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真聽到花滿樓的話,心中鬆了一口氣。


    馬秀真:“花公子,是這樣的。今日午時,家師本來是在珠光寶氣閣設宴邀請陸小鳳。家師說他有事情要與陸小鳳單獨會麵,因此讓我們師兄妹都離開了珠光寶氣閣。我與師妹師兄們在外頭待了兩個時辰後迴去珠光寶氣閣,家師已經不見了蹤影。我與師妹幾人方才因為心急如焚,一時無禮冒犯了二位,還望二位多多包涵。”


    石秀雪:“不止是我師父不見了,陸小鳳也不見了。他去赴宴的時候,還帶了一個背著劍的男人,他們都不見了。”


    孫秀青補充說道:“那背著劍的男人,是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


    她永遠不會忘記看到西門吹雪的那瞬間,好像世間萬物都失了顏色一般。那個男人,身上散發著的氣息能讓她從心底涼透到指間,可心跳卻全然不受控製地加速。


    花滿樓眉頭微蹙,“他們都不見了?”


    石秀雪點頭,可隨即她想起來聽說花滿樓是個瞎子,又“嗯”了一聲。可隨即,她又好奇地看了花滿樓一眼,他看著真的一點都不像是瞎子,她一時沒忍住,突然問道:“花滿樓,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見嗎?”


    江清歡:“……”


    花滿樓微微一怔,不明白剛才這個姑娘還火急火燎地說著獨孤一鶴和陸小鳳的事情,怎麽忽然就關心起他的眼睛到底看不看得見了?他心中雖然不解,但也耐性說道:“我確實是看不見。”


    石秀雪咬著唇,又望了花滿樓一眼,顯然花滿樓一身溫潤如玉的氣質讓她十分有好感,她又說:“可你看著並不像是瞎子。”


    花滿樓微微一笑,並不想再跟她多說閑話,於是又問馬秀真:“你來找我,是覺得我知道陸小鳳的下落,是嗎?”


    馬秀真:“陸小鳳進水閣時,曾在門外與西門吹雪開玩笑,說他若是死在水閣,大概隻有花公子會去給他收屍了。”


    花滿樓聞言,忍不住歎息,“他總是喜歡胡說八道。”


    馬秀真那雙細長的眼睛看向花滿樓,問道:“花公子,你可知道陸小鳳如今人在何處?”


    花滿樓輕輕搖頭,“他沒有來找我,事實上,我也正在等他的消息。”


    峨眉四秀聞言,麵麵相覷。


    那獨孤一鶴去了哪兒?陸小鳳和西門吹雪為何也不見了蹤影?


    石秀雪:“花滿樓,你能找到陸小鳳嗎?”


    花滿樓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找過陸小鳳。”


    花滿樓和陸小鳳是朋友,但性情南轅北轍。陸小鳳不喜歡安定,他喜歡到處遊蕩,他的朋友們想見他一麵,也是全靠緣分。隻是花滿樓在陸小鳳的朋友名單中排位靠前,因此陸小鳳想要找人喝酒的時候,總是比較容易想起花滿樓,所以就去找他喝酒而已。


    石秀雪:“可你和他是那麽好的朋友,你要是想找到他,肯定有辦法的吧?”


    江清歡聽著石秀雪的話,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石秀雪是不是因為對花滿樓萌生了好感,所以就覺得花滿樓對她也會比較不一樣,所以說話就這麽不客氣?


    一直站在花滿樓身邊的江清歡沒忍住,笑著問道:“可是花滿樓有辦法找到陸小鳳,跟你們有什麽關係呢?”


    石秀雪:“我師父,是跟陸小鳳一起失蹤的,怎麽沒有關係?!”


    江清歡:“你又不在場,你就知道他們是一起失蹤的?說不定是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先離開了之後,你的師父才離開的。”


    石秀雪神情惱怒地瞪向江清歡,“你胡說!”


    孫秀青這時扯了扯石秀雪的衣袖,“小師妹,稍安勿躁。”


    石秀雪:“為什麽要我稍安勿躁?難道你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我知道你喜歡西門吹雪,那天你在路上遇見他之後,迴去之後就一直在談論他。可你別忘了,他就是陸小鳳請來的幫手,他門到水閣,就是要跟師父打架的!”


