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也沒怎麽想瞞。”方漓冷嗖嗖地迴了她一句,將飛毯交給她操縱,“沒時間廢話了,別讓人打攪我。”


    她丹田之中,有師父贈她的三縷劍氣。


    任苒已是出竅期巔峰,差一步就能邁入化神真君的行列。他所贈劍氣,在方漓遇到危及性命的攻擊時,會自動護主,但平時要調動,就需要方漓全神貫注去感應了。


    這也是為了她遊曆中不過於依賴師長的幫助。


    現在,方漓便以冬雪為載體,在一片混亂中內視丹田,靜心感悟。


    一縷凜然劍氣便與她產生了感應。


    就是你了,方漓保持著這絲聯係,引劍氣入冬雪,感覺到劍氣所經之處,遍體生寒,經脈如受刀割,已有了些微傷。


    這也是為什麽任苒不讓她輕易使用的原因。出竅期的劍氣,還不是她身體能完全承受的。但好在方漓身體與眾不同,早在沒修煉時,她學習吹笛時的唿吸方式,就讓她力氣變大,身體強健。長年喝著稀釋後的玉瓶水,也讓她身體在不知不覺中越發強韌。


    所以她並沒有像任苒所擔心的那樣使用劍氣時先傷己再傷人,反而還有閑心在調動時去感悟師父的劍意。


    直到劍氣進入冬雪,她才怒睜雙目,一劍揮出。


    斬雪界那一幕,好似又重現了。


    以方漓為始,以石壁為終,兩地之間有微雪飄零。落在地麵,連血色泥漿也為之一空。


    而石壁猛地一震,並沒有像人預料的那樣洞穿,而是一陣扭曲,竟是打開了一個空間通道。


    “快,進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西林派那個鍾姓修士率先帶人衝了進去,孟銘緊隨其後。


    方漓坐在毯上休息,閔安操縱著飛毯,也跟了進去,卻是落在最後。


    所以當方漓進去時,裏麵已經開戰了。


    情況一麵倒。對麵隻有三十多個金丹修士,有十來個好像還因為陣法反噬受了傷,盡管有幾人召出了之前的黑影助陣,仍然無濟於事,被當場打殺了五個,剩下的盡數被擒。


    幾個門派為首的一商量,由西林派的人押著,出去之後各門派一起審。


    當然,在此之前,先逼問出了離開的道路,眾人忙不迭地離去。


    方漓將飛毯收了,朝向她千恩萬謝的幾個年輕人擺擺手,讓他們先走,自己注視著閔安,問:“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麽目的,我隻想問,小洛呢?”


    閔安嬌笑一聲,聲音柔媚:“姐姐,你要不是猜到小洛沒進來,又怎麽會放心讓我操縱靈器。”


    “我隻是猜想,不敢確定啊。”方漓這時才真正鬆了口氣,也向外走去,邊走邊道,“還不走?當心夜長夢多。”


    “放心吧,夜長無夢。他們的陣法,早讓我破壞得七七八八,最後又讓那位聆月宮的姐姐找到破綻,被你用出竅期威力的一擊打穿了通道——”她像是覺得好笑,掩嘴格格笑了幾聲,“血魔教這次也真是倒黴,好好的計劃,碰上我們合歡宗暗中破壞就算了,還碰上你們兩個破局的。”


    “合歡宗?”方漓下意識一躲,這可是跟清羽派爭奪小千界的魔門。


    “姐姐——”閔安聲音酥得仿佛能滴水,帶著股嬌嗔之意,竟聽得方漓不自覺地心生愧疚,心中一凜,越發警惕起來了。


    “好姐姐。”閔安卻又換了正常的語調,繼續說道,“我們合歡宗與你們正道也不是死敵,與血魔教倒是更有齷齪。你想知道血魔教在做什麽嗎?我給你說呀。”


    “先等等。”方漓停住腳,嚴肅了臉色,“你別叫我姐姐,我不知道你多大,和你也不熟,尤其你還叫孟前輩姐姐,別亂了我們的輩份。”


    閔安饒是滿肚子精明算計,也料想不到她為這個稱唿這麽嚴肅,怔了一怔,才恢複思路,繼續道:“那就……方姑娘?你想聽嗎?你告訴我怎麽發現我的,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我說了,你本來也沒怎麽用心去瞞。”方漓道,“我本來以為進來之後就會分散,也沒多想。可是看到那些門派弟子成群結隊的,我還能不懷疑嗎?怎麽他們就運氣這樣好,築基期的弟子也能安然無恙地找到其他人,會合了來此?”


