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帶象征著天帝地位的用白玉珠十二旒裝飾的通天冠,頭發高高的豎著,他衣裳的顏色是他從小到大最喜歡的黑色,仿佛他還是小小孩童之時,就喜歡穿著一身黑衣,也正因為這樣曾經不知道多少次她嫌棄他年紀輕輕卻偏偏隻喜歡這暗氣沉沉的顏色。他那時候一向很聽她的話,但是在衣裳顏色方麵,很堅持己見,就跟白盞一直堅持穿著白衣一樣,所以花拾歡忍不住還給他們起了一個外號,青提山黑白雙煞。


    眼下看著他靜靜看書的樣子,花拾歡仿佛看到年少時在聽雨軒讀書的少年龍櫻。可是龍櫻早就已死,現在她看到的隻是天帝長曦。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明明是他派人把花拾歡叫來,花拾歡快靠近他時,他仍然把自己埋在書中頭都不抬一下。花拾歡走到他跟前,還以為他看的書不是什麽關於治理三界的也是什麽這些神仙最喜歡讀的佛經,誰知當她看到那書的封麵大大的《南柯太守傳》幾個字時,腦中忍不住天雷滾滾。


    堂堂的天帝陛下,品味已經淪為跟她這個不求上進的蛇妖一樣了麽?


    龍櫻終於抬起頭,手上的這本話本子也被他翻到了最後一頁,“朕以前不明白你為何這般喜歡看凡人的這些話本子,覺得它們不過就是些無聊的閑書罷了。如今認真看了一本,發現果真比朕平日看的書要有趣的多。”


    花拾歡哼了一聲道:“陛下還是少看些吧,沒聽過一句老話麽,由雅到俗易,由俗想再變迴雅,就難了。”


    龍櫻突然一笑:“可是朕現在卻覺得,雅俗共賞才是大智所為。”


    花拾歡更加不屑,“陛下讚同雅俗共賞,卻堅持認為仙,妖,人不能共存。可見陛下的境界並沒有高到哪裏去。”


    龍櫻歎口氣:“既然你將那道天規給廢了,那廢了便廢了吧,朕決定不再追究。”


    這下輪到花拾歡意外了,“陛下前不久還下令要對我施以天雷之刑麽,怎麽這麽快就改變主意了?君無戲言啊。”


    龍櫻歎道:“朕畢竟是天帝,說那樣的話隻不過是想給眾仙一個交代。但如今既然師父他老人家已經逆補了你修改天規造成的損害,那道天規被改,從此這天上地下再也不會有人因為異族相戀而遭遇天譴,導致無辜生靈受到牽連。所以,這天規改了便改了吧。但是師姐……”


    他一向沉靜的眸子中忽然閃出有些狂熱的光芒,“你說得對,也許在朕心中,也希望這道天規會被廢掉。因為這天道天規的存在,讓朕的母親鬱鬱而終,也讓朕雖為三界之主,也永遠得不到自己真正想得到的人。”


    他站起來握住花拾歡的手,“朕已經昭告三界,廢了鳳翎的天後之位。師姐,你可知道從小到大,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人選。如今,你願不願意嫁給我,成為我的天後?”


    他無限期盼又緊張萬分的看著她,等待著她的答複,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相伴數萬年,他不相信他們彼此的感情會敵不過那個才與她相識幾年的凡人。曾經他們最大的障礙是青提祖師的死,是鳳翎,是他們的一仙一妖的身份。如今這些障礙全部解決了,他終於能有勇氣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花拾歡卻輕輕抽開了他的手,“阿櫻,曾經我把你當成我的弟弟,如今,我隻把你當成天帝。好女不嫁二夫,我已經嫁過人了。”


    她說完,就轉身離去,沒有半分留戀。


    那本話本子因龍櫻的失神滑落在地,他沒有心思去撿,隻是仍然不甘心的道:“師姐,那個凡人可能已經死了,因為朕如今在三界之內,已察覺不到他的任何氣息。”


    花拾歡輕輕一笑:“他不會死的。”


    她走出太極宮,忽見雲熙笑嘻嘻的探出腦袋,還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娘子,你果真沒讓為夫失望,為了為夫,竟然連天後之位都舍得不要。為夫當真是感動的很啊。”


    花拾歡皺起眉頭:“你怎麽出來了?”


    雲熙笑道:“你那死貴師父若是不玩陰的,他的法力與我隻能打個平手,所以他還能有本事將我的法力封住一輩子不成。”


    他說完又問道:“娘子,既然你都不願意去當那個天後了,那我們現在去哪?”


