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清歡倒是不反對王憐花那樣跟林詩音說話,這世道對女子總是太過苛刻,而且林詩音和李尋歡之間的悲劇,江清歡也是知道的。雖然此時的探花郎和林詩音不見得就是她記憶中的那樣,可防範於未然總是沒有錯的。在四姑娘看來,師父從小幾要求她去做的日行一善,便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避免一些可以避免的悲劇,也就足夠。


    可她既然是聶小鳳的徒弟,身為冥嶽的四姑娘,她自然也不會有太多悲天憫人的情懷,所做之事,不過是自己願意,並且也覺得值得去做的而已。


    江清歡在當天傍晚時分,便已將白飛飛身上的附骨針取了出來,附骨針取出,白飛飛便已暈倒了。幸好王憐花就在門外護法,及時幫白飛飛安胎。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江清歡才從白飛飛的房中出來。而王憐花正在院中一邊賞月一邊等江清歡。


    江清歡看到他還在傲雪苑,隨口問你怎麽還不走?


    王憐花:“我不太放心飛飛。”


    江清歡:“那你就留在傲雪苑。”


    王憐花:“……但我也不放心嶽主。”


    江清歡聞言,沉默。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她覺得眼前的王憐花真的是身體力行地給她表現這一點,虛虛實實,她都有些拿不準。她拿不準,師父拿得準嗎?


    江清歡不清楚師父能不能拿捏得準,但她覺得師父比她要聰明得多,王憐花若有什麽心思,定然是瞞不過師父的。而且,經過了羅玄這事後,江清歡覺得師父放下了過去的包袱,如今給人的感覺比從前要輕快許多。江清歡不怕師父喜歡上王憐花,她覺得經過了那麽多的坎坷,師父的後半生是想找個人陪著一起遊山玩水,還是找個人陪她一起將冥嶽推上巔峰 ,都是可以的。隻要師父高興,她想怎樣都行的。


    憐花公子立在月光之下,緋紅色的身影長身玉立,他十分正色地看向江清歡,難得十分正經地說了一句話,“總有一日,你會迴到屬於你的地方,可是嶽主呢?““四姑娘,嶽主一生坎坷,如今好不容易放下過去種種,也應該有人陪著她,與她一同分享喜怒哀樂。”


    王憐花的話說的確實不錯,江清歡每每想起師父,心中都十分心疼。師父總是高高在上,可誰知高處不勝寒,若是有朝一日,她找到了歸處,師父該要如何是好?難道指望梅絳雪和陳玄霜陪著嗎?那是不可能的,師父縱然是與陳玄霜相認,她也會將兩個女兒安排得好好的,希望她們平安喜樂度過一生。


    可是師父呢?


    有誰能陪她走過春夏秋冬?又有誰可以與她一起分享人生?


    王憐花看著江清歡的神情,輕輕一笑,“我願陪在她的身邊,不管以何種身份,都十分樂意。若是她希望我接管冥嶽,我也可以為她做到。從此以後,她若想走遍大江南北遊曆天下,又或者是隻想留在冥嶽一隅天地中與兩個女兒共享天倫,都隨她高興。至於我,四姑娘不必擔心我有何所圖,我從到投靠冥嶽之日便已告訴你,我願為嶽主效犬馬之力。”


    不為冥嶽,隻為嶽主。


    嶽主何許人也?聶小鳳是也。


    第118章


    有的事情, 很奇怪,可縱然奇怪,也不是覺得不能接受。


    譬如說,王憐花對聶小鳳的感情, 竟然不是貪圖一時新鮮,是認真的。江清歡一開始的時候,覺得憐花公子劣質斑斑、真真假假, 實在不靠譜。可如今觀察下來, 又覺得此人雖然遊戲人間,又曾經流連花叢, 但不得不說, 在師父麵前, 憐花真的頗為受寵。四姑娘有時候看著憐花公子在師父麵前侃侃而談, 而師父則一臉讚賞笑容的時候, 都快吃醋了。


    至於萬天成, 自從上次江清歡向師父說過她和王憐花的想法之後, 聶小鳳就再也沒有過問萬天成的事情。江清歡和王憐花按照原本兩人商量好的, 在萬天成的腦部紮入三根銀針, 種種前塵舊事, 都隨著那幾根銀針的拍入從此在萬天成的腦海裏封印。在他的餘生中,再也沒有聶小鳳, 也沒有所謂的魔門正道。


