗教浄化政策,在那個政策的迫害之下,賽拉和她的族人故鄉遭受到攻擊,被迫離鄉背井。


    總有一天要重返那個懷念的家鄉。


    阿爾紮諾帝國是可恨的雷薩利亞王國的最大競爭對手,她相信阿爾紮諾帝國會遵守過去和他們一族所締結的盟約,幫他們從雷薩利亞手中奪迴家鄉。


    盡管她知道從目前的戰況、國力差距以及國際局勢來看,那是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即使如此,她依然抓住一絲的希望不放……所以她才會下定決心為支持、守護阿爾紮諾帝國而戰。


    為了自己的族人,遵守過去的盟約辛辛苦苦一路戰鬥的賽拉,還沒有得到任何迴報就將死去……相信她心中一定充滿無限的感慨吧。


    「唉……葛、倫…………」


    所以她最後的遺言……


    「……」


    雖然我聽不清楚她說了什麽,可是我想那一定是對我的怨言吧——


    …………


    ……


    小鳥的啼叫聲輕輕地刺激著意識的一角。


    隔著眼皮感應到清晨的陽光,在夢中徘徊的意識逐漸往上浮出。


    「………」


    葛倫默默不語地緩緩從床上坐起身子。


    這裏是葛倫的臥房。這房間一如既往,四麵牆壁都是塞滿了與魔術相關書籍的書櫃,完全沒有任何裝飾。


    「……好久沒夢到她了……」


    葛倫懷著鬱悶的心情自言自語道。


    無庸置疑的,這都是因為昨晩聽阿爾貝特談起『天使之塵』的關係。


    因為,賽拉?希瓦斯就是在一年多前……死於某個男子使用『天使之塵』所引發的事件中。


    後來葛倫也因為這件事情放棄魔導士身分,離開了帝國宮廷魔導士團。


    他不想跟任何人解釋什麽。像這樣的脫團方式會被人認為是逃走也無可奈何,而且實際上自己就是在逃走沒錯。


    「……真是,心情糟透了……今天可是要和人以白貓為賭注決鬥的耶……」


    照現在這麽脆弱的精神,前景堪憂。


    不過一想到還朦朦朧朧地殘留在腦子裏的夢中記憶——那頭令人印象深刻的白發。


    「啊啊,這麽說來……白貓……跟那家夥……賽拉有幾分相像哪……」


    葛倫喃喃自語道,自嘲似地向上揚起了嘴角。


    事到如今還裝什麽傻。


    這種事情早在很久以前就隱隱約約察覺了不是嗎?


    不隻她的臉有很多地方都隱含著賽拉的神韻,還有那仿佛新雪般的白發,以及白瓷般的光滑肌膚也是。


    雖然兩人表麵上所展露出的性格和說話口吻並不像,不過本質上……那個正經八百、愛多管閑事又喜歡說教的地方,簡直一模一樣。


    就連緊抓夢想不放這一點……也一樣。


    可是,之前葛倫從來沒有把賽拉和西絲蒂娜連在一起思考。就算他從西絲蒂娜的某些部分發現賽拉的影子,也選擇視而不見。


    因為當年葛倫沒能好好保護賽拉,所以她象征了他心中的罪惡。


    葛倫會一直堅持叫西絲蒂娜『白貓』……當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要調侃她……不過,說不定葛倫隻是下意識地在提醒自己她是『白貓』不是『白狗』而已。


    「……哼,不管那麽多了……」


    目前葛倫在瑟莉卡的屋子當食客,不過屋主瑟莉卡不在。


    前些天她去魔術學院的地下迷宮獨自進行調查了。


    換言之,這陣子早餐得自己動手張羅……對葛倫來說,早餐的問題比今天的決鬥嚴重多了。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葛倫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後,便爬下了床。


    當天下午。


    用過午餐後,預計參加本次魔導兵團戰演習的學生們搭乘運輸馬車,從菲傑德東門循通往東方的伊薩爾街道移動。不久,遼闊的奧斯多立亞湖出現在街道北端,所有學生在湖泊南端附近的湖畔集合。


    麵湖的水岸邊有茂密的綠色林木以及盛開得五彩繽紛的花朵。遠方高山的棱線抹上了一層白色的粉底。冰冷清澈的湖水……如果不是有演習要進行,這裏倒是個適合悠閑散步的好去處。


