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多教士大吃一驚,連忙拜服著身子,“十分抱歉,竟驚擾到您,我馬上就處理好這裏的事。”


    路德長老是個胖胖矮矮的老頭,捧著一大把雪白的胡子,看到大廳裏如此熱鬧,表現的很愉悅,“我吃完飯來消消食。呐,今日赤火鱷魚的肉真鮮啊。”他咂巴著嘴,這才緩緩看向大廳裏對峙的男子。


    “在下伯爵府的長子。”摘帽。


    “哦~要來加入教廷嗎?”


    凱瑞納澤目光閃爍,“在下前來接走在下的親弟弟。”


    “你有城主的介紹信,或者教廷的邀請函嗎?”路德煞有介事地詢問。


    “……”


    “這裏乃是教廷內廳,沒有這兩樣東西,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不過我很大方,對無意迷路而闖入的人都很仁慈。”灰袍子路德長老宏亮一笑,抬手,手間籠罩著一團紫色的光芒。


    空間魔法!


    大廳一片肅寂,即使是剛才還飛揚跋扈的貴族男子,也選擇了閉嘴,他的臉色有些難堪。


    “納澤少爺,為了防止……引起更多注意,不如先把消息帶給老爺?”穿著管家服飾的老頭,恭身立在年輕男子旁,湊過頭來,壓著聲音問道。


    他冷冷斜睨了管家一眼,俊臉黑。


    若是這一次就這麽撤退離去,小小教廷難道要壓在他們伯爵府頭上?!又不是洛倫斯時代的光明神廷!


    凱希爾納澤暗道自己過於大意,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招來灰袍子,這是一件麻煩的事。


    “路德長老,父親思念孩子,哥哥想念弟弟,是人之常情。家中幼子離家出走,家人心急如焚,多虧是尼奧澤神明光輝照耀,這才讓我在這教廷尋到了他,想必仁慈施愛的神也會寬容理解。既然我已經尋到了弟弟,不如我這就帶著他離開,擇日再來登門致謝。”


    “這孩子既選擇踏身信仰之途,來去由他,若他心意向神,你便不能攔他。若他隨你去,教士仍會對他獻上祝福。”


    “您說的極是,”凱瑞納澤少爺迅速瞥了一眼威爾,隨後眉頭緊鎖,“但,也請您體諒鈕因伯爵的思念之情,若他真心向往神之信仰,我們一定會再把他送來,絕不阻攔半分。”


    凱瑞納澤的態度相當堅定。


    “神當然憐憫一切渴望團聚的人。”灰袍子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學生的去留,他點了點頭,便帶著馬多教士離開。馬多雖然不樂意,不過他也隻能憤恨不平地迴頭用目光警示。


    這也太好說話了點。


    完全和唐葉想象的預期不同,腦補的交戰場麵並未出現。


    唐葉鬼鬼祟祟從牆角歸隊,一位金色頭發的女孩立刻蹭到她身邊,小聲嘀咕,“喂,我是阿拉爾,你剛才看到了吧?”


    “額,你好,我是唐葉,當然。”


    “我說,萬慧萬愛的神肯定不會收留那種人的,就算路德大人收留他。”阿拉爾咬牙切齒。


    “誒?”


    “貴族的血液都是肮髒的,難道你沒讀過神學史?這幫貴族當年都是靠搶奪光明神廷的財富、燒殺真信者而興起的。有這樣沾滿了神信徒血液的祖先,骨髓恐怕都爛透了!”


    “也並非人人都如此,每個人都是不同的,血脈並不能遺傳罪惡。”想到那隻愛貓狂魔,唐葉並沒覺得他多麽麵目可憎,但若是因為宗教信仰而鄙夷非信徒,那倒是反而有些麵目可憎了。


    “哈,你這麽說,大概是沒吃過平民的苦,讓我猜猜,你是哪的大小姐。”阿拉爾手叉著腰,憤憤道。


    “我是哪的大小姐?不,我不清楚,不過你像極了我的大小姐。”


    阿拉爾漲紅了臉,企圖解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因為一場鬧劇,主持專業選擇的教士看起來興致缺缺。


    她迅速在治愈係那一欄畫了個勾,就上交羊皮卷。


    阿拉爾也選好了,她扭著頭看過來,眼神古怪,“你怎麽選擇了這個?”


