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自己早上一睜眼,腦子裏冒出的念頭,是天機提示,還是睡迷了瞎想,又或是修煉過頭走火入魔。


    任苒的提醒大家重視了一陣,什麽也沒發生,漸漸就淡下去了,現在就剩天璿宗還當迴事,別人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但是任苒的不安與焦燥之感卻是一日勝於一日,今天被徒弟一抵抗,他也生氣了。


    “迴去。”說話不是他的長項,但動手是。


    任苒一伸手就拎住了方漓的衣領,方漓略一動彈,就發現連靈力也被鎖住了,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師父拎到傳送陣。


    路上任苒還通知阿無過來。阿無一頭霧水地帶著白虎趕到時,就見心愛的姑娘可憐兮兮地被師父像拎小雞一樣拎在傳送陣邊,縮著脖子,含著眼淚,宛如被虐待的小可憐。


    阿無……阿無差點笑出來。


    阿漓這是怎麽得罪師父了?他趕緊忍住,裝作沒有看見,恭恭敬敬地向任苒問好,然後才偷偷瞄著方漓,問:“前輩傳我來是要我帶阿漓走嗎?”


    任苒正要說這個,還在頭疼怎麽解釋,一聽阿無自己說了,頓覺鬆了好大一口氣,連忙點頭,順帶鬆手,把方漓推給阿無:“帶她迴去,別亂跑,等消息。”


    “好的。”阿無乖得很,不管方漓怎麽使眼色瞪眼睛,拉著她,招唿上白虎,直接站到了傳送陣上,開啟陣法。


    通過兩個傳送周轉,這才迴到無離界,阿無也才幫方漓解開禁製,得到了一頓亂拳作為謝禮。


    “我衝你使眼色你也看不見啊!怎麽能迴來,怎麽能迴來!”方漓氣不打一處來。


    “我這不是怕師父生氣麽。”阿無讓她捶了兩下,捉住她的拳頭,耐心地哄,心裏卻想,跟阿漓一起叫師父是不太可能了,什麽時候他們成親,跟阿漓一起叫爹就好了。


    想得開心,臉上不由就笑得有點發癡,還有點走神,被阿漓掙脫手又捶了一拳才迴神,忙道:“我們先順著師父迴來,然後悄悄再迴去啊。”


    任苒當初要不是接下峰主之職,本性壓根就是個不喜歡管事的人。他們迴去,隻要躲著一點,他是根本不會知道的。


    方漓這才轉怒為喜,鼻子裏哼了一聲,背過手,“傲慢”地往無離島飛去。


    不是她擺架子,實是剛才情急之下發脾氣,傳送陣進進出出的同門們,可有不少駐足觀望,自己事都停下不辦的八卦黨啊。


    不繃著點,她就要捂臉落荒而逃了。


    其實現在也差不多,也就方漓自己自欺欺人,覺得自己繃住了。實際上她一飛遠,有人忍不住噗地笑出來,頓時引起笑聲一片。


    阿無向四周拱拱手,追了上去,決定這事吧,就不告訴阿漓了。


    他們沒立刻迴去,怕被任苒逮個正道。在無離島休息了兩天,阿無掐指一算,正當任苒應該出任務的時間了,這才重新奔赴錦紗界。


    果然任苒不是那種心思多,守著或派人守著傳送陣逮人的人。


    在他看來,把徒弟送走就沒事了,根本想不到他們又溜了迴來。


    方漓沒去找天璿宗的人安排住處,而是跑到來賺傭金的散修那報了名,分到了住處。


    散修的任務比她原來可麻煩得多,她巡視時在天上看,散修嘛,掙了人家的靈石,就要多吃點辛苦,編了隊在地上走,遇事發信號,天上巡視的門派弟子會來查看。


    自找苦吃的兩人也隻好認了,每天跟著在野外跋涉,倒是與一眾散修混熟了。


    天色漸黑,一隊人在野外宿營,方漓和阿無開始給白虎弄吃的。


    “兄弟,你帶的這頭白虎看起來不凡,就是太懶了,遇到戰鬥光站一邊看著,這可不白養了啊。哈哈哈。”