    從這個湖畔一直到西北部,都是學院所保有的魔術演習場的範圍。


    「話說……葛倫老師他……是要來真的嗎……?」


    「如果老師贏了,西絲蒂娜她打算怎麽辦啊……?」


    在湖畔集合的學生們悄悄打量著西絲蒂娜。


    清楚感受到旁人視線的西絲蒂娜,隻能心神不寧地扭來扭去。


    「葛倫老師隻是嘴巴說說的而已吧……?」


    「誰說的,搞不好真的把她娶迴家呢。畢竟他是葛倫老師耶……」


    羅德和凱交頭接耳地悄悄討論葛倫的意圖。


    「話說,葛倫老師為什麽會跟雷歐司提出決鬥?就算他很想借此翻身,依他那怕麻煩的個性


    ,會插手這種麻煩事也滿奇怪的不是嗎?」


    「難道說……老師真的喜歡西絲蒂娜……嗎?」


    「嗯……可是我總覺得年長的女生比較合老師的胃口耶……」


    卡修提出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感到好奇的根本問題後,琳恩不知何故貌似有些傷心地做出推測,泰瑞莎則進而提出她對那個推測的質疑。


    「呀~!呀~!不倫之戀!老師與學生鬧出了不倫戀呀!」


    「溫蒂……你隻關心那個耶……」


    瑟西魯語帶歎息地迴應了得知大八卦後興奮得大吵大鬧的溫蒂(附帶一提,基伯爾懶得搭理這一群人,跑到別的地方看書去了)。


    無論如何,或許是為了抒發魔導兵團戰前的緊張情緒,學生們討論起八卦來十分熱烈……就在此時——


    「吵吵鬧鬧的!你們安靜點!」


    哈雷突然現身在完成集合的學生麵前,大喝示威。


    學生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隻聽到基伯爾不爽地「碰」一聲闔上書本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現在即將進行魔導兵團戰……不過你們應該都是第一次參加魔導兵團戰演習吧,所以這裏由我來幫你們說明規則。」


    在這次的演習中擔綱裁判和管理的其中一名講師?哈雷高傲地如此說道。


    「不用擔心會在魔導兵團戰受到重傷。畢竟開放使用的隻有初等咒文。例如射出微弱的電氣線讓對手觸電的【休克電流】,以及利用劇烈音波和震動使對手無力化的【暈眩彈】等等,諸如此類殺傷力低落的學生用攻擊咒文。」


    哈雷冷冷地瞥了表情略顯不安的學生一眼,繼續說明。


    「不過我們這些在場觀戰的裁判,都會把那些咒文當作是高殺傷力的軍用魔術,被我們判定受了致命傷的學生就等於是『戰死』,必須離開戰場。為了以防萬一,今天也邀請到在學院的醫務室服務的法醫師參與演習。所以你們盡管放心競爭吧。」


    「各位同學,如果有受傷請不用客氣,一定要來尋求醫治喔。」


    學院的法醫師——一個把柔順的頭發綁成麻花辮,看似個性柔弱,給人一種空靈感的年輕美女——瑟希莉亞向學生們揮揮手。


    「好!這次演習場的劃定範圍,是從北邊自奧斯多立亞湖往西流的悠特河,一直到南邊往東延伸的伊薩爾街道!行動超出這個範圍的人將被判定為『臨陣脫逃』當場失去資格,不僅不能再參加這次的演習,還要扣隊伍的分數!」


    見學生(尤其是男生)被瑟希莉亞的笑容給吸引得心不在焉,哈雷粗魯地拍打貼在簡單立起來的板子上的地圖,把他們的注意力給拉迴來。


    「一如你們從這張地圖看到的,東北和西南各有一座環狀列石遺跡。那分別代表兩隊的根據地。這次雷歐司老師的根據地在東北方,葛倫?雷達斯的根據地則在西南方。」


    仔細一瞧,地圖的右上和左下角確實都有古代遺跡的標記。所以右上和左下分別是雷歐司隊和葛倫隊的本陣吧。


    「各班學生遵守指揮官——也就是講師的指揮進攻敵方根據地,經過交戰後奪得敵人根據地的那一方就算勝利。反過來說,不管擊敗多少敵兵,一旦本陣的根據地被敵人率先攻破,還是算輸。你們要謹記這一點。」


    接著哈雷指了兩個根據地之間的中央點。


    「前往兩邊根據地的行軍路線在地形上是受到限製的。隻有一直線通過中央平原的平原路線、穿過西北森林的森林路線、以及越過東部丘陵的丘陵路線……這三條而已。不過再怎麽想展開奇襲也隻有這三條路線可選。畢竟這是學生的模擬演習場,戰場範圍並沒有太遼闊。」


