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
和往常一樣結束了晨練的學員們，被命令在停機坪前麵列隊。
在刺骨的寒風中，訓練生們排起了整齊的隊列。
莉莉婭她們四人也站成了一列。按照身高順序來排隊，最前麵的是艾蕾娜，接著是莉莉婭，然後是卡佳，最末位的是伊娜。
後麵的卡佳湊過頭來，對著莉莉婭悄悄地說。
「早飯的時間早就過了，還不讓我們吃飯，是不是有什麽大事要開始了呀？」
「管他什麽大事……與其聽他牢騷不如多點時間給我飛行呢」
「你呀……」
「……要開始了哦」
前麵的艾蕾娜小聲的說著，莉莉婭和卡佳聽了之後立刻立正挺直腰板。
兩人望向前方，好像有個大人物走了過來。
帶著墨鏡，腦滿腸肥的，還是個禿頭。
「那該不會是……這個基地的司令吧？」
卡佳小聲嘟喃著。
每次都是教官或者瑪琳娜傳達的聯絡事項還有訓練計劃，所以她們都沒見過本人。
但是基地司令特意出來說話這可是第一次。
司令官走上隊列前麵的講台。環視了一下全體學員，提高嗓門說著。
「女子飛行團的諸位」
沉重的聲音在操場上環繞。
「既然你們是屬於軍隊，就必須服從軍紀的管理」
司令官一動也不動地在那滔滔不絕的說著。
「雖然說是女孩子，但是決不允許破壞軍隊的風氣和紀律。集合待命的時候當然是必須的，還有吃飯，洗澡，熄燈時間，都必須按照規定來——」
跟自己猜的一樣，都是一些廢話啊。莉莉婭聽一半漏一半地，把視線轉向了講台旁邊的瑪琳娜。
不知道為什麽，瑪琳娜一副很不愉快的表情。
瞬間感覺到有點違和感。
「——還有啊，長發不適合軍人，統統得留短發」
一下子人群中議論紛紛，還有的人驚叫了起來。
這時。
在莉莉婭的麵前的艾蕾娜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此時背對著自己的艾蕾娜的心情該會是多麽地……一想到這裏，莉莉婭就感到心口一痛。
（……艾蕾娜……）
不就是剪短頭發麽。
莉莉婭倒是無所謂。
但是，對於很多女孩子來說，你剪了人家的頭發就是要了人家的命呀。
艾蕾娜那一頭留了很久的，最珍惜的金發。
記得每次誇她的時候，她都羞紅著臉。說這是媽媽留給自己的遺物。
莉莉婭在這裏不禁迴想起了，說這話時艾蕾娜那的無比寂寞的側臉。
對艾蕾娜來說，那不隻是美麗的金發。
還具有無比重要的意義。
（難道也要艾蕾娜剪掉頭發麽……？）
迴過神來時，莉莉婭已經走出了隊列，向前跨了一步。
「請慢。按照規定，發型是可以自由的」
訓練生和教官們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到了莉莉婭身上。
「又是那個莉莉婭，是不是嫌被罰的還不夠啊……」
莉莉婭雖然聽到了佳莉婭的話，但是仍然沒有停住腳步。
「司令官大人，好像你的頭發是說剪就可以隨便剪的樣子。但是我們的頭發你不知道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你知道麽？——你那豬頭可能不知道吧我猜！」
由於太過氣憤了，莉莉婭無意識間用手指住司令官。
「喂，你！快住嘴笨蛋！」
阿列克謝趕緊上前擋住，像抱著一樣將莉莉婭給攔住了。
「……！你快走開」
基地司令官摘下墨鏡，滿臉氣得通紅。
「這，這是命令，不服從的人就給我滾出這個基地！」
聽到這粗暴的聲音，莉莉婭也毫不示弱。
「這種命令，我們不服從！」
「笨蛋！」
阿列克謝大聲吼道。莉莉婭這才轉過來玩著他的眼睛。
「你是軍人，命令是絕對的」
「這樣的不講道理的命令……教官你難道都覺得很合理麽？」
阿列克謝無奈的歎了口氣。
「可能是沒有道理。但是，你就因為這點事情放棄麽？再也不能飛了你也無所謂麽？」
「當然不願意啦！可是……」
「——莉莉婭！」
莉莉婭迴頭一看，艾蕾娜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仿佛是求她一樣。
「阿列克謝教官……請先放開莉莉婭可以麽」
阿列克謝鬆開了手。
因為莉莉婭反抗得太猛了，以致由於慣性向前踉蹌了幾步。
「艾蕾娜……」
「莉莉婭，我，沒關係的」
艾蕾娜笑著說。
「我說，我可不是專門為了你才……」
艾蕾娜都明白，搖了搖頭。
「……可是，那樣的話你……」
莉莉婭不知道說什麽，把手輕輕放到艾蕾娜的肩膀上。
可是接下來的瞬間，好像線斷了一些樣，艾蕾娜的身體突然想脫力了一般倒了下來。頭朝著莉莉婭倒了過來。
莉莉婭趕忙扶住，長長地金發散落在莉莉婭的手臂上。
「愛，艾蕾娜……？」
艾蕾娜滿臉發青，閉著眼睛，細微的喘著氣。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快，抬到救護室！」
阿列克謝說完，伊娜和卡佳跑了過來。
「艾蕾娜……艾蕾娜……！」
莉莉婭當場跪在地上搖喊著艾蕾娜，可是沒有迴應。
就在這時，訓練生們把擔架抬了過來，莉莉婭她們把艾蕾娜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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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室很寬敞，大概有十個床位。
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牆壁。
床單和棉被的是白色的。
幹淨的讓人感到冰冷。
年紀在二十多快三十的戴眼鏡的女醫生耶布德基婭正在為艾蕾娜治療。
醫生揭開正在暈睡著的艾蕾娜的飛行服，輕輕地放上聽診器。
唿吸好像平穩了許多。
「醫生，怎麽樣？」
「稍微安靜修養一下就沒事了」
莉莉婭放心的鬆了口氣。
「——不用擔心的。隻是輕微的貧血。還有是睡眠不足。積勞而成。應該是訓練太嚴了，沒有充分休息好的樣子。室友的你們要提醒一下她才行」
「……恩，是……」
醫生離開床位。走出了房間。莉莉婭拿了張小木凳做到床邊。
卡佳和伊娜雖然很擔心，但還是不得不迴去訓練。
艾蕾娜“簌簌”地細微地喘著氣。
靜靜的病房，可以聽到遠處起飛的po-2的引擎聲。
莉莉婭輕撫著艾蕾娜的頭發，想起了第一次和艾蕾娜見麵的情形。
在莫斯科通過麵試的莉莉婭她們，經過長途搖晃的汽車旅程，終於來到了恩格斯的基地（“engels”一個伏爾加河畔的蘇聯城鎮）。
到了基地後，進到的第一間房間，裏麵堆滿了軍服。
因為將近有一千名訓練生要入學，沒有來得及時間準備女性用的軍服，所以就拿了男性用的小尺碼軍服來將就了。
可是，雖然說是小號的，對於女孩子來說卻是有點過大了。
對於身高150的莉莉婭來說，衣
服穿著鬆垮垮的。
第一次把胳膊穿進軍服袖子的時候，房間裏的訓練生門都笑了，一點都不合身呀。
對於憧憬已久的飛行服和軍服，多想穿的酷一點啊……
這時，一個擅長裁縫的女孩子踴躍站出來說要修改衣服。
是一個身高比莉莉婭還小的，長長頭發的小女孩。
「交給我吧。縫衣服的話我有自信的」
她搖著金色的長發微笑著說。細細地一一作了記錄。
第二天，改好的衣服讓人大吃一驚。
長靴子被剪短了，領子和袖子都縮小了。大小剛剛好。
稍微有點長的上衣往要帶裏一塞，樸素的灰綠色軍服顯得格外的華麗。
沒錯，這就是第一次和艾蕾娜見麵的場景。
要是沒有艾蕾娜的話，連衣服都沒得穿呢。
終於，聽不到飛機的引擎聲了。
上午的訓練該結束了吧。
這時，艾蕾娜微微地張開了美麗的眼睛，過了沒有一會兒，那雙眼睛就開始眨巴個不停。
「——你醒啦？」
聽到莉莉婭的聲音，艾蕾娜望了過去。
「莉莉婭……？」
「太好了！你突然就倒下去了，嚇死人了你知道麽」
「……飛行訓練呢？」
「不要擔心那個，今天休息啦」
「什麽……！那今天的評分不就是0分了麽！」
艾蕾娜一聽，便要從床上爬起來。可是因為突然起來動作太猛烈，身子唿啦唿啦的晃蕩著。
「不行！你需要靜養！」
莉莉婭雙手扶著艾蕾娜躺下，把毛巾敷在她頭上。
「一天沒關係的啦」
「對不起……奧爾佳說的沒錯，我，我老是拖莉莉婭後腿」
「——沒有人這麽想啦。還有啊，不要老是對不起對不起的，壞~習~慣」
「……恩……我要加油趕緊好起來，和莉莉婭一起飛行……」
但是，想要留在這裏的話，就必須要把頭發剪短。
「……莉莉婭」
「什麽？艾蕾娜」
「我……我可能真的是不適合做飛行員……」
「……才沒有那迴事……」
艾蕾娜搖了搖頭。
「我從小就一直這樣子，體弱多病，農場裏的活都幫不上忙……老被爸爸說我沒用」
「……」
「……媽媽去世了以後，農場的經營越來越困難，去工廠打工也都老是學不會……所以，才報名參加航空團的」
「…………」
「我想改變自己。想像瑪琳娜少校一樣……有勇氣，而且很堅強」
莉莉婭隻是默默地點點頭，靜靜地聽著艾蕾娜說著。
「……剪頭發沒什麽的……可是……雖然我想著要改變自己，自己要加油……可是總是添麻煩……每次都跟不上大家……」
「艾蕾娜……不要多想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說是說這幾句都累得不行了。
「——恩……」
艾蕾娜閉上眼睛。
莉莉婭走出了醫護室，期間不斷的扭頭迴望。
艾蕾娜蓋著毛巾，不讓莉莉婭看到臉。
「……好的！」
莉莉婭自言自語的說，朝著房間的反方向走去了。
走上樓梯，直奔瑪琳娜的辦公室。
總之，怎麽都可以。必須為艾蕾娜做點什麽。
去和瑪琳娜說，讓他們撤迴命令。這樣的鬼命令，瑪琳娜可能也是不認同的。
瑪琳娜的話，一定會認真傾聽我們的話的。
莉莉婭平靜了一下心情，用手輕輕地敲了門。
但是，沒有迴應。
不知道敲了多少次，還是沒有反應。
「喲，問題兒童。瑪琳娜少校的話不在辦公室哦」
阿列克謝教官在背後說道。
「教官……」
話說迴來，剛才要不是這個家夥來著我的話，也許能撤迴命令也說不定。
可是，如果當時沒有被攔下來的話，不知道莉莉婭會受到什麽處罰。最壞的情況的話，可能會被趕出基地。
