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虛著聲音道,“大人,您……您怎麽能到這裏來?這是女眷室,請您出——”


    阿撒茲勒立刻將中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她請離。


    侍女欲言又止,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伯爵府的規矩就是多,阿撒茲勒屈指鉤開厚厚的床簾,外麵的光從他用指頭挑起的縫隙間射入,唐葉立刻把腦袋縮進毛毯裏。


    阿撒茲勒一掀簾子,整個人鑽了進去,床榻忽然下陷,驚得她立刻清醒了不少,縮著脖子往裏麵躲。


    “你……你這侍女好大的膽子!”


    睜眼瞎啥也看不見的唐葉隻能瞎瘠薄亂躲。


    阿撒茲勒目光在她空洞的雙眼上微微停留,最後停在她沒穿好的睡衣胸口,神色一頓,似笑非笑彎了彎眼尾,“誰家的侍女膽子能有我這般大,恩~?”


    是、是撒大爺?!


    唐葉虎軀一震,算是徹底清醒了,紅著臉硬聲硬氣道,“你怎麽闖進來了?這可是伯爵府的女眷室!”


    “就算你睡在皇宮裏也躲不了我。”他附身在她身前,雙手按著她的手腕,雙腿跪在她身體兩側,幽綠的眸光鬼魅妖豔。


    唐葉拿他沒轍,隻能含含糊糊道,“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了!才七點,不如。。”她忽然低了聲音,悻悻道,“撒大爺,你讓我再睡會兒?”


    感覺有柔軟的發絲垂落在自己脖子邊上,撓的她直癢癢。唐葉下意識想用手撥開,卻發現自己的兩隻手都被按得死死的,動不了。


    “是很早,你可知男客室離女眷室有多遠?”狹長的雙眸微眨,語氣幽怨,“整整四百八十五米。”


    唐葉這才似懂非懂點了下頭。


    按照契約,阿撒茲勒這隻惡魔龍和她必須保持五十米以內的聯係。雖說後來簽訂了後續的交易,可以讓他離開她超過五十米而不至於完全失去力量。但……不就一個晚上不到五百米的距離,他渾身怎麽這麽大怨氣?


    “哎,這也才一個晚上,我……我這就起來。”耐不住被阿撒茲勒壓在身子下麵,唐葉心不甘情不願從暖和的羊毛毯裏鑽出來。他這才看見,她的睡衣從肩膀滑了下去,露出一片雪白,灰暗和光線斜織的床簾裏,那些光影也在她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錯落的影子,蜿蜒著朝平坦的胸部延伸,露出半明半暗雪一樣柔嫩的身軀。


    阿撒茲勒緩慢錯開了視線,綠幽幽陰森的瞳孔立刻波動了起來,他輕輕舔舐著唇角,從少女身上散發出迷人的香味,新鮮的血肉幾乎就在麵前,熱騰騰,剛醒的,正要成熟的美味食物……還有少女新鮮貞潔的可愛靈魂。


    他的鼻子幾乎就貼在她溫暖的肩膀上,細細嗅著。尖銳的利齒不知不覺從嘴角伸出,就差一點點,便能輕易撕裂她瘦削嬌柔的肩頭。


    唐葉眼睛看不見,又困得要死,哪管這條龍在想什麽,隻磨磨蹭蹭的,故意想多挨幾分鍾。


    一片晦澀的陰暗籠罩在阿撒茲勒精致到過分的臉頰之上,露出陰沉又妖異的笑容,猩紅的唇角勾起,懶懶道,“你再磨蹭一會,我又該忍不住了。”


    唐葉手一抖,“忍不住啥?”


    狹長的媚眼彎起,纖濃的睫羽掩蓋一片可怖的深色,撒大爺忽然探過頭,在她臉上細細舔了一把,這才漫聲道,“忘了說,我沒吃早餐,正餓著。”


    唐葉懵逼了,趕緊以神哭鬼號般的速度套上內襯,憋屈道,“別,您老別,我馬上就好還不成嘛。”


    伯納看到的景象就是這樣神奇的畫麵————隻見一位渾身冒寒氣挺著冰山臉的鬼魅黑袍男子麵無表情,懷裏抱著不停打嗬欠的少女,然而這位少女即使在打嗬欠的時候,眼睛仍然沒睜開。


