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一局遊戲還沒打完就被左寧薇打斷了。


    “你看到沒,他的電話一直在響,他一直不接。”左寧薇撞了撞風嵐的手。


    風嵐偏過頭,隔著一條街望過去,遠遠的就看到許立肖掏出電話,看了一眼,然後飛快地按了一下,接著將手機丟進了口袋裏,重新點燃了另外一支煙。結果才吸了一口,手機的鈴聲再度在這空寂的秋夜裏響起。


    他還是沒接,打電話的人似乎不死心,連續撥打了好幾迴,最後許立肖煩不勝煩,似乎將手機關了。


    這下倒是清淨了。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左寧薇從貝芷那兒問來了許立肖的手機,然後打了過去。


    果然,那邊傳來了一陣刻板的提示音:你撥的電話已關機,請……


    左寧薇掛斷了這個號碼,偏著頭盯著許立肖。


    風嵐見了,用手肘頂了頂她:“怎麽,發現了什麽嗎?”


    “我在想剛才是誰給許立肖打電話,肯定不是貝芷,否則我問她號碼的時候,她應該會提醒我才對。除了貝芷,這時候還有誰會一直給他打電話,並讓他煩得將電話掛斷了?”左寧薇盯著跟貝芷聊天的微信界麵說道。


    風嵐撇嘴:“能騷擾得讓男人關了手機的除了要債的就隻剩前任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左寧薇一愣,讚同地點頭:“很有道理,不過他先前才把程佩佩母女送迴去啊!”


    “沒見他們不歡而散嗎?自己的女兒被打成那樣,女兒的親生父親還這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程佩佩肯定不爽啊,不找他麻煩才怪。”風嵐理所應當地說。


    這倒是,左寧薇蹙著眉:“不對,說不通啊,許立肖現在正理虧心虛愧疚的時候,怎麽可能掛程佩佩的電話。哎,要是能想辦法看看許立肖的通話記錄就好了。”


    左寧薇正頭痛,旁邊的風嵐興奮地扯了扯她的胳膊:“你看,有人來了,找許立肖的。”


    左寧薇連忙抬頭看去,果真看到一個穿著皮夾克外套的年輕人走到許立肖旁邊,一把奪過了他手上的香煙,丟進了垃圾桶裏。


    許立肖應該認識這個年輕人,仍舊蹲在地上,兩隻手撐著腦袋,不言不語。


    那年輕人似乎很看不順眼他這樣的行為,提起腳踹了許立肖一下。


    左寧薇和風嵐都嚇了一跳,反觀另外一個當事人許立肖卻隻是趔趄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因為樹葉擋住了路燈的光,左寧薇和風嵐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知道挨了一腳,許立肖也並未反抗,隻是轉過身跟那年輕人低語了兩句。


    但兩人顯然沒談攏,那年輕人怒罵了一句娘,然後指著許立肖的鼻子,大吼道:“你再拖,老子讓你身敗名裂!”


    說完,也不管許立肖是何反應,將皮夾克往肩膀上一甩,大步從樹下走了出來,路燈照在他硬挺的眉鋒上。


    “我見過他。”左寧薇連忙拿起手機,對準他的身影照了兩張相。


    但因為沒開閃光燈,隔得又有些遠,所以隻拍出了他的模糊側臉,很不清晰。


    等他走出了兩人的視線,風嵐立即抓住左寧薇好奇地問道:“你在什麽地方見過他?”


    “就今天,薑允媽媽的公司裏,他是薑允媽媽的同事。”左寧薇肯定地說。


    薑允媽媽所呆的公司並不大,隻有幾十個人,所以很好記。隻是當時她也沒想到會跟這個年輕人再有交集,所以也沒刻意去打聽他的名字。


    風嵐一拍手:“這又繞了迴去,看來黃蓮和你的直覺很準啊。”


    “嗯,許立肖都關機了,他還能找來,顯然對許立肖極為了解。反正已經知道他的工作地點了,咱們也不急,走吧,明天直接去薑允媽媽的公司,想辦法打聽到他的名字。”左寧薇瞥了一眼,又蹲在路邊的許立肖,催促風嵐開車。


