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半世紀前,傑爾庇護所的偉大曆史學家霍梅歐多斯在他的研究著作《曆史》中如此描述:


    「過去這個世界的水位比現在更低,地表的一部分自海麵突出,人類則在露出海麵上的地表生活。但是,因為某些理由使得水位上升,生存空間受到威脅,人類運用了現在已經失傳的技術,在世界各地的海底建造了庇護所。」


    他的學說令宣揚伊瓦努斯神創造了庇護所的樞機院大為光火,因此他與令他如此主張的無數資料一同遭受烈火焚燒。雖然霍梅歐多斯就此喪命,但他進行的「追求事實」並未就此斷絕。


    過去曾在修學院拜他為師的恩基度·修希阿那繼承了他的研究。


    寬敞清潔的房間,房內擺著一張大床,連書齋也一應俱全,與其他士兵的房間比起來高級許多,換言之,我被當成客人對待。


    殺死納迦之後,我和摩托車部隊一同前往他們的旗艦,一問之下得知,他們似乎已經在海漠駐軍相當長一段時間。阿比和之前的使節之所以會遇襲,就是因為他們埋伏在這裏吧。嗯,疑問解開了一個。


    夏克蒂稱讚我是打倒納迦的英雄,看著我的視線似乎帶著幾分熱情……應該是我的錯覺吧。從圓孔觀測窗往外看,海中一片漆黑,像是潑了墨水又抹上瀝青似的黑到什麽都看不見。梅莉露、席巴亞斯還有阿比……大家真的都已經死了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馬上出發去尋找他們。


    「你在擔心友人的安危嗎?」


    輕語聲從耳畔傳來,我不由得發出「嗚喔!」的怪聲,倒退好幾步。我連忙轉身一看,發現一位戴著眼鏡的知性美女正站在眼前。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氣氛看起來似乎相當沉重,讓我不曉得該如何搭話才好……」


    聽聲音是夏克蒂,剛才在海中她戴著全罩式的頭盔沒露出五官,實際見麵後發現是一位與她聲音同樣優雅且充滿知性氣息的女性。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你願意與我們一同用餐嗎?」


    夏克蒂展露秀麗的笑容,我聽從她的提議,走出房門後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長到看不見盡頭的走廊上。


    「這艘戰艦很大呢。」


    「是的,本戰艦名為帕特裏莫尼,是全長超過三百公尺的巨大戰艦。重兵器的配備和積載量在伊斯馬利克中首屈一指。隻要有帕特裏莫尼,我們可以完全不迴港在外駐紮一整年。」


    「指揮官是夏克蒂小姐?」


    「不,我隻負責指揮摩托車部隊。包含戰艦帕特裏莫尼在內,指揮整個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的,是恩基度老師。」


    「恩基度老師?」


    「沒錯,恩基度·修希阿那老師。老師是艾爾阿劄爾帝國出身,加入伊斯馬利克之前在阿奎特·奇多拉修學院教授曆史學,是一位非常博學的人喔。」


    曆史學家,難道他就是阿比之前提到的那個人?


    「啊,對喔,我口中的伊斯馬利克,帝國出身的席巴亞斯可能會覺得摸不著頭緒吧。」


    雖然阿比之前曾經解釋過,不過這要是說出來八成會惹禍上身。


    「……嗯?」


    夏克蒂的臉湊了上來,我嚇了一跳稍微後退。


    「原來你是塔利亞人啊。」


    「嗄?……什麽?」


    「刻在眼睛上的奴隸編號。」


    夏克蒂指著我的左眼。這個嘛……該怎麽說明才好?


    「是從某處農莊逃出來,搭乘走私船跨越海漠嗎?就那個戰鬥力來看,你應該不是農奴而是劍奴?」


    「……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送貨員。」


    她微微歪著頭,喃喃說出「送貨員?」然後展露笑顏。


    「既然你這麽說,就當成是這樣吧。雖然你看起來似乎懷有戒心,不過我並不打算追問席巴亞斯的過去。重要的是現在你和我們相遇了,還有從今以後我們要怎麽行動。」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別有含意。


    走到走廊的盡頭,夏克蒂打開了門。門後是一個長型的房間,牆上刻著伊瓦努斯教圈內見不到的深雕式雕刻。房間中央擺著桌子,天花板吊著香爐,香爐的另一頭,某人正坐在餐桌的上座。