    孫秀青聽到石秀雪的話,臉色一白,說不出話來。


    江清歡:“……”


    她忽然覺得,自己雖然和幾位師姐感情有點生疏不會太親密,可至少不會當著外人的麵內訌。她的幾位師姐,在外人麵前,可是個個都大方得體的,尤其是大師姐蒲紅萼和三師姐梅絳雪,人美性格又好,甩了眼前的峨眉四秀豈止是十條街的距離。


    馬秀真見石秀雪越說越離譜,皺著眉頭輕斥了一聲,“秀雪你在胡說些什麽?”


    石秀雪這才抿著嘴不吭聲。


    馬秀真有些心累地歎了一口氣,跟花滿樓說道:“師妹們年少不懂事,花公子見笑了。”


    說什麽年少不懂事,在花滿樓身邊的江清歡早就身體力行地闡述了何謂乖巧懂事可愛。但花滿樓向來都樂於給人台階下,於是微微一笑,岔開了話題。


    花滿樓:“如果水閣當中,並無打鬥的痕跡,那麽很有可能,是他們幾人一起離開了水閣。至於為何離開?我也不清楚。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的是,陸小鳳出手,不會置人於死地。”


    峨眉四秀抬眼,看向花滿樓,“花公子此言當真?”


    而江清歡看著那幾人的神色,在旁邊涼涼地說道:“花公子此言是真,但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如果出手的不是陸小鳳,而是西門吹雪,不是西門吹雪死就是你們師父死。”


    峨眉四秀:“……!”


    那四個姑娘,眼睛都瞪大了。尤其是孫秀青,那臉色難看的像是快要暈過去似的。


    第054章


    江清歡沒想到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去了一趟珠光寶氣閣的水閣之後, 影兒都不見了。


    可她也不擔心,陸小鳳和西門吹雪是何許人,反正就算是打個天翻地覆他們也是能死裏逃生的那種人。她看著花滿樓將那所謂的峨眉四秀打發走之後,就陪著花滿樓迴去他的小樓了。


    花滿樓一路臉色都十分平靜, 也未見他有擔心之色。


    江清歡覺得她不擔心,那是因為她知道陸小鳳和西門吹雪頭頂光環,可花滿樓跟陸小鳳那樣的生死交情這時候看著不擔心, 就有些奇怪了。


    花滿樓好像是有讀心術一樣, 他笑著問道:“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麽我聽到陸小鳳失蹤了之後, 一點兒都不擔心?”


    “確實是在想這個事情, 不過花七哥哥有什麽好擔心的呢?陸小鳳幾人不過是才不見了幾個時辰, 又不是幾天, 說不定他們隻是不喜歡水閣換個地方而已呢?也就峨眉四秀那樣沉不住氣的才會覺得他們出事了。”


    花滿樓覺得跟江清歡在一起的時候, 自己總是因為這個少女那各種各樣的想法而震驚, 可偏偏無言以對。細想一下, 道理確實是那樣, 她總是那樣理直氣壯。花滿樓想起昨天一大早江清歡就拿著紅緞來找自己的事情, 於是問道:“你昨天說要找人幫忙, 找到了嗎?”


    江清歡走在路邊,手癢, 食指和中指並攏, 以指為劍,切下了兩支路邊含苞待放的野花, 打算迴去找個花瓶養著。她低頭聞了聞那兩枝花的香味,微眯著眼睛,笑著迴答花滿樓:“找到了。”


    花滿樓:“哦。你找了誰?”


    江清歡:“找了挺多人的,總之一定能找到紅鞋子那個可惡的賊窩。等我知道是誰將我的管事耳朵割走了,我要讓白虎將她的耳朵咬下來,讓她知道沒了耳朵是什麽滋味。”


    花滿樓微微側頭,想說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可冥嶽的幾位管事與紅鞋子的人也無冤無仇,江清歡更是沒去招惹她們。自己挑起的事端,別人會來尋仇也十分正常。隻是花滿樓總是希望有人可以知錯能改,有人可以珍惜生命。


    江清歡迴頭,看了欲言又止的花滿樓一眼,笑著跟花滿樓說道:“花七哥哥,我聽說紅鞋子的老大是公孫蘭。她擅長易容術,能易容變裝成許多人的模樣,每逢月圓之夜,她就要出來殺人。有時候她是漂亮的賣花姑娘,有時候她又是賣板栗的老婆婆,她跟紅鞋子裏的其他人不一樣,她不喜歡用刀劍殺人,隻喜歡用毒藥殺人。身在官府的人,隻要稍微去查一下,便能知道這一年多以來,到底有多少無辜之人莫名其妙地在月圓之夜被毒死。”


    花滿樓聞言,眉頭皺了起來,“她竟然如此歹毒?”