    花拾歡道:“當然是離開天宮,不過你不是一直想造反當天帝麽?如今你都在天宮了,這豈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雲熙卻笑著挽著她的手,“我如今都有娘子了,還需要造什麽反?還不如趕緊跟娘子迴家造娃去。”


    花拾歡瞪他,卻也知道自己如今沒了法力,需要靠他才能離開天宮,便強忍著任他一口一口“娘子”歡快的叫著。


    果然天帝對他們下了釋放令,一路過去,直到來到南天門都是暢通無阻了。隻是花拾歡看到站在南天門前,被仙霧繚繞的青色背影時,還是欣喜的甩開雲熙一直緊緊摟著自己的胳膊跑過去,“師父。”


    青提側過頭來,“為師本來想在昆侖山等著你凱旋,誰知昆侖山竟被你弄得塌掉了三分之一,所以為師隻好在這南天門前等你。”


    花拾歡有些訕訕的笑了笑,“怎麽塌的偏偏是師父和師兄的昆侖山呢?天底下那麽多仙山,隨便找幾座塌塌也好啊。”


    青提頓了頓,“天機圖原本就是供奉在昆侖山的,你動了它,昆侖山自然也會受到牽連。你先跟師父到一邊來,為師有幾句話要問你。”說完他朝雲熙看過去,“雲熙,你一個十幾萬年修為的老妖,應該不會有聽人牆角的不良嗜好吧。”


    雲熙哼了一聲:“本座才沒有閑情聽你這老家夥的無聊之言,隻不過你可別就這樣把本座的娘子給拐走了,本座就在這裏牢牢的守著。”


    青提帶著花拾歡到一處僻靜之處,才道:“歡兒,你今後有何打算?”


    花拾歡愣了愣,“當然是把雲堯從那雲熙的身體中逼出來。”


    青提歎道:“你應當已經知曉,這雲家人本就是我當年為了製住這雲熙,用他的精氣化出來的傀儡,後來這抹精氣也凝了數萬年有了自己的魂魄,便投身為人,因它與帝王之劍的軒轅劍的淵源,所以便投身在了人間帝王家。如今雲家人與雲熙重逢,他們本就是他的精氣所化,所以自然要合二為一。現在雲熙就是雲堯,雲堯就是雲熙。”


    花拾歡怎麽都不願意承認這個認知,“師父,我知道雲堯就是雲堯,他有獨立的生命,他不會是雲熙,也不會是雲熙的傀儡或者影子。這雲熙本也是盤古的其中一抹魂魄,卻能獨立成人。我相信雲家人也都是一樣。他們既都已投胎做了凡人,綿延子嗣已經幾百年,怎麽可能一下就全部變成了別人的影子?”


    青提搖頭:“雲熙能獨立成人,不會被天機圖吸進去與盤古之魂重新融合,那是因為盤古早就在開天辟地時就已經死了。他的魂是困不住雲熙的,但雲熙卻還活著。所以當雲家人再次遇到他,就會自發與他融合。”


    花拾歡狠狠的咬著牙,“那是不是也如同那天尊說的一般,隻要他們的靈魂融合在一起,就無法分開。除非有一個人先死了。如此,那我就將雲熙給殺了。”


    第兩百二十五章 懷孕了


    青提祖師卻搖頭:“歡兒,你可知盤古之魂既然有創造天地的力量,他是盤古之魂所化,那麽除非天崩地裂,他就永遠是不死不滅之身。若非如此,師父當時知道他一心想要造反,也不會隻是將他關個十幾萬年。這天上地下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殺他。”


    他這話刺激的花拾歡簡直要哭聲,“師父既然知道這雲熙是不死不滅之身,為何要那軒轅劍化出的金龍將雲堯帶去與他重逢,這豈非是直接將雲堯送上了死路?”


    青提歎口氣,“若他們不重逢,盤古之魂如何能夠完整,你又如何能成功能修改天規?”


    花拾歡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下來了,“若是雲堯都不在,我要修改那天規,又有何意義?”


    想著雲堯可能從此就這樣沒了,三界之內再也沒有他的氣息,花拾歡隻覺得鬱結於心,在這深深的悲慟之下,她竟吐出一口鮮血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在風華殿的床上。那極為熟悉的人正一直在床邊守著她。看到那張幾乎令她心碎的容顏,她下意識的以為雲堯已經迴來了,而她在天宮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做了一場夢罷了。


    守在床邊的人看到她睜開眼睛醒了,立刻欣喜道:“娘子,你醒了?”


    這聲“娘子”立刻讓她意識到噩夢還在繼續。雖然是和雲堯一模一樣的臉,但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他,“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的師父呢?”


    雲熙哼了一聲:“那死老頭把你弄得吐血暈了過去,怕我揍他早就溜了。娘子,你既然醒了,先趕緊將這碗湯給喝了。”


    花拾歡瞧著這碗湯裏有雞肉,石蓮子,川續斷,菟絲子,阿膠,聞著這濃濃的藥味就幾欲想吐。


    雲熙見她忍不住幹嘔,反而大喜道:“我早就聽說,剛有身子的人就是你這般會幹嘔,看來青提那老小子沒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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