    “當奶媽挺好的呀。”唐葉已經打算收拾離開。


    “奶媽?我說,教廷最厲害的院係可是聖術係。你該不會還沒聽說吧?現在改還來得及。”


    “我選的就是這個,我沒有術士的魔能,選了也白選。”


    阿拉爾吃驚地捂住嘴,“術法研究專業也不錯,難道你要當一輩子教堂修女?”


    沒錯,治愈係,對普通人而言,目前來看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某個教堂,用自己的治療術醫治前來祈禱的信徒。


    唐葉聳了聳肩,事實上當她還是蘭諾帝國的公主時,國主為了培養子女,就給她們請了很多術能老師。但偏偏她就像個術能絕緣體,體內沒有任何魔法。


    晚飯值得期待,很可惜教廷食堂的飯菜果然很清真:抹了黃油的麵包加一個烤雞腿,量並不多。


    唐葉忍了半天,帶著雞腿肉迴到房間裏


    “唐!唐……你再不來,我就快忍不出飛出去了。”


    毛茸茸的黑色貓咪乖乖趴在枕頭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雞腿的香味令他雙眼冒綠光,噌的一聲跳了起來,撲向唐葉懷中,準確地叼出雞腿,一口吞了下去。


    小巧的貓嘴忽然裂開一個黑洞似得血盆大口,著實有點嚇人。


    “這些夠嗎……”看阿撒茲勒的表情就明白,“我帶你去找吃的。”


    天色已暮,阿撒茲勒有氣無力站著,露出細白的腳踝,一段脖頸似玉,很是勾人。


    他懶似無骨地趴在唐葉肩上,唐葉覺得硌得慌,反手一摸,摸到了一個藍莓汁的玻璃瓶子。阿撒茲勒趕緊寶貝地不得了搶迴懷裏,“還沒喝完呢。”


    “……說真的,小撒,曆史上魔王有沒有餓死這個死法?”


    阿撒茲勒眼神頗為幽怨,“馬上就要有了。”


    雖然夜色已深沉如黑幕,學徒的院落和走廊裏仍然有不少修士巡邏。零淡的星子於天空一角放著微弱的光,斑斑點點。


    “想要出去恐怕有點難,你有別的方法嗎?”她扭頭看著他。


    阿撒茲勒歪著腦袋想了想,漆黑的長發被夜風吹起柔和的弧度。


    隔近了看,她才發現他的皮膚真的很好。


    白膩如瓷,精致漂亮,眉目間妖異而單純。


    沒想到阿撒茲勒眼一睜,下一秒,他的動作瞬間毀掉了少女所有的美好想象————伸手掏進了嘴巴裏。


    唐葉眼角一抽,頗為擔憂地扶住他肩膀,“等等,嗓子裏卡骨頭了?”


    一張羊皮卷被淡定的從嘴巴裏掏了出來。


    唐葉,“……”


    阿撒茲勒,“這是傳送卷軸,不限次數和地點,但隻能到我去過的地方……咦,你盯著我嘴巴做什麽?”


    唐葉:“沒……沒什麽。”說著,手剛要接過羊皮卷,又縮了迴去,先掏出一張小手絹。


    “我的肚子是異物袋,不會有口水。”阿撒茲勒很委屈的嘟著嘴,又加上一句,“剛才我就沒有嫌棄唐……”


    “誒誒誒神馬?!”唐葉尷尬地手抓後腦勺。


    阿撒茲勒彎了彎眼角,黑漆漆的瞳仁裏溢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嘴巴勾起,“剛剛的雞腿上有唐葉的香味呢,和藍莓汁一樣好吃。”


    唐葉頓時窘地扔開他又纏到脖子上的胳膊。


    傳送卷軸是空間魔能的最佳傑作,也是魔能愛好者的最愛。這種瞬間調動魔能將人傳送到預設地點的卷軸都價值不菲。製作空間卷軸的材料本身便極為昂貴,需要用地龍的血來繪製陣法,同時,還需要空間係大術士的魔能封印,才能產生效力。每一個卷軸陣法的繪製、地理位置的計算、虛擬空間的模擬,都是一個相當龐大的任務量。一次性撕毀的卷軸價格便稍微低了些,但永久卷軸卻是稀世珍寶。


    簡直就是逃跑法寶啊!