    ***


    第二天,她們倆一起去了薑允媽媽所在的公司。


    不妙的是,剛到門口,兩人就看到薑允媽媽上樓了,她們這一上去,肯定會被薑允媽媽拆穿,到時候可能還沒見到昨晚那個男人,她們就會被趕出去。


    “哎,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去上班了沒有!”風嵐有些著急地說。


    左寧薇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九點,已經到絕大部分公司上班的時間了,咱們耐心點等等吧。昨天我打聽過了,這棟樓負一樓是家平價餐廳,在這棟樓上班的公司員工基本上靠外賣和這個餐廳解決午飯,咱們倆賭一把,下班的時候你上樓去絆住薑允媽媽,我去餐廳找他。”


    12點整,左寧薇進了餐廳。這個時候餐廳裏人不多,一眼望去就把人瞧個遍,左寧薇尋了一圈,沒找到那個年輕人。


    她裝作洗手的樣子,走到洗手池邊,磨磨蹭蹭地洗了半天的手,見餐廳裏人漸漸多了起來,她才起身,去烘幹機前烤幹了手,慢吞吞地往放置托盤的地方走去。


    走了兩步,她忽地停下了腳步,掏出手機,在上麵一點,然後放到耳朵邊,走到門側,低著頭,時而傾聽,時而微笑。


    這個電話“打”得左寧薇臉都差點笑僵了,年輕男人終於出現了。


    左寧薇點點頭,微笑著說:“好的,迴頭再聊。”


    然後神色若常地掛斷了電話,取了一個托盤,隔了一個人,跟在年輕男人的後頭。


    人群依次排隊,取完了菜,結了賬,開始找地方坐。


    這時候餐廳裏已經幾乎沒有空桌子了,左寧薇端著托盤,抬眸張望,四處找位子,然後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一不小心,側身撞到了年輕人,托盤上的湯撒了半碗出去,滴落到那年輕人的白襯衣上。


    “不好意思!”左寧薇連忙停下腳步歉疚地看著他,“我弄髒了你的衣服,這洗不幹淨了吧,我賠你,加個微信吧。”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那年輕人不爽地看了左寧薇一眼:“不用了。”


    轉身就要走,左寧薇連忙追了上去,非常誠懇地說:“真的很抱歉,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就有人擠眉弄眼地說:“程鵬,走桃花運了啊!”


    第八十章


    “貝芷姐認識這個程鵬嗎?”左寧薇拿著程鵬的正麵照到了醫院找貝芷。


    貝芷端詳了兩眼, 點頭道:“認識, 許小婉的堂舅舅, 程佩佩的堂弟, 以前來接過許小婉。怎麽,他有什麽不對嗎?”


    貝芷隻是性子冷,情商低了點, 人並不傻,她清楚, 左寧薇不會無緣無故地拿著程鵬的照片來找她。


    左寧薇沒有瞞她, 將她們昨天無意中看到程鵬來找許立肖,並踢了許立肖的事情簡單地敘述了一遍。


    聞言,貝芷習以為常地說:“這不奇怪, 因為許立肖跟程佩佩離婚, 程鵬一直看許立肖不順眼,總覺得是他對不起程佩佩, 所以每次見麵, 他都從沒給過許立肖好臉色看,當眾讓許立肖下不了台來的事他也沒少做。”


    這許立肖果然是個老好人, 性格跟泥做的似的, 誰都能踩一腳, 左寧薇都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貝芷姐, 我冒昧地問一句, 許立肖為何會跟程佩佩離婚, 他這性子, 當初應該是程佩佩要離吧?”左寧薇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貝芷點頭:“沒錯,當初是程佩佩嫌許立肖沒什麽本事,精神出軌了他們公司的一個合作商,所以吵著要跟許立肖離婚。許立肖當然不肯同意,不過他那性子怎麽扭得過程佩佩,所以最後兩人還是和平分手了,程佩佩主動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房子和孩子歸許立肖,存款歸程佩佩。”


    “這麽說,他們倆是和平離婚了。”左寧薇喃喃自語了一句,心裏嘀咕,難道真的是她們多想了,程鵬跟薑允媽媽在同一個公司上班這種事純屬巧合?


