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狼群!


    那獸吼聲再次傳來,狼群一分,黑霧中出現一隻高大的灰毛象,動作緩慢,抬起鼻子仰天一吼,正是一直追過來的那個聲音。


    隨著吼聲,狼群竟分了隊,有些直攻方漓,有些繞後背襲,有些竟徑去攻擊祁遠。


    方漓一支飛劍左支右絀,額上見汗,身上掛彩,即使是相當容易殺死的狼群,也有些應付不來了。


    隻恨體力空蕩蕩的,隻能靠春熏建功,若有冬雪配合,這狼群其實很好對付。


    方漓抽空退後,坐到祁遠身邊,這樣更方便照顧。祁遠對外界不聞不問,全交給方漓應付,他隻管恢複妖力為脫逃做準備。


    那隻象怪看著馭使的狼群漸被殺空,無動於衷,隻一步步走近,血紅的雙眼裏閃著殘忍嗜血的光芒。方漓甚至覺得,狼怪死得越多,它越興奮,對自己來說越危險。


    不過也沒什麽區別了,她現在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之前恢複的一點靈力也已經空了。


    “你……”她扭頭看向祁遠,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祁遠收起手上還沒吸收幹淨的極品靈石,站了起來,擋在她身前。這時候他的靈力也不足以操控靈舟遠遁,想讓己方二人脫險,也許隻有一個辦法了。


    方漓見他瞧了過來,眉宇間盡是猶豫之色,衝他板起臉搖了搖頭:“不要。”


    祁遠唿出口氣,排除雜念,不再想其他的事,隻朝方漓笑了笑:“忘了說,你帶上首飾很好看。”


    象怪似乎不像剛才的猩猩那樣完全沒有理智,否則就直接衝上來了。它揚著鼻子,兩根獠牙不像是骨質的,倒像是金屬,烏沉沉的。


    它於海上踏波而來,忽地一腳重踏,祁遠麵前一道水柱衝天而起,拐了個彎向他撞過來。


    祁遠的槍已經在前次戰鬥中被打落海中,現在是取了一把劍在手。他竟也是個劍修,隻是修為不到家,沒達到心念一體,神識控劍的地步。


    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他反手接過方漓塞過來的符,看也不看,激發後扔了出去,同時一劍向象怪劈去,防止它趁亂偷襲。


    方漓遞過去的是一張防禦符,在前方形成一個靈氣罩,將水柱擋住,激起一片水幕。


    象怪發出一聲吼叫,加快了速度,閃過祁遠的劍氣,一鼻子甩在靈氣罩上。


    幾乎可以聽見靈氣罩破裂消失的聲音。祁遠不敢怠慢,一劍凝重刺出,無招無式,卻似有重重山嶽慢慢壓下,空氣都好像變得喘不過氣。


    象怪目光一閃,沒再靠近,再度踏足,這迴海上升起的水柱不再是一根了。


    方漓一手握靈石,一手勉強激發靈符拋出去抵禦,這時不能讓祁遠分心。


    她也暗暗驚訝,他居然已形成劍意,真是可惜,這還學什麽槍法。作為一個劍修,她這樣想。


    她也很奇怪自己在這時候還會胡思亂想,但心中就是一片平靜,不是沒有恐懼慌亂不舍和懷念,但……這些情緒並沒有打亂她的心湖。


    也許是因為他吧。她想。


    象怪的小眼睛看得清楚,眼前這兩個人,已經撐不住了。畸形而混沌的快意充斥在它的體內,它想用鼻子將這兩人抽成血肉模糊的一團,那會讓它非常非常快活。


    而祁遠,就發現它的力量與法術變得更難抵禦了。


    原來它之前竟是貓戲耗子,未出全力啊。他苦笑著想,反身抱住方漓,背上挨了重重一擊,被象怪的鼻子抽得打著滾飛了出去,摔在海裏。


    方漓的避水珠還沒發揮作用,兩人又被一道水柱衝上天,再重重的摔落。祁遠竭力護住方漓,但這種情況下,也是無力迴天,兩人神智已漸漸不清,隻覺得不斷地飛起,摔落,一口口鮮血吐出,染紅了海麵。


    “還是不甘心。”方漓模糊地想,還是她實力太低微了,第二縷劍氣都沒法用出。還有,如果能帶人進入她的空間,就得救了。


    可惜不能。不知道她那神秘的空間在她死後會如何,她種的花養的靈獸靈禽又會如何。


    對了,白虎呢,它去哪了?意識模糊間,她似乎聽見象怪的吼聲,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麽新花樣,她已經不知道痛了,隨便它吧。再一次落進水裏,辟水珠的小小空間內,祁遠已經暈了過去,仍然緊緊抱住方漓。方漓睜著眼,隔著海水,似乎看見了師父的臉。