    哈雷指了地圖中央的平原路線。


    「用功的學生應該都已經看出來了才是——能最快抵達敵人根據地的自然是這條中央平原路線。不過這點雙方都一樣,想靠戰力碾壓過去不是那麽簡単。」


    接著他的手指移動到地圖左上——西北一帶的森林路線。


    「而且,穿越這片平原時必須要注意的就屬旁邊這座森林了。這座森林不僅防守起來輕鬆,而且容易對平原發動攻擊,一旦讓森林落入敵人手中,穿過平原的部隊勢必會遭受來自側麵的攻擊。相信很快就會兵敗如山倒吧。」


    最後他指了右下——東部一帶的丘陵路線。


    「這座山丘也是很重要的據點。如果這塊高地落入敵人的控製,敵人就能隨心所欲地以遠距離魔術進行狙擊了。隻不過學生能夠使用的咒文射程不夠遠打不到森林,而且這條是離敵方根據地最遠的路線。」


    大致說明完演習場的概要後,哈雷重新麵對學生。


    「當然,隻守不攻是不會勝利的,可是太輕忽防守的話也會被敵人攻陷本陣落敗。勝敗的關鍵在於要在什麽樣的時間點派遣多少戰力前往哪個據點……隻不過這次你們隻需要聽從責任講師的指揮行動就好,所以用不著擔心這個問題就是了。」


    等哈雷的說明告一段落之後——


    「謝謝你的詳盡說明啊!前輩!」


    葛倫一邊拍手鼓掌一邊誇獎哈雷。


    哈雷立刻露骨地朝葛倫露出嫌惡的表情。


    「……哼!葛倫?雷達斯,你做的好事我都知道了!聽說你染指了說好要許配給雷歐司老師的女學生是吧?然後你以那名女學生為賭注向雷歐司老師提出決鬥,兩人將利用這迴的魔導兵團戰一決勝負之類的……」


    「…………」


    「雷歐司老師的情況不難理解。他是大貴族的嫡子,就算已經有許婚的對象也不奇怪。可是你根本不是什麽貴族,隻不過是區區一介教師吧!?教師對學生動邪念有沒有搞錯啊!?而且你還想借此鹹魚翻身?知不知恥啊!」


    雖然以內容而言,哈雷這迴罵得言之有理,然而……


    「哎呀~哈維斯特前輩你也聽說了嗎?哎唷~可以攀龍附鳳當然爽了,不過最爽的果然還是娶到年輕女孩吧?不隻有青春的肉體,重點是還可以自由地把她調教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雖然違背道德倫理,可是真的好誘惑人哪,嘿嘿嘿……」


    ……葛倫的表情卻是那麽卑鄙又無恥。


    「怎、怎會有如此下賤的人……你這家夥還有羞恥心嗎……!還有,你是不是以為隻要是『哈』開頭,我的名字怎麽亂叫都可以……!?」


    整張臉漲得紅通通全身發抖的哈雷,用寄予厚望的眼神望向雷歐司。


    「雷歐司老師!今天期待您大顯神威了!讓這個完全沒有身為魔術師尊嚴和自知之明的下賤男人大吃一驚吧!請老師用您最新的軍用魔術研究成果的威力,狠狠教訓這個吊兒郎當的混蛋!」


    「是的,那當然了。再說……我有不能輸的理由。不用哈雷老師提醒我也會全力以赴的。」


    「……哼。」


    葛倫和雷歐司兩人之間旋即以視線擦出火花。


    「那、那個……雷歐司……我……」


    西絲蒂娜一臉尷尬地走向雷歐司。


    「你不用放在心上,西絲蒂娜。」


    猜出西絲蒂娜想說什麽的雷歐司,向她投以溫柔的笑容。


    「你就為你的班級全力以赴吧。不需要對我有所顧慮。你向我挑戰或許也是一道試煉吧……我一定會度過重重考驗拿下勝利,並且把你贏迴我的手中的。所以你大可放心。」


    「雷歐司……」


    當兩人在進行這般溫情互動時,相較之下……


    「等我順利靠結婚獲得榮華富貴後,要做什麽才好咧!畢竟這輩子都不用再工作了嘛~!盡情玩樂過生活好了,哇哈哈!」


    「啊哈哈,老師也高興得太早了吧……比賽都還沒開


    始耶?」


    「喔,對了!好不容易娶了家財萬貫的老婆,手頭變寬裕了,魯米亞,我娶你當小老婆好不好?嗯~?」


    「我當老師的小老婆嗎?……嗬嗬,那樣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呢?我會引頸期盼的,老師。」


    「小老婆……?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不過魯米亞要當小老婆的話,那我也要。」「唿……受歡迎的男人還真是難為啊……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葛倫則是用輕浮的言語戲弄著魯米亞還有梨潔兒。


    葛倫班上的學生唉聲歎氣,交互打量了葛倫和雷歐司……


    ((((我看我們還是輸掉比賽比較好吧……?))))