結果還是被阿列克謝給救了。
（……是不是應該跟他說聲對不起呀……）
可是，剛想道歉，嘴上卻硬說不出來。
正當莉莉婭說不出話的這個時候，阿列克謝先開口了。
「如果你是為了剛才的事情想找少校的話，勸你還是放棄吧。隻會給人家添麻煩而已」
剛才還打算給他道歉呢，現在道歉什麽的煙消雲散。
「……瑪琳娜少校的話一定會理解我們的」
「所以才更不應該來找她」
阿列克謝說的話一點都不明白。
「為什麽呀？」
莉莉婭一臉疑惑的問著。
「基地司令官是極少數支持創立女子航空團的支持者之一。所以，才選擇這個基地作為訓練場所。」
「那樣的話。為什麽，下那種讓人為難的命令呢……」
「最近，軍隊高層就要過來視察」
「那有怎麽樣」
「軍隊高層反對女子航空團的人占多數。不能因為一些瑣事而遭人把柄」
是說基地司令官是因為我們才下這樣的命令是這意思麽。
可是，既然這樣的話那更應該，更應該考慮一下我們的心情呀。
「如果你去和瑪琳娜少校說的話，她就會在你們和司令之間上下為難。本來，起因就是因為你們惹司令官生氣，他才一下變得這麽固執……」
阿列克謝撲哧撲哧的說著。莉莉婭一句反駁的話也想不出來。
雖然很不甘，可是阿列克謝說的很有道理。
為了艾蕾娜，自己又闖禍了，就跟教官說的一樣，那個時候自己完全看不到周圍的情形。當時的瑪琳娜肯定是非常為難的。
「……打擾了」
艾蕾娜轉身背對瑪琳娜的辦公室，迴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卡佳帶著奇怪的神情迎了過來。
「艾蕾娜的情況怎麽樣？」
「恩……她說一定要加油，快點好起來和我們一起飛行」
「她真的打算要剪頭發麽……」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應該能夠做出決定」
伊娜從對麵的床上探出頭來說。
「雖然是這麽說……=」
卡佳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裏還是不能接受的。
「——不光是頭發的問題。那個孩子比別人都敏感，身體也很弱。無論她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她的」
「什麽意思呀？」
卡佳歪著頭說。
「那個孩子一直在猶豫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在這裏。」
這時莉莉婭想起了艾蕾娜說的話。
她現在麵對的問題是她自己必須麵對的。
所以，艾蕾娜必須自己做出決定。
剪短頭發——或者是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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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吃過飯迴到房間。艾蕾娜已經從醫務室迴來了。
「——你迴來啦」
艾蕾娜從床上做起來，微笑著說，好像消瘦了許多。
莉莉婭也勉強笑了笑。
「艾蕾娜，你怎麽沒事了麽？」
「恩。不用擔心的」
「吃飯了沒有？現在去的話應該還有飯的」
「不用了，沒有食欲。今晚不想吃了」
這天晚上，大家都早早地睡了。
莉莉婭手裏捧著書，卻一次也沒有翻動過。
在她的旁邊，艾蕾娜正坐在床腳，拿著梳子梳頭。
她的床上放著一把剪刀。
時不時的將剪刀拿在手裏，愁眉苦臉地凝視著那把剪刀
對於艾蕾娜來說，這是多麽艱難的決定啊——要剪掉自己珍惜的頭發。
雖然柔弱而且沒有什麽自信，但是自己要在這裏駕駛飛機，成為飛行員。
她想要下定決心，改變這個不爭氣的自己。
因此艾蕾娜需要這麽個契機來改變。
莉莉婭望著艾蕾娜的雙眸。
艾蕾娜不斷地唉聲歎氣，但是她還沒有剪頭發。
房間裏很安靜，沉默得讓人窒息。
終於，艾蕾娜抬起了頭。
臉上流淌著淚水。
「對不起……大家……我……」
「艾蕾娜……」
「我想……迴家去」
莉莉婭站起來，走了過去。
卡佳和伊娜也都靜靜地望著。
艾蕾娜抽泣了一下，說著眼淚嘩啦啦的留了下來。
「……對……不起……我自己沒有自信……總是拖莉莉婭的後腿，老是跟不上大家……對不起……」
「……才沒有！不是說叫你改過來的麽，不要老是說對不起什麽的」
「……對……不起……」
艾蕾娜伸手緊緊握住莉莉婭的手。
莉莉婭什麽也沒說，手也緊緊地握著。
艾蕾娜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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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到床上，根本睡不著。
離起床的時間，還剩三十分鍾。
莉莉婭確認了其他三人還在睡之後，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出宿舍來到了停機坪的倉庫。
晚秋的早晨格外冰冷，凍得背直發抖，唿吸的時候都能冒出水汽了。
寬闊的機庫，維護完成的po-2正整齊地排列在那裏等待著起飛。
艾蕾娜的決心已定，誰都挽留不住。
連勸她留下來的話都說不出來。
莉莉婭來到po-2的駕駛艙旁，撫摸著飛機的機身。
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
「什麽呀，是你呀」
在這無人的機庫裏，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阿列克謝教官……」
「我看到一個人影，還以為是誰呢」
「……教官你起得真早啊」
「沒你早」
「那個……艾蕾娜已經決定要迴家了」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把這個告訴教官。
「……是麽」
「教官和艾蕾娜一組的時候，打敗了我和卡佳。可是，我沒法像教官一樣飛得那麽好」
「你知道我們的不同在什麽地方麽？」
「教官的飛行技術比我好多了，而且實戰經驗也比我……」
「我不否定，但是你缺少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
「信賴！」
「你是說我沒有相信艾蕾娜麽？」
「你總認為自己無論何時何地什麽都做得到。無論對手是誰，有多少人」
莉莉婭確實是有自信。而且認為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
「那有什麽不對麽？」
「你該怎麽飛，才能發揮艾蕾娜的力量呢？……或者相反，艾蕾娜該怎麽飛，你自己的力量才能發揮出來呢？你有沒有想過？」
「誒？……」
「那就是信賴。不相信隊友，相互之間沒有信任的二機編隊對敵人沒有任何威脅」
莉莉婭無言以對。
「艾蕾娜為什麽要決定離開這裏，你想過沒有」
「…………」
艾蕾娜是為了要改變軟弱的自己，才來到這裏來的。
但是，因為跟不上莉莉婭，變的沒有自信了。
她是怕被大家拋棄。
莉莉婭總是想著自己一個人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所以——艾蕾娜才一直，單獨的一個人在飛行不是麽？
「有時候，信賴是比自信更加強有力的武器」
「……！！」
莉莉婭想說什麽突然停住了，轉身跑了迴去。
現在不是傻站著的時候。
我一定要告訴艾蕾娜。
我一定要傳達給她聽。
莉莉婭從機庫飛奔了出來。
————————————? ??————————————
房間裏，大家都起來了。
艾蕾娜在自己的床上打開大箱子，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
「莉莉婭你去哪裏了呀，我們正擔心你呢」
卡佳正在幫艾蕾娜收拾行李。
莉莉婭說了聲對不起。徑直走到了艾蕾娜的床邊。
「艾蕾娜……」
艾蕾娜靜靜地，柔和的笑著。
「我都不知道勸了她多少次了……」
床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書。
關於飛機構造的，關於航空力學的，氣象學的——
「艾蕾娜，這本書……」
莉莉婭看到了一本熟悉的書。
就是這本寫著飛行操作基礎的書。
每次翻開這本書，都有種莫名的懷舊感。
被拒絕進入飛行俱樂部的時候，為了學習更多的飛行知識，這本書都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
而艾蕾娜的這一本書，也和莉莉婭的那一本一樣，而且整本書都被翻爛了。
不光是這一本，其他的書也全都是那副樣貌。
「我太笨了。所以覺得至少多懂些知識的話……」
艾蕾娜連忙害羞地將書望皮箱裏塞。
「現在也在看麽？」
「恩……」
「誒？我怎麽都沒看到過你在讀書呀？」
卡佳吃驚的說。
莉莉婭想起了女醫生的話。
——是因為勞累過度，睡眠不足造成的。
「……原來如此。你一定是趁大家睡著的時候偷偷地在被子裏看對不對？所以才會睡眠不足」
終於對上了。
「我也是因為想駕駛飛機，才讀了這本書」
「我也讀了哦」
「我也是」
上鋪的伊娜的手裏也拿著同樣的一本書。
艾蕾娜在我們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拚命地努力著。
為了成為莉莉婭的合格搭檔。
莉莉婭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了艾蕾娜做點什麽。
「——不行。艾蕾娜，你不能這麽放棄！」
「莉莉婭！……」
「對不起。我，關於艾蕾娜的事情竟然什麽都不知道。是我不配做艾蕾娜的搭檔！」
莉莉婭緊緊地握住艾蕾娜的手。
艾蕾娜沒有自信，全都是自己的錯。
要改變的，要變得更加堅強的，不是艾蕾娜。
是自己才對。