    她衝著師父笑了笑,然後又看見了娘。


    “娘。”她喃喃地說,原來小時候聽村裏人說,人死之前會看見想念的人,是真的啊。


    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方漓還在恍惚,她沒死?沒死怎麽會看到師父和娘的?難道師伯也來了,不然師父怎麽出現在定嶼洲呢。


    還有,她現在也看見娘了,這是臨死前的幻覺還是真的?


    她還在想著呢,孟銘已經探身過來,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總算醒了。”


    她臉上帶笑,眉宇間憂色尚未散去,不知守了多久。


    方漓有點怯怯地抬手,抓住她的手,這才有了點真實感,開心地叫了聲娘。


    “我還以為死定了,原來真的是你們呀。祁遠……鵬太子呢?”


    “當然是一起救迴來了。沒想到你們有四個化神境界的人坐鎮,還是遇上了這種危險,以後還是別去了。”孟銘其實是有點生祁遠氣的。


    如果不是妖皇一定要自己兒子去立功,方漓跟著任苒去,怎麽也不會出事。


    “那就好。”方漓喘了口氣,胸口還悶悶的痛,傷得不輕,“師父呢?”她得讓師父知道她沒事了。


    “這是聆月宮的駐地,我這就告訴他,讓他來看你。”孟銘輕輕按住她,讓她別亂動,自己與任苒聯係上,不一會兒任苒就來了。


    一來二話不說,按她脈門查看之後就塞了粒丹藥給她。


    方漓一口咽下去,正要說話,任苒道:“太子無事,不必惦念。”


    “我才沒惦念。”方漓嘟囔著,想跟他們說通道的事,結果今天師父話挺多的,又搶先說了:“太子醒得早。”


    所以該說的消息太子都說了,不必她費事了。


    方漓在被子裏蹬了蹬腿,不怎麽開心。


    雖然剛醒,不過可能是為了讓她能安安心心地休息,孟銘還是把一些新消息慢慢說給她聽。


    比如說他們發現的空間通道,在她昏迷時已經又去了一撥人,發現那裏是並非通向魔石真正的來源——那個未知的魔域,而是來自上古時就被汙染的妖域古陸。自古陸破裂後,這些受了汙染的碎片不知所蹤,不想隔了亙古的歲月,終究還是個大禍害。


    另外有個壞消息,或者對於妖皇來說是喜憂摻半的消息。其他妖王派出的隊伍都失敗了。離上古大災太久了,盡管他們都覺得準備得極為充分,但真正開始行動,才發現困難永遠比預料的多。


    所以,他們成了唯一有所收獲的隊伍。


    方漓聽完了,也沒怎麽高興,甚至覺得更擔心了。幾乎全軍覆沒的結果,可談不上是什麽令人開心的事。如果魔災擴散,妖域還能像上古一樣挺過去麽?靈域又能否獨善其身?


    不過這還不是她這麽個金丹境修士能操心的事,孟銘也隻是略說了幾句,讓她好好養傷不要多想。


    方漓也就真的安心養傷了。但孟銘並沒有一直陪著她,既然發現了空間通道,她和其他能進入魔石區域的人一樣,都有任務。


    因為人手實在是再多也不嫌多的。


    消息也陸續傳了過來。


    其他受害的大洲也找著了空間通道。


    有人從通道過去,確定了這次出事不是因為上古傳說中的那個魔域,而是過去被汙染的古陸碎片。


    還有那些古陸碎片的情況,很不好。除了已經完全魔化的環境之外,還有大量魔化的生物。也真是怪了,這些變得瘋狂嗜血的生物居然沒有在自相殘殺中滅絕,它們似乎是形成了一種新的平衡。


    當通道打開,魔氣瘋狂湧入的時候,附近那些瘋狂的靈獸和嗜血的魔化妖族,也紛紛來到他們眼中的新世界,以新世界的血肉為食,滿足扭曲的本能。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大量魔化生物的入侵,會讓收集祈石的工作變得困難,畢竟人手不足;但空間通道的那頭不是魔域,也讓所有人大大鬆了口氣。


    不是魔域就好啊!


    再來一次上古大災誰吃得消啊!