    貝芷迴憶了一下,很肯定地說:“是啊,我們結婚這兩三年來,許小婉每個月都會去程佩佩那裏住兩三個周末。她來接孩子的時候,臉上也總是帶著笑,很客氣的樣子,而且每次都很會做事,隻是在樓下打個電話給許立肖,讓他將孩子送下去。”


    見左寧薇追著這一點不放,貝芷有些不安,頓了一下,問左寧薇:“怎麽,小婉被打跟這些有關嗎?”


    “也不是,你知道薑允吧,就是跟豆丁一起打了許小婉的那個孩子,他媽媽跟程鵬是同事。”左寧薇想了想,還是決定對她說實話,客觀陳述事實,同時仔細觀察貝芷的表情。


    貝芷眉頭輕蹙,貝齒咬著紅唇,思忖兩秒,笑道:“這應該是巧合吧,隻是同事而已。”


    她的最後一句話很輕,輕得都有些模糊了,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


    左寧薇沒有多說,站起來笑道:“嗯,我就是想問問貝芷姐程鵬的身份,既然弄清楚了,就不打擾貝芷姐休息了,有消息再找你。”


    “好,麻煩你們了。”貝芷很客氣地說。


    左寧薇站起來,笑了笑,起身出了醫院。


    到了門口,風嵐見到她,立即推開了副駕駛座的門,扭頭問:“怎麽樣,貝芷那邊找到有用的線索了嗎?”


    左寧薇坐了進去,將包往腿上一放,打了個哈欠:“有啊,程鵬果然跟程佩佩有親戚關係,是她的親堂弟。不過貝芷說,程鵬一向對許立肖不客氣,現在許小婉受了傷,程鵬踢他一腳也不稀奇。”


    風嵐腦袋往駕駛座上一磕,哀嚎道:“難道咱們又做了無用功?白幹一場了?”


    “也不算吧,我趁機問了貝芷許立肖與程佩佩離婚的原因,據說是當時程佩佩精神出軌,執意要離婚,兩人最後和平分手。”左寧薇搓了搓臉,打了個哈欠。


    風嵐一聽就來勁兒了:“看不出來啊,程佩佩每次都兇巴巴的,將許立肖罵得狗血淋頭的。你不說,我還以為做虧心事的是許立肖呢。”


    “做虧心事的可不是許立肖,孩子在他那兒被打,程佩佩怎麽罵他都不過分。”左寧薇順口接了一句道,“不過也不是沒有疑點。當初程佩佩為了跟心上人雙宿雙飛,主動放棄了女兒的撫養權,但最近兩三年卻每個周末幾乎都花在了女兒身上。”


    風嵐腦子打了個激靈,脫口就說:“她沒有再婚吧。”


    “嗯,結了婚有了自己的新家庭,有的新的孩子,哪還有這麽多功夫花在許小婉身上,要真舍不得啊,當初她就不會放棄孩子的撫養權了。”左寧薇點頭。


    風嵐一拍手:“這就對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啊,說不定是她後悔了,想要迴女兒的撫養權?”


    “誰知道呢,走吧,去程佩佩所居住的小區問問就清楚了。”左寧薇在手機上輸入了程佩佩家所在的小區,車子裏很快就響起了導航的聲音。


    出乎左寧薇與風嵐的預料,程佩佩現在所住的小區是租的,據她的鄰居說,五年前,程佩佩就在這兒租房住了,算算時間,正好是她跟許立肖離婚的時間。


    “當初她跟許立肖離婚的時候不是分了一筆錢嗎?付個首付總是沒問題啊,而且她當時看上的那個人不是什麽合作商嗎?經濟條件應該不錯才對。”風嵐疑惑地說。


    左寧薇搖搖頭:“誰知道呢,當時可能因為種種原因沒想著買吧,結果房價一路攀升,兩三年的時間就翻了一倍,她離婚時分的那一筆錢哪裏還夠!”