    「你就是席巴亞斯嗎?的確如傳聞所說,相貌相當精悍。」


    那個人自座位上起身,對我們招手。那是一名留著胡須的中老年男人,身穿合身的羊毛織上衣,相貌打扮有種文官的感覺。


    「這位大人就是恩基度老師。」


    夏克蒂這麽說完後,便坐在恩基度的旁邊,我也跟著就座。


    「菜色也許簡樸,不過份量相當充足,請盡管吃吧。」


    類似穀物製的糊狀物裝在食器中,已經打開蓋子的數個罐頭並排在餐桌上。的確相當簡樸。


    「直到接獲下個指示為止我們都必須在海漠停留,餐桌上無可避免會隻剩下保存期限長的食品,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我不在意,非常感謝你。」


    「剛才夏克蒂大吃一驚呢,她說接到斥候發出的求救訊號而前往支援,卻發現有位青年正在與納迦正麵對峙。」


    「我真的很吃驚,因為你好像完全不害怕死亡一樣。」


    那是當然的,那時我真的打算一了百了。


    「而且那名青年居然打倒了納迦,拯救夏克蒂於險境之中。」


    「真的是這樣,他主動跳進納迦的口中,一劍刺穿了納迦的咽喉,他的勇猛可說與巴巴爾大人不相上下呢。」


    「哈哈哈!真想讓那家夥也知道這件事,巴巴爾肯定會燃起鬥誌跑去狩獵納迦吧。」


    「這未免也……不,您說的很有可能呢。」


    「怎麽啦,席巴亞斯,看你似乎沒吃多少?」


    「不太有食欲。」我一麵戳著罐頭一麵迴答。


    「聽說你原本搭乘的船受到納迦襲擊,和同伴一起沉入了海溝。」


    「嗯,被下降流衝走了。」


    沉人海溝的戰攻艇浮現腦海。恩基度將叉子送向口中後,銳利的視線轉向我。


    「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當然是想去救大家。」


    「救援?也許對你來說事實很殘酷,但那是不可能的,你的夥伴已經死了,這一點恐怕你自己也很明白吧?」


    無論戰攻艇的外殼多麽牢固,都不可能抵擋得住深海的水壓。而且想起戰攻艇落人海溝時的爆炸巨響,考慮生存的可能性恐怕沒有意義。


    「但是,我至少要實際去找看看,因為……」


    我迴想起梅莉露的聲音,那時她說了「你一定要迴來喔」。


    「我得把他們找迴來……」


    梅莉露的臉龐浮現腦海,握著叉子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就算人已經死了,我還是要找迴他們。讓他們就這樣沉在冰冷的海底,我無法忍受。」


    在這個世界,死亡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連年戰爭與逐漸消失的庇護所,人類整體正緩緩地步向滅絕,這個世界的現況就是這樣。


    但是,盡管如此我的精神並未強悍到足以輕易接受身旁熟識之人的死亡。事到如今,我心中的某個角落仍然認為大家都還活著,這份心情恐怕在我親眼見到他們的遺體之前都不會消散吧。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實際上你要怎麽去找?」


    夏克蒂以執行公務般的口吻詢問我。


    「世界上沒有能夠前往海溝底部的潛水艇。而且如果你不顧危險去搜索,你的友人會因此感到高興嗎?」


    換作梅莉露她會怎麽說呢?大概會是「別去找」和「沒必要連烏爾也一起死掉」吧。夏克蒂對我遞出了手帕,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正在


    掉淚。


    「你有地方可以迴去嗎?」


    「……沒有,身家財產全裝在船上,正在尋找新的住處。」


    「您的家人和親戚呢?」


    「沒有,大家都在東部戰役死了。」


    「東部戰役啊……」


    恩基度在輕歎聲中垂下頭,夏克蒂將視線轉向他。


    「唔……」恩基度雙手抱胸,對我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首先有件事得先讓席巴亞斯了解。現在南方的亞米教國度正在內戰,我們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駐紮在海漠也是作戰的一環。我們停留在此,是為了阻斷庇護所聯盟與艾爾阿劄爾帝國之間的聯係。」