    到孟銘任務完成迴歸的時候,方漓也能下地了,但被孟銘鎮壓,繼續在床上躺著休養。


    這時候就看出人族和妖族,尤其是大妖之屬妖族的體魄區別了。方漓傷得輕,祁遠傷得重,但是祁遠已經能滿地走。


    方漓知道這點,不是孟銘說的,而是祁遠跑來看她了。


    孟銘不在,不然就直接讓他進來了。負責照顧方漓的不是行宮的妖族侍女,而是孟銘剛從聆月宮專門叫來的錢玉江。


    錢玉江可不認識祁遠,所以她問方漓:“阿漓,來了個說是認識你的妖族,叫祁遠,見不見他?”


    “不見。”方漓一口迴絕,還拉上被子擋住臉。錢玉江一臉的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去告訴了祁遠:“阿漓身體不好,不方便。”


    祁遠就迴去了,第二天帶了不少丹藥和補品過來,再次被迴絕。這下他也明白了,不再來了,但是補品還是送來。


    孟銘不在,錢玉江請示了聆月宮留下管事的真君,把補品收下了,丹藥就退了迴去。


    “任真君的徒弟還愁沒有靈丹妙藥麽,我們自作主張收了,別讓任真君誤會,以為我們聆月宮看不起他。”真君說。


    錢玉江心想,阿漓跟她說過的任真君大概不至於。


    補品呢,她問阿漓要不要吃,阿漓居然發脾氣了,悶進被子裏亂踢了一氣:“我才不要吃。”


    錢玉江傻眼了,還真是第一次看阿漓這個樣子啊。她倒是對祁遠好奇起來了。


    好奇也沒有,方漓像鋸了口的葫蘆,死也不說,提也不提,隻與她聊別後情狀,各自的遊曆和趣事。


    後來任苒把她接迴去了,親自來接的,不然孟銘不放人。


    “再養就廢了。”任苒說,他嫌孟銘把方漓看得太嬌,傷勢大好了還叫她養著,天天補品吃著。還是迴來,修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阿漓也好收心修煉了。


    方漓也鬆了口氣。她不是不想和母親在一塊,但是她這次重傷差點死掉,孟銘太緊張了,弄得她也很緊張,怕自己什麽舉動不對,讓母親擔心。所以孟銘讓她別稍好一點就下地,她就乖乖地躺著不動。


    還是迴師父身邊輕鬆一點,方漓很愧疚的承認了這一點。


    而且她有心事想跟師父說。不過剛迴去的時候還沒機會。任苒帶著傷迴來的,不算重,休息了幾天又出發了。


    沒辦法,現在能進入魔石區域的化神境真君人數有限,他已經去關閉了兩處空間通道,這是去第三處。


    倒是金丹境的年輕一輩中成功的不少,收集祈石的速度大大加快,各大門派的煉器高手們也有了用武之地,拿著祈石研究來研究去,像天璿宗的徐鹿已經是吃嘛嘛不香,眼睛裏隻有祈石了。


    擅符文陣法禁製的也沒閑著,已經開始拿魔石做小型實驗,看怎麽利用陣法發揮祈石的作用,減少對祈石的使用,用更少的數目達到更好的效果。


    方漓閑著沒事,也拿著別人實驗過的成果琢磨,提出意見。有些收到反饋是失敗了,但有些倒也派上用場。


    到任苒再次迴來時,方漓是真的傷愈了。


    “師父!”她迎上時先仔細端詳了一番,挺好,這次師父好像沒受傷。


    任苒由著她左看右看,還解釋了一句:“沒有妖王。”


    這次運氣好,沒有厲害的異化靈獸和妖王從那邊過來,也沒遇上僥幸沒死的妖王,對於任苒來說真的很輕鬆了。


    “師父,這次休息幾天?”沒傷,說不定過兩天又走了。


    “沒有了。”任苒想了想,所有出事的大洲的空間通道都被關閉了,不過他也沒打算閑著,現在祈石的數量是多多益善,他作為化神真君,帶徒弟去應該更安全。


    “休息三日,你與我同去。”他說。


    方漓呆了呆,她要去,豈不是得叫祁遠一起去?


    她低下了頭。


    任苒覺得不對,徒弟的情緒不太對勁。


    以他的了解,他知道方漓不會是因為一次重傷就逃避任務的人。她對這種救人助人的事一向很熱心。所以這是為什麽?


    一念及此,他也不忙著安排三天後出發的事了,坐下來,自己倒了茶,點了點桌邊的椅子:“坐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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