    江清歡微微笑著,“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花七哥哥,紅鞋子的那些人,簡直死有餘辜。我聽說半年前,在杭州的一個富商,他因為要到外麵去應酬,出門前家中的女兒說想吃板栗。那天正好是冬天,天氣很冷,他與人應酬完迴家的時候,看路邊賣板栗的老人家十分辛苦,他一時生了惻隱之心,將老人家的糖炒栗子買迴家中。他的女兒得到了爹爹買的板栗,十分高興,板栗那麽多,她一個人也吃不完,於是就將板栗分給了下人。那天晚上,那富商家中的人被毒死了大半。旁人都當那是富商買賣做得好,招人嫉妒所以才會被人下毒,該死的應該是富商。”


    這個事情,也是昨晚江清歡迴去歸雲莊的時候,無意之中聽梅絳雪說起來的。


    梅絳雪這段時間在太湖,陸乘風有時間的時候,她就去向陸乘風討教奇門遁甲之術,陸乘風沒時間的時候,她就時常到太湖最有名的茶樓雅座上一邊喝茶一邊聽那些茶餘飯後的八卦。聽到江清歡說起紅鞋子的公孫蘭時,梅絳雪忽然想起她在茶樓聽到的這一茬,就跟江清歡提了一下,說有沒有可能那個賣板栗的老婆婆,就是公孫蘭。


    江清歡覺得有的事情說起來聽殘忍的,可不說,有的人或許就無法想象人性有時候能殘忍到何種程度。


    “花七哥哥,那個富商,麵對無辜被毒死的妻女時,心中該是什麽樣的感覺?你見過他的妻子和女兒嗎?聽說他的妻子貌美賢惠,心地善良,逢年過節會送衣物和食物給附近的窮苦人家,他的女兒聰明活潑,長大後一定會像她的娘親一樣 。她們又有什麽錯呢?憑什麽她們就該死?”


    花滿樓對紅鞋子的事情早就聽說過,當初江清歡還不知道紅鞋子的時候,還是他和陸小鳳告訴她有這麽個神秘的組織的。可他們聽過的事情,都是那些頗有名聲的武林中人的事情,這些商人以及平民百姓的事情,卻甚少聽說。他本就對紅鞋子無甚好感,原本聽說江清歡要將人耳朵也割下來時,不過是一時惻隱之心。如今聽江清歡說了這麽一件事情,心中頓時對紅鞋子充滿了惡感。


    縱然他天生熱愛生命,容易悲天憫人,此刻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這世上,竟有如此惡毒之人。”


    江清歡點頭,附和說道:“所以我讓白虎隻咬下她們的耳朵,對她們很好了。”


    花滿樓:“……”


    他總覺得江清歡說了那麽多,就是為了剛才那句話做鋪墊的。


    兩人不知不覺,就到了歸雲莊。花滿樓說天色不早,太陽也下山了,叮囑江清歡早些迴去休息,別折騰了。


    江清歡笑著一一應下,要進門的時候忽然又問花滿樓,“陸小鳳會有事嗎?”


    雖然她內心覺得陸小鳳和西門吹雪不可能會有事,但又擔心會有意外。她這幾天還在跟陸小鳳生氣呢,上次從萬梅山莊迴來的時候,她留給陸小鳳的隻有一聲冷哼和揚長而去的背影,這讓她心裏有幾分內疚,萬一陸小鳳真的有事,她留給陸小鳳的最後記憶豈不是很糟糕?她覺得陸小鳳是她的朋友,她並不希望朋友臨死前隻記得她的壞。


    站在門外的男人長身玉立,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不會,他若有事,絕不會沒有消息。”


    江清歡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沒心沒肺地進門找她的萌寵去了。


    江清歡迴到竹意苑,她的萌寵都被侍梭和上官雪兒帶去後院玩了,新加入的田園犬旺財也去了後院。


    夕陽西下,梅絳雪在院子的石桌上鋪開了筆墨,要給遠在雲南的師父寫信。見江清歡迴來,露出一個笑容,“清歡,我正在給師父寫信,你有什麽要跟師父說的嗎?”