    他們同時在心中達成了共識。


    「老師,再來要怎麽辦啊?」


    葛倫班上的學生集合在演習場西南方據點——環狀列石遺跡的中央。


    「很快就會看到開戰的訊號了。我們要怎麽作戰啊?」


    環狀列石的中央擺了張桌子,放在桌上的是演習場一帶的地圖。


    學生們屏聲息氣地注視著和地圖大眼瞪小眼的葛倫。


    「基本的戰鬥方式,我前些日子已經教過你們了。問題在於要派多少人進攻哪個地點……畢竟雷歐司那家夥會采取什麽戰術誰也說不準……」


    「啥……?老師你怎麽沒什麽自信的樣子……拜托你振作一點啊,老師。」


    「不,雖然我懂魔導兵的基礎戰鬥技術,可是關於魔導兵的戰術指揮運用法,我就不是那麽清楚了。是說,戰術指揮本來就不是我擅長的領域啊。」


    在上場前一刻,聽到葛倫爆出這般驚愕的事實,班上同學頓時隻能啞口無言。


    「呃,喂~~!?老師你居然不是因為有十足的信心,才接受這個決鬥規則的嗎!?」


    「老師,這樣沒問題嗎!?要是你輸掉的話,西絲蒂娜就要被雷歐司那家夥娶走了耶!?你不會不甘心嗎!?」


    「對啊對啊!我們可不想讓那家夥稱心如意!」


    見男學生出乎意料地對這場演習充滿鬥誌,反而是葛倫嚇了一跳。


    「你、你們,為什麽……?」


    「老師……這種問題還需要問嗎!帥哥是我們的天敵啊!」


    卡修那發自靈魂深處的呐喊獲得全班男生一致點頭讚同。


    「沒錯沒錯!長得帥就算了家裏還很有錢,連個性都很紳士,這是在瞧不起我們嗎!?」


    「雷歐司老師上的課確實很有水準,我也很尊敬他,可是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貴族又怎樣啊,混帳!讓他了解一無所有又沒女人緣的魯蛇累積多時的恨!」「是啊!坦白說把西絲蒂娜讓給老師的話,感覺也很不爽,可是一直讓那家夥囂張下去,更教我們覺得一肚子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


    「你、你們……!」


    「「「「老師……!」」」」


    葛倫和男學生淚流滿麵,熱烈地擁抱彼此。


    「男、男生實在是……」


    西絲蒂娜傻眼地望著那雖然感人肺腑卻意義不明的一幕。


    這時,一臉若無其事的雙馬尾大小姐溫蒂站出來說話了:


    「……所以呢?你可以告訴我實話嗎?西絲蒂娜。」


    「實話……?」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你希望雷歐司老師和葛倫老師哪一個人贏呀?」


    「……那、那個問題……跟我沒有關係啊……因為那隻是他們兩個自己在瞎起哄而已……」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兩個男人在爭奪你,這是事實吧?你不可能完全沒有東想西想吧。」


    「呃……我是有向往過這種情況沒錯啦。」


    西絲蒂娜偷偷瞄了葛倫一眼。


    「好!你們這些小夥子今天把力量都借給我,讓我順利實現抓住榮華富貴,逍遙過爽日子的夢想吧!」


    「「「「你還是也去死一死好了!」」」」


    「——咕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男學生同時助跑後飛踢葛倫,把他踹飛得遠遠的。


    「可是……偏偏其中一個人是那副德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請節哀順變。」


    西絲蒂娜和溫蒂按著頭感到傷腦筋。


    「所以呢……你真的會跟這場決鬥的勝利者結婚嗎?」


    「怎、怎麽可能結婚……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呢……我要再強調一次,這真的隻是他們兩個自己在瞎起哄而已……」


    西絲蒂娜連忙否定,不過還是情不自禁地在心裏演起了小劇場。


    就算葛倫再怎麽差勁,他說想要趁機鹹魚翻身應該隻是開玩笑的——那個人隻是『不正經』,並不是『小人』——所以葛倫說不定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女性看待,而且喜歡她,這次才會一反常態地自找麻煩向雷歐司提出決鬥……


    如果這樣的葛倫這次以魔術師身分光明正大地贏得決鬥,並且提出求婚的話——到時自己該如何是好呢……?


    (我、我在想什麽愚蠢的事情啊!?結婚對我來說還太早好嗎!再說要是我擅自結婚,之後要怎麽跟父母說明才好呀……!?)


