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包括方漓在內,因為已經有寄木在手,精神都難免懈怠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接下來走了四天,明明已是人跡罕至的深處,他們卻再也沒發現第二棵寄木,人也越發打不起精神了。


    直到出現了第一次險情。


    霜狼探出了路,眾人依次飛躍過去。到武思蓮騰空而起到半途時,右側一棵茂密的矮樹中悄沒聲息地襲來一道勁風。


    妙音鳥率先叫起來:“右,右!”


    武思蓮養妙音鳥久了,默契在心,其他人提醒聲方起,她已舞出劍花,護住身右,同時極力偏轉身子,麵向來犯之敵。


    原來是一隻毛色黑沉,麵目猙獰的猴類靈獸,個頭極小,在空中轉折自如,甚至落到沼澤上也不下沉,反能借力上彈,再次撲上。


    武思蓮人在空中,應對吃力,方漓春薰劍毫不猶豫地出手,卻不是向那猴子,而是飛向武思蓮足下。


    武思蓮感激不盡,她正一口氣用竭,下意識地運轉法訣想飛,卻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去。


    恰在此時,春薰劍到,她纖足一點,再度騰空,也不跟那猴子糾纏,撲到落腳點才大大鬆了口氣。


    那黑猴見獵物跑了,吱哇叫了幾聲,跳進樹中不見了蹤影。


    方漓收迴春薰劍,喃喃了一句:“我討厭猴子。”


    白虎在一邊使勁點頭,它也討厭猴子,那隻元山的金毛猴差點把它抱上的大腿搶走。


    武思蓮驚魂甫定,嚇得不輕,範真真皺著眉,向方漓問道:“我們事先打聽的消息,沒說有這種靈獸,你那邊呢?”


    方漓搖搖頭,她也沒聽說過。


    “但師兄師姐們告訴我,這裏出現什麽都不要奇怪。畢竟是少有人走的地方,他們也曾經遇過完全沒聽說過的靈獸,根本沒辦法提防。”


    範真真若有所悟,她打聽消息的師兄師姐們因為沒趕上木之精成熟之年,所以沒有對寄木的需求,到沼澤探險是為了尋找別的東西。所以他們其實並沒有深入到如今他們走到的程度。


    方漓那兒就不同了。天璿宗畢竟人多,為了各種奇怪原因深入沼澤的人,總歸有那麽一些,這樣的消息也就比她多了。


    羨慕不來,羨慕不來啊。


    “下麵我們要更小心一點了。大家打起精神來。”範真真拍了拍手,嚴肅地提醒。


    剛剛差點掉進沼澤的武思蓮也跟著提醒:“要小心沼澤,我剛剛差點跌落。離得近了,發現下麵有很強的吸力,並不需要陷進去才有。”


    這是個新危險,驗證了前人的說法,沼澤的吸力並不完全來自於泥濘,下麵必然還有其他秘密。


    不過他們完全沒有去探索個究竟的雄心,隻商量著怎麽避免這個危險。


    顧乃槿提議用繩子將大家係在一塊,顧乃軒朝她一瞪眼:“萬一我陷得深了拔不出來,這繩子你砍得動?”


    顧乃槿急了,使勁拍他:“說什麽呢!”


    範思蓮在一邊附和:“是的,剛剛我的感受,吸力非常強,萬一連續兩人猝不及防地跌下去,其他人想拉未必一定能拉得動。這吸力,我們往裏走會更厲害吧?”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也沒什麽特別好的辦法,隻能注意掠陣,發現危險及時排除,若力有不逮,方漓和□□劍術的顧乃軒飛劍幫著墊一墊腳借個力。


    這樣小心翼翼地,半天隻前進了過去幾天中兩個時辰就能完成的距離。


    身體上不算累,但幾人都是心力交瘁,天色剛暗,就有人提議休息了。


    “歇一歇,明天再走。”範真真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滿臉倦色的武思蓮,帶著點歉意看向顧乃軒,“明天再找不到,我們就退出去吧。”


    武思蓮早就不想走了。方漓則是一個人,有了寄木,不需要再尋找。但顧乃軒這邊,隻剩他們倆是肯定不能再走的。


    顧乃軒心有不甘,但看出來其他人都繃不住了,而自己妹妹一聽說要出去,也是滿麵雀躍,終於也歎了口氣:“好吧。”