    混熟的結果,就是大家說話沒什麽顧忌。白虎懶成精了,遇到那種不鹹不淡的戰鬥,他連幫忙都懶得去,就站一邊看著。


    在散修看來,養靈寵是為了某些方便,或是為了幫助戰鬥,再不濟也得是為了代步。


    現在,白虎顯然沒有探路跟蹤這些能力,戰鬥時幫不上忙,平時阿無和方漓也不騎著走,簡直就是個白耗靈石的廢物。對他們散修來講,太不劃算了。


    阿無就笑笑,抱住白虎的腦袋,做出一付心愛而難以割舍的模樣:“從小養大的,能陪在身邊就好。”


    白虎把頭低下,悶在他懷裏,翻了個白眼,張嘴嘔了一下。


    阿無自從學會說話,真是謊話張口就來。他方白虎大爺才不是他從小養大的。


    方漓雖然沒看見白虎的作態,但看他一顆虎頭半天不抬起,想也知道這隻憊懶白虎會是什麽作態了,忍著笑摸摸他的皮毛,陪著阿無長籲短歎,把白虎說得一無是處卻又舍不得丟,成功地贏得大家的一陣感歎。


    這小兩口,可真是長情啊。


    人自己未必做得來長情,但肯定不反對同伴如此,臨時搭夥的小隊,隊友有人情味,戰鬥時拋下同伴的可能性就小點。這樣一來,隊伍的氣氛不覺更融洽了一點。


    “我是最喜歡如今這情況的。”說話的大漢往嘴裏灌了口酒,嗬著酒氣說,“相持不下,我們這些小人物也沒甚危險,還能多賺點靈石,比什麽都好。”


    方漓隻笑不接話。她不是散修,對她來說還是自己門派速戰速決,打贏了最好。


    月亮已漸漸升起,阿無告了聲罪,到一邊去修煉。


    一直都是如此,隻要沒有意外戰鬥,他一早一晚,都是要修煉的,大家看了他一眼也就不在意的撇過臉去,繼續聊天。


    隻有方漓關注著他,給他護法,才聽見他無意識地“咦”了一聲。


    白虎最近不修煉,早跑一邊玩去了,方漓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不好打斷他,直等到他睜眼,才有些憂心地問:“出什麽事了?”


    阿無抬頭看了看月色,有點茫然地搖頭:“也沒什麽,隻是吸收月之精華時,好像效果差了點。”


    就好像有人跟他搶奪一樣。明明以前跟白虎一起修煉時也沒有這種情況。


    方漓心中十分不安,小聲道:“師父的感覺很可能是真的,你說兩者會不會有關係?”


    “或許有。”阿無也沒什麽把握,其實剛才他擔心的是阿漓給他的功法流傳了出去,一時沒想到別的。


    他們又低聲討論了幾句就被同伴要斷了,見阿無起了身,眾人就招唿他們過去吃肉喝酒,一時也無暇再細說。


    接下來的修煉中,阿無就格外注意了起來。早晨無事,到晚上,果然每次都好像有人爭食一樣,吸取月之精華時總差了那麽一點。


    按說日月運行,照遍諸天萬界,就算有人一起修煉也不至於差了他這一口。可偏偏就是少了。


    兩人分析來分析去,阿無認為必然是同一界中有什麽東西也在吸收月之精華,而且是大量吸收。


    雖然對於總量來說仍是九牛一毛,但對於同在一界之中的阿無來說,就像有人湊近竹筒喝水,旁邊有人用上神通之術一口便是半竹筒的水吸了去。


    盡管外部不斷有水流入,可這總需要時間補充。他吸納月華時就是這種感覺,有人在旁邊搶著,同等時間內,他能吸納的就少了。


    隻是始終找不到是什麽原因,令人心焦不安,若不是還想通過修煉來感受爭奪月華者在哪裏,阿無連早晚的修煉都有點坐不住了。


    而變故,就在這焦心無措又仿佛一片平靜的日子裏,突然爆發了。


    這天本是他們這一隊散修休息的時間。其他人有的去逛街淘些寶貝,有的去吃吃喝喝,方漓自然是與阿無一起。


    如今街麵上的東西是有點不入眼了,兩人心裏有事,合計之下還是到了野外。


    平時巡邏是防止有萬鬼宗的人滲透,這次自己來,他們可以細細地尋找蛛絲馬跡,看有什麽特殊的布置沒有。


    方漓尤其想起當初與血傀宗打的交道,隨機找了些地方挖地三尺,看地下有沒有玄機。


    可惜,什麽也沒找著。


    眼見日落月升,又到了平時阿無修煉的時候,方漓丟下暫時充當挖地工具的坤重劍,歎氣:“你再修煉看看,有沒有感覺到月華被吸到哪去了。”


