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會成為帝國最閃耀的青俊,而薩莉亞則是帝城最明亮的珍珠。


    當晚,和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薔薇夫人盡心盡力伺候丈夫梳洗。他把她擁入懷中,但是在床上的時候,他又翻過身去,背對著她。


    “傑夫……”薔薇很小聲的喊。


    這是他的小名,在新婚之夜,古斯塔夫一邊親吻著她的脖子一邊對她這樣說的。


    “怎麽了?你還有什麽事要說?”


    “我……我這邊有點冷。”


    古斯塔夫聞言坐了起來,把整張毛毯都甩在她身上,又讓仆人送來另一床羊毯。


    她呆呆看著丈夫的動作,古斯塔夫的行為卻如寒冰一樣紮進了她的胸口,“不要這樣,傑夫,抱著我睡吧。”她突然顫抖著說道。


    是從多久以前就開始分開睡了?時間太長,她都不記得了。他會故意親昵她,擁抱她,但在床上的時候,再也沒碰過她。


    “一定要這樣?”古斯塔夫忽然語氣冷冷的問。


    “算我請求你,作為一個妻子。”


    “我明日早晨還要去王宮,聽話點,乖,你是我最心愛的玫瑰。我疼愛你,但希望你尊重和服從你的丈夫。”他沒有動,就這樣睡下去了。


    王宮,又是王宮。他永遠都在王宮!王宮到底有什麽好?不就是那個女人在!


    一股異樣的痛苦席卷了她的心髒。


    世人都說帝城最美的人是薔薇夫人,她擁有極致的美貌和妖嬈的身材。但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永遠比不過另一個女人。而現在,她也逐漸變老了,什麽都沒有,連丈夫的愛都掌握不住。


    眼看她就要失去這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夜已深沉,薔薇夫人的腦海裏再度閃現過星辰小姐的話語。她抱著一種忐忑又不安的情緒,小心翼翼從床上爬了起來,披著薄毯獨自來到窗前。猶豫了好久,才緩緩伸出手,輕輕撥開了窗簾。


    一刹那。


    奇跡發生了。


    金色、銀色、紫色……無數耀眼的色彩在視線裏閃耀著,天空呈現出從未有過的美麗和熱烈,夜晚如此繁華,璀璨的銀河幾乎就流淌在她觸手可及之處。浩瀚的星空散出億萬光輝,她被這片炫目的景色震驚地無法動彈。


    半晌,她收迴目光,這時她看見,一封信正安靜躺在窗台上。


    “整片星群都將為您的美麗閃耀——致世上最尊貴的薔薇夫人。”


    一片漆黑的羽毛從信中飄落,在午夜冰涼的空氣中,安靜落地。


    ……


    唐葉發現自己的眼睛能看得見了。就在獨自泡澡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頭飾找不到了,正打算叫撒大爺幫忙,朦朦朧朧的白霧裏,眼裏好像多了一道影子,很淡。


    又消失了。


    她揉揉眼,發現不是錯覺。這道影子就是鏡子,她竟然能看見鏡子中的自己!


    恢複了!視覺恢複了!


    狂喜湧上心頭,但她沒有把黑綢取下來,而是裝模作樣戴在眼睛上,心中存了一番捉弄的心思。


    唐葉故意伸出一隻手摸來摸去,一步步走到門口,還沒敲門。


    浴室的門已經悄無聲息打開了,阿撒茲勒忽然出現在麵前。她嚇了一大跳,但馬上鎮定下來,繼續裝瞎,“你在哪?”


    “這裏。”他輕快地伸出一隻手,將剛洗完澡熱噴噴的某人抱在懷裏,運迴房間。


    “先睡吧,唐。我就在隔壁。”


    “好。”唐葉迅速躺下,小心翼翼扒開黑綢,露出一條細微的縫。


    阿撒茲勒關了燈。房間漆黑一片。


    然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阿撒茲勒的確打開了門,的確走了出去,並輕手輕腳把門關好。她也的確聽到了他走遠的腳步聲。


    沒過一小會,一道扭曲的黑影突兀出現在房間內。


    阿撒茲勒又悄無聲息穿透牆壁迴來了,就這樣懸浮在半空中,輕手輕腳坐到離床不遠的沙發上,安靜看著本應該乖乖睡覺的自己。


    ……所以說,之前那些晚安告別都是騙人的嘛?