    江清歡安排了兩個冥嶽的弟子將萬天成送到了哀牢山, 本來想要留下幾個人照顧他的,誰知萬天成雖然記憶全失, 但性格一如既往地高傲,並不想麻煩旁人。他覺得自己即便是不記得了從前的事情,但應該也不是養尊處優之人。聽說萬天成到了哀牢山之後,閑時練武強身健體種種田,偶爾到山下找圍棋高手切磋棋藝,日子過得十分悠哉。


    江清歡沒想到這位仁兄過得這麽悠哉,驚訝之餘,不免感歎了一句,“真是閑雲野鶴一般的神仙日子啊。”


    憐花公子聽見了,瞥了她一眼,說道:“你過不慣那樣的神仙日子,別想了。”


    近日來感覺到被憐花公子威脅到自己在師父心中地位的四姑娘,狠狠的剜了憐花公子一眼,感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王憐花又說:“飛飛在太湖也停留了這麽長時間,沈兄竟然還沒來。我看林尋歡那小子,和小詩音好似對飛飛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十分感興趣,天天問什麽時候會有小寶寶出來。”


    江清歡對小毛孩的心思沒興趣,反而還有些不滿,“為什麽非要小寶寶,小靖兒難道不是小寶寶?這倆喜新厭舊的小豆丁。”


    但說起小郭靖,四姑娘就又在發愁了,郭靖這小子到底還要不要拜洪七哥哥為師?


    王憐花聞言,笑了笑,扔下一句我去看一下飛飛,就走了。


    白飛飛取出了附骨針之後,一直不太穩定。孕婦本人一直很淡定,倒是江清歡和王憐花私下為她捏了一把汗,沈浪得知這事情之後,也驚呆了。顯然白飛飛腹中的孩子出現得真的頗為意外,聽說是白宮主在某個月黑風高夜的時候,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情趣引得沈大莊主失去了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才有了這個意外。


    沈浪聽說白飛飛體內的附骨針已經取出來,這當然是好事。可聽說附骨針取出了之後,白飛飛的情況反而不太穩定之後,也是目瞪口呆。


    江清歡想難道黃島主的附骨針還有安胎的作用嗎?


    可惜黃島主人不在,不然四姑娘肯定要去問一下黃島主這附骨針到底是怎麽做的。想起黃島主,四姑娘就更惆悵了,不是說隻要迴桃花島看看,然後考察一下幾個徒弟的功課就會迴來,用不了多長時日的嗎?


    四姑娘掐指一算,黃島主迴桃花島都三個月了。心裏莫名有些空蕩蕩的,江清歡打算到師父的棲鳳樓去蹭床睡,跟師父聊聊天。不去還好,去了之後四姑娘的內心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黃島主離開太湖前,曾給聶小鳳把脈,說嶽主過去多年鬱結在心,縱然嶽主武功高強,但底子還是有點虧損的,加上羅玄覺生一事,對嶽主也有影響,所以病來如山倒。病縱然已經日漸好轉,也要繼續吃藥調養身體。黃島主還特別說憐花公子精通藥理,調理之事盡管可以交給他。


    因此如今聶小鳳喝的藥都是經由王憐花開的,王憐花也不知道給嶽主開的什麽藥,師父近來好像特別愛困,四姑娘去看師父,有時候還不算夜深,師父就已經睡下了。


    四姑娘對此也十分不解,因為師父雖然已經是兩個女兒的母親,但其實不過才三十出頭,還是十分年輕貌美的年齡,為何如今作息就與未來世界的夕陽紅退休老人無異?


    四姑娘一邊想一邊施展輕功在冥嶽的屋頂上起落,然後到了師父的棲鳳樓。她才要下去,就在屋頂看到了師父好像是窗邊的榻上睡著了,她正要下去呢,就看到王憐花出現在屋裏。


    然後,江清歡就看到了憐花公子小心翼翼地將窗邊睡著的聶小鳳抱了起來,將她抱迴了床上。


    江清歡:“……”


    王憐花才將人放迴床上,江清歡那紅色的身影便已經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後,銀色的七巧梭抵在他脖子的動脈上。


    王憐花動作一頓,隨即雙手舉起轉向江清歡,神色頗為無奈。


    江清歡側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聶小鳳,她雙目緊閉,臉上神情放鬆,顯然是在放鬆的情況下入睡的。可師父是什麽人,武功修為深不可測,又怎會王憐花和她出現在屋裏都不會發現呢?