    不僅如此,哪怕是在吃早飯的時候,唐葉仍然選擇不睜眼——反正她瞎啊,睜開眼也看不見。


    阿撒茲勒拿勺子喂一口,她就張嘴吃一口。


    喂著喂著,腦袋一歪,又睡著了。


    然而碗裏還剩半碗牛奶燕麥……


    少女粉嫩濕潤的唇瓣就在眼前,甚至無意識的舔了舔。他看見了她軟嫩的小舌頭,從左側唇角輕快地劃過右側,又縮了迴去。


    眸子瞬間冷暗了下來。久違的食欲充斥著他的靈魂和心髒,一股從未有過的饑餓感幾乎操控了他所有的意識。


    阿撒茲勒沉思了一會,決定先索要一下自己贏得的報酬。於是他伸出舌頭,對準某隻蘿莉的嘴唇,仔細舔了舔。


    “??????!!!!!!!!!!!!!”


    本來睡得好好地,唇上一熱,力道又大,這家夥舌頭上全是倒刺,舔過一遍跟被刀拉過一遍一樣。


    唐葉嚇個半死,一臉驚悚,差點從他懷裏跳出去。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臥槽你對我做了什麽!!!????”


    阿撒茲勒抽開手,慢條斯理思考了半晌,終於得出結論,平靜道,“原來是這種味道,抱歉,我暫時對人類有了食欲。”


    “……”唐葉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我以為你剛才已經吃飽了啊!!!我是女孩子啊!!你剛才的舉動非常不合適啊!!!”


    阿撒茲勒滿臉困惑,眉頭微皺,“不合適?隻是食物而已,為什麽不合適。”


    他一幅義正言辭的語氣反倒憋得唐葉說不出話來,惡魔和人類本來就物種不一樣,她根本沒辦法反駁,椎心泣血道,“就算你這麽說,在人間,你好歹也是個男性生物,我是女性,舔嘴唇這種事……唔!???”


    嘴巴忽然被堵上,阿撒茲勒低頭,對著她又仔細舔了一口,煞是認真的問,“這樣嗎?”


    “?????!!!!!!!!!”


    帝國祭禮堂不愧是皇家婚禮的首選場所。


    雪白的建築宛如城市裏一顆璀璨的珍珠,精致的雕飾和絕美的噴泉造型無一不在訴說著它的華美和高貴。


    很難想象這裏曾發生過一次大規模的屠殺案件。屍體早已被清理了出去,祭禮堂周圍仍然駐守著不少騎士和侍衛。


    一些教士跪在祭禮堂門口誠心祈禱,以驅散惡魔的氣息。他們的麵容是那樣虔誠,以至於那些過往的路人都能感受到聖音的光輝。


    第25章 亡靈的玫瑰【五】


    阿撒茲勒抱著困得要死根本睜不開眼的唐葉直接穿過人群和牆壁,來到祭禮堂的內部。裏麵一個人都沒有,大堂已經被收拾過了一遍,但地上和牆壁上仍然有黑色的腐蝕痕跡,形狀怪異,極為恐怖猙獰,破裂處燃燒了暗色的煙霧,如魔神的觸手,在空氣裏遊移。


    難聞的氣味仍然盤旋在大廳,殘破的水晶吊燈獨自悠悠晃動,即使是白天,祭禮堂內陰沉如夜。


    伯納早已在廳中央等待。他蹲在地上,手指上撚著一些灰塵的碎末,放在眼前細細看。


    屍體已經被全部清理幹淨。


    許多靈魂仍然囚禁在祭禮堂內,外有教士念禱文,殊不知,這讓被惡魔氣息漸染的靈魂們更加痛苦。


    掙紮扭曲的模樣,從極致的黑暗深淵裏,淒厲可怕滿帶著痛苦死去的怨靈才是最可口的食物。真是美味啊。


    “這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伯納站起身來掃視了一圈,“隻剩下這些被破壞的現場。”


    阿撒茲勒附身凝視著身旁角落裏的打鬥痕跡,嗤笑,“那是因為你看不見。”


    “教廷的高級教長和神聖術士也曾來過……他們說祭禮堂已經被魔氣玷汙了,到處都是惡魔的臭味。”為了證明自己也的確發揮過作用,伯納特意大聲說道。既然神聖高級術士說了什麽都沒有,那就什麽都不剩下了。


    惡魔的臭味?