    有什麽要跟師父說的?


    江清歡想,她想要跟師父說的話可多了。要是從前,她早就坐下來長篇大論地將這些天的事情都寫上去給師父看。可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她站在院子裏沉默了半晌,輕輕搖頭,“我現在想不出來要先說什麽好。”


    梅絳雪那雙美眸看向江清歡,“清歡,可是心裏有事不痛快?”


    她見江清歡在廊道上坐下,也過去在她身旁坐下。梅絳雪臉色遲疑了一下,隨即伸手拍了拍江清歡的肩膀,柔聲問道:“怎麽了?你出門的時候,不是很挺高興的麽?”


    江清歡皺著眉頭,有些蔫蔫地說道:“陸小鳳不見了。”


    梅絳雪愣住了,“什麽?你說陸小鳳不見了?”


    江清歡點頭,“嗯,他和西門吹雪一起去水閣見獨孤一鶴,可獨孤一鶴的幾個徒弟去找花滿樓,說陸小鳳和獨孤一鶴都不見了,還有西門吹雪,也不見了。”


    梅絳雪聽了有點蒙,她對這些事情向來都是聽說,很少參與其中。先前江清歡和陸小鳳等人去水閣的時候,她也是一知半解,後來雖然江清歡都告訴了她,但她始終難以窺得事情的全貌。如今一聽江清歡說陸小鳳不見了,心底情不自禁地為陸小鳳擔心起來,“陸小鳳會不會有事?”


    江清歡:“我覺得不會,花滿樓也說陸小鳳應該沒事。”


    梅絳雪鬆了一口氣,覺得江清歡這種話說一半不說一半的習慣,真的很容易嚇死人。


    這時江清歡幽幽歎了一口氣,十分苦惱的語氣:“我的心情師姐是不會懂的,唉,陸小鳳這個家夥,可真壞。”


    梅絳雪有些無語地看了身邊的少女一眼,要不是她了解江清歡,她都差點以為自己的小師妹情竇初開了。


    隻見江清歡站了起來,又重重地歎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下次陸小鳳再惹我生氣,我就寬宏大量一點。他可真是個麻煩精,萬一他真有什麽事,我說不定要檢討自己對他的態度太差,內疚一輩子。”


    梅絳雪:“……”


    陸小鳳和獨孤一鶴等人不知所蹤整整一天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愁。


    花滿樓說陸小鳳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畢竟,像陸小鳳那樣朋友遍布天下、紅顏知己也遍布天下的人,真有什麽事不可能動靜都沒有。沒有動靜,隻有可能是他發現了什麽,躲起來悄悄去追查了。


    陸小鳳沒有消息是好消息,這個江清歡也承認。


    可西門吹雪呢?


    西門吹雪可是陸小鳳找去要跟獨孤一鶴比劍的人,西門吹雪也不見了,這大概不能說是正常吧?


    江清歡坐在前天她招雀引狗的山坡上,幾隻鸚鵡正在旁邊的草地蹦蹦跳跳,白虎在追著山坡上的蝴蝶,白雕沒有高高在上,蹲在江清歡的身旁,至於旺財,它正吐著舌頭在不遠處跟幾隻小弟溝通,大概就是在聽它的小弟們匯報有沒有見過穿著紅鞋子的女人,畫麵十分和諧。


    然而,一個拿著劍的女人忽然出現,打破了那和諧的畫麵。


    “峨眉孫秀青,見過冥嶽四姑娘。”


    江清歡背靠著樹幹,眼皮都沒掀一下。反而是自己蹦蹦跳跳在玩鬧的鸚鵡,見到有生人來,都飛了過來。


    劉皇叔:“來者何人?”


    關二哥:“來者大膽小賊!”


    飛將軍:“哎呀呀呀,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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