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開始轉過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令花拾歡更加吃驚的是,她竟然步步生蓮,每行走一步都會在腳下開出妖豔的紅蓮,而她的腳步輕盈曼妙,雖然是在輕輕行走,但看上去卻是在翩然起舞。


    花拾歡想起在那幻境中的摘情崖上看到的絕世之舞,她果真不愧為曾經的六界第一舞姬。


    “你要帶我去哪兒?”


    她跟在琉璃後麵,卻隻見琉璃一直不停的往前走著,不由忍不住問道。


    琉璃在門口就停了下來:“你能不能再帶我一下那座山上?”


    花拾歡怔道:“你要去見我師父,你和我師父究竟是什麽關係?我的師父真的就是你一直找的天神墨簫麽?”


    琉璃淡淡一笑:“你叫他師父?他那樣的愣頭青,竟也學著當人的師父麽?”


    花拾歡無言,在她心中青提祖師是無所不能的,是真正的神祇,實在是跟琉璃口中的愣頭青扯不上半點關係。


    她道:“這裏去青提廟還有一段距離,在趕過去的路上我應該有時間聽完一段故事。”


    琉璃輕輕歎氣,她說那座有著他的神像的廟叫青提廟,可是在十幾萬年前他們初遇的時候,他哪裏叫青提,他是墨簫,隻因他一生最好兩樣東西,一是由水墨凝成的畫,二是吹簫。所以她當時就戲謔著跟他說,“正好我善舞,你既可以用簫聲給我伴舞,還可以將我的舞畫出來。要知道,哥哥魔宮裏的那些畫師,連我跳舞時的風姿一絲一毫都畫不出來呢。”


    那時候他已是六界第一畫師,當那一滴滴墨從筆尖在宣紙上蕩漾開來時,就如一滴融雪,在流浪的盡頭化作千尋瀑布,如山風拂向百合,如雲間一瀉而下的月華。


    當時的他雖然有著兩個這麽風雅的愛好,可是整個人都愣頭愣腦的。當時兩界早就水火不相容,一見麵就要拚個你死我活的。她那時候年少不懂事,在自己哥哥魔君的耳濡目染之下,也認為那些所謂的神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她為了幫自己的哥哥解憂,所以偷偷得跑到神界去想當臥底為魔界刺探情報,可是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一下就被神界的人識破把她抓了起來。


    她當時還沒有跟他在一起,也沒有在他的詩畫琴茶的熏陶下養成如今這般沉靜如仙的氣質,她就如同所有撩人的小魔女一般,雖然被重重得鐵鏈鎖著,但還是想著怎麽樣去勾引一個神界的愣頭青誘惑他放她出去。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愣頭青就是他。


    當時神界有個門派叫九華派,裏麵的九位神君個個了得,是六界備受尊崇的人物。而墨簫就是九華派最小的弟子。他的師兄們見他終日就知道看書花花,偶爾吹吹簫,怕他變成了一個傻子。所以在九華派把魔君的妹妹抓來之後,便讓他去審問她。因為他們都聽說魔界的妹妹是六界一等一的大美人,而他們這個小師弟常年把自己關在九華山上,別說美人,女人都沒見過。


    墨簫過去的時候還是清晨,他用手中的簫輕輕挑開擋住他的樹枝,盡管他很小心,但晨曦的露水還是打濕了他散在額頭上的頭發。他輕輕的拍了一下頭,幾朵還留在他頭上的花瓣就這樣輕飄飄的落下來了。他嗅嗅手,上麵居然還有淡淡的花香。


    他笑了笑,用這麽美的環境來關押“犯人”的,六界大概隻有九華派一個。他們幹什麽都要講究的,喝最好的酒,住最舒適的房子,所以他們設的“牢房”當然也不能遜色。


    “牢房”就在他的前麵。這其實就是一個平常的小屋,隻不過用層層的花樹包圍著,所以讓它看起來比較隱蔽,這也許就是它唯一像牢房的地方。小屋裏麵“住”的就是那魔君的妹妹。


    墨簫無奈的搖搖頭,正欲進去時,突然聽到一陣極其動聽的歌聲從裏麵傳來:“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歌聲淒婉動聽,似把少女那種哀綿的心事都唱出來了。她唱的雖然是女子對愛人的相思之情,墨簫歎口氣:“她雖是魔君的妹妹,但能唱出這種歌,也說明她並不壞。等下如果沒什麽要緊,我還是請師兄把她放迴去吧!”


    他想完就推開門,當他還沒開門時,他就認為這歌既然那麽憂傷,那唱歌的也必是個哀傷的少女了。可當他推開門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太過愚蠢,也太過自以為是起來。


    這哪是個憂傷的少女?她坐在那兒,雖然仍在唱著《卜算子》,可她卻是在笑,而且是在媚笑!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她的臉色沒有因為這首歌而變得暗淡,反而散發著一種異常紅潤的光芒。披散的頭發被她挽到一旁,被她用梳子漫不經心的梳著,那種慵懶的姿態,仿佛每一個動作都是一次深入骨髓的挑逗。而且她還是在重複的唱著這首歌,“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這種歌聲,還縈繞著哀傷的氣息,可是現在墨簫覺得,仿佛世上已沒有歌比這首更嫵媚的了。


    她還是坐在地上,一雙晶瑩的赤著的腳被她隨意的交叉在一起。墨簫從來都沒看到過女人的腳,但他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雙很好看的腳,晶瑩剔透的,仿佛白玉雕成的一般。但墨簫看了一眼之後就臉紅了,因為這樣的女子,是他從來都沒見到過的,尤其是這樣一個敢在他麵前露出自己的腳的女子。


    琉璃早就知道有人會過來,見到是他不由愣了一下,原來神界還有長得這樣好看的人。可是看到他盯著自己有些發愣的模樣,她不由在心裏暗笑,雖然長得好看,但說不定真的是個愣頭青。既然是愣頭青,就真的好騙了。


    說完她笑得更媚:“這首歌,是我為神君唱的!”