    這一聲出口,顧乃槿與武思蓮不約而同地低唿一聲,歡喜極了。顧乃軒再不甘願,看到她們這個樣子,也不禁笑起來,故意拉長了聲音歎息:“下次出來,再不帶這個丫頭了,讓我多費了多少精神。”


    顧乃槿不依地拉著他撒嬌,武思蓮則捂著鼻子哀歎:“比白天味道還重啊。”


    白天確實沒這麽重的腐臭味,到了晚上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汙泥發酵得夠了,開始盡情地散發味道。


    武思蓮剛說話的時候,還是能忍一忍的臭,到範真真與方漓合力生起火準備烤肉的時候,味道已經重得讓武思蓮忍不住幹嘔起來了。


    “吃不下了,這熏的,實在吃不下了。”她嚷嚷著。


    方漓也受不住了,正要說話,忽然側起耳朵:“你們聽,什麽聲音?”


    伴隨著惡臭的彌散,空中有嗡嗡聲漸近。不多時,顧乃槿一聲驚叫:“蟲子!”


    她被咬了,不是天上來的,是不知什麽時候從泥裏爬上來的。


    天上飛的也近了,嗡嗡而來的是一群飛蚊,個體極小,卻是成群結隊。


    範真真手忙腳亂地取出驅蟲丹藥,捏碎了放在水裏,味道散發出來,有些蚊蟲飛走了,但大部分盤旋了一陣,又飛了過來。


    顧乃槿還算幸運,咬了她的蟲子不是什麽毒蟲,隻是疼得厲害,苦著臉在小腿上搽藥。


    “怎麽迴事,晚上這的蟲子都厲害起來了!”


    白天他們就一直將驅蟲丹藥化成的水噴在身上,不時補充,一直也沒受到什麽騷擾。就是昨晚也是平安度過,沒有意外。不想到了今天晚上,不但環境越發惡劣,連驅蟲藥物都不起作用了。


    顧乃軒已經祭起了護身靈器,一個小巧的手環微光閃爍,將他和顧乃瑾護在其中。這本是對強敵所用,不料用在了小小的飛蟲身上。


    方漓也在腰上的靈器中輸入靈力,護住自己和白虎,這才從乾坤戒裏拿出師父給的藥。


    一路走來,用範真真拿出的藥也挺管用,她就沒用,不知道對這突然變厲害的蟲潮有沒有效果。


    去了瓶塞,任苒煉的不是丹藥,而是藥膏。一瓶黑乎乎賣相極差的膏狀物,不說的話肯定會被人當作爛泥巴。


    味道倒不難聞,微辛,有些嗆鼻。方漓隻拿出一瓶,手心靈力運轉,微微加熱了一下,讓味道散發得更快,放在外麵。


    武思蓮正捏著鼻子催動靈器護身,死閉著眼睛不看那些在身周飛舞的黑色小蟲,忽然就覺得,那該死的嗡嗡聲好像弱了許多。


    她悄悄睜開一隻眼,發現不是錯覺,一度讓她覺得靈器帶來的護盾都被糊了一層的蟲子,好像稀疏了很多。


    剩下的也不再在她麵前礙眼了,而是在不停地盤旋。半晌,這些蟲子好像下定了決心,漸漸全飛走了。


    顧乃軒率先收了靈器,他要護住兩人,有些吃力。出來片刻,招唿大家:“真的飛走了。怎麽迴事?”


    顧乃槿最輕鬆,她也看見了方漓的動作,拉了拉她哥:“哥,是方姑娘拿了藥出來。”


    範真真武思蓮顧乃軒齊齊把頭轉過來,目光是一致的譴責,滿含著“你怎麽早不拿出來的”怨念。


    方漓被看得不好意思,小聲說:“之前範姑娘拿出來用的很管用,我就沒拿。我也不知道有什麽效用啊,是我師父給的。”


    “你師父就沒說一說嗎?”顧乃槿好奇地問。


    “我師父不愛說話。”方漓想了想,又補充,“他也說了,說驅蟲的。”


    範真真把自己的藥收起來,拿起方漓放在地上的藥膏聞了聞,聞不出特別之處,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子,真是厲害。


    方漓挺自豪地,講:“雖然我們天璿宗隻以產出糧食牧蓄果蔬出名,但是我師父也是我們丹華峰的煉丹高手呢。”


    其實這是一個概念錯誤。天璿宗再不濟,就像範真真他們羨慕的那樣,再怎麽說也是在大千界有勢力,小千界占了多處地盤的大門派。


    他們在同樣的大門派裏,煉丹煉器都不行,但出來麵對外麵的中小門派,又可以笑傲眾人了。


    現在蚊蟲解決了,但這沼澤的臭味不克服,飯也吃不下,覺也沒法睡,也是挺愁人。


    方漓琢磨著,拿了一瓶香露出來,但不太肯定。


    “我有些靈花製的香露,但是臭味太重,加了花香有時候更難聞。要試試嗎?”