    撒大爺的臉黑了幾分,明明那些術士身上的味道才最令人反胃。不過他並不想和這個人類男人反駁,祭禮堂內的氣息有些熟悉,一個名詞劃過腦海:魔魘。


    再仔細看一眼現場,一切似乎說得過去了。這些顯然是魔魘造成的痕跡——獨特的暗綠色腐蝕瘡口,壓抑黑暗且令人相當不愉快的味道。


    隻是……


    一個小小的女爵之女,怎麽會被魔魘挑中?


    阿撒茲勒滿是興味的盯著伯納猛瞧——一個把靈魂出賣給魔神的家族後裔。雖然這個可憐的男孩對自己的血統似乎毫不知情。


    唐葉醒的差不多了,這才小腿一伸,從他懷裏跳出來,發現了異樣,“我以為新娘的玫瑰花環早已被惡魔氣息腐蝕幹淨了。”


    “新鮮的玫瑰?”伯納小心翼翼湊近瞧了瞧,但他也不敢把地上殘存的半朵玫瑰花拿起來。


    唐葉皺緊了眉頭,吹開地麵上的灰燼,玫瑰就躺在這片灰燼之中,地麵上還有一些殘存的紫色線條,“這絕對不正常,那些打掃的教士怎麽會漏放地上這麽明顯的玫瑰?而且……還很新鮮!”


    “除非之前有人進來過,就像我們一樣。”伯納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用劍尖輕輕挑了下玫瑰的花瓣。


    詭異的狀況發生了!


    隻見劍尖剛觸碰到花瓣,玫瑰花迅速的凋落,變成了一會散發著惡臭的黑粉。兩人趕緊捂住鼻子跳開,胃裏一陣陣反胃。


    “這應該是某個禁忌的千裏傳送陣。”一直在身後觀察的阿撒茲勒忽然開口,“那些魔紋線條都沒來得及擦幹淨。應該有人在不久前剛離開這裏,也許隻比我們早半個時辰。”說著,他輕輕看了一眼唐葉。


    唐葉眼神開始亂飄——哦,她不過就是多賴了一會床而已!


    傳送陣?個人可以發動的紫色跨空間千裏傳送陣?伯納宛如被利刃劈中了一般,靠著旁邊的禮桌,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傳說中隻有白銀史詩級別的術士才能隨意劃開空間運用遠距離跨空間的傳送陣,這種強大的空間魔法早已失傳。雖說盜賊有盜賊印記可以短時間短距離內傳送,但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空間術法,想要形成越強大的陣法,魔能力量便越是呈幾何數目增長,低階的魔能並不複雜,比如盜賊,或者短距離傳送卷軸,但如果要取消掉一切空間和次數限製,這不僅需要強大的魔法掌控技術,更需要恐怖級別的魔能消耗。


    而這個隻有羊皮卷裏才出現過的遠距離跨空間禁忌傳送陣法,竟然就在他麵前!


    祭禮堂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吸引來這樣神秘可怕的家夥?伯納心髒劇烈跳動,冷汗涔涔。那天晚上,他隻能依稀迴想起,宴會開到一半,自己的妻子忽然懸浮到了半空,渾身散發著漆黑的光芒,雙眼變成了墨綠色。她大開殺戒,仿佛失去了一切意識,嘴巴裏還發出可怕的笑聲。


    血,到處都是血,男人的哀嚎,女人的尖叫。神聖術士們得到緊急求援飛了過來,金黃色的神聖術法光芒將整個大廳都籠罩了個嚴實,蘿拉卻忽然從空中跌落在地,昏迷不醒,潔白的婚紗被血液染成了瑰麗的深紅色……結果就是她被判了火刑。


    伯納的雙手發顫,搖搖欲墜。他能預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極其邪惡強大的東西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


    “我們還能追蹤到那家夥的蹤跡嗎?”伯納趕緊用誠摯又懇求的目光望向黑袍男子。。


    阿撒茲勒眼尾輕輕往上一挑,對伯納恭維的神情立刻充滿了鄙夷,嫌惡道,“當然能,不過你得迴避一下。”


    “我……”他滿腹疑惑起來,但在這片不安和恐懼裏,伯納什麽都沒有說,“你想讓我去哪裏迴避還是讓我就這樣離開?”