「艾蕾娜你付出了這麽多的努力。有沒有自信都無所謂。現在的艾蕾娜就很好。」
「……莉莉婭……」
莉莉婭深深地望著艾蕾娜的眼瞳。
「艾蕾娜，我們一起飛吧。我一個人的話，是沒法變強的」
艾蕾娜的眼瞳睜大了。
「我們倆一起變強吧」
艾蕾娜的眼眶開始濕潤了。
「……莉莉婭……」
莉莉婭緊緊地抱住了艾蕾娜。
「……我……我真的……可以麽……？」
莉莉婭用手縷著美麗的金發。
「恩。艾蕾娜就好。所以，頭發也沒有必要剪短。」
「……唔？不剪頭發的話……」
艾蕾娜一邊擦眼淚一邊微笑著。
可是，莉莉婭很明確的說著。
「不是說了麽。艾蕾娜今天的樣子就很好了。我就喜歡現在的樣子的艾蕾娜」
「可是……那樣的話……」
「我們去瑪琳娜那裏去吧」
正如阿列克謝教官說的一樣，如果去求瑪琳娜少校的話，她肯定會上下為難的。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就這樣把頭發剪了，莉莉婭她們絕對不同意。
保護艾蕾娜最珍惜的東西。
這正是成為艾蕾娜搭檔的最應該做的事情。
卡佳和伊娜也要跟著來。於是四個人敲響了瑪琳娜辦公室的門。
瑪琳娜讓四人先坐了下來，但自己還有很多工作要忙，在請四人落座之後隨即就埋頭“唰唰唰”的用鋼筆寫了起來。
「——說吧，有什麽事？」
莉莉婭說話了、卡佳、還有伊娜也接著說了。
艾蕾娜的頭發對她來說是多麽地重要。
艾蕾娜是多麽地努力學習。
還有大家都想幫助艾蕾娜，都不願意和艾蕾娜分開。
瑪琳娜靜靜地聽完了四人的話。
「——原來如此」
「求你了。請不要讓艾蕾娜剪頭發，請讓她繼續留在基地」
莉莉婭大聲訴求著。
瑪琳娜沒有迴複。
大家的嘴唇和喉嚨都幹了。
實際上隻是數秒的沉默而已，卻讓人錯以為這是永遠的沉默。
瑪琳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手伸到頭後麵，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幹什麽。
大家都注視著。
終於，瑪琳娜那盤在腦後的發髻散了開來，那長長地秀發“唦”地滑落到了肩上。
「平時雖然看不出來，但是我的頭發也是長發呀」
瑪琳娜調皮的一笑。
莉莉婭，卡佳，還有伊娜，艾蕾娜一下子都啞口無言了。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艾蕾娜，站著不要動」
「我自從進入軍隊以來，一直都是這個發型。但是，一次也沒有被責備過。所以，艾蕾娜也和我一樣的話就可以了」
艾蕾娜的頭發整齊的盤在了後麵。
最後，瑪琳娜用自己的發髻幫艾蕾娜把頭發卷了起來。
「這樣不就好了麽」
像個團子一樣，很適合艾蕾娜，真的很可愛。
「謝，謝謝……」
艾蕾娜雙手摸著自己的臉。
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麽莉莉婭卻哭了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呀，艾蕾娜」
「嗯……」
卡佳和伊娜輕輕地將手放到莉莉婭和艾蕾娜的肩膀上。
「隻要不要被那些愛找事的人什麽的發現就可以了」
瑪琳娜頑皮的說著，笑得跟個少女一樣。
沒有必要改變、就這樣就好——好像是這樣說著。
我們在想些什麽，瑪琳娜是一清二楚——莉莉婭心裏這麽想著。
————————————? ??————————————
從那以後，艾蕾娜就開始把頭發盤在後麵了。而且還帶著貝雷帽參加訓練。
其他長頭發的航空學員們也都學了起來。
莉莉婭·艾蕾娜小組的訓練成績還是和以前一樣。
但是，艾蕾娜沒有像以前那樣，老是跟莉莉婭說對不起了。
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那個被忘了的日子突然來了。
與平日無異的食堂。
正當大家正在嚼著南瓜條的時候，廣播響了起來。
「女子航空團全員聽令，立即戴上貝雷帽，停機坪前列隊集合」
從喇叭裏傳來基地司令緊張的聲音。
是緊急集合。
訓練生們齊刷刷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始準備行動。
莉莉婭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遲遲不想動彈。
和例行的早點名一樣，按照小組列隊。
「全體立正！」
隨著瑪琳娜的命令，全體訓練生抬頭挺胸，指尖都伸展的筆直筆直。
在訓練生的前麵，一個身材矮小，挺著偌大啤酒肚的中年軍官緩緩地走了過來，在他的後麵則緊跟著兩個高瘦的部下。
寬大的軍服麵前掛著無數的勳章獎章，在太陽的照耀之下閃閃發光。
「那人誰呀？……」
莉莉婭問卡佳說。
卡佳歪著頭表示不知道，伊娜連忙說安靜點。
「是個將軍啦。應該是負責這一戰區的重要人物吧？」
「為什麽這樣的大人物會來？」
「那還用問呀，當然是來視察我們的啦」
莉莉婭背部一陣發抖。
將軍時不時停住腳步，向站在前麵的訓練生問幾句話。
但將軍臉上的神情卻無法令人寬心。
莉莉婭想起了阿列克謝教官的話。
軍隊高層反對創建女子航空團的人有很多。
看他那一臉不快，應該就是反對派吧。
忽然定睛一看，最前排的艾蕾娜正在潺潺發抖。
艾蕾娜的長發已經盤起來了，而且帶著貝雷帽。第一次見麵的人應該看不出來的。
（……沒問題的。艾蕾娜。和平時一樣就可以了，自然點、自然點）
莉莉婭小聲說著。
艾蕾娜要不是第一排的話，肯定不會被發現的。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莉莉婭就站第一排了。
將軍快走到了莉莉婭她們麵前了。
將軍突然在旁邊的第三列停住了，好像在向學員們詢問著什麽。
快呀，快呀……求你了，快點走過去呀……。
莉莉婭心裏不停地祈禱著。
心跳加速起來。
終於
將軍在走到艾蕾娜的麵前時停住了腳步。
（幹嘛要停呀……）
莉莉婭心裏強烈抗議著。
將軍將手搭在身後，俯視著艾蕾娜。
微胖的身體，還有那掛滿勳章的高級軍服，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你的體型好像很嬌小呀，會開飛機了麽？」
「啊，是……座，座位……放上坐墊，踏，踏板……加上加厚的東西的話」
艾蕾娜太緊張了。
「唔？怎麽啦，身體不舒服麽？」
將軍低下頭，看得艾蕾娜戰戰兢兢地。
「艾蕾娜第一次見到您這樣的高級軍官太過緊張而已。請將軍原諒」
莉莉婭挺胸說道。
這下將軍的注意力都到了莉莉婭身上。
「…………」
可是將軍一副擔心的樣子拍著艾蕾娜的肩膀說著。
「真的沒事麽，小姑娘。果然臉色很差呀。是不是發燒了——」
將軍再次盯向艾蕾娜。
（好了快走啦！）
莉莉婭心裏緊張得要死。
終於——。
大概是因為擔心吧。將軍伸手將艾蕾娜的貝雷帽摘了下來。
「啊……」
艾蕾娜慌忙雙手遮頭。
這下更糟了。
好不容易盤起來的長發被不小心一碰，一下子散了開來。
長長地金發仿佛像張開的翅膀一樣飄落了下來。
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
「啊，啊……啊……這個……」
艾蕾娜壞掉了。
滿臉發白，嘴巴嗚誒嗚誒的動著，完全聽不清在說什麽，這已經算是好的了。
將軍望著艾蕾娜什麽都沒說。
「——！」
正當莉莉婭想衝出隊列跑到艾蕾娜麵前去的時候……
「將軍！」
阿列克謝跑了過來。
莉莉婭被卡佳拉著衣袖拉迴到了原來的位置。
「……卡佳，放開」
「莉莉婭，交給教官吧」
莉莉婭咬緊嘴唇。
將軍疑惑的望著阿列克謝。
「——什麽事呀，你？」
「在下是阿列克謝·薩羅馬丁上尉。現擔任女子航空團的教官」
阿列克謝端正的敬了一個禮。
「那，你有什麽事麽？阿列克謝同誌」
「——那個，既然是女子航空團，我覺得就應該有女孩子的樣子才對。希望留長發的女孩子應該允許她們」
「你在說什麽呢」
「啊，唔……？」
「女孩子就該留著一頭長發呀。剛才我就覺得奇怪，怎麽這些女孩子統統成了短發了，簡直跟男人一樣……」
莉莉婭和阿列克謝都愣住了
「……為什麽不和這個女孩子一樣留長發呢？那些不留長發的女孩子，簡直就象那些沒有鬃的戰馬一樣令人不可思議」
「那，那個……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基地司令這時才慢吞吞地跑了過來。將軍故意說。
「不會是你叫她們剪的頭發吧？你是怎麽考慮的？為什麽讓姑娘們剪這種頭發？」
「啊，不不不……那個……」
司令官一邊擦汗一邊在那傻笑。
將軍再次轉向艾蕾娜，好像一切都明白了一樣，愉快地笑著說到。
「你說你叫艾蕾娜對吧。看來你不僅擁有美麗的頭發——還擁有好朋友啊。在戰場上，值得信賴的戰友，是無論什麽東西也無法代替的。加油吧！」
「尊，遵命……」
艾蕾娜的眼瞳裏，淚珠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莉莉婭緊張到胃都疼了。
但是……
太好了！
這樣的話就可以一直飛下去了。
艾蕾娜、卡佳、伊娜、夥伴們、在一起——
————————————? ??————————————
那天訓練結束之後的澡堂裏，莉莉婭和艾蕾娜被訓練生們圍了上來。大家都說“太好了”什麽的。
因為連將軍都認同了艾蕾娜，所以實質上“必須留著短發！”這個規定已經無效了。
到頭來，就因為基地司令官的獨斷，搞出艾蕾娜差點離開這麽大的騷動。結果隻是杞人憂天而已。
可是，如果沒有這件事的話。
莉莉婭在想，如果沒有這件事的話。自己能夠像現在這樣和艾蕾娜愉快相處麽。
「那，艾蕾娜，那以後你想留一個什麽發型呀？要不要紮起來呀？」
「唔~~……還是恢複以前的樣子吧。果然，不把頭發放下來的話心裏總感覺不舒服」
「那樣挺好的呀」
莉莉婭把視線移向旁邊。
艾蕾娜把頭發弄在一起，搭在右肩上用水衝洗起來。
她的胸很小，腰部也沒有什麽曲線。