    臥槽臥槽臥槽欺負盲人!


    她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就聚焦在她為了假裝已經睡著而故意露在外麵的胳膊上。


    這眼神過於熾熱,讓她有些不安。


    阿撒茲勒忽然站了起來,她心跳一滯,看著他緩緩飄近,忽然附身,唇就懸停在她的胳膊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忽然把目光轉向她的腦袋。


    唐葉趕緊閉上眼。


    視線持續了好一會,他再次緊緊盯著這隻胳膊,夜晚的空氣很涼。唐葉假裝睡著了翻身,嘴裏說出一句夢囈,把胳膊趕緊收迴毛毯下來,背後浸出一層冷汗。


    他高大的影子就落在她的身上。


    更驚悚的一幕發生了。一隻手忽然按住了她的腿。


    唐葉虎軀一震,考慮要不要假裝驚醒踹開他。


    腿上一涼,一股力量忽然壓製住了四肢,她動彈不了,意識反而越來越模糊。如果現在她睡著了,恐怕根本就醒不過來。


    唐葉看見自己的小腿被抱進了他的懷中,輕微的疼痛感傳來,但這股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阿撒茲勒收迴了黑霧。她看見自己的小腿被拉了深深一條血口子,深紅色的血液流了出來。阿撒茲勒就這麽低著頭,一口口舔著。


    她感覺不到疼痛,應該是他用了麻痹的術法。


    心中猶如霹靂閃過。


    明明睡前還說要相信他依賴他……巨大的恐懼蔓延上了心頭。


    “胖了。”舔著舔著,忽然,一道輕輕的呢喃聲響起。阿撒茲勒似乎還沒意識到唐葉是醒著的,放下腿,又換起另一條腿,埋頭安靜繼續舔舐了起來。


    臥槽臥槽竟然說她胖!不,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家夥竟然在吃她的血舔她啊!


    她的內心忽然升起一個細思恐極的念頭。


    是不是過去的幾個月裏,在她盲眼的時候,阿撒茲勒每個晚上都會這樣出現?而靠自身強大的修複能力,這點傷口,不需要一個晚上就能自動修複。


    怪不得她總是很虛弱,總是需要被抱著,總是感到渾身無力。


    她渾身都是緊繃的狀態,通過皮膚的觸感,她能準確感知到對方鋒銳的牙齒和布滿倒刺的舌頭。他輕輕咬著她的腿腹,牙齒來迴廝磨,但就是沒咬下去。


    這絕對絕對不是正常的表現。


    等舔夠了小腿,唐葉整個身子都麻了,手心全是冷汗。她心裏祈禱這家夥趕緊走,大半夜搞什麽鬼。但阿撒茲勒似乎並沒有滿足,忽然掀開毛毯,把她從脖子到腳尖全部都嗅了一遍,終於出舒服的喟歎。


    第36章 烏鴉的盛宴【四】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和震驚蔓延上了心頭。


    阿撒茲勒終於徹底消失在了房間裏。


    唐葉睜開眼,汗水涔涔。她小心翼翼來到窗台前,拉開窗戶,冰冷的風吹了進來,整顆心也仿佛在風中空落地飄蕩著,心口傳來鈍痛感。


    黑夜壓來,過去的陰影也壓來。


    果然嗬,人類和惡魔是無法共處的嘛?小腿傳來輕微的酸麻感,提不起半點力氣。


    唐葉望著窗外沉甸甸的夜色,一雙碧藍的眸子,漸漸漆黑一片。


    ……


    狩獵雪狼的獵人隊伍在黎明之際到達了刺鳥酒館,燦爛的陽光猶如破碎了一地的金幣,正等待人撿。隊長藍盾希望這一次的獵物能賣個好價錢,他出高興的唿叫,身後的弓箭手和野蠻族壯士立刻跟著興奮的喊了起來。


    “歌頌野林女神阿瑞斯塔娜!”


    “阿瑞斯塔娜女神萬歲!”


    八十五隻完整的雪狼皮,已經是不錯的成績!