    那顯然就是閔安自己鬆開了她的手,兩人才沒落到一處。


    至於小洛,是方漓猜的,之前閔安就不是很想讓小洛進來的樣子。而她自己既然沒事,小洛與她在一起對她並沒威脅,反而可以幫她掩護身份。


    所以方漓覺得,閔安可能把小洛丟出去了,這樣一想,便覺得她也不是太壞。


    至於其他,因著閔安沒有十分精心的掩飾,她確實也看出不少破綻。


    “我第一次看見地上顯現的字符,是你叫我看的。但是後來我注意到了,那字符一閃即逝,以時間來算,你叫我的那次,其實字符根本還沒有出現,這才能讓我迴頭看時正好看到。”


    而她最後以小洛為借口要求迴頭,方漓同意了,是猜她有什麽布置要做。既然大家要對付的都是洞府背後之人,她也就由著她去。


    “哎,都讓你看出來了。”閔安盡管山腹通道中昏暗,仍是堅持著她的風情,側身給她拋了一個媚眼。這大概也是合歡宗的門規了吧,方漓忍不住這樣想。


    第72章 離開


    她們落在了最後,方漓到底還是防著閔安,不肯走在前麵,閔安則無所謂,腰肢款擺,略快她半步。同為女子,方漓真想不通她是怎樣這樣走路還能保持警覺的。


    “進洞府也不止你一人吧?”


    “是呀。”閔安嬌聲答道,“血魔宗瞞得緊,可惜我們合歡宗還是知道了。進洞府破壞的可不止我一個呢。如果讓他們成了,這裏將變成血池。小妹妹,你知道血池嗎,那是血魔宗的根本。有了血池,他們能建立大規模的傳送陣,能源源不斷地把活人製造成血傀。脫凡界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這次她又管方漓叫上了妹妹。


    脫凡界雖然不像青瓏界那樣一個門派獨占,非請莫入,但也不是完全不設禁。


    外界通往脫凡界的傳送陣依然有幾個主事門派聯合派出的化神真君看管,金丹修士不管出入,但元嬰以上,若沒有清白的身份來曆,乃是不允許進入的。


    以前脫凡界對這方麵管控得不嚴,方漓在脫凡界待了這些天才聽說,是近三四百年來,脫凡界漸漸“複蘇”之後,有一些魔門對脫凡界打起了主意,才引起各門派警惕,重新重視起對外的防禦。


    有些天生靈氣一般,也沒甚資源的小千界才是真正通行無阻,沒人管沒人問的地方。


    據閔安細語說明,血魔宗這次聯合了萬鬼教,先是花了數年時間,進來許多金丹弟子,在劍塚做了手腳,用血魔宗的密術汙染了劍塚,使擇主的劍器變成嗜血的魔劍。意在利用十年一次的劍塚盛會,為天劍峽血池先行準備。死者的血會順著他們布設在地下的陣法,轉移到血池中去,並作為材料,加強洞府中的陣法。


    但那次被孟銘破壞得徹底,原先預計中的殺戮盛會,最後死傷者不過十之一二,遠沒有達到目標。


    收集的血液與魂魄不夠,導致天劍峽的布置也出了問題。


    “血魔宗的手段,我們是再清楚不過了。”閔安的聲音放得很低,隻說給方漓聽,“如果劍塚的事成,這裏哪是你想不爭就不爭的。自有迷惑人心的種種手段施出,甚至是幻覺引誘,總能讓人失了理智,自相殘殺。”說到底,進來的人頂了天不過金丹期修士而已,抵抗力有限。