    墨簫不再臉紅,他反而也笑了,因為他覺得眼前的少女實在可笑,“姑娘是在做夢吧!”


    “做夢?”琉璃稍稍愣了一下,但隨即又笑了起來,笑的花枝亂顫,顛倒星河。她的眼眸雖然還是春波流盼,可也因為這一笑彎成了一道月牙。她的臉上竟也在她笑的時候出現了兩個小小的梨窩,這樣把女人的嫵媚和少女的可愛融匯的如此的天衣無縫的笑容,是任何一個人都拒絕不了的。


    “我沒想到神君這般英俊的人竟也會這樣的不解風情,如此如花美眷,如此良辰美景,神君怎麽會認為是在做夢?”


    墨簫笑笑:“難道不是在做夢麽?姑娘不也在將夢話嗎?其一,這裏是隻是一個特別的牢房,哪兒來的良辰美景?其二,姑娘自認為是在下的如花美眷麽?恐怕姑娘對自己也太過自信了吧!”


    墨簫在說這話時,認為隻要是女人,尤其是自詡美麗的女人,都會受不了的。可是他在琉璃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被激怒的跡象。她笑得更加燦爛:“你果然是個很特別的人,不過越是特別的人,我就越喜歡!”


    她說完時就把手上的木梳往地上一擲,霎那見,一頭如瀑的青絲就這樣傾瀉下來。她的頭發很長,她坐著的時候,那頭發也滿滿的鋪了一地,隨之也帶來了滿滿鋪一地的幽香。


    墨簫可以拒絕她的傾國一笑,但卻拒絕不了這淡淡的幽香。琉璃微笑著看著墨簫癱軟在地,然後終於站起來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來。她其實離墨簫隻有幾步遠,可她好像要走很久似的,晶瑩的如白玉般的雙足在地上輕輕地挪動著,繡足輕輕點點,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完成一件最偉大的藝術,而且墨簫驚奇得發現,她每走一步,在她晶瑩的繡足下就會綻放出一朵豔麗的紅蓮。


    步步生蓮,一直以來他隻聽說西方的大慈大悲的佛才會有這種現象,怎麽連一個魔界的魔女都會有?


    墨簫無奈的看著她從自己的袖中拿出鑰匙打開鎖鏈:“姑娘剛剛真是對在下謬讚了,要說特別,在下可能比不上姑娘的十分之一吧。我從來都沒想過,一個人的頭發,尤其是這麽美的秀發也會成為一件毒器!隻是,你不怕自己也會受到損傷麽?”


    琉璃笑得更加迷人:“沒想到神君在這個時刻在關心小女子,真不枉費小女子對神君的一片深情!可是……”她俯下頭,慢慢的用那兩片嬌豔的快滴出血來的唇貼近墨簫的耳根,“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麽走那麽慢嗎?因為我每走一步,都是在散殘留在頭發上的毒!”


    “殘留在頭發上的毒?”墨簫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實在用毒的同時也用了解藥?”


    琉璃在他耳根上輕輕吻一下:“你真是太聰明了,叫我不喜歡你都沒有辦法。”然後她愛惜的玩弄著那把木梳:“這真是個好東西,既能保持我的美麗,還能救我的命呢!”


    墨簫終於明白,為什麽在他進門時,琉璃為什麽總是不停的梳著頭?可是誰又能想到,一把小小的木梳竟會有如此大的玄機?他也不得不佩服琉璃,這樣的用毒方法,恐怕天下除了她已絕無僅有。


    “那你在下毒前怎麽就知道我一定會進來?”


    琉璃笑道:“沒有人能抵擋的了我的歌聲,尤其是像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總想充當保護女人的英雄的臭男人!不過我沒想到進來的卻是你,你不知道你有多迷人,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喜歡上你了!”


    墨簫無奈一笑:“可你還是對我下手了!”


    琉璃驚唿一聲,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不一會兒,她那春波流盼的眼睛裏竟在霎那間噙滿淚水:“你怎麽能這樣說呢,人家可是對你手下留情的!”


    墨簫心中明白,琉璃在扔掉木梳的同時也停止了繼續用毒。可是他不會感激她的,就像一個人在用刀子捅你的時候,你不會因為刀子捅進的深度沒有原計劃那樣深而感激他。


    然後琉璃站起來:“好了,我也不多說了。我雖然喜歡你,但我怕等我跟你說多了就會碰到我不喜歡的人。我叫琉璃!”


    墨簫苦笑:“我知道。”


    “那你叫什麽?”


    “墨簫。”


    “墨簫!”琉璃低低的來迴念了幾聲,“我記住了,你也一定要記住我。你放心,等我不喜歡的人來了,你身上的毒也解了。”她說完就再也沒多看他一眼,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蛇後作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漁並收藏蛇後作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