    若是一般人看到這張卷軸,恐怕都要尖叫出來了。但唐葉她不識貨啊。打遊戲裏傳送卷軸是最容易掉落的物件啊。所以她把小笨龍肚子裏的傳送卷軸當做了大白菜貨。


    唐葉已經很自來熟地把卷軸往懷裏揣了,“好吧,這卷軸看起來還有些複雜……唔,該怎麽用?”


    “展開它,冥想地點就行了。”


    “這麽簡單?”


    “這麽簡單。”


    “那稍等一下,我帶上我的武器。”她淡定的舉起了一被稱為寶劍的謎之兵器——一把木頭上嵌著尖銳鐵片的不明物體,“別小看哦,在我的家鄉,這種武器叫做劍。”


    唐葉無視阿撒茲勒見了鬼似得表情,很寶貝的把劍抱在懷裏,價值連城的稀世卷軸淪為了裹劍布。


    謝天謝地,製作卷軸的材質極為特殊,並不會被物理性毀滅。


    傳送的過程很神奇,在卷軸可供冥想的地點裏,除了阿撒茲勒的巢穴,竟然還有藍諾帝國公主住的城堡。


    “這個地點看起來很可疑啊。難道你除了我的城堡就沒去過別的地方過嗎?”


    阿撒茲勒趕緊扭過頭,漆黑的長發遮擋了他的麵部表情,聲音聽起來有些別扭,“才、才不是,我很少用卷軸。”


    這話果然更可疑了啊。


    淡藍色的光輝閃過,空間發生了劇烈的扭曲。


    頭暈目眩,比坐淩霄過山車還痛苦。


    光輝消失後,漆黑的原野和巨大的獸骨巢穴出現在視線裏。寒風凜冽,荒蕪原野上的氣溫比城市要低很多。


    阿撒茲勒抓了兩隻渾身長滿鱗片的“兔子”,長長的觸手晃悠在空中,紅豔豔地淌著血。


    烤肉的香味飄滿洞穴,唐葉斜靠著鋪了皮毛的石頭看他吃完。洞穴裏火光躍動,熱乎乎地,不知不覺困意就漫了上來。


    一雙手輕輕搭上了她的額頭。


    冰冰涼涼的。


    她揮手想要拂開。


    卻被牢牢握住了手腕。手掌緊緊裹在他的掌心裏。雖然溫度還是很冰涼。


    “————小撒?”


    她驚地睜開眼,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臉。兩個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了一起。


    阿撒茲勒的瞳仁比黑夜還要濃烈,如一潭寒水深不可測,晶潤的瞳孔裏倒映著她迷惑模糊的臉。


    他輕輕的開口,好聞的氣息噴在她的唇邊,紅潤的唇幾乎貼上了她的臉,“唐。”


    唐葉疑惑問他,身子卻被重重壓了下去,雙手攥的更緊了。


    阿撒茲勒脖子裏滾出一聲低吟,像隻小貓嗚咽了一下,臉埋在她脖頸間。


    冰涼涼的體溫,柔軟的觸感從脖頸處的肌膚蔓延開來。用這裏的皮膚,她能感覺到他的鼻子、雙目的形狀,還有濡濕的嘴唇。


    “……喂喂,你怎麽啦?生病了嗎?”


    阿撒茲勒瞳仁裏迅速爬過一絲嫣紅的藤蔓狀絮紋。


    這抹絮紋出現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他失神了片刻,雙目無限空洞,臉呆呆地埋在少女身上,放開了她的手,四肢鬆軟垂落。


    “小撒?!小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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