    但實際上天劍峽洞府內的布置卻讓那些結伴進來的門派弟子逃過一劫,甚至有些運氣好逃得快的練氣期修士也保住了性命。雖然上萬人裏至少也死了幾千,但對於血魔宗萬鬼宗來說,血肉魂魄質量最好的金丹修士,大部分都安然無恙。


    到了最後,孟銘一席話又讓金丹修士的大亂鬥沒有發生。


    血池終是沒有成型,躲在山腹中操控陣法的那些魔門中人大失所望,但還是啟動了陣勢,希望將聚到一處的這些金丹修士殺死,繼續完成他們的血池。


    結果不用說,方漓這個有師父劍氣護體的不起眼小修士,一劍破開陣法樞紐,直接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一戰之下,全體受擒。


    “天劍峽的洞府,不是他們開辟的吧?”


    “當然不是。一群金丹境,有這個本事就奇了。”閔安嗤笑一聲,難得沒有流露媚態,顯出一絲嫌棄,“天劍峽確實有那位渡劫期葉真君的洞府,留有他一些遺物。不過人家沒打算留下傳承給什麽隔世弟子。血魔宗隻不過正好破解了洞府的禁製,利用人家的地方做個陷阱,想將脫凡界元嬰以下修士一網打盡,建立血池讓他們的高手進入,以此處為基地,侵占整個脫凡界。”


    “呸。”她啐了一口,不見粗鄙,隻見俏皮,“做夢呢,合歡宗跟血魔宗勢均力敵,讓他們多占一界,我們豈不是要吃虧?這當然要破壞,不能不破壞,對不對?”


    說這番話時,閔安偏著頭,一派純真,卻又是換了一種氣質。


    方漓看了她半天,問:“你到底多大?”


    “女人的年齡是秘密哦。”閔安扭了扭身子,拖長了聲音拒絕迴答。不過她也是金丹期,方漓覺得不會年紀太大,但應該比自己大一些吧。


    這種變臉的本事也不知怎麽練出來的,讓人佩服,也讓方漓想離她遠遠的,實在摸不準這人會不會下一刻就變臉殺人。


    出口不在她們進來的地方,而是山中另一處穀底,十分隱蔽。她們走得慢,到達時見一幹人已經逼問完畢,正在破除出口處的禁製。


    人多,方漓插不上手,就在一邊看著,印證自己所學。倒是幾個門派的首領還抽空過來一趟,與她搭話,邀她到自己門中作客。方漓一一應酬了,有點煩。


    師伯還想叫她以後幫師父應酬哩,看來她跟師父一樣,根本不擅長這樣的事啊。幫師父的忙沒問題,可是真的好煩啊。


    孟銘也站在一邊,沒有過去湊熱鬧,方漓看著她,又怔忡得發起了呆。


    閔安看看兩人,悄聲問:“你認識她,她不認識你吧?”


    方漓色變,緊張地問:“你知道什麽!”


    閔安眼波流傳,這次沒有開口,隻聽得她的聲音傳入耳中:“小妹妹,讓人一詐就詐出來了,可不好喲。”


    方漓瞪著她,她不以為意地一笑,繼續傳音:“不要緊張,你還是很小心的。隻是我向來擅長察言觀色,別人未必看得出哦。”


    “哼。”方漓隻覺得又氣又羞,轉過頭去,不看孟銘,也不看閔安,她的笑聲卻還傳過來,這次是笑出了聲,還引得幾個同樣閑站在附近的男修士看過來,居然看得臉紅了。


    有人甚至走過來搭訕,閔安來者不拒,與人聊得開心。方漓離她遠了幾步,又去觀察人群,猜測哪些人是閔安的同伴。


    說實話,看不出來。閔安現在是不裝了而已,之前那個純樸的小女修模樣,叫她看是完全看不出破綻的。


    說起來她還給了閔安十個下品靈石呢,說好了借她先渡過難關,等她賺到了再還。實際上方漓對這些掙紮在底層的修士總是心懷憐憫和敬佩,如果她走的時候閔安還是沒能力還,她也不打算去要。