    江清歡把王憐花拎出了師父的臥室,七巧梭並未收起,鳳眸中是淩厲的殺氣,“你對我師父做了什麽?”


    王憐花笑道:“我能對她做什麽?”


    “那就要問你了,憐花公子,別以為我師父信你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也還在冥嶽呢!”說著,她動作十分粗暴的將七巧梭往王憐花的脖子進了幾分,一道血跡就從王憐花的脖子上出現,“你給我師父開的是什麽藥,快說!”


    “哎哎哎,我說四姑娘,你留點心。”王憐花無奈,麵對江清歡那樣的武力值,他連滾地繳械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的“械”根本都還來不及拿出來,就被人用七巧梭架在脖子上了。


    江清歡抿著唇,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王憐花不敢亂動,他隻是輕歎了一聲,跟江清歡說道:“看來四姑娘也是關心則亂。嶽主何許人也,她曾經是神醫丹士羅玄的徒弟,我給她喝了什麽,她會不清楚嗎?就如同黃島主所說的那般,嶽主這些年來鬱結在心,其實何止鬱結在心,她為了冥嶽這些年可謂是殫精竭慮,時時刻刻不敢放鬆。長期以往養成的習慣,造成她入眠困難,我不過是在給她的藥裏加了安神的草藥。”


    江清歡手中七巧梭還沒放下來,心中將信將疑。


    王憐花:“不信你明天可以問嶽主,我所開的藥方,都是經她過目後,才讓人去抓的。”


    江清歡這才將手中的七巧梭收了迴去,雖然收迴去,還不忘惡狠狠地威脅他,“你要是敢玩花樣,我殺了你!”


    王憐花哭笑不得:“我若是要玩花樣,何必等到今日?”


    江清歡輕哼了一聲,在院外的椅子上坐下。王憐花見狀,也跟她一起坐下。


    “四姑娘,其實你不必這麽草木皆兵的。你確實了解你的師父,她對你也十分疼愛,她對你的疼愛甚至超過了她的兩個女兒。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要與你說一句,你對嶽主的了解,或許並不如我。我的生父快活王,是我親手所殺。嶽主的父親,在她麵前自盡。在許多人看來,不管是快活王還是覺生,不過是咎由自取。但若是身臨其中,並非是一句死去之人乃咎由自取,便能將事情一筆勾銷。”


    “我記得當初在開封城中初見嶽主,心中隻覺得原來冥嶽之主竟是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後來我發現,她與我一樣,都是天涯淪落人。”


    江清歡反駁:“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跟你是天涯淪落人,你劣質斑斑,與我師父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王憐花無奈,隻得改口,“好好好,我跟嶽主相比是雲泥之別,可我的身世與嶽主一樣坎坷你總承認吧。四姑娘別總是以為我要對嶽主做些什麽,你何不相信其實我已為嶽主神魂顛倒,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呢?”


    江清歡瞥了王憐花一眼,她知道王憐花臉皮很厚,可她不知道是這麽厚的,那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竟然臉不紅氣不喘。


    “我當初既然能真心為白飛飛和沈浪奔波,不惜得罪四姑娘,還為此嚐了一頓附骨針的苦頭,如今為何不能真心為聶小鳳?”


    月光下,憐花公子俊美的臉上難得正色,昔日總是帶著幾分邪氣的狹長雙眼,此刻眸色平靜而深沉。


    江清歡看著憐花公子的神色,終於放鬆了眉宇。但她心底還是有些不適應,她這麽一放心,從此以後陪在師父身邊最親近的人,或許就再也不是她了。


    四姑娘想到這個,心裏就有些失落。縱然失落,但也是必須要經曆的。否則,難道要讓師父孤獨終老麽?若是王憐花有本事讓師父梅開二度,那也算是他的本領。


    江清歡有些疲倦地站起來掐了掐眉心,再也沒有心情跟王憐花說話,施展輕功一聲不吭地走了。


    憐花公子看著來去如風的四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笑一下。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憐花公子已經想著明天要怎麽利用這個傷口在嶽主麵前用苦肉計了。


    從前以為聶小鳳是座冰山,後來才發現她不是冰山,也有七情六欲,但十分難以捉摸。憐花公子其實從搬進棲鳳樓開始,就沒有鬥過聶小鳳的時候,他煞費苦心,也不知道有沒有打動她半分。