    我表麵上一語不發,心中想著「果然是這樣」。


    「換句話說,我們也不能讓帝國察覺我們正駐紮在此處,萬一被發現了,目前對我方伊斯馬利克有利的戰況可能會完全顛覆。」


    恩基度將手中的叉子指向我。


    「也就是說,席巴亞斯,老夫不能讓你迴到帝國。」


    「……咦?」


    「要是讓你迴到帝國,我們的存在有可能會曝光。」


    「我不會說出去。」


    「老夫並非不信任你,不過有些事情總是說不準。」


    那我該怎麽辦才好?不,他們到底想把我怎樣?雖然從目前狀況來看,我不覺得他們會對我下毒手,但他們畢竟是異國人,會怎麽做我無法預料。


    「既然如此……」


    恩基度說完之後沉默不語。不,他是故意停頓的。


    「……你的意思是?」


    「你要不要加入我們伊斯馬利克軍?」


    要我加入軍隊?……而且還是塔利亞人的軍隊?……我是瑟姆人的送貨員耶。


    「老實說,我們北方旅團不久前失去了一位高強的摩訶·提辛。」


    「他是名叫杜卡塔的年輕人,你現在使用的房間,原本是屬於他的。」


    恩基度雙肩下垂,歎了一口氣。


    「杜卡塔……他是個好青年。現在迴想起來,他的心腸太好了,不適合戰鬥。」


    「恩基度大人無須感到傷心,他是自願入隊的,對如此事態應該早有覺悟才對。」


    「還有奎瑟恩·艾拉,與那家夥的通訊仍舊斷絕,要是她已經喪命,我們就失去了兩位摩訶·提辛。」


    奎瑟恩果然也是帕特裏莫尼的成員啊,萬一她迴來了要怎麽辦,這裏可沒地方讓我逃命,這次鐵定會被她殺掉……


    「席巴亞斯,怎麽了嗎?臉色有點蒼白呢。」


    「呃?……沒事啦,我隻是在想摩訶·提辛是什麽。」


    「摩訶·提辛是奴隸身分的人們中極少數的飛戒者,原本他們的祖先和賢者是同一族的飛戒者,但是在古伊修達爾內亂中族人分裂了。煽動內亂一族的後代就是現在的賢者們,直到最後都盡忠於王而敗北的一族與其他殘兵一同被剝奪身分,成為了奴隸。杜卡塔和奎瑟恩就是奴隸的後代。」


    塔利亞人中身分最崇高的賢者,和身分最低的奴隸原本是同一族嗎?聽起來有點諷刺。


    「古伊修達爾王國崩壞時,王族派的飛戒者能力遭到封印,被迫成為平凡的奴隸,而那道封印也影響了他們的後代子孫,在那之後擁有飛戒之力的奴隸幾乎完全消失。但是,像奎瑟恩那樣的飛戒者雖然非常罕見但還是有可能誕生。」


    「飛戒之力具體來說是什麽樣的力量?」


    「力量的種類各有不同。比方說奎瑟恩的飛戒之力名叫『野性獵殺』,可讓她在獵殺鎖定的目標時,發揮出超乎常理的力量。運用那份力量,便能打破妨礙狩獵的所有障礙。」


    「她的力量相當強大,有時甚至能扭曲因果,令獵物在不知不覺間主動靠近她的身邊。但是那力量也並非萬能,祖先流傳下來的詛咒為了抑製能力發動,會危害飛戒者的生命。雖然摩訶·提辛的力量無比強大,但使用過度會導致飛戒者自身死亡。」


    迴想起來,奎瑟恩那時也說過「準備了兩個墓穴」,那是表示她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殺死我嗎?由於她認為我殺害了杜卡塔,會懷抱這麽深的恨意我也不是無法理解,但這隻是她的誤會,殺死杜卡塔的不是我,而且我甚至根本沒見過他們說的杜卡塔。


    不,等等……我真的能如此斷定嗎?我不記得當初在阿奎特·奇多拉發生什麽事,而且無論是左眼的移植還是不知何時具備的高強戰鬥能力和恢複能力,全都是我自身無從說明的狀況。該不會就像奎瑟恩所說的,是我殺了杜卡塔吧?然後從他身上奪走了力量?不過那要怎麽辦到?而且為什麽我非得那麽做不可?