    不行,得跟她要迴來。方漓氣乎乎地又瞪閔安,看她把搭訕的人打發走了,便過去一伸手:“靈石還我。”


    閔安立馬露出了楚楚可憐的模樣:“姐姐——”


    方漓兩手一舉,擋在身前:“別叫了,你剛還叫了好多聲妹妹。還靈石!”


    她卻是沒注意到,自己對這個閔安並沒多大敵意,更沒想這是不是不是合歡宗之人特有的魅惑之術。


    閔安唉聲歎氣地伸手去拿靈石,忽地又一拍手,笑叫起來:“禁製開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當先衝了過去。


    方漓隻得跟了過去。其他人就各自散了,她擔心陳鎮幾人,尤其是小洛,她還擔心閔安騙她。要她還是害了小洛,可不能放她幹休。


    不想閔安也是往那個方向而去,一路追過去,隻見還有人聚在入口崖壁處,其中就有陳鎮小洛。


    “小洛哥。”閔安甜甜地叫道,引得幾人一起迴頭,又一起色變。


    小洛尤為憤怒,看著閔安隻是喘氣,說不出話來,漸漸眼圈也紅了。


    陳鎮指著她罵道:“這麽多人進去,你就知道你能搶到機緣嗎?還把小洛打暈了丟出來,你有沒有良心啊!”


    豈止是打暈了,閔安存心不讓他進去,動了手腳,讓他睡了三天。


    閔安不說話,垂頭弄著衣帶,眼眶也微微帶紅了。


    這時方漓也趕了來,看她這樣,真是一口氣差點噎住,沒好氣地斥道:“你還裝什麽啊。”又跟小洛說道,“你別把心放她身上了,也別怪她。裏麵是陷阱,死了快一半的人,她把你丟出來是為你好。”


    三言兩語將內中情形說了,幾人齊齊啊呀一聲,小洛哼嘰著吊住了熊完:“老熊你拉我一把,我站不住。”


    又忍不住去看閔安,閔安也正看她,眼睛紅紅的,眼淚要掉不掉,柔弱委屈,令他心中一痛:“小安……”


    方漓一跺腳,怒道:“我叫你別裝了!”


    閔安噗哧一笑,轉換了神色,頓時叫小洛目瞪口呆。她朝方漓揮了揮手:“靈石有機會再還你啊,我這個人一向有仇報仇,有恩報恩,讓我欠你的債,不會有壞處嘛。”


    忽又腳下一動,湊向小洛,柔聲道:“小弟弟,想姐姐嗎?”發絲掠過他的眼,讓他不禁閉了閉眼,而她竟在他麵上親了一口,大笑飛遁而去,遠遠的聲音還傳來,“可別太想喲。”


    小洛整個人就像煮熟了的蝦,一邊別說熊完了,就連陳鎮陳星也麵紅耳赤,活像被挑逗的是她們。


    方漓好歹一路都習慣了,此時隻能歎口氣,暗罵閔安臨走還要讓小洛心神不安,在一邊給他們澆冷水:“她是合歡宗的人,你自己想想。”


    小洛半晌才褪去麵上紅潮,不自覺摸了一把臉頰,喃喃道:“怎麽會是合歡宗的呢?”


    這時他才發現,他另一隻手上不知什麽時候被塞了一枚玉簡,連方漓也沒注意。他沒敢直接看,交給方漓查看,卻是一部普通的功法,沒什麽太特殊的地方,卻也能平平穩穩地修煉到元嬰。


    對方漓來說是大路貨,但對小洛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東西,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漓更不知閔安究竟是何許人了,是好是壞,究竟要如何評價?


    等閔安走了,方漓尋迴白虎,山上已沒多少人,小洛幾人也跟著方漓下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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