    惆悵。


    江清歡離開了棲鳳樓,也不想迴傲雪苑。大概是許久不見黃島主,今夜忽然想念得慌。她想了想,原本要迴傲雪苑的腳步一轉,就去了桃花居。


    桃花居裏黃島主雖然不在,但留有仆人在此,加上陸乘風三天兩頭也過來看看,所以一切跟黃藥師住在桃花居的時候一樣。江清歡直奔黃島主的臥室,直接躺在了床上。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她側了個身,看著外麵的月亮。


    夜深人靜的時候,四姑娘一直放在心中的思念之情終於緩緩地釋放了出來。


    她看著那輪明月,想著這個時候,黃藥師在做什麽呢?


    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樣,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跟她一起看著同一個明月,想著她?


    他迴桃花島也好些時日了,還送了信給李尋歡說他快迴來了,可為什麽沒送信給她呢?


    江清歡躺在床上,東想西想,迷迷糊糊睡著了。而天色將亮之時,一個風塵仆仆的青色身影到了桃花居,那個男人看著身量頎長、器宇軒昂,不是闊別三月的黃島主還能是誰?


    黃藥師迴到桃花居,顯然也沒想到江清歡竟然在他的床上睡著了。習武之人,有著與生俱來的警覺,可江清歡對他的到來卻毫無所覺。


    這也不奇怪,黃藥師武功高強,一身輕功可以來無影去無蹤,他進門之時便察覺到室內有人,開始隻是以為是什麽人不長眼到了他的桃花居,黃島主悄無聲息地從窗戶翻了進去,發現竟是他的四姑娘鳩占鵲巢,當即哭笑不得。


    借著朦朧的光線,可看到江清歡的睡容,她初始的時候眉頭微蹙著,好像是夢到了什麽令她不愉快的事情,還咕噥了一聲“師父”。


    又是師父,她怎麽什麽時候都能想到她的師父?


    黃島主劍眉微挑了下,走過去望著她。她好像終於發現有人在注視著她,模模糊糊地張開眼,看到眼前的黃藥師,彎著鳳眸笑得跟個孩子似的。


    她朝他張開手,笑得十分高興,聲音帶著鼻音,“我最近老是夢見是你迴來了。”


    原來也經常夢見他,黃藥師笑了笑,將外袍脫下,上床將她抱進了懷裏,“除了夢到我迴來,還夢到了什麽?”


    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好像是醇香的美酒。江清歡隻當自己在做夢,往他懷裏鑽了一下,想說什麽,可睡意來襲,隻是聲音含糊地說了句我想你。


    黃藥師看著自己懷裏的四姑娘,心裏有些發軟,低頭親她的眉心,他也想她。


    溫熱的食指從她的下顎緩緩滑到耳後,帶著幾分溫存摩挲著她耳後那片敏感的肌膚,然後他十分滿意地看到懷裏的姑娘即使是在睡夢中,耳後的肌膚也變紅了起來。


    他低聲笑了笑,手放了下來將她密密實實地抱在懷裏。


    江清歡翌日醒來的時候,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姑娘,姑娘,你醒了嗎?”


    那是侍梭的聲音,她早上起來在傲雪苑沒找到四姑娘,就知道四姑娘又到了桃花居來。侍梭對四姑娘動輒不在家要在桃花居的舉動早習以為常,於是輕車熟路地來敲門。


    江清歡醒了之後,先是發現自己被人抱在了懷裏,她眨了眨眼睛,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青色布料。她尚且還沒迴神,下巴就被抬起了,映入眼簾的是黃島主那英俊疏朗的麵容,她尚且還來不及驚喜,就被外麵越發急促的敲門聲轉移了注意力。


    “四姑娘,醒了嗎?傲雪苑忽然來了個奇奇怪怪的人,非要找您。”


    黃藥師眉頭一皺,起來穿上外袍開門,聲音冷冷清清,不怒自威,“什麽人非要找你家姑娘?”


    侍梭愣住,看著忽然出現的黃島主有些弄不明白黃島主是什麽時候迴來的,她本能地迴答說道:“那、那個,我也不知道那是誰,他說他叫江小魚,他還說我們四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第119章


    江小魚是個年輕人, 臉上有一條淡淡的疤痕,但依然無損他的英俊。他看起來帶著一些少年般的意氣,彎著的眼睛總是帶著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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