好像隨時會折斷一樣的嬌貴身軀。
「嗚啊啊啊啊啊~~~~！」
突然艾蕾娜驚叫起來，雙手按在胸前蹲了下來。
這不是演習！是佳莉婭從後麵來襲胸啦。
即使艾蕾娜蹲著，那個癡女也沒有放手。
「太好了不是麽？小艾蓮娜，這下不用剪頭發了」
好像感覺到了一點點的胸部觸感，於是佳莉婭的手不斷的揉動起來。
「呀呀呀呀呀，不……不要！佳莉婭！」
「噢噢噢噢，好像比以前大了點呀」
「不，不知道……」
「原來我摸你的時候你這麽開心呀，真是太好了」
「一點都沒有！」
「嘛嘛，慶祝一下嘛，你的頭發沒事了，而且還留了下來」
費盡千辛萬苦從佳莉婭的魔掌中逃脫的艾蕾娜，漲紅著臉跑到莉莉婭的身後避難去了。
「真是的，佳莉婭你呀……」
但這時候佳莉婭卻雙手叉腰大笑著說。
「沒錯沒錯。關於剪頭發的那個命令呀，其實奧爾佳也很生氣呢」
「誒……是麽？」
「那個奧爾佳竟然會……？真不敢相信」
對莉莉婭來說這個情報讓她有點意外。她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刻板無比的正規軍人，遵守一切命令和規定什麽的。
「我也是女人」
高大的奧爾佳突然出現在莉莉婭的麵前。
接著，砰砰地輕拍著艾蕾娜的腦袋。
「太好了呀」
「啊，嗯……謝謝」
艾蕾娜抬頭一看，奧爾佳一瞬嘴角上揚的樣子。
「現在精神挺好的嘛」
「奧爾佳……」
艾蕾娜高興地笑了。
「但是，模擬戰的比賽的話就要另當別論了。我一定要進入戰鬥機團」
「求之不得」
莉莉婭挺上前來仰望著這位橙色頭發的死對頭。
奧爾佳瞥了一眼莉莉婭，然後隨佳莉婭一起走出了澡堂。
————————————? ??————————————
莉莉婭在用毛巾擦幹頭發走迴宿舍的時候，突然想著要出去吹吹風唿吸一下新鮮空氣，於是信馬由韁地走到了宿舍外麵。
想著“到停機坪那邊散散步吧。”走到那一看，好像有個熟悉的身影。
就在距離建築物群有些遠的寂寥之地，那人正在抬頭仰望天空。
是阿列克謝教官。
就這麽迴去的話也太那個了，於是莉莉婭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
話說，艾蕾娜那件事情也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要是沒有他的一番話，莉莉婭也許就不會迴去挽留艾蕾娜了。
還有，那次事件中第一時間跑到將軍麵前的也是他。
莉莉婭一下起了點歹念，悄悄地繞到他身後，突然大喊道。
「教官！你在夜觀星象麽？」
可是，阿列克謝卻一反平常。
「——別過來」
臉龐背對著莉莉婭，用哽咽的聲音說著。
「……教官……？」
阿列克謝的右手裏拿著信封。
左手正遮在眼睛上，鼻子不停的抽泣著。
莉莉婭微微的吃驚了一下，轉過來瞅著他的臉。
「……你在……哭麽？」
「——不是叫你不要過來麽，還是一樣的不聽話」
阿列克謝為了不讓莉莉婭看到，向前走了幾步。
「不，不好意思……」
「有事麽？」
阿列克謝背對著莉莉婭，仰望著問。
「那個……一直，想跟你說的，……那個，謝謝你替我和艾蕾娜說話」
阿列克謝終於轉過身來。
迴到了平時那個玩世
不恭的摸樣。
「啊啊——要謝的話就謝那個大叔——啊，不對，是將軍。大概，女子航空團的創立會順利地被批準。將軍的女兒最近剛嫁人了，所以比較寂寞。對女孩子們都格外關照」
「——不管怎麽說，太好了」
「恩，有你們這四個問題兒童在的話，女子航空團也就安然無事了。沒意見的話你可以迴去了」
可是，莉莉婭一動也不動。果然很在意。
「怎麽啦？」
「啊，那個……我還有一點問題」
「說？」
「……為什麽，你在哭呀？」
阿列克謝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歎了口氣。
「我說你呀，要是一般的溫柔可愛的女孩子的話，這個時候就會睜隻眼閉隻眼了」
「啊~非常抱歉！我一點都不可愛、不溫柔」
「……拿你沒辦法，作為封口費……告訴你吧」
阿列克謝說著把信遞給了莉莉婭。
「這是……？」
莉莉婭定睛一看，不禁「啊」的尖叫了一聲，接著趕緊捂住了嘴。
——斯大林格勒上空和德國空軍相遇，目前行蹤不明。
隻讀了一行，就大概知道了什麽事情了。
手不停地在發抖，根本無法仔細的看下去。
「是我的戰友……」
「…………」
「……自從戰爭開始以來，已經不知道多少位好友死別了，雅科夫列夫的rk係列戰機是非常優秀的的戰鬥機。我覺得完全可以和德國的messerschmitt戰機抗衡。可是，即使這樣還是有很多戰友一去不複返。」
莉莉婭一下子明白了。
「……教官之所以對羅德戰術執著是因為……」
「不是說了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能夠平安迴來的可能性。死了的話，就再也不能見麵了——雖然這聽起來像理所當然的廢話」
莉莉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是，此時此刻自己已經深深地明白了。
是的。
這個人，一直都在為我們著想。
不斷的灌輸我們羅德戰術，是想讓我們都能夠平安的從戰場迴來。
是為了不讓我們做無謂的犧牲。
自己卻一直以來都反抗他，還說了一些意氣用事的話。
但是教官卻沒有拋棄自己。
不光這樣，還總是不厭其煩地教一些大道理給我們。
一直都在，守護著我們。
為什麽不能早點察覺呢——
「怎麽啦？」
「啊……沒有……」
「教羅德戰術的時候，還記得你和我們說了什麽嗎」
「恩，當然」
「再也不願眼睜睜看著戰友死去——你說的話很正確。我也很想找到方法。但是，就是找不到」
莉莉婭把信還給了教官。
「你能夠找到解救的答案麽？」
莉莉婭沉思了一下。
這個問題的答案太重要了。
「——不知道。我現在也很迷惑。或許，正像教官所說的那樣。但是，我願意去相信」
「你真堅強」
「這是父親教我的」
「你父親？」
「對，我——最喜歡的父親」
莉莉婭的家在莫斯科諾巴斯羅伯德斯卡亞街道的公寓。
兩間房間，廚房是和鄰居共用的。附近都是這個類型的住房。
現在母親安娜和弟弟尤裏住在那裏。
父親是鐵道勞動者，開朗而又溫柔。母親則是整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不過父親很讚同莉莉婭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當時莉莉婭由於年齡問題航空俱樂部拒之門外，所以從圖書館借書拿迴家看，但不曾想正看得起勁，卻和父親打了個碰麵。
「真少見啊，我們家莉莉婭竟然在看書」
「恩……有，有時候看啦」
「你難道想進飛行俱樂部麽？」
被猜中了？莉莉婭驚了一下。
「怎，怎麽知道的？」
「一看你手上的書就猜出來了呀。還有啊，記得以前我們倆一起眺望藍天麽？你可是最喜歡湛藍的天空了」
「爸爸你……反對我麽？」
「如果那是你真的想要去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直到你滿意為止」
「——可以麽？我以為你會反對的」
「記得不要告訴你媽哦，如果可以的話你入學之後也不要說。她要是知道你在駕駛飛機，不暈過去才怪」
父親歡快地笑個不停。
「謝謝爸爸」
「我沒有坐過飛機。你要告訴爸爸，你在飛機上所看到的景色啊！」
「恩！」
莉莉婭高興地不得了。撲到了父親的懷裏。
雖然初春的傍晚風寒刺骨。但是有爸爸在旁邊，莉莉婭卻感受到了無比的溫暖。
沒幾天，莉莉婭就被特許加入了飛行俱樂部。
而且很快被允許單獨飛行，得到了翅膀的莉莉婭，仿佛和天空成了一體。
今天第一次空翻成功了。
現在還在心跳個不停呢。
咕嚕地一下，周圍的景色天翻地覆。身體好像要從座位上彈起來一樣，飽嚐了失重的滋味兒。
又一次，感受到了天空。
好想馬上告訴父親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
天空真的是很藍很大。
很自由。
莉莉婭迴家的腳步更快了。還一蹦一跳的。
馬上，馬上就要到家了。
那樣的話——
可是，在家裏門口等著莉莉婭的卻是，父親被一群穿著黑色製服的肅殺男人押解著的情景。
「爸爸……！」
聽到莉莉婭聲音的父親，對警察說了一些什麽話。三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本來想更加靠近父親一點的，可是好像被鬼壓床了一樣，就是不能往前走。
父親轉過頭，滿臉的疲憊。臉頰和嘴角邊都是傷痕。
太可怕了——以致於聲音都發不出來。
父親拖著腳鏈走了過來。用手摸了摸莉莉婭的頭——接著，笑了笑。
「莉莉婭，你一定要自由的飛行。天空一定會給你自由和榮耀的」
警察在催趕個不停，於是父親緩緩地轉身走了。
「朝著自己堅信的道路走下去——即使到了最後也不要輕易放棄！」
父親被粗暴的拖上了家門口的卡車。
卡車啟動引擎的轟鳴聲，驚醒了嚇得呆若木雞的莉莉婭。
「爸爸！」
莉莉婭衝出去的時候，父親已經被車拉走了。
莉莉婭在後麵拚命地追著。可是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終於，消失在視線裏。
「現在的我終於明白了，父親是被以政治犯的罪名逮捕的……」
阿列克謝認真的聽著莉莉婭說著。
「我也和瑪琳娜說過。即使被拒絕我也有心理準備了。但是瑪琳娜準許了我。還有，叮囑我這件事對誰呀不能說。」
「——告訴我真的沒問題麽」
「……現在扯平了。我也不會告訴別人教官你偷偷哭這件事情的」
莉莉婭笑了。但笑容帶著一絲憂傷，好像是有著想要哭出來的心情一樣。
「自由的飛翔——啊。你有一位好父親」
「嗯」
「你的話，或許能夠找到答案」
「我一定
會找到的——和大家一起」
莉莉婭敬了一個禮，然後轉過身去。
明明很想哭，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感受到一股溫暖。
