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他,這普天之下,又有誰願意幫自己?即使願意,又有誰敢?


    可是,他究竟為什麽要幫自己呢?


    是為名利?那拜朝堂權傾西漠皇朝,與大荒仙盟分庭抗禮不落下風,自己一介普通的金丹修仙者,且是師門破落之輩,高下一看便知。


    若是為色,天下清白絕色的女子何處不可得,自己雖也一向自許,卻也知這天下男子,怕沒有誰能夠為了自己一個女人和代表了西漠皇朝的拜朝堂勢成水火。


    含香閣不過是這琉璃城地域裏,一個隻有數百人的散修組織,自己這等修為,已是姐妹們中的最頂尖層次,含香閣這樣的散修組織,連門派都不是,甚至都沒有資格加入大荒仙盟。


    這等實力孱弱的組織,在大荒之上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存在,又有誰會為了含香閣,去得罪強大的西漠皇朝呢?


    方才來時,風盈曉本已打定主意應了這男子,可如今,卻又實實在在的躊躇了,那覆遮了她月餘的絕望一瞬間又纏繞了上來,凝成了這午後明烈的陽光也散不盡的冰涼。


    風盈曉目光一黯,揚起的頭頹然低下,方轉身欲去,卻聽得身後那男子道:“拿來。”


    那聲音卻也如他的容貌一般普通,沒有一絲特異之處。


    風盈曉沒有迴頭,卻停住了腳步。


    “那含香樹的葉子,你拾一片過來給我,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了。”


    那男子的聲音普普通通,沒有任何非凡之處。


    風盈曉身軀輕顫,沒有迴頭,卻抬步前行,“風盈曉及含香閣諸位故去的姐妹多謝公子,前途兇險,風盈曉此去若不能為姐妹們報了這血海深仇,最多去九泉之下與眾姐妹相聚,不敢教公子白饒了大好性命。”


    話音未落,風盈曉隻覺得眼前一暗,那男子已鬼魅般站在她的身前。


    風盈曉抬起頭,一片葉子正輕晃著自她的麵前落下。


    那人突然伸出左手,風盈曉尚不及反應,右手已被那人抓起,那一片含香樹的葉子,正於此時輕輕落在風盈曉的手心。


    風盈曉錯愕間,那人卻鬆開手,極快的拾起風盈曉手心的那片葉子,便又將手攏於袖中。


    “現在,含香閣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了。”


    風盈曉不禁微笑起來,笑到半途,卻想起自己身負的這些沉重,麵色便又黯淡下來。


    如此也罷,自己既已存了必死之誌,管他究竟是為何要幫自己,這塵世汙濁沉重,而今大荒風雨飄搖,世間都在傳言妖魔降世,人族將滅,或許真的所有人都隻能一死才能掙得永遠的輕鬆吧。


    想到這裏,風盈曉驟然輕鬆了起來,她抬頭,卻見那男子依舊在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她抿嘴一笑,看著那男子道:“既如此,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風盈曉本就絕色,這傾城一笑之下,那男子眼中神色卻絲毫沒有變化,依舊麵無表情。


    “淩霄寒。”


    “那麽,淩公子,你為何要幫我?”


    “你真的需要答案嗎?”淩霄寒的視線隨著一片緩緩飄落的含香樹葉子,漫不經心的迴答。


    “嗯……我想是的。“風盈曉猶疑著,點了點頭。


    “因為,我收了你的報酬,就要為你辦事,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淩霄寒的視線又綴上另外一片葉子。


    風盈曉怔了一怔,她仔細看著淩霄寒麵上的神色,此人麵上卻什麽都看不出來,似乎他說的話都是一本正經,“可我……”


    淩霄寒的目光猛地從那葉子之上收了迴來,他看著風盈曉的眼睛,“你是沒有委托我,可是又有什麽分別,不過是殺人——”他頓了頓,那眼神裏突然間冷意四濺,“拜朝堂——西漠皇朝的人,都該殺!”


    風盈曉聽得他將那“殺”字咬得極清脆凜冽,那個原本普通至極的聲音說出這個字的時候,風盈曉隻覺得這天地驟然黯了下來,那蓬勃的殺意轟然咆哮著自他的身上湧出,便欲淹沒天地間所有一切。


    那是一種劍意,風盈曉從沒感受過這麽凜冽的劍意,在琉璃城方圓萬裏,所有的散修勢力加起來,怕都找不出如此凜冽的上乘劍意。


    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來自於大荒仙盟的修仙者們,風盈曉都從未從他們身上感受到如此上乘的劍意,那根本就不屬於她們這些散修組織的層次,而應該是來自大荒仙盟的上層。


    也許,也許他來自那五個門派?


    風盈曉芳心中忽然一動,胸腔裏的一顆心,忍不住激動得砰砰直跳。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姐妹們的血海深仇,就真的有希望報了。


    風盈曉猛地閉上雙眼,這數月來放在心裏的所有承擔與撐持,到如今終於在這個男人的一句話之下轟然崩塌,她轉過頭去,淚水再也隱忍不住,潸然淚下。


    她不再去想,為何這男子會主動找上自己,她不再去想,這男子與西漠皇朝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情仇,她不再去想,這男子的修為如何,能否為她報了這血海深仇。


    此時此刻,風盈曉的這一顆心裏,是滿滿的希冀與期盼,她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希望這男子所表露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想。


    風盈曉朝著這個男子恭敬施了一禮,而後,便轉身迅速離去,隻留下那男子,獨自一人站在這玉竹亭內。


    “哼!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水靈,所以故意去抓人家的小手?”


    玉竹亭外的那顆最高大的含香樹的最後一片葉子,仿佛也感受到了這句女子薄嗔中的涼意,在秋風中掙了幾掙,終於還是落在了地上。


    大荒的冬天,到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誰在暗中弄風潮


    大荒。琉璃城。


    琉璃城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仿佛秋風剛盡,這凜冽的冬寒之氣便席卷了整個城郭,那些逼仄的街巷裏,路邊的陰溝水似乎昨夜還在熱氣騰騰的散著酸臭,到了早上,便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天剛蒙蒙亮,街道上剛有些黎明前的亮色,更多的還是還未來得及褪去的濃重夜色。


    倚翠樓的門房老李頭縮著頭攏著手開了院門,嘴裏嘟囔著,“這賊老天說變就變,可憐我這把老骨頭,要再這樣折騰下去,還不知道過得了過不了今年冬天啊……”


    “你這把老骨頭過得去過不去今冬咱爺們沒興趣,可是白花花的靈石到得了到不了你老頭的手裏,爺們倒是很感興趣。”


    老李頭忽聽身後有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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