    西絲蒂娜漲紅了臉,拚命搖頭趕走腦海裏的雜念。


    西絲蒂娜的父母現在正為了某件棘手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目前人不在家。畢竟這關係到家產繼承的問題,她不可能沒事先跟父母報備,就妄自決定要跟誰結婚。


    即使如此……西絲蒂娜還是忍不住想像了。


    ——在某個教會中,祝福的鍾聲叮叮當當地響起,自己身穿純白的結婚禮服站在葛倫身旁的模樣……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夠了!快點停止奇怪的想像呀!?這樣不是太對不起魯米亞了嗎!追根究底,我怎麽可能跟那家夥——!?」


    抱頭苦惱的西絲蒂娜突然仰天長嘯。


    班上同學目瞪口呆地注視著她。


    「魯米亞。西絲蒂娜從前一陣子就有些怪怪的。動不動就臉紅、發脾氣、自言自語、突然大吼大叫……她生病了嗎?」


    「嗯……就某種意思來說,或許是生病了沒錯……」


    「……生病?那得帶她去看醫生才行。」


    「很遺憾,這種病看醫生是治不好的。」


    「……?」


    一如往常一臉睡眠不足的梨潔兒,以及麵露苦笑的魯米亞,在一旁看著行徑詭異的西絲蒂娜。


    不久後,擔任裁判的講師們在遠方燃燒狼煙——魔導兵團戰正式宣布開始。


    兩邊的班級各有四十名的戰力。


    葛倫首先派遣十二人往中央平原路線,八人往西北的森林路線,一人往東方的丘陵路線進軍,其餘的人都留在據點伺機而動。


    他似乎不打算積極進軍,想要探探對方虛實的樣子。


    「……愚蠢的計策。」


    透過望遠的魔術,從天空俯瞰各路線狀況的畫麵直接映射在雷歐司的左眼。他利用那畫麵確認了敵方布陣,獨自冷冷地竊笑。


    「分批投入戰力是下策——雖然這是古代兵法的基本,可是這個道理依然適用於現今以魔術為主體的戰場。所有同學出擊。」


    相對的,雷歐司動員所有戰力,十八人往中央平原,十二人往森林,九人往丘陵進軍。他在每個戰場都投入了比敵方還多的兵力,試圖各個擊破。這樣的布陣除了能確實鎮壓丘陵,之後還能更進一步長驅直入葛倫軍的據點。


    在雷歐司的指揮下,學生們意氣風發地進軍——


    在葛倫的指揮下,學生們也戰戰兢兢地進軍——


    「唉,葛倫老師雖然熟悉魔術理論,可是看得出來他對魔導兵戰術一竅不通哪……」


    數名擔任這次魔導兵團戰裁判的學院講師,在奧斯多立亞湖的湖畔用望遠魔術一邊觀察演習場全體的戰況,一邊發出苦笑。


    「那樣的布陣真的算是下策了。看來勝負已分了吧?」


    「話說迴來,雷歐司老師所率領的隊伍行軍起來真是一板一眼呢。」


    「是啊,沒錯。短短一個禮拜的指導,居然就能鍛煉出這樣的精兵來……」


    「嘖……」


    在這些心態上顯得一派輕鬆的講師裏麵,唯獨哈雷麵露不快的表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戰況。


    (雷歐司老師是軍用魔術第一線級的研究者……對魔導兵的指揮戰術也是經驗豐富。追根究底,葛倫?雷達斯手下的二班學生,整體而言的個別戰力比雷歐司老師的班級還要遜色……葛倫?雷達斯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可言……如果他按照一般牌理出牌的話。)


    這時哈雷腦中浮現的是,葛倫在上次的魔術競技祭使出各種出奇不意的伎倆,狠狠修理了他一頓的慘痛記憶。


    (他如果是那種不要花招的家夥,對付起來也不會那麽吃力了……!雷歐司老師,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啊……!)