    「盡管身懷力量,但由於害怕詛咒發動,願意參加伊斯馬利克的能力者並不多,因此這次失去了兩名摩訶·提辛,對我們來說是莫大的打擊。杜卡塔和奎瑟恩,艾拉在我們解放庇護所前,都是受到苛刻領主奴役的奴隸。地位與家畜同等的奴隸生活,與死亡時常隻有一線之隔。他們會加入伊斯馬利克的理由,恐怕與當時的經驗有很大的關係吧。不過,我想奴隸的痛苦,席巴亞斯應該也相當明白才是。」


    「嗯?夏克蒂,這話是什麽意思?」


    「恩基度大人,他也是塔利亞人奴隸。」


    恩基度從座位上探出了上半身,仔細打量著我的臉,然後感觸良多地喃喃說著「哦……這是……」


    「奴隸身分的塔利亞人,在這片寬廣的海漠中偶然遇見主張解放奴隸的伊斯馬利克……看來亞米教所說的因果也並非全是謊言。」


    「你覺得如何?願意加入我們伊斯馬利克了嗎?」


    我該怎麽迴答才好,梅莉露和席巴亞斯消失在海溝後,我覺得自己彷佛懸在半空中不知何去何從。因為阿比也一起消失了,我與伊斯馬利克不再是敵對的立場,但如果參加伊斯馬利克與他們共同行動,一旦奎瑟恩迴來我的身分馬上就會曝光。


    要幹脆把所有事情都向恩基度與夏克蒂解釋清楚嗎?我之前想把庇護所聯盟的賢者送往帝都阿爾拜姆,曾經和奎瑟恩交手後來她被壓在瓦礫底下,還有消失在海溝的戰攻艇內有一名賢者。


    不,等等,萬一……萬一梅莉露他們自那海溝中成功生還,正按照當初的目的朝阿爾拜姆前進,要是我把事實真相都告訴恩基度等人,他們一日一想到阿比可能還活著……他們一定會去追捕阿比吧。如果我這麽做,反倒會害得梅莉露他們的旅程受到阻礙。


    「老夫不會要你馬上決定,這段時間就先眺望海漠,想想自己該怎麽做吧o」


    「這個就先交給席巴亞斯。」夏克蒂把鑰匙放在桌麵上。


    「水中摩托車無法橫跨海漠,你可以自由使用。」


    晚餐結束後大家離席,我也自座位上站起,正要走向房門時,掛在牆上的繪畫映入眼簾。由於畫正好掛在我用餐座位的正後方,我直到現在才發現,不過實際上尺寸滿大的。


    畫的中央有一位身穿白色連身裙的少女正麵對著我站著,她用一隻手壓著帽沿相當寬的帽子,另一隻手則朝上方伸出。她的周圍是一整片藍色的世界,整張畫給人一種寬廣的開放感,但是這片藍是海的顏色嗎?如果是這樣,她為什摩沒戴氧氣麵罩呢?


    「這是老夫從古諾西斯庇護所帶來的畫,有什麽感想嗎?」


    恩基度一麵走向我一麵問。


    「這幅畫很美。」


    「對吧?老夫也這麽認為。」


    「但是這幅畫不太自然,少女沒戴著氧氣麵罩,海的顏色也怪怪的。」


    「的確,如果這畫的是海中景象,你理應會覺得這幅畫很不對勁。不過,如果這幅畫描繪的是氧氣空間內的景象呢?」


    「那就更不自然了,庇護所的內壁不像這樣,不會是藍色。」


    「嗬嗬嗬!的確如此,非常正常的意見。但是席巴亞斯啊,人類的生存空間可不僅限於海中的庇護所啊。」


    看著恩基度那別有用意的笑容,我試著自己思考答案……但我想不出除了庇護所之外人類還能生存在何處。


    「我們生於海中庇護所,在庇護所中度過一生,死亡時也在庇護所內,我們自然而然會把庇護所視作世界的一切。但你想想,要是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存在著如同這幅畫中所描繪的,抬頭也看不見盡頭的廣大氧氣空間呢?」


    「……真的有嗎?」


    恩基度深深頷首。


    「地點……地點在哪裏呢?」


    「老夫的立場無法迴答,沒辦法告訴你。」他說著恭敬地舉起了雙手。


    「吾王威瑪爾·薩潘大人就能明確地迴答這個問題吧。若席巴亞斯加入了伊斯馬利克,也許會有機會謁見王,屆時可以試著問問看,也許會得到令你滿意的迴答,而那正與我們伊斯馬利克發動戰爭的原因息息相關。」