    要能看出來,早看出來了。不過不試試也沒別的辦法,阿無答應一聲,坐下正要運功,白虎先吼了出來。


    “難受!”他大叫。


    隨即,方漓也感覺到有一種讓人喘不上氣的壓力慢慢逼近,可是任他們怎麽警覺地察看,也看不出周圍有一絲一點的不對。


    就仿佛,這種壓力來自於空氣,來自於土地,來自於身邊最普通的一切。


    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跳起身就飛往營地,也不顧隱藏形跡了,去找師父。


    任苒也顧不上生氣,他甚至沒空與他們問個究竟,這壓力人人都感覺到了,都知道情況不對,已經有人往傳送陣那裏跑了。


    任苒站到了空中高處,四下裏望去,一片寧靜,隻是沒一會他就接到了同門傳音,傳送陣失效!


    第117章 磨盤


    天地間壓力愈發明顯,好在現在營地的人功力都不會太淺薄,暫時還無事。


    假若是正常情況,有凡人或是築基期的小輩在,隻怕已經經受不住,被壓迫得七竅流血了。


    任苒不見敵蹤,再看已經精通陣法的同道中人散去四周查驗了,他想了一想,便叫了方漓一聲,直向萬鬼宗最近的一處營地飛去。


    一路通行無阻。


    方漓和阿無緊跟在後,可以看到萬鬼宗的營地附近也有正在緊張查看的人,而原應該散在野外巡視的人員都不見蹤影。


    這情形,簡直與他們營地裏一模一樣。


    任苒抿緊了嘴,略停了停,居然直接向其中一人飛去。


    方漓被他嚇了一跳,急忙追上去,就聽師父問那人:“不是你們?”


    這問法,她暗暗撫額,還是問敵對的人,能問得出來嗎?


    果然,那人陣法修為高,但本身不過是個元嬰境界的修士,根本沒發覺任苒的靠近。


    任苒這一開口,他本來專心尋找地麵痕跡的,先是被麵前突然多出個人,還說話,給嚇一跳;緊接著看清了是對麵正道修士裏特出名的那個……就是那個從不通名從不廢話,劍術高超,迎麵碰上拔劍就斬的兇神!


    兇神還對他說話了!


    可憐堂堂一個元嬰修士,居然嚇得一屁股坐倒在草叢中,手摸著自己脖子,就差暈過去了。


    兇神還直盯著他,問:“不是你們幹的?”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他已經語無倫次了,隻想撇清關係,至於問的是什麽,那重要嗎?


    幸好方漓和阿無跟過來了,方漓趕緊地接過師父的問題,問:“你們是不是也感覺到壓力了?”


    那人也快哭了,一聽這個問題高興得差點真落下淚來——這個答案我知道啊!


    “是,我們感覺到了,所以出來查看。”


    幾句話應答下來,好歹也是個元嬰真人,那人也漸漸冷靜下來,一迴味:咦,這麽說,這也不是對麵的正道修士幹的了?


    任苒已經要到了答案,這時也無心殺人,轉身就走。方漓其實和那人修為差不多,這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麽處理了,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丟下一句:“也不是我們,你們也想想怎麽辦,別往我們身上想。”就趕緊追著師父迴去了。


    阿無一直沒開口,這時才道:“我懷疑血傀宗。”


    方漓恨恨地:“我也懷疑是他們,他們最擅長在隱秘處弄鬼了!”


    當初她差點被坑,現在又要被坑。


    對這種情緒化的判斷,阿無的反應當然是毫不猶豫地點頭了:“嗯,阿漓說得對。”接著又道,“既然不是萬鬼宗,那之前與他們爭奪此處的血傀宗就可疑了。而且他們在這裏也盤桓許久才退去,臨走前秘密安排,要讓萬鬼宗吃個大虧,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沒想到一石雙鳥,正道聯盟想來占個便宜,先是被萬鬼宗伏擊硌了下牙,現在又遭池魚之殃,要跟萬鬼宗一起麵對血傀宗的陷阱了。


    真是……這都叫什麽事兒。


    別說方漓,就是飛在前方的任苒,聽到阿無的分析,背影都僵了一下。


    然而不管是遭池魚之殃,還是被一起算計在內,現在總歸都要麵對這個問題。就這一來一迴的功夫,方漓已明顯感覺到那種無處不在的壓力又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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