    「嗚哇……卡修……怎麽辦……」


    「對、對方的人數也太多了吧……我們完全不能比……」


    在中央平原路線,羅德和凱忐忑不安地向領頭的卡修說道。


    「我們真的有辦法拿下這裏嗎……?」


    「應該會被不費吹灰之力地突破吧……」


    「隻要照老師的吩咐行動,應該船到橋頭自然直吧。反正也不用怕會丟掉小命啦,我們就放手去幹吧?」


    在毫無遮蔽物的原野上,麵對大軍慢慢壓境的敵影,卡修豪氣萬千地笑了。


    敵我馬上就會進入近距離魔術戰的射程。


    卡修等人想起一個禮拜前葛倫課堂上教過的內容……


    「聽好了。在魔術導入戰場之前的兵法常識,是完全無法適用在魔術導入之後的戰術和戰法上的。」


    魔術的戰場沒有英雄存在——做出如此宣言後,葛倫繼續接著如此說道。


    「隻要隨便放個火或雷的咒文,馬就會嚇到魂飛魄散,騎兵便完全失去戰鬥能力了。成群結隊的弓兵或槍兵就算同時掃射,一個非常簡單的反製咒文就能輕鬆讓他們的攻擊失去作用。由重裝步兵組成的密集陣形,碰到大範圍破壞咒文也是一眨眼就會宣告全滅。」


    葛倫一邊在黑板上畫戰場圖,一邊解說。


    「不會使用魔術的士兵現在能派得上用場的地方,隻有在清光敵方魔導兵後的據點鎮壓,以及兵站活動和後勤支援而已。如果有一般士兵必須麵對魔導兵的情況,不是派他們去送死,不然就是知道這場仗必輸無疑。而我準備要教你們的,就是近代戰爭中最重要的戰力兵種『魔導兵』的作戰方式。」


    葛倫有些舌頭打結地開始說起有關『魔導兵』的戰法。


    「魔術戰基本上分為『近距離戰』和『遠距離戰』兩種射程。『近距離戰』是和對手在肉眼可見的距離互用咒文攻擊——換言之就是在最前線戰鬥的射程。反過來說,『遠距離戰』是在肉眼看不見敵人的距離下,用超長距離射程魔術掩護進行『近距離戰』的魔導兵。不過,這迴的魔導兵團戰可以不用煩惱『遠距離戰』的問題。因為你們沒人會使用那種誇張的咒文。」


    葛倫在黒板的左右兩邊各畫上三個凸字記號。左邊的三個凸字間隔距離鬆散,右邊的則十分密集。看來每個凸字都代表了一個魔導兵的樣子。


    「再強調一次,我說的都隻是『基本情況』。除了射程的問題之外,我現在要告訴你們的事情,視局勢與戰術不同會有許多例外情況產生,這點你們必須切記清楚喔?好了……言歸正傳,關於最主要的射程『近距離戰』……」


    葛倫畫出△的圖案把右邊的三個密集凸字給連接起來。


    「『近距離戰』基本上是以三人一組為一戰術單位,分為攻擊前衛、防禦前衛、支援後衛三個位置。每個位置的責任都是固定的,攻擊前衛負責以攻擊咒文進行攻擊,防禦前衛負責以反製咒文進行防禦,支援後衛則視情況使用咒文,負責輔助兩個前衛。以三人小組為一單位擴大編製,構成部隊……這就是現代魔導兵戰術和部隊編成法的基礎。」


    把位置和責任書寫在黑板上後,葛倫迴頭望向學生。


    「這個以三人小組為一單位的編成,其優點說來很簡單,就是強而已。無論在敵兵擊破率還是己方士兵耗損率,在統計上的各項評分表現都十分出色——舉例而言,你們思考看看三人一組的魔導兵和三個各自為政的魔導兵對峙的狀況。」


    葛倫再次拿起粉筆在黒板上寫字。


    「假設在咒文如槍林彈兩你來我往的戰場上,有一瞬間敵我雙方同時射出了魔法。雖然沒有組隊的三個士兵在那瞬間合計射出三發攻擊咒文,可是很不可思議的是,三人一組的那一方卻完全不會受到傷害。這是因為三人一組的防禦前衛使用了反製咒文——也就是說,三個攻擊咒文被防禦前衛的反製咒文一口氣擋下來了。」


    葛倫先是替排在左邊的三個凸字往右畫出三條→的方向線,然後一一在上頭打上的記號。


    「另一方麵,沒有組隊的那一方其中一人卻被幹掉了。這也不意外吧?三人小組的攻擊前衛向他們發射了一發攻擊咒文,可是他們卻沒人釋放反製咒文。現在的軍用魔術可沒有弱到少了反製咒文保護,被打中還能活命的程度。」


    葛倫從聚集在右邊的凸字往左畫出一條←的方向線,然後在左邊的其中一個凸字上打叉。


    「接著你們看看這個。三人小組的支援後衛。」


    葛倫在右側的其中一個凸字上畫了個〇印。


    「隻有這家夥在這短時間的交火中什麽事情也沒做。他就像多出來的。這家夥視情況做什麽都可以。他可以參加攻擊或防禦,也可以用法醫咒文或輔助咒文進行掩護……這才叫隨機應變的柔軟度。」