    「戰爭的理由不是為了解放奴隸?」


    「那隻是細枝末節的部分。」


    「是的,真正的目的是救助人類,我們想要拯救人類。」


    阿比之前提過,賢者身分的醫師威瑪爾,薩潘自稱想要拯救人類而踏上前往南方海域的旅行。他的部下恩基度和夏克蒂也懷著同樣的意誌。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挑起戰爭?戰爭會殺害人民、破壞庇護所,隻會讓人類加速走向滅亡。」


    「宗教或政治,各種不同的價值觀賦予人類許許多多的個性,形成豐碩美好的未來,我並不認為這種想法是錯的。但是當人類麵對生死存亡之際的龐大障礙時,需要有超越宗教或國家的強大單一意誌。賢者或領主們追求短暫的安寧而執著於舊有的習慣,他們身上絲毫沒有那樣無私的意誌。」


    「席巴亞斯啊,老夫我們並非喜歡戰爭,隻是站出來做總有一天得有人動手的事。雖然過去曾有人也懷抱同樣的想法,但直到現在從未有人成功。古伊修達爾的伊萬大帝似乎一度十分接近,但最後卻讓王國分崩離析。壞了又再造,造了又破壞,我們人類在這幾千年內一麵重複著同樣的曆史,一麵走向滅亡。」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王。」


    「兩位不是已經有正在侍奉的王了嗎?」


    「目前威瑪爾大人是伊斯馬和克的王,我們所期盼的是支配所有人類的『人界之王』,我們正是為了讓威瑪爾大人成為『人界之王』而戰。」


    「『人界之王』……所以你們連瑟姆人的海域也想侵略嗎?」


    「總有一天會發生吧,隻有『人界之王』能引領人類前往樂土……這就是古諾西斯庇護所之主『艾梵』對威瑪爾大人揭露的啟示。啊,對瑟姆人而言,說天堂庇護所應該此樂土更容易想像吧。」


    「簡單的說,就是要先把掌舵人限縮到一名。」


    我聽見開門聲,轉頭一看,一名十歲左右的少年快步走進房間。身穿皮革製的衣褲,頭上披著鬥篷帽,不隻年齡,從服裝來看也與軍人的氣氛頗有差距。少年看了我一眼,微微點頭行禮。這時我發現,他的左眼被眼罩遮蓋。


    「我迴來了,恩基度大人、夏克蒂姊姊。」


    少年看向夏克蒂,表情一瞬間亮了起來。


    「卡魯特!我等你好久了呢!」


    夏克蒂走近名為卡魯特的少年,臉幾乎貼到他的鼻尖前。


    「讓您久等了,夏克蒂姊姊。」


    「結果怎麽樣?」


    「是的,發現之後帶迴來了。」


    「真不愧是我的卡魯特!」


    夏克蒂抱住卡魯特,豐滿的胸部緊貼著卡魯特的臉頰,同時不停胡亂搔著他的頭發。卡魯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任憑夏克蒂擺布。他閉著眼睛整張臉泛紅,神情顯得很陶醉。他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討厭,反倒是十分歡迎似的。


    「這孩子也是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的飛戒者。」


    「讓年紀這麽小的孩子參加戰爭?就算他是飛戒者也……」


    「卡魯特的確年紀尚輕,不過他其實是位知名的盜賊。」


    盜賊?看起來隻是個孩子啊?


    「那孩子的家族代代都是盜賊頭目,而且每個人天生都是獨眼,卡魯特這個名字也是從父親繼承而來的稱號。說到『獨眼的卡魯特』,在亞米教國度可是無人不知的名人。」


    那是在伊瓦努斯教圈也很有名的「獨眼的恩卡魯特」嗎?從國王寶庫盜取皇冠,從魔導師手中偷取魔杖的著名怪盜兼義賊。我一直以為那隻是講給孩子聽的童話故事,沒想到真的存在啊……而且居然年紀這麽小……