    這種例子在國內的房地產市場上屢見不鮮。大家都覺得房價已經遠遠超過了收入水平,按照市場規律,遲早會跌,哪知最後不跌反漲。不少人都因此而吃了大虧。


    “哎,那她還真是倒黴,離了婚,本來是想攀高枝的,結果高枝沒攀上,房子也沒了,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吧。”風嵐搖頭歎道。


    左寧薇跟著笑了:“誰知道呢,咱們所聽到的離婚理由都是許立肖的一麵之詞,他多少會美化自己,但婚姻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究竟開不開心也隻有兩個當事人最清楚。走吧,那邊有群大媽,幹活了。”


    托在婦聯工作過的福,應付這群大媽,風嵐很有一手。她拿出一疊打印好的資料,走過去笑眯眯地對為首的大媽道:“你好,阿姨,我們是xx區婦聯的工作人員,今天來做個調查活動,麻煩大媽幫我們做一個關於離異單身人士的問卷調查。”


    說完,還把她以前下鄉時做的工作證拿出來晃了晃。


    大媽看了風嵐一眼,笑著問:“做這種調查做什麽?是準備做離異男女青年相親專場嗎?”


    怎麽可能,要真舉行,保不準一頂“歧視離異人士”的帽子就扣了下來。風嵐連忙擺手:“現在還隻是進行一個摸底調查,至於安排相親,還是得靠阿姨你們啊,像我們小青年,連自己都還沒推銷出去,哪有底氣去催其他的難兄難弟們啊。”


    一句話逗得大媽們樂嗬嗬,非常配合地細數小區裏的離異人士。別以為城市裏,大家都住在鋼筋水泥房裏,一關門就阻隔了他人的視線,殊不知,咱們還有一群眼睛堪比探照燈的大媽們。她們每天在小區樓下轉悠幾圈就能知道東家是小兩口昨晚吵架了,西家孩子又考了零蛋。


    這不,大媽們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十幾個離異男女青年數了個遍。為了不引起大媽們的懷疑,每問一人,風嵐都會詳細問兩句。


    記了七八個人的時候,終於說到了程佩佩。左寧薇和風嵐都不自覺地打起精神,豎起耳朵留意著大媽們的每一句話。


    結果旁邊一個大媽卻嘿嘿笑了起來,指著左寧薇手裏的調查表說:“佩佩啊很快就要從這上麵下來了。”


    聞言,左寧薇和風嵐還沒反應過來,為首的大媽已經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說道:“怎麽,程佩佩有對象了?李紅,是你給她介紹的嗎,對方是什麽人?上迴我跟她提了提我娘家表姐的兒子,也是跟她一樣離了,帶了個六歲的兒子,她不同意。”


    叫李紅的大媽擺了擺手:“不是我,我看她的樣子是要複婚了,最近一段時日,她那前夫隔三差五都會過來一趟,她每次提起前夫也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我看是好事要近了。”


    其餘的大媽聽了都讚同地點點頭:“這樣啊,難怪了……這就對了,夫妻啊,還是原配的好,尤其是她還有個女兒,兩口子離了,小姑娘多可憐啊!”


    “李紅,複婚她應該就要搬走了吧,那你的房子不是空了下來嗎?正好,我侄兒一家要換工作,過兩個月就到安城工作,他們還沒資格買房,到時候把你的房子租給他們唄,程佩佩的租金是多少,他們就給多少。”


    “現在我可不敢答應你,程佩佩還沒正式跟我說要搬走呢,我跟她的合同還有大半年,萬一到時候她不走了,豈不是耽誤了你的侄兒。”


    “怎麽會呢,她前夫應該有房子吧,複婚了肯定去住自己的房子啊,誰還在外麵住,浪費租金啊!”


    ……


    大媽們的話題一下子就跑到了天邊去。


    左寧薇和風嵐對視了一眼,兩人眼底都充滿了驚訝,真是讓人意外啊,雖然現在還沒有證實,不過正所謂無風不起浪,要程佩佩和許立肖的來往保持著安全距離,大媽也不會誤會了。


    左寧薇朝風嵐眨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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