    學生們嘖嘖讚歎和恍然大悟的聲音此起彼落。


    「聽到這裏,你們應該都可以理解,三人小組碰上三個單兵占了多大的優勢了吧?你說是不是啊,基伯爾?」


    「嗚……」


    葛倫麵露賊笑把話題拋向基伯爾後,他貌似不甘地發出呻吟。


    「確實……明明人數相同,最後的戰況卻完全不一樣……即使人數沒有差異,論作戰靈活度,由三個各白負責一項工作的魔導兵所組成的小隊,遠比三個一人包辦了攻擊、防禦、支援三種工作的魔導兵要強大太多了……就是這麽一迴事嗎?」


    「沒錯,不愧是資優生。這可不是紙上談兵的空論。而是透過戰場的生存率與擊破數等各種數據所統計出來獲得證明的事實……這個概念就叫『魔導戰力的比較優勢性』。是魔術還沒出現在戰場上時所沒有的概念。」


    聽到這裏,基伯爾一臉苦澀,皺著一張瞼。


    基伯爾這種魔術師反而派不上用場,魔術師的戰場沒有英雄存在……他終於理解葛倫所說過的話的含義了。


    這三人小組就是命運共同體。各自的表現都關係到三個人的性命。像基伯爾這種自我意識強烈、沒辦法跟其他人同心協力的魔術師,隻會扯隊伍的後腿,讓隊伍受到性命威脅。而且想靠單兵作戰拿出以一擋百的表現是不可能的。


    原來如此……是這麽一迴事嗎……


    聽了葛倫的解說後,班上的學生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


    「哼……我明白了啦。」


    基伯爾心有不滿似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放下自我意識組成三人小組……和其他人同心協力是吧?」


    雖然基伯爾是自我意識強烈的少年,不過他也有腦袋想通後就會乖乖改進的優點。他現在會忿忿不平似地如此說道,也是受到這種個性的影響,不過……


    「……啥?你在說什麽啊?」


    葛倫卻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了基伯爾。


    「三人戰術單位的編成,你們怎麽可能辦得到。」


    這是怎樣?


    突然被狠狠潑了一盆冷水,班上的學生全都愣住了。


    「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的編成,可是職業魔導兵長期接受充分訓練後才能配合得來的喔?尤其是支援後衛這個角色扮演起來非常困難……至少我是沒有那個自信,能用短短幾天的時間就把你們訓練成像樣的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雷歐司那家夥有沒有這能耐我就不知道了。」


    「那、那你到底要我們怎麽辦!?瞧你氣焰囂張地說明了這麽多,結果還不是一點用也沒有,可惡!」


    失去了耐性的基伯爾提高音量大吼,怒瞪葛倫。


    見狀,葛倫麵露目中無人的笑容,如此迴答道:


    「說來簡單。既然做不到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那就——」


    「《雷精的紫電啊》——!」


    「《強大的風啊》——!」


    「《白色冬之暴風》!」


    學生們高唱咒文的聲音在中央的戰場迴響。


    雷歐司班上的十八名學生,依照雷歐司的指導分為三人一組,構成了六個戰術單位。向與他們對峙的葛倫班學生發動攻勢。


    電氣線和狂風襲向了葛倫班上的學生。


    相對的,葛倫班分配到中央平原的戰力隻有十二人。人數上屈居壓倒性的劣勢。在訓練度、武裝、地形條件五五波的情況下,一旦兵力差距拉到三倍,便無翻盤的可能。


    兵力差距一?五倍的話,雖然不見得一定會輸,可是打起來也會非常吃力。


    兩軍要是正麵交鋒,葛倫班上的學生肯定會像遭到淩遲一樣,一個接著一個被解決掉吧。然而——


    「《大氣之牆啊》——!」


    「《大氣之牆啊》——!」


    葛倫陣營的學生紛紛發動最基本的反製咒文——黑魔【空氣護罩】,形成大範圍的空氣障壁,擋住直吹而來的狂風,彈開飛射而來的紫電……


    「看你的了,卡修!就是現在!」


    「喔!《在虛空呐喊?留下殘響的?乃風靈的啦哮》——!」


    「《雷精的紫電啊》——!」


    「《強大的風啊》——!」


    在詠唱反製咒文的學生旁邊待機的學生們在卡修的帶頭下,接連詠唱攻擊咒文。不知何故,卡修所射出的壓縮空氣球——黑魔【暈眩彈】以及其他學生所釋放的紫電與狂風,攻擊的頻率和雷歐司陣營如出一轍。