    對於傭兵和獵人們來說,英雄酒館無疑是交易的最佳場所。


    刺鳥酒館在帝城頗有名望,從清晨到深夜,這裏的客人絡繹不絕。刺鳥酒館的門口擺放著兩隻被塗成血紅色的石像鬼雕塑,翅膀並攏在身後,脖子上戴著已經枯萎了的花環。


    推開酒館的門,偌大卻擁擠的空間裏熙熙攘攘,牆壁上裝飾的各色魔獸頭顱碩大而令人驚奇。但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吧台後方聳立著的巨大的刺鳥白骨架。盡管是骨頭,刺鳥的長喙卻如厲劍,散著無形的威壓,仿佛能隨時啄走你的心髒。


    真不容易,藍盾心想,當初獵殺這隻巨型刺鳥的人真不愧是個勇士。


    這裏,交易每分每秒都在上演。不同的木桌上,素不相識的人,稱兄道弟的人,或許隻是隔壁桌的人,隻要你有興趣,能付出報酬,都能找到最佳的交易方式。或是謀殺搶劫,或是打獵遠行,或是遠征他方,或是搜去情報,或是資源交換,或是奴隸販運……這裏,隻有你想不到的交易,沒有你做不出的交易。


    門鈴再次響動,這一次,進來的不是獵人和兵團,而是一個個子矮小的家夥,身穿深紅色的鬥篷,動作輕盈卻虛弱。顯然,大多數人對這個新來的家夥並沒有上心,酒杯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她駐足觀察了一會,似乎終於下了某種巨大的決心,朝吧台走去,低聲對老板說,“驛站的服務是在這裏嗎?”


    擦著閃亮銀酒杯的手一頓,蓄了滿臉橘色胡須的老板不著痕跡點了點頭,一邊吆喝著來客,一邊輕快迴答,“是的,您要去哪裏?”


    少女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半晌,艱難吐出兩個字,“君臨。”


    酒館老板微微一愣,君臨,那可不是個普通人應該去的地方。身為大陸唯一一個獨立的自由城,不受任何皇室管轄,在君臨的勢力盤根錯節,極為複雜。也正因為此,君臨被稱為混亂之都、弑殺者的樂園。但從來沒有一個國家打過君臨城邦的主意——因為實在是太愚蠢了。大陸上高級術士極少,絕大部分術士和異族都來源於君臨。有這批強大的力量在,即使它隻是一個城邦,可它的危險度絲毫不亞於一個龐大的帝國。


    “去君臨的車隊有,不過,實在抱歉,我必須得知道您去的原因,小姐。畢竟君臨現在對外審查過嚴,我可不希望我的客人給自己帶來麻煩。”


    因為要避開一隻惡魔?要尋找精靈語?不,這些理由都不能說。


    君臨擁有強大的限製陣法,足以保全她不被發現。同樣,君臨的曆史比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還要久遠,或許存在上古的遺物。她花了太多時間在阿撒茲勒身上了,現在,該認認真真去完成自己的事情了。


    唐葉安靜掏出整整十枚純金的帝國幣,壓低了聲音,“聽著,我隻是去看望一個朋友,絕不會惹出任何麻煩,你大可放心。”


    酒館老板心領神會將金幣快塞入口袋中,展開愉悅的微笑,“您最近的車隊車次還有半個時辰,從後門出去,有木樁標牌。現在要喝點什麽嗎,可愛的女士。”


    “……一杯藍、不,一杯西柚汁,謝謝。”


    為什麽心髒會這麽難受?


    不過她很好奇,昨夜自己跳窗的時候,明明不可避免出了聲響,但似乎並沒有驚動阿撒茲勒。根據契約,他們不能相距太遠,否則阿撒茲勒的力量會受到限製。現在顯然已經遠幾千米,他沒有追上來。


    這一切都很可疑,她甚至有些後悔昨晚的莽撞。


    可是他趁自己眼盲入睡之際舔舐自己血液的那一幕,怎麽也忘不了。上一次差點被殺掉,若不是看在阿撒茲勒細心照顧她,而且是魔化失控,否則無論如何她死也要離開。但這一次……這分明是有意為之!


    那家夥是個不理解人類存在的惡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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