    「請稍等一下,我也聽說過獨眼的卡魯特,但我記憶中他是不與體製合作的義賊,他現在和伊斯馬利克合作,這樣不是矛盾了嗎?」


    「原本是那樣沒錯,但是你看……」


    恩基度毫無顧慮地指向卡魯特。他任憑夏克蒂又抱又揉的,臉上洋溢著恍惚的陶醉笑容,嘴巴喃喃說著「沒有啦……沒那麽厲害啦……」


    「呃……特別喜歡巨乳?」


    恩基度左右搖頭。也對,不會光因為這種理由就協助軍隊吧。


    「卡魯特對年長的女性完全沒有抵抗力。」


    問題在這裏喔……


    「甚至可以說,他人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被年長女性稱讚。」


    會不會太扯啊……


    「所以這次夏克蒂給予的任務他也相當認真執行,看來也取得了優異的成果。我們失去的摩訶·提辛應該能減少到一位了。」


    這是……什麽意思?


    「卡魯特,她現在人在哪裏?」


    「是的,夏克蒂姊姊,奎瑟恩姊姊正在醫務室睡覺。」


    他剛才說……奎瑟恩?


    「這樣啊,她身上哪裏受傷了?」


    「雖然身上有許多外傷,但是還不到威脅生命的程度。可是奎瑟恩姊姊似乎因為長時間使用『野性獵殺。,能力造成的衰弱很強烈,可能要請她在床上休養好一陣子了。」


    現在可不是在這種地方悠哉聊天的時候!我必須快點逃出帕特裏莫尼,萬一讓奎瑟恩見到我,一切都會被拆穿。


    「夏克蒂姊姊,這位是什麽人?」


    當我故作神色自若地靠近餐廳門時,卡魯特的視線捉住了我。


    「這位先生名叫席巴亞斯,是從納迦口中救出姊姊的恩人喔,戰鬥技術非常厲害!」


    夏克蒂把手擱在我的肩膀上,展現出超乎必要的親昵感。見到這狀況,卡魯特的表情逐漸變得肅殺……看著我的視線簡直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叫卡魯特,席巴亞斯哥哥請多指教喔。」


    卡魯特的表情轉眼間變成微笑,朝著我伸出右手。就在握手的瞬間……


    ……啪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糟糕!手腕的彈簧刀自動彈出來刺穿大哥哥的手腕了。」


    我的手腕上部長出一把短刀了,你這什麽「哎呀,不好意思搞錯了」的無所謂態度啊!


    恩基度拉高音量喊道「快送他到醫務室!」卡魯特一麵裝作為我包紮,一麵把臉湊到我耳邊輕聲說「下次再和夏克蒂姊姊卿卿我我,就會刺中喉嚨喔。」


    太陰險了吧……這是傳說中義賊的行事風格嗎?


    「來吧,席巴亞斯哥哥,快點去醫務室吧。」


    「不了,我沒關係。」


    雖然我也很想接受治療,但奎瑟恩現在正在醫務室內。


    「你在胡說什


    麽,傷口還在流血,快去醫務室止血。」


    對恩基度所言,我不停地點頭迴答沒問題,然後走出房門。


    「這種小傷沒問題的,在房間睡一覺就會治好。」


    「咦?小傷?但是出血有點嚴重耶……」


    反正之前那些重傷都能恢複了,這真的不算什麽……奇怪?身體好像很重?


    「因為這把短刀上麵有塗毒,還是早點去醫務室比較好喔。」


    原來如此,這就是原因啊,眼前事物開始模糊了。


    「我、我沒問題……」


    話說迴來,奎瑟恩曾經說過「你一定會出現在我麵前,因果甚至會為此扭曲。」現在這個狀況,就是因為「野性獵殺」的詛咒作用,無視我的意誌令我自動靠近她身邊嗎?


    似乎是看不下去,夏克蒂把肩膀借給了我。


    「快點到醫務室去吧,要注射解毒劑好好止血才行。」


    「我不要去醫務室……在自己房間睡一覺就會好。」


    「我知道了,這樣的話至少讓我協助你迴房間吧。」


    「真的……非常……謝謝你……」


    意識逐漸離我遠去,能感覺到的隻剩下船艦內冰涼的空氣,還有踏出每一步時自鞋底傳來的地麵觸感,以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抵在我側腹部,夏克蒂那豐滿又柔軟的胸部觸感。


    我集中精神在觸覺上,感受著那柔軟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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