    「什麽——!?可、可惡!《大氣之牆啊》——!」


    雷歐司陣營的學生大吃一驚,立刻唱起反製咒文。


    【暈眩彈】碰的一聲炸裂。大氣隨之劇烈搖晃震動。


    雖然這一擊疑似被敵方的防禦前衛所施展的空氣障壁給擋住了,不過……


    「可惡!不要停止攻擊!」


    「《雷精的紫電啊》——!」


    「《雷精的紫電啊》——!」


    雷歐司陣營的學生打起精神,重新斷斷續續地詠唱攻擊咒文反擊。


    卡修等人也不甘示弱地迴敬以攻擊咒文——


    雙方的防禦角色分別以反製咒文進行防禦——


    一轉眼,雙方便隔著二十幾公尺距離以魔術展開激烈廝殺。


    「《雷精的紫電啊》!不要怕!反製咒文全部交給負責防禦的人就好!」


    站在陣前的卡修長袍隨著肆虐的狂風飛揚了起來,他一邊射出紫電反擊,一邊激勵己方的士氣。


    「還記得老師說的嗎!?麵對三人一組的對手,如果完全以防禦為主,對方會三個人都轉為攻擊前衛,一鼓作氣擊中火力打爆我們!雖然可怕,可是防禦的工作就交給後衛,我們這些前衛拚命攻擊就對了!盡量讓對方花費心思在防禦上!」


    「《雷精的紫電啊》——!可惡,這要求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眼看敵人射來的冷氣、狂風、紫電頻頻衝擊設置在短短一、兩公尺前的空氣障壁,羅德和凱鐵青著臉發牢騷。


    「大、《大氣之牆啊》——!是、是說,感覺敵人好像也沒跟我們討到什麽便宜嘛!?」


    「《雷精的紫電啊》——!就、就是說啊!明明對麵的人數遠勝我們!」


    「這是為什麽啊!」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隨便啦!總之在收到老師進一步的指示之前,我們必須守住這裏!」


    戰爭才剛揭開了序幕……


    這時,觀察平原戰況的裁判講師們無不驚愕得瞠目結舌。


    「二人戰術單位的編成……?」


    沒錯,葛倫陣營的學生沒有人依照魔導兵運用的基本,以三人一組的方式組成一戰術單位。而是采用由攻擊前衛和防禦後衛兩個位置所構成的,兩人一組一戰術單位的編製,對抗雷歐司的陣營。


    在中央平原的戰場上,雷歐司陣營有十八人,葛倫陣營則有十二人。


    乍看下雷歐司陣營占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換算成戰術單位的話,兩邊都是六戰術單位……也就是五五波。


    「這怎麽可能!」


    其中一名講師提升了聲音的分貝。


    「論戰術單位確實是不分軒輊,可是為什麽連戰況都能打成平分秋色!?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明明是遠比兩人一組一戰術單位還要強的編成啊!?」


    追根究底,兩人一組一戰術單位這種編成,是己方碰上人力不足沒辦法三人組隊的時候,『逼不得己』才會做的選擇。


    「嗚……算你狠,葛倫?雷達斯……!」


    這時,發現隱藏在狀況後麵的陷阱的哈雷,氣得呀癢癢似地如此說道。


    「仔細想想,會變成這樣也是當然的……!」


    「哈、哈雷老師……這話怎麽說……?」


    「在此冒昧向各位大哥詢問一個問題。兩人三腳和三人四腳,各位覺得哪個比較簡單?」


    講師們不懂哈雷的用意,納悶地麵麵相覷。


    「呃……當然是兩人三腳比較簡單了……」


    「這就是答案。」


    經哈雷這麽一點,其他講師似乎終於想通了。


    「現代魔導兵的戰鬥講的是團體戰……隊伍各成員的默契是一大關鍵。兩人一組一戰術單位執行起來比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要簡單。換言之就是容易搭配。訓練起來也比較輕鬆。說穿了,問題在於兩邊隊伍的熟練度。」


    「——!」


    「這些學生原本是對魔導兵戰術一無所知的超級外行人。他們有可能短短幾天內就練好需要高度配合的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嗎?」


    接著哈雷透過魔術之眼重新關注中央的戰況。


    「雷歐司老師確實指導有方。接受過雷歐司老師指導的四班學生,他們的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的表現還算有模有樣。不過接受葛倫?雷達斯指導的二班學生,恐怕從一開始就隻有訓練兩人一組一戰術單位的編成吧……」


    葛倫陣營的學生以兩人一組一戰術單位的編成,流暢地在攻守之間切替,不斷反覆使用咒文——相較之下,雷歐司陣營的學生雖然是三人一組一戰術單位,可是在關鍵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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