和往常一樣結束了晨練的學員們，被命令在停機坪前麵列隊。
在刺骨的寒風中，訓練生們排起了整齊的隊列。
莉莉婭她們四人也站成了一列。按照身高順序來排隊，最前麵的是艾蕾娜，接著是莉莉婭，然後是卡佳，最末位的是伊娜。
後麵的卡佳湊過頭來，對著莉莉婭悄悄地說。
「早飯的時間早就過了，還不讓我們吃飯，是不是有什麽大事要開始了呀？」
「管他什麽大事……與其聽他牢騷不如多點時間給我飛行呢」
「你呀……」
「……要開始了哦」
前麵的艾蕾娜小聲的說著，莉莉婭和卡佳聽了之後立刻立正挺直腰板。
兩人望向前方，好像有個大人物走了過來。
帶著墨鏡，腦滿腸肥的，還是個禿頭。
「那該不會是……這個基地的司令吧？」
卡佳小聲嘟喃著。
每次都是教官或者瑪琳娜傳達的聯絡事項還有訓練計劃，所以她們都沒見過本人。
但是基地司令特意出來說話這可是第一次。
司令官走上隊列前麵的講台。環視了一下全體學員，提高嗓門說著。
「女子飛行團的諸位」
沉重的聲音在操場上環繞。
「既然你們是屬於軍隊，就必須服從軍紀的管理」
司令官一動也不動地在那滔滔不絕的說著。
「雖然說是女孩子，但是決不允許破壞軍隊的風氣和紀律。集合待命的時候當然是必須的，還有吃飯，洗澡，熄燈時間，都必須按照規定來——」
跟自己猜的一樣，都是一些廢話啊。莉莉婭聽一半漏一半地，把視線轉向了講台旁邊的瑪琳娜。
不知道為什麽，瑪琳娜一副很不愉快的表情。
瞬間感覺到有點違和感。
「——還有啊，長發不適合軍人，統統得留短發」
一下子人群中議論紛紛，還有的人驚叫了起來。
這時。
在莉莉婭的麵前的艾蕾娜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此時背對著自己的艾蕾娜的心情該會是多麽地……一想到這裏，莉莉婭就感到心口一痛。
（……艾蕾娜……）
不就是剪短頭發麽。
莉莉婭倒是無所謂。
但是，對於很多女孩子來說，你剪了人家的頭發就是要了人家的命呀。
艾蕾娜那一頭留了很久的，最珍惜的金發。
記得每次誇她的時候，她都羞紅著臉。說這是媽媽留給自己的遺物。
莉莉婭在這裏不禁迴想起了，說這話時艾蕾娜那的無比寂寞的側臉。
對艾蕾娜來說，那不隻是美麗的金發。
還具有無比重要的意義。
（難道也要艾蕾娜剪掉頭發麽……？）
迴過神來時，莉莉婭已經走出了隊列，向前跨了一步。
「請慢。按照規定，發型是可以自由的」
訓練生和教官們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到了莉莉婭身上。
「又是那個莉莉婭，是不是嫌被罰的還不夠啊……」
莉莉婭雖然聽到了佳莉婭的話，但是仍然沒有停住腳步。
「司令官大人，好像你的頭發是說剪就可以隨便剪的樣子。但是我們的頭發你不知道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你知道麽？——你那豬頭可能不知道吧我猜！」
由於太過氣憤了，莉莉婭無意識間用手指住司令官。
「喂，你！快住嘴笨蛋！」
阿列克謝趕緊上前擋住，像抱著一樣將莉莉婭給攔住了。
「……！你快走開」
基地司令官摘下墨鏡，滿臉氣得通紅。
「這，這是命令，不服從的人就給我滾出這個基地！」
聽到這粗暴的聲音，莉莉婭也毫不示弱。
「這種命令，我們不服從！」
「笨蛋！」
阿列克謝大聲吼道。莉莉婭這才轉過來玩著他的眼睛。
「你是軍人，命令是絕對的」
「這樣的不講道理的命令……教官你難道都覺得很合理麽？」
阿列克謝無奈的歎了口氣。
「可能是沒有道理。但是，你就因為這點事情放棄麽？再也不能飛了你也無所謂麽？」
「當然不願意啦！可是……」
「——莉莉婭！」
莉莉婭迴頭一看，艾蕾娜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仿佛是求她一樣。
「阿列克謝教官……請先放開莉莉婭可以麽」
阿列克謝鬆開了手。
因為莉莉婭反抗得太猛了，以致由於慣性向前踉蹌了幾步。
「艾蕾娜……」
「莉莉婭，我，沒關係的」
艾蕾娜笑著說。
「我說，我可不是專門為了你才……」
艾蕾娜都明白，搖了搖頭。
「……可是，那樣的話你……」
莉莉婭不知道說什麽，把手輕輕放到艾蕾娜的肩膀上。
可是接下來的瞬間，好像線斷了一些樣，艾蕾娜的身體突然想脫力了一般倒了下來。頭朝著莉莉婭倒了過來。
莉莉婭趕忙扶住，長長地金發散落在莉莉婭的手臂上。
「愛，艾蕾娜……？」
艾蕾娜滿臉發青，閉著眼睛，細微的喘著氣。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快，抬到救護室！」
阿列克謝說完，伊娜和卡佳跑了過來。
「艾蕾娜……艾蕾娜……！」
莉莉婭當場跪在地上搖喊著艾蕾娜，可是沒有迴應。
就在這時，訓練生們把擔架抬了過來，莉莉婭她們把艾蕾娜抬了過去。
————————————? ??————————————
救護室很寬敞，大概有十個床位。
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牆壁。
床單和棉被的是白色的。
幹淨的讓人感到冰冷。
年紀在二十多快三十的戴眼鏡的女醫生耶布德基婭正在為艾蕾娜治療。
醫生揭開正在暈睡著的艾蕾娜的飛行服，輕輕地放上聽診器。
唿吸好像平穩了許多。
「醫生，怎麽樣？」
「稍微安靜修養一下就沒事了」
莉莉婭放心的鬆了口氣。
「——不用擔心的。隻是輕微的貧血。還有是睡眠不足。積勞而成。應該是訓練太嚴了，沒有充分休息好的樣子。室友的你們要提醒一下她才行」
「……恩，是……」
醫生離開床位。走出了房間。莉莉婭拿了張小木凳做到床邊。
卡佳和伊娜雖然很擔心，但還是不得不迴去訓練。
艾蕾娜“簌簌”地細微地喘著氣。
靜靜的病房，可以聽到遠處起飛的po-2的引擎聲。
莉莉婭輕撫著艾蕾娜的頭發，想起了第一次和艾蕾娜見麵的情形。
在莫斯科通過麵試的莉莉婭她們，經過長途搖晃的汽車旅程，終於來到了恩格斯的基地（“engels”一個伏爾加河畔的蘇聯城鎮）。
到了基地後，進到的第一間房間，裏麵堆滿了軍服。
因為將近有一千名訓練生要入學，沒有來得及時間準備女性用的軍服，所以就拿了男性用的小尺碼軍服來將就了。
可是，雖然說是小號的，對於女孩子來說卻是有點過大了。
對於身高150的莉莉婭來說，衣
服穿著鬆垮垮的。
第一次把胳膊穿進軍服袖子的時候，房間裏的訓練生門都笑了，一點都不合身呀。
對於憧憬已久的飛行服和軍服，多想穿的酷一點啊……
這時，一個擅長裁縫的女孩子踴躍站出來說要修改衣服。
是一個身高比莉莉婭還小的，長長頭發的小女孩。
「交給我吧。縫衣服的話我有自信的」
她搖著金色的長發微笑著說。細細地一一作了記錄。
第二天，改好的衣服讓人大吃一驚。
長靴子被剪短了，領子和袖子都縮小了。大小剛剛好。
稍微有點長的上衣往要帶裏一塞，樸素的灰綠色軍服顯得格外的華麗。
沒錯，這就是第一次和艾蕾娜見麵的場景。
要是沒有艾蕾娜的話，連衣服都沒得穿呢。
終於，聽不到飛機的引擎聲了。
上午的訓練該結束了吧。
這時，艾蕾娜微微地張開了美麗的眼睛，過了沒有一會兒，那雙眼睛就開始眨巴個不停。
「——你醒啦？」
聽到莉莉婭的聲音，艾蕾娜望了過去。
「莉莉婭……？」
「太好了！你突然就倒下去了，嚇死人了你知道麽」
「……飛行訓練呢？」
「不要擔心那個，今天休息啦」
「什麽……！那今天的評分不就是0分了麽！」
艾蕾娜一聽，便要從床上爬起來。可是因為突然起來動作太猛烈，身子唿啦唿啦的晃蕩著。
「不行！你需要靜養！」
莉莉婭雙手扶著艾蕾娜躺下，把毛巾敷在她頭上。
「一天沒關係的啦」
「對不起……奧爾佳說的沒錯，我，我老是拖莉莉婭後腿」
「——沒有人這麽想啦。還有啊，不要老是對不起對不起的，壞~習~慣」
「……恩……我要加油趕緊好起來，和莉莉婭一起飛行……」
但是，想要留在這裏的話，就必須要把頭發剪短。
「……莉莉婭」
「什麽？艾蕾娜」
「我……我可能真的是不適合做飛行員……」
「……才沒有那迴事……」
艾蕾娜搖了搖頭。
「我從小就一直這樣子，體弱多病，農場裏的活都幫不上忙……老被爸爸說我沒用」
「……」
「……媽媽去世了以後，農場的經營越來越困難，去工廠打工也都老是學不會……所以，才報名參加航空團的」
「…………」
「我想改變自己。想像瑪琳娜少校一樣……有勇氣，而且很堅強」
莉莉婭隻是默默地點點頭，靜靜地聽著艾蕾娜說著。
「……剪頭發沒什麽的……可是……雖然我想著要改變自己，自己要加油……可是總是添麻煩……每次都跟不上大家……」
「艾蕾娜……不要多想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說是說這幾句都累得不行了。
「——恩……」
艾蕾娜閉上眼睛。
莉莉婭走出了醫護室，期間不斷的扭頭迴望。
艾蕾娜蓋著毛巾，不讓莉莉婭看到臉。
「……好的！」
莉莉婭自言自語的說，朝著房間的反方向走去了。
走上樓梯，直奔瑪琳娜的辦公室。
總之，怎麽都可以。必須為艾蕾娜做點什麽。
去和瑪琳娜說，讓他們撤迴命令。這樣的鬼命令，瑪琳娜可能也是不認同的。
瑪琳娜的話，一定會認真傾聽我們的話的。
莉莉婭平靜了一下心情，用手輕輕地敲了門。
但是，沒有迴應。
不知道敲了多少次，還是沒有反應。
「喲，問題兒童。瑪琳娜少校的話不在辦公室哦」
阿列克謝教官在背後說道。
「教官……」
話說迴來，剛才要不是這個家夥來著我的話，也許能撤迴命令也說不定。
可是，如果當時沒有被攔下來的話，不知道莉莉婭會受到什麽處罰。最壞的情況的話，可能會被趕出基地。
結果還是被阿列克謝給救了。
（……是不是應該跟他說聲對不起呀……）
可是，剛想道歉，嘴上卻硬說不出來。
正當莉莉婭說不出話的這個時候，阿列克謝先開口了。
「如果你是為了剛才的事情想找少校的話，勸你還是放棄吧。隻會給人家添麻煩而已」
剛才還打算給他道歉呢，現在道歉什麽的煙消雲散。
「……瑪琳娜少校的話一定會理解我們的」
「所以才更不應該來找她」
阿列克謝說的話一點都不明白。
「為什麽呀？」