    “不,你什麽都不需要做。”阿撒茲勒手中的黑色光芒溢了出來,形成一個繭的形狀,籠罩在伯納頭頂。片刻間,他就什麽都看不見了,也什麽都聽不見了,被困在這個小小的黑色空間裏。


    阿撒茲勒的目光已經轉向了自己,“請將眼睛還給我,親愛的小公主。”說著,他輕輕舔了一口唐葉的眼皮。


    畫麵立刻褪去,冰涼的東西離開了身體,世界重新落入黑暗。她下意識想去拽住阿撒茲勒的手,但阿撒茲勒已經消失了,隻抓到了滿手空氣。


    人們隻知道一百多年前的聖戰,隨著光明神廷的覆滅,高級的神聖時空術士和惡魔都失去了蹤影。帝國宗教史給出的說法是魔神在那黃昏戰役中被消滅,所有的惡魔都被遣送迴了深淵,為了取得戰爭的勝利,那些傳說中的大術士都獻出了高貴的生命。但是仍然有很多人不相信這一論點——那些術士和惡魔可能隻是藏起來了,兩敗俱傷,正在養精蓄銳,或許正謀劃著下一場戰爭。因為到目前為止世界各地仍然散落著一些神器和戰爭遺址,而那些神秘的遺址到現在都有人把守。兩個月前黑荊棘城出現的縫隙就是最好的說明:惡魔又重新迴到了人類世界!


    阿撒茲勒來到剛才玫瑰花所在的位置,修長的手攤開,一顆顆淡藍色的透明型物體從四麵八方飛到他手心中,一一數過,共31顆靈魂。他的手心忽然裂開了一張漆黑的血盆大口,輕輕一咬,那些靈魂就尖叫掙紮著被吞噬了進去。阿撒茲勒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眼眶裏散發出漆黑的煙霧,臉上瞬間布滿了暗色圖騰,猙獰又詭魅。


    他不太喜歡自己進食的模樣被人看見。


    上一次進食的速度太快,導致無法控製自己,徹底化成惡魔形態,差點殺了那個小笨蛋。他心有餘悸。


    深藍色的冰冷光芒從他的腳下升起,朝外擴散。這些光芒散發著陰森的寒氣,抽出一條條纖細的線,形成一個巨大的複雜法陣。阿撒茲勒懸浮在法陣正中央,幽幽藍光襯地他臉龐妖異又鬼魅,漆黑的長發烈烈飄揚起來。


    祭禮堂內惡魔之光閃爍,強大的氣息卻被乖巧收攏在這座廳堂裏,一絲一毫都沒有流瀉出去。祭禮堂外,那些教士們仍在虔誠祈禱淨化黑暗。這種強大的力量控製,能夠保持在如此狹小的區域內,僅一牆之隔不被人發現,是相當恐怖的事情。這意味著要強行壓縮空間,製造出一片禁斷區,然後將所有的魔力精準控製在這片禁斷區域裏。隱藏氣息是一件極其複雜的事情,許多術士或許能很好運用魔能,但想要掩蓋自身的魔能氣息,必須得付出十倍的力氣來。恐怕隻有惡魔才能做到這一步,因為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壓縮的力量。那麽,以此類推,留下這個傳送法陣的人必然也不可能是一個人類。


    新的法陣業已成型。


    高級的克隆法陣,隻要上一個法陣哪怕隻殘存指甲蓋這麽大小的痕跡,克隆法陣都能原封不動地複製出來。當然,這種禁忌法陣消耗極大,即使吞噬了三十多個靈魂,他的額頭仍滲出了汗水。


    一切準備妥當,恢複了視覺的唐葉被眼前忽然出現的龐大法陣嚇了一跳,神色變得極其古怪又陌生,垂著眼一言不發。從黑霧裏鑽出來的伯納亦瞪大了眼,喃喃道,“這是……新的法陣?不,這裏沒有任何煉金材料,甚至連魔晶石都沒有用到,這是你……”


    待看見阿撒茲勒冷冷的目光,伯納立刻止了聲音。


    有句話說的沒錯,不知道的東西有時候不需要多問,問多了會引來麻煩。


    盡管如此,伯納的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短短的功夫內繪製如此大的法陣,整片大陸都不一定有人能做出來!


    “走吧。”阿撒茲勒一腳跨進法陣中。


    伯納試探性地站在邊緣,“等等,先生,您可知這法陣通向什麽地方?”


    阿撒茲勒冷嗤一聲,暗嘲伯納的膽小,漫不經心道,“去了就知道了。”他才看見唐葉還站在原地,根本就沒挪過來。


    唐葉用他那隻墨綠的豎瞳眼牢牢盯著法陣,幽藍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臉蛋上,五官似乎都扭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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