    “試!”武思蓮叫起來,“總比不試幹坐著好,我快熏死了!”


    方漓拿的花露不是君子居出產,是她空間裏變異了好幾茬的靈花。她現在已經不澆玉瓶水了,覺得這樣也夠了。


    花田越來越大,她也不再管理,任它們天生天長。看開得太多,就采了一大片做了一些花露,準備哪天送給錢玉江。聆月宮女修多,喜歡得應該也多。


    她先取出一瓶味道極濃烈的花露,是三種花所製。剛一開瓶塞,濃極的香氣飄出,武思蓮先是精神一振,隨即又臉色大變,死死捂住了鼻子。


    被方漓不幸言中,這濃烈的花香與惡臭混合在一處,簡直不能更難聞。


    更慘的是嗅覺靈敏的霜狼,嗷了一聲就暈過去了。


    範真真一隻手捂鼻,一隻手拚命揮著,叫方漓收起來。


    方漓自己舉著瓶子,花香更濃,倒是還好,一看大家這反應,趕緊收了起來。


    但她記得還有一種,要不要試試呢?


    瓶一收起,臭味更濃了,她決定還是試試。


    這是一種更複雜的花露,是君子居的師兄們試驗了一年多才成功的。她用空間的花製作出來,味道並沒什麽明顯區別,但是似乎持續得更久。


    武思蓮一看方漓又取出一個瓶,臉色都變了,哭喪著臉看她,希望她能看懂自己的眼神:千萬別再開了。


    然而方漓就在她的注視下,輕輕一拔,瓶蓋開了。


    這迴,卻沒有衝鼻的異味了。


    漸漸的,武思蓮覺得自己可能是習慣了惡臭,鼻子麻木了,居然不太覺得難聞了。


    她慢慢放開手,小心謹慎的,而其他人,也是一樣。


    嗅了嗅,真的沒了。


    “這又是什麽,好神奇啊!”情知這不是偶然,武思蓮一步跳到方漓身邊,湊近她手上的瓶子,用力嗅。


    這時才能聞到一點清清淡淡的香氣,仿佛花香,又仿佛草木香,極清極淡,稍遠一點似乎就聞不見,卻又仿佛一直縈繞在鼻端。


    “真好聞,是什麽?”


    “天璿宗君子居出產的青露。”方漓答道,取了塊帕子,倒上一點青露,遞給武思蓮,“你別在衣襟上吧。”


    其他人會意,各自取出合適的布料,讓方漓倒了一點,然後係在衣襟或是衣領上。果然那清淡的味道其實極為霸道,完全驅散了衝鼻的惡臭。


    而方漓瓶中的青露,也不過用去小半瓶。


    “君子居對外售賣嗎?”武思蓮已經按捺不住去購物的心了。


    不要說她,範真真也動心。不是為了它的獨特香味,而是為了它在這種特殊情況下的功用。


    方漓不想坑人,解釋道:“外賣。但君子居賣的青露雖然味道一樣,但驅臭和維持能力應該沒這個強。我這用的原料……”她頓了下,沒細說,“比較好。”


    武思蓮就自己理解了,原來這是內用的,不外賣。


    “沒關係,我喜歡這味道,迴頭去買一點。反正這種臭地方,我再也不去自找苦吃了。”


    範真真就笑笑,沒說話。


    像她們這樣背後有個不太差錢的門派支撐的人,比散修已是幸福多了。但是有些東西,還是得自己找啊。


    如果需要的東西就在這種臭地方,又哪是說不去就不去的。


    君子居的青露,範真真也記下了這個。雖說比不上方漓拿出來的門派內供品,但是外銷的貨色,維持短時間的清爽應該也還可以,得列入必需物品的清單了。


    這種青露還沒聽別人介紹過,她打算迴去先買一點試試,可以的話進一批貨,就拿到幾個以異味熏人卻資源豐富的地方去賣,大概可以賺一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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