莉莉婭一臉疑惑的問著。
「基地司令官是極少數支持創立女子航空團的支持者之一。所以，才選擇這個基地作為訓練場所。」
「那樣的話。為什麽，下那種讓人為難的命令呢……」
「最近，軍隊高層就要過來視察」
「那有怎麽樣」
「軍隊高層反對女子航空團的人占多數。不能因為一些瑣事而遭人把柄」
是說基地司令官是因為我們才下這樣的命令是這意思麽。
可是，既然這樣的話那更應該，更應該考慮一下我們的心情呀。
「如果你去和瑪琳娜少校說的話，她就會在你們和司令之間上下為難。本來，起因就是因為你們惹司令官生氣，他才一下變得這麽固執……」
阿列克謝撲哧撲哧的說著。莉莉婭一句反駁的話也想不出來。
雖然很不甘，可是阿列克謝說的很有道理。
為了艾蕾娜，自己又闖禍了，就跟教官說的一樣，那個時候自己完全看不到周圍的情形。當時的瑪琳娜肯定是非常為難的。
「……打擾了」
艾蕾娜轉身背對瑪琳娜的辦公室，迴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卡佳帶著奇怪的神情迎了過來。
「艾蕾娜的情況怎麽樣？」
「恩……她說一定要加油，快點好起來和我們一起飛行」
「她真的打算要剪頭發麽……」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應該能夠做出決定」
伊娜從對麵的床上探出頭來說。
「雖然是這麽說……=」
卡佳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裏還是不能接受的。
「——不光是頭發的問題。那個孩子比別人都敏感，身體也很弱。無論她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她的」
「什麽意思呀？」
卡佳歪著頭說。
「那個孩子一直在猶豫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在這裏。」
這時莉莉婭想起了艾蕾娜說的話。
她現在麵對的問題是她自己必須麵對的。
所以，艾蕾娜必須自己做出決定。
剪短頭發——或者是離開這裏。
————————————? ??————————————
當天晚上，吃過飯迴到房間。艾蕾娜已經從醫務室迴來了。
「——你迴來啦」
艾蕾娜從床上做起來，微笑著說，好像消瘦了許多。
莉莉婭也勉強笑了笑。
「艾蕾娜，你怎麽沒事了麽？」
「恩。不用擔心的」
「吃飯了沒有？現在去的話應該還有飯的」
「不用了，沒有食欲。今晚不想吃了」
這天晚上，大家都早早地睡了。
莉莉婭手裏捧著書，卻一次也沒有翻動過。
在她的旁邊，艾蕾娜正坐在床腳，拿著梳子梳頭。
她的床上放著一把剪刀。
時不時的將剪刀拿在手裏，愁眉苦臉地凝視著那把剪刀
對於艾蕾娜來說，這是多麽艱難的決定啊——要剪掉自己珍惜的頭發。
雖然柔弱而且沒有什麽自信，但是自己要在這裏駕駛飛機，成為飛行員。
她想要下定決心，改變這個不爭氣的自己。
因此艾蕾娜需要這麽個契機來改變。
莉莉婭望著艾蕾娜的雙眸。
艾蕾娜不斷地唉聲歎氣，但是她還沒有剪頭發。
房間裏很安靜，沉默得讓人窒息。
終於，艾蕾娜抬起了頭。
臉上流淌著淚水。
「對不起……大家……我……」
「艾蕾娜……」
「我想……迴家去」
莉莉婭站起來，走了過去。
卡佳和伊娜也都靜靜地望著。
艾蕾娜抽泣了一下，說著眼淚嘩啦啦的留了下來。
「……對……不起……我自己沒有自信……總是拖莉莉婭的後腿，老是跟不上大家……對不起……」
「……才沒有！不是說叫你改過來的麽，不要老是說對不起什麽的」
「……對……不起……」
艾蕾娜伸手緊緊握住莉莉婭的手。
莉莉婭什麽也沒說，手也緊緊地握著。
艾蕾娜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 ??————————————
迴到床上，根本睡不著。
離起床的時間，還剩三十分鍾。
莉莉婭確認了其他三人還在睡之後，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出宿舍來到了停機坪的倉庫。
晚秋的早晨格外冰冷，凍得背直發抖，唿吸的時候都能冒出水汽了。
寬闊的機庫，維護完成的po-2正整齊地排列在那裏等待著起飛。
艾蕾娜的決心已定，誰都挽留不住。
連勸她留下來的話都說不出來。
莉莉婭來到po-2的駕駛艙旁，撫摸著飛機的機身。
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
「什麽呀，是你呀」
在這無人的機庫裏，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阿列克謝教官……」
「我看到一個人影，還以為是誰呢」
「……教官你起得真早啊」
「沒你早」
「那個……艾蕾娜已經決定要迴家了」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把這個告訴教官。
「……是麽」
「教官和艾蕾娜一組的時候，打敗了我和卡佳。可是，我沒法像教官一樣飛得那麽好」
「你知道我們的不同在什麽地方麽？」
「教官的飛行技術比我好多了，而且實戰經驗也比我……」
「我不否定，但是你缺少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
「信賴！」
「你是說我沒有相信艾蕾娜麽？」
「你總認為自己無論何時何地什麽都做得到。無論對手是誰，有多少人」
莉莉婭確實是有自信。而且認為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
「那有什麽不對麽？」
「你該怎麽飛，才能發揮艾蕾娜的力量呢？……或者相反，艾蕾娜該怎麽飛，你自己的力量才能發揮出來呢？你有沒有想過？」
「誒？……」
「那就是信賴。不相信隊友，相互之間沒有信任的二機編隊對敵人沒有任何威脅」
莉莉婭無言以對。
「艾蕾娜為什麽要決定離開這裏，你想過沒有」
「…………」
艾蕾娜是為了要改變軟弱的自己，才來到這裏來的。
但是，因為跟不上莉莉婭，變的沒有自信了。
她是怕被大家拋棄。
莉莉婭總是想著自己一個人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所以——艾蕾娜才一直，單獨的一個人在飛行不是麽？
「有時候，信賴是比自信更加強有力的武器」
「……！！」
莉莉婭想說什麽突然停住了，轉身跑了迴去。
現在不是傻站著的時候。
我一定要告訴艾蕾娜。
我一定要傳達給她聽。
莉莉婭從機庫飛奔了出來。
————————————? ??————————————
房間裏，大家都起來了。
艾蕾娜在自己的床上打開大箱子，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
「莉莉婭你去哪裏了呀，我們正擔心你呢」
卡佳正在幫艾蕾娜收拾行李。
莉莉婭說了聲對不起。徑直走到了艾蕾娜的床邊。
「艾蕾娜……」
艾蕾娜靜靜地，柔和的笑著。
「我都不知道勸了她多少次了……」
床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書。
關於飛機構造的，關於航空力學的，氣象學的——
「艾蕾娜，這本書……」
莉莉婭看到了一本熟悉的書。
就是這本寫著飛行操作基礎的書。
每次翻開這本書，都有種莫名的懷舊感。
被拒絕進入飛行俱樂部的時候，為了學習更多的飛行知識，這本書都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
而艾蕾娜的這一本書，也和莉莉婭的那一本一樣，而且整本書都被翻爛了。
不光是這一本，其他的書也全都是那副樣貌。
「我太笨了。所以覺得至少多懂些知識的話……」
艾蕾娜連忙害羞地將書望皮箱裏塞。
「現在也在看麽？」
「恩……」
「誒？我怎麽都沒看到過你在讀書呀？」
卡佳吃驚的說。
莉莉婭想起了女醫生的話。
——是因為勞累過度，睡眠不足造成的。
「……原來如此。你一定是趁大家睡著的時候偷偷地在被子裏看對不對？所以才會睡眠不足」
終於對上了。
「我也是因為想駕駛飛機，才讀了這本書」
「我也讀了哦」
「我也是」
上鋪的伊娜的手裏也拿著同樣的一本書。
艾蕾娜在我們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拚命地努力著。
為了成為莉莉婭的合格搭檔。
莉莉婭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了艾蕾娜做點什麽。
「——不行。艾蕾娜，你不能這麽放棄！」
「莉莉婭！……」
「對不起。我，關於艾蕾娜的事情竟然什麽都不知道。是我不配做艾蕾娜的搭檔！」
莉莉婭緊緊地握住艾蕾娜的手。
艾蕾娜沒有自信，全都是自己的錯。
要改變的，要變得更加堅強的，不是艾蕾娜。
是自己才對。
「艾蕾娜你付出了這麽多的努力。有沒有自信都無所謂。現在的艾蕾娜就很好。」
「……莉莉婭……」
莉莉婭深深地望著艾蕾娜的眼瞳。
「艾蕾娜，我們一起飛吧。我一個人的話，是沒法變強的」
艾蕾娜的眼瞳睜大了。
「我們倆一起變強吧」
艾蕾娜的眼眶開始濕潤了。
「……莉莉婭……」
莉莉婭緊緊地抱住了艾蕾娜。
「……我……我真的……可以麽……？」
莉莉婭用手縷著美麗的金發。
「恩。艾蕾娜就好。所以，頭發也沒有必要剪短。」
「……唔？不剪頭發的話……」
艾蕾娜一邊擦眼淚一邊微笑著。
可是，莉莉婭很明確的說著。
「不是說了麽。艾蕾娜今天的樣子就很好了。我就喜歡現在的樣子的艾蕾娜」
「可是……那樣的話……」
「我們去瑪琳娜那裏去吧」
正如阿列克謝教官說的一樣，如果去求瑪琳娜少校的話，她肯定會上下為難的。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就這樣把頭發剪了，莉莉婭她們絕對不同意。
保護艾蕾娜最珍惜的東西。
這正是成為艾蕾娜搭檔的最應該做的事情。
卡佳和伊娜也要跟著來。於是四個人敲響了瑪琳娜辦公室的門。
瑪琳娜讓四人先坐了下來，但自己還有很多工作要忙，在請四人落座之後隨即就埋頭“唰唰唰”的用鋼筆寫了起來。
「——說吧，有什麽事？」
莉莉婭說話了、卡佳、還有伊娜也接著說了。
艾蕾娜的頭發對她來說是多麽地重要。
艾蕾娜是多麽地努力學習。
還有大家都想幫助艾蕾娜，都不願意和艾蕾娜分開。
瑪琳娜靜靜地聽完了四人的話。
「——原來如此」
「求你了。請不要讓艾蕾娜剪頭發，請讓她繼續留在基地」
莉莉婭大聲訴求著。
瑪琳娜沒有迴複。
大家的嘴唇和喉嚨都幹了。
實際上隻是數秒的沉默而已，卻讓人錯以為這是永遠的沉默。
瑪琳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手伸到頭後麵，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幹什麽。
大家都注視著。
終於，瑪琳娜那盤在腦後的發髻散了開來，那長長地秀發“唦”地滑落到了肩上。
「平時雖然看不出來，但是我的頭發也是長發呀」
瑪琳娜調皮的一笑。
莉莉婭，卡佳，還有伊娜，艾蕾娜一下子都啞口無言了。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艾蕾娜，站著不要動」
「我自從進入軍隊以來，一直都是這個發型。但是，一次也沒有被責備過。所以，艾蕾娜也和我一樣的話就可以了」
艾蕾娜的頭發整齊的盤在了後麵。
最後，瑪琳娜用自己的發髻幫艾蕾娜把頭發卷了起來。
「這樣不就好了麽」
像個團子一樣，很適合艾蕾娜，真的很可愛。
「謝，謝謝……」
艾蕾娜雙手摸著自己的臉。
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麽莉莉婭卻哭了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呀，艾蕾娜」
「嗯……」
卡佳和伊娜輕輕地將手放到莉莉婭和艾蕾娜的肩膀上。
「隻要不要被那些愛找事的人什麽的發現就可以了」
瑪琳娜頑皮的說著，笑得跟個少女一樣。
沒有必要改變、就這樣就好——好像是這樣說著。
我們在想些什麽，瑪琳娜是一清二楚——莉莉婭心裏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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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艾蕾娜就開始把頭發盤在後麵了。而且還帶著貝雷帽參加訓練。
其他長頭發的航空學員們也都學了起來。
莉莉婭·艾蕾娜小組的訓練成績還是和以前一樣。
但是，艾蕾娜沒有像以前那樣，老是跟莉莉婭說對不起了。
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那個被忘了的日子突然來了。
與平日無異的食堂。
正當大家正在嚼著南瓜條的時候，廣播響了起來。
「女子航空團全員聽令，立即戴上貝雷帽，停機坪前列隊集合」
從喇叭裏傳來基地司令緊張的聲音。
是緊急集合。
訓練生們齊刷刷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始準備行動。
莉莉婭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遲遲不想動彈。
和例行的早點名一樣，按照小組列隊。
「全體立正！」
隨著瑪琳娜的命令，全體訓練生抬頭挺胸，指尖都伸展的筆直筆直。
在訓練生的前麵，一個身材矮小，挺著偌大啤酒肚的中年軍官緩緩地走了過來，在他的後麵則緊跟著兩個高瘦的部下。
寬大的軍服麵前掛著無數的勳章獎章，在太陽的照耀之下閃閃發光。
「那人誰呀？……」
莉莉婭問卡佳說。
卡佳歪著頭表示不知道，伊娜連忙說安靜點。
「是個將軍啦。應該是負責這一戰區的重要人物吧？」
「為什麽這樣的大人物會來？」
「那還用問呀，當然是來視察我們的啦」
莉莉婭背部一陣發抖。
將軍時不時停住腳步，向站在前麵的訓練生問幾句話。
但將軍臉上的神情卻無法令人寬心。
莉莉婭想起了阿列克謝教官的話。
軍隊高層反對創建女子航空團的人有很多。
看他那一臉不快，應該就是反對派吧。
忽然定睛一看，最前排的艾蕾娜正在潺潺發抖。
艾蕾娜的長發已經盤起來了，而且帶著貝雷帽。第一次見麵的人應該看不出來的。
（……沒問題的。艾蕾娜。和平時一樣就可以了，自然點、自然點）
莉莉婭小聲說著。
艾蕾娜要不是第一排的話，肯定不會被發現的。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莉莉婭就站第一排了。
將軍快走到了莉莉婭她們麵前了。
將軍突然在旁邊的第三列停住了，好像在向學員們詢問著什麽。
快呀，快呀……求你了，快點走過去呀……。
莉莉婭心裏不停地祈禱著。
心跳加速起來。
終於
將軍在走到艾蕾娜的麵前時停住了腳步。
（幹嘛要停呀……）
莉莉婭心裏強烈抗議著。
將軍將手搭在身後，俯視著艾蕾娜。
微胖的身體，還有那掛滿勳章的高級軍服，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你的體型好像很嬌小呀，會開飛機了麽？」
「啊，是……座，座位……放上坐墊，踏，踏板……加上加厚的東西的話」
艾蕾娜太緊張了。
「唔？怎麽啦，身體不舒服麽？」
將軍低下頭，看得艾蕾娜戰戰兢兢地。
「艾蕾娜第一次見到您這樣的高級軍官太過緊張而已。請將軍原諒」
莉莉婭挺胸說道。
這下將軍的注意力都到了莉莉婭身上。
「…………」
可是將軍一副擔心的樣子拍著艾蕾娜的肩膀說著。
「真的沒事麽，小姑娘。果然臉色很差呀。是不是發燒了——」
將軍再次盯向艾蕾娜。
（好了快走啦！）
莉莉婭心裏緊張得要死。
終於——。
大概是因為擔心吧。將軍伸手將艾蕾娜的貝雷帽摘了下來。
「啊……」
艾蕾娜慌忙雙手遮頭。
這下更糟了。
好不容易盤起來的長發被不小心一碰，一下子散了開來。
長長地金發仿佛像張開的翅膀一樣飄落了下來。
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
「啊，啊……啊……這個……」
艾蕾娜壞掉了。
滿臉發白，嘴巴嗚誒嗚誒的動著，完全聽不清在說什麽，這已經算是好的了。
將軍望著艾蕾娜什麽都沒說。
「——！」
正當莉莉婭想衝出隊列跑到艾蕾娜麵前去的時候……
「將軍！」
阿列克謝跑了過來。
莉莉婭被卡佳拉著衣袖拉迴到了原來的位置。
「……卡佳，放開」
「莉莉婭，交給教官吧」
莉莉婭咬緊嘴唇。
將軍疑惑的望著阿列克謝。
「——什麽事呀，你？」
「在下是阿列克謝·薩羅馬丁上尉。現擔任女子航空團的教官」
阿列克謝端正的敬了一個禮。
「那，你有什麽事麽？阿列克謝同誌」
「——那個，既然是女子航空團，我覺得就應該有女孩子的樣子才對。希望留長發的女孩子應該允許她們」
「你在說什麽呢」
「啊，唔……？」
「女孩子就該留著一頭長發呀。剛才我就覺得奇怪，怎麽這些女孩子統統成了短發了，簡直跟男人一樣……」
莉莉婭和阿列克謝都愣住了
「……為什麽不和這個女孩子一樣留長發呢？那些不留長發的女孩子，簡直就象那些沒有鬃的戰馬一樣令人不可思議」
「那，那個……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基地司令這時才慢吞吞地跑了過來。將軍故意說。
「不會是你叫她們剪的頭發吧？你是怎麽考慮的？為什麽讓姑娘們剪這種頭發？」
「啊，不不不……那個……」
司令官一邊擦汗一邊在那傻笑。
將軍再次轉向艾蕾娜，好像一切都明白了一樣，愉快地笑著說到。
「你說你叫艾蕾娜對吧。看來你不僅擁有美麗的頭發——還擁有好朋友啊。在戰場上，值得信賴的戰友，是無論什麽東西也無法代替的。加油吧！」
「尊，遵命……」
艾蕾娜的眼瞳裏，淚珠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莉莉婭緊張到胃都疼了。
但是……
太好了！
這樣的話就可以一直飛下去了。
艾蕾娜、卡佳、伊娜、夥伴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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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訓練結束之後的澡堂裏，莉莉婭和艾蕾娜被訓練生們圍了上來。大家都說“太好了”什麽的。
因為連將軍都認同了艾蕾娜，所以實質上“必須留著短發！”這個規定已經無效了。
到頭來，就因為基地司令官的獨斷，搞出艾蕾娜差點離開這麽大的騷動。結果隻是杞人憂天而已。
可是，如果沒有這件事的話。
莉莉婭在想，如果沒有這件事的話。自己能夠像現在這樣和艾蕾娜愉快相處麽。
「那，艾蕾娜，那以後你想留一個什麽發型呀？要不要紮起來呀？」
「唔~~……還是恢複以前的樣子吧。果然，不把頭發放下來的話心裏總感覺不舒服」
「那樣挺好的呀」
莉莉婭把視線移向旁邊。
艾蕾娜把頭發弄在一起，搭在右肩上用水衝洗起來。
她的胸很小，腰部也沒有什麽曲線。
好像隨時會折斷一樣的嬌貴身軀。
「嗚啊啊啊啊啊~~~~！」
突然艾蕾娜驚叫起來，雙手按在胸前蹲了下來。
這不是演習！是佳莉婭從後麵來襲胸啦。
即使艾蕾娜蹲著，那個癡女也沒有放手。
「太好了不是麽？小艾蓮娜，這下不用剪頭發了」
好像感覺到了一點點的胸部觸感，於是佳莉婭的手不斷的揉動起來。
「呀呀呀呀呀，不……不要！佳莉婭！」
「噢噢噢噢，好像比以前大了點呀」
「不，不知道……」
「原來我摸你的時候你這麽開心呀，真是太好了」
「一點都沒有！」
「嘛嘛，慶祝一下嘛，你的頭發沒事了，而且還留了下來」
費盡千辛萬苦從佳莉婭的魔掌中逃脫的艾蕾娜，漲紅著臉跑到莉莉婭的身後避難去了。
「真是的，佳莉婭你呀……」
但這時候佳莉婭卻雙手叉腰大笑著說。
「沒錯沒錯。關於剪頭發的那個命令呀，其實奧爾佳也很生氣呢」
「誒……是麽？」
「那個奧爾佳竟然會……？真不敢相信」
對莉莉婭來說這個情報讓她有點意外。她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刻板無比的正規軍人，遵守一切命令和規定什麽的。
「我也是女人」
高大的奧爾佳突然出現在莉莉婭的麵前。
接著，砰砰地輕拍著艾蕾娜的腦袋。
「太好了呀」
「啊，嗯……謝謝」
艾蕾娜抬頭一看，奧爾佳一瞬嘴角上揚的樣子。
「現在精神挺好的嘛」
「奧爾佳……」
艾蕾娜高興地笑了。
「但是，模擬戰的比賽的話就要另當別論了。我一定要進入戰鬥機團」
「求之不得」
莉莉婭挺上前來仰望著這位橙色頭發的死對頭。
奧爾佳瞥了一眼莉莉婭，然後隨佳莉婭一起走出了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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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婭在用毛巾擦幹頭發走迴宿舍的時候，突然想著要出去吹吹風唿吸一下新鮮空氣，於是信馬由韁地走到了宿舍外麵。
想著“到停機坪那邊散散步吧。”走到那一看，好像有個熟悉的身影。
就在距離建築物群有些遠的寂寥之地，那人正在抬頭仰望天空。
是阿列克謝教官。
就這麽迴去的話也太那個了，於是莉莉婭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
話說，艾蕾娜那件事情也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要是沒有他的一番話，莉莉婭也許就不會迴去挽留艾蕾娜了。
還有，那次事件中第一時間跑到將軍麵前的也是他。
莉莉婭一下起了點歹念，悄悄地繞到他身後，突然大喊道。
「教官！你在夜觀星象麽？」
可是，阿列克謝卻一反平常。
「——別過來」
臉龐背對著莉莉婭，用哽咽的聲音說著。
「……教官……？」
阿列克謝的右手裏拿著信封。
左手正遮在眼睛上，鼻子不停的抽泣著。
莉莉婭微微的吃驚了一下，轉過來瞅著他的臉。
「……你在……哭麽？」
「——不是叫你不要過來麽，還是一樣的不聽話」
阿列克謝為了不讓莉莉婭看到，向前走了幾步。
「不，不好意思……」
「有事麽？」
阿列克謝背對著莉莉婭，仰望著問。
「那個……一直，想跟你說的，……那個，謝謝你替我和艾蕾娜說話」
阿列克謝終於轉過身來。
迴到了平時那個玩世
不恭的摸樣。
「啊啊——要謝的話就謝那個大叔——啊，不對，是將軍。大概，女子航空團的創立會順利地被批準。將軍的女兒最近剛嫁人了，所以比較寂寞。對女孩子們都格外關照」
「——不管怎麽說，太好了」
「恩，有你們這四個問題兒童在的話，女子航空團也就安然無事了。沒意見的話你可以迴去了」
可是，莉莉婭一動也不動。果然很在意。
「怎麽啦？」
「啊，那個……我還有一點問題」
「說？」
「……為什麽，你在哭呀？」
阿列克謝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歎了口氣。
「我說你呀，要是一般的溫柔可愛的女孩子的話，這個時候就會睜隻眼閉隻眼了」
「啊~非常抱歉！我一點都不可愛、不溫柔」
「……拿你沒辦法，作為封口費……告訴你吧」
阿列克謝說著把信遞給了莉莉婭。
「這是……？」
莉莉婭定睛一看，不禁「啊」的尖叫了一聲，接著趕緊捂住了嘴。
——斯大林格勒上空和德國空軍相遇，目前行蹤不明。
隻讀了一行，就大概知道了什麽事情了。
手不停地在發抖，根本無法仔細的看下去。
「是我的戰友……」
「…………」
「……自從戰爭開始以來，已經不知道多少位好友死別了，雅科夫列夫的rk係列戰機是非常優秀的的戰鬥機。我覺得完全可以和德國的messerschmitt戰機抗衡。可是，即使這樣還是有很多戰友一去不複返。」
莉莉婭一下子明白了。
「……教官之所以對羅德戰術執著是因為……」
「不是說了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能夠平安迴來的可能性。死了的話，就再也不能見麵了——雖然這聽起來像理所當然的廢話」
莉莉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是，此時此刻自己已經深深地明白了。
是的。
這個人，一直都在為我們著想。
不斷的灌輸我們羅德戰術，是想讓我們都能夠平安的從戰場迴來。
是為了不讓我們做無謂的犧牲。
自己卻一直以來都反抗他，還說了一些意氣用事的話。
但是教官卻沒有拋棄自己。
不光這樣，還總是不厭其煩地教一些大道理給我們。
一直都在，守護著我們。
為什麽不能早點察覺呢——
「怎麽啦？」
「啊……沒有……」
「教羅德戰術的時候，還記得你和我們說了什麽嗎」
「恩，當然」
「再也不願眼睜睜看著戰友死去——你說的話很正確。我也很想找到方法。但是，就是找不到」
莉莉婭把信還給了教官。
「你能夠找到解救的答案麽？」
莉莉婭沉思了一下。
這個問題的答案太重要了。
「——不知道。我現在也很迷惑。或許，正像教官所說的那樣。但是，我願意去相信」
「你真堅強」
「這是父親教我的」
「你父親？」
「對，我——最喜歡的父親」
莉莉婭的家在莫斯科諾巴斯羅伯德斯卡亞街道的公寓。
兩間房間，廚房是和鄰居共用的。附近都是這個類型的住房。
現在母親安娜和弟弟尤裏住在那裏。
父親是鐵道勞動者，開朗而又溫柔。母親則是整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不過父親很讚同莉莉婭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當時莉莉婭由於年齡問題航空俱樂部拒之門外，所以從圖書館借書拿迴家看，但不曾想正看得起勁，卻和父親打了個碰麵。
「真少見啊，我們家莉莉婭竟然在看書」
「恩……有，有時候看啦」
「你難道想進飛行俱樂部麽？」
被猜中了？莉莉婭驚了一下。
「怎，怎麽知道的？」
「一看你手上的書就猜出來了呀。還有啊，記得以前我們倆一起眺望藍天麽？你可是最喜歡湛藍的天空了」
「爸爸你……反對我麽？」
「如果那是你真的想要去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直到你滿意為止」
「——可以麽？我以為你會反對的」
「記得不要告訴你媽哦，如果可以的話你入學之後也不要說。她要是知道你在駕駛飛機，不暈過去才怪」
父親歡快地笑個不停。
「謝謝爸爸」
「我沒有坐過飛機。你要告訴爸爸，你在飛機上所看到的景色啊！」
「恩！」
莉莉婭高興地不得了。撲到了父親的懷裏。
雖然初春的傍晚風寒刺骨。但是有爸爸在旁邊，莉莉婭卻感受到了無比的溫暖。
沒幾天，莉莉婭就被特許加入了飛行俱樂部。
而且很快被允許單獨飛行，得到了翅膀的莉莉婭，仿佛和天空成了一體。
今天第一次空翻成功了。
現在還在心跳個不停呢。
咕嚕地一下，周圍的景色天翻地覆。身體好像要從座位上彈起來一樣，飽嚐了失重的滋味兒。
又一次，感受到了天空。
好想馬上告訴父親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
天空真的是很藍很大。
很自由。
莉莉婭迴家的腳步更快了。還一蹦一跳的。
馬上，馬上就要到家了。
那樣的話——
可是，在家裏門口等著莉莉婭的卻是，父親被一群穿著黑色製服的肅殺男人押解著的情景。
「爸爸……！」
聽到莉莉婭聲音的父親，對警察說了一些什麽話。三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本來想更加靠近父親一點的，可是好像被鬼壓床了一樣，就是不能往前走。
父親轉過頭，滿臉的疲憊。臉頰和嘴角邊都是傷痕。
太可怕了——以致於聲音都發不出來。
父親拖著腳鏈走了過來。用手摸了摸莉莉婭的頭——接著，笑了笑。
「莉莉婭，你一定要自由的飛行。天空一定會給你自由和榮耀的」
警察在催趕個不停，於是父親緩緩地轉身走了。
「朝著自己堅信的道路走下去——即使到了最後也不要輕易放棄！」
父親被粗暴的拖上了家門口的卡車。
卡車啟動引擎的轟鳴聲，驚醒了嚇得呆若木雞的莉莉婭。
「爸爸！」
莉莉婭衝出去的時候，父親已經被車拉走了。
莉莉婭在後麵拚命地追著。可是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終於，消失在視線裏。
「現在的我終於明白了，父親是被以政治犯的罪名逮捕的……」
阿列克謝認真的聽著莉莉婭說著。
「我也和瑪琳娜說過。即使被拒絕我也有心理準備了。但是瑪琳娜準許了我。還有，叮囑我這件事對誰呀不能說。」
「——告訴我真的沒問題麽」
「……現在扯平了。我也不會告訴別人教官你偷偷哭這件事情的」
莉莉婭笑了。但笑容帶著一絲憂傷，好像是有著想要哭出來的心情一樣。
「自由的飛翔——啊。你有一位好父親」
「嗯」
「你的話，或許能夠找到答案」
「我一定
會找到的——和大家一起」
莉莉婭敬了一個禮，然後轉過身去。
明明很想哭，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感受到一股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