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鋒一轉,錢老瘸大喜,“仙姑請講。”


    “池塘切記不可填平,你隻需要在上塘口跟下塘口挖出溝渠,引來活水,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你家聚水不通,所以陰氣盛,倘若使之通行,陰陽交匯,反而會帶來好風水。那個缺角煞,更好破解了,我看你家做飯是在外麵做的,不妨在那裏修個廚房,請來灶王爺,陰氣自然就不敢作祟了。現在就剩下那個天弓煞,委實麻煩。”


    她沉吟幾許,“你家有桃木、刻刀嗎?”


    錢老瘸急忙點頭,“有的。”


    這個村子青壯男人許多做木匠的,錢老瘸就是其中一個。他很快就找來一小段上好的桃木,又拿來自己常用的那把刻刀。


    周善掂了掂刻刀,這刻刀倒是不錯,鐵色上佳,而且刀口常年有人打磨,並不鈍,把手處更是被人握出一種玉沁色,溫潤無比。


    錢老瘸一心指望周善消災解難,而且請周善可比別的風水師便宜多了,比如說前頭那個“遊半仙”,要請動他,沒個兩百來塊錢你都休想。


    他見周善喜歡這把刻刀,“仙姑你若是喜歡,我就送給你了。”


    周善明顯有些意動,卻還是推辭,“這怎麽使得?”


    山辭神君在天庭從來都是直來直往,何嚐做過秀,她這話說得實在是虛偽極了。連個莊稼漢子都聽出來了,錢老瘸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刻刀是我爸親手做給我的,不值錢,仙姑你拿走吧,就是我家的事——”


    周善大義凜然地拿起刻刀,“小事一樁。”


    她眼神鎖住那段桃木,也不再遲疑,先把桃木劈出一塊小小的符牌來,然後才在符牌上刻出符文法陣,她聚精會神地在那刻著,臉上不知不覺就滲出汗水。


    錢老瘸不敢打擾她,隻是來給她送了兩迴水。


    許久,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成了,你把這符牌掛到你們西麵那扇窗前。”


    她悠然笑道:“我年紀尚輕,本事本不濟,不過你運氣好,弄來一段雷擊木。雷霆乃是至剛至陽之物,所有陰穢在罡雷麵前都無可遁形。有了這個桃木符,你們不但不用搬家,反而能夠催旺風水。”


    當然,雷擊木不過是個載體,上麵發揮更大作用的乃是她加持的法力與刻下的法陣。


    周善拍拍酸軟的小短腿,“好了,我要走了。”


    錢老瘸已經徹底拜服,“仙姑,要不我騎車送送你?”


    ”不必。“周善一邊揮手,一邊大搖大擺地出了大門。錢老瘸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正要出門去送。


    可是一會不見,周善就已縱身提氣走遠了,茫茫草野,哪裏尋得著她的影子。


    錢老瘸張開嘴巴看了好一會,忍不住喃喃,真是仙姑。


    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按照周善留下的話去改造房子格局了。


    裝完bi的周善現在急得滿頭大汗,完全沒有那個世外高人的影子,她毫不心疼地動用儲存在自己紅痣裏的法力,飛快地往接連點地往山廟那裏飛去,在野草灌木上留下了道道殘影,小臉紅撲撲的全是汗水。


    然而還是晚了。


    等著她的是在山廟裏快要急瘋的潘美鳳以及……一頓竹筍炒肉。


    第8章


    時間如流水,周善已經上了學前班。


    自從上次她出言破了方家老太太孫兒的生死關引來旁人注意以後,周善就再也沒敢說出什麽出格的言論了。也幸好那邊隻是偶然去一次,並沒有人認出她來。


    她並非頭一次往來人間界,上次的記憶已過千年不算清晰,但是她還記得,妖言惑眾的妖女是要受火刑的。從李叔家的電視上看,現如今這世界法製嚴謹且杜絕了私刑,火刑大約也是廢除了的。


    然而周善還是不敢冒險,她年紀還輕,修為尚淺,實在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性命最是珍貴,變成凡人以後,她也怕死。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玉帝那個小白臉估計還沒折磨夠她。她若是提早還魂,說不得玉帝一惱,把她踢到畜牲道去了。


    有天蓬元帥這個案例在前,周善還真有點怕玉帝突如其來的某些心思。


    這天,她背著書包放完學以後並沒有直接迴家,而是在胡同裏拐來拐去,來到殯葬一條街。


    其實就是一條小巷子,有四家壽材鋪,還有兩家賣黃紙香燭等殯儀物品。


    周善熟門熟路進了一家殯儀鋪子,“老板,再來兩刀黃紙,三錢朱砂,一兩硫磺。”


    店家懶洋洋地在櫃台後麵給她稱好所有東西,朱砂硫磺都用報紙包起,然後才拿了個黑色塑料袋把所有東西裝上,“好了。”


    周善眼巴巴地扒著櫃台邊問,“我放在這寄賣的東西怎麽樣了?”


    她缺錢,畫好的符咒她放了幾張在這家店裏寄賣,對老板隻說是自家爺爺畫的。


    老板伸出一根手指,“上個月隻賣出了一個平安符。”


    周善神色顯然有點失望。


    老板又道:“人家的符十塊錢能買上百張,你這十塊錢一張也忒貴了。”


    周善清淩淩地看了他一眼,“再低,不賣。”


    她是上神山辭,也有自己的矜持風度。


    每張符她都畫得很用心,加持法力也從不吝嗇,十塊錢一張已經很便宜了。若是想要拿她的符跟外麵那些半點玄學都沒修煉過的畫師隨手塗鴉而成的“符咒”比擬,簡直是糟踐。


    要麽就不賣,要賣就不能太賤。


    周善自顧自地背手踱步看著架子上新擺上的幾根毛筆,都過於脆折了,還不如周家平學校裏發的那批,導致周善畫符還得去蹭周家平的毛筆。


    “店家,你怎麽不進批好點的毛筆?”


    老板笑了下,“現在都用鋼筆圓珠筆鉛筆去了,毛筆用的人越來越少了,好貨就貴,識貨的人不多,賣不出去我豈不是虧本了。”


    周善皺了皺眉,接過老板遞過來的袋子,“多少錢?”


    “兩塊四。”


    老板從抽屜裏翻出六塊錢的給她,“說好的八二分成,十塊錢你得八塊,我也不占你便宜,抹掉你四角錢的零頭,我夠意思吧小丫頭。”


    周善這才眉開眼笑,這裏就兩家殯儀鋪,當初周善開了慧眼,看到老板頭上略帶金色的功德之氣才選定了這家。


    她自己擇的生意合夥人,人品必須要好。事實也證明,老板童叟無欺,也從未因她是個小孩子就動別的心思。


    不過話說迴來,這些東西比起羅華縣的其他物價來說,是真貴。


    她身上錢不多,潘美鳳給她的零花錢也全部攢起來,基本上都消耗在買符的材料上。


    周善檢查了一遍袋子裏的東西並無錯漏以後,這才高高興興地拿好那六塊錢活蹦亂跳地出門。


    櫃台後的老板看著周善遠去的背影眉結越打越深,這個小姑娘是兩年前找到他家鋪子來買東西的,有時候說話出奇的老成,有時候又似乎同尋常活潑孩子無異,真是怪了。


    周善頭頂還紮著小麻花辮,甩著書包一路狂奔,終於趕在潘美鳳迴家之前跑迴了家,並且迅速地用高壓鍋煮上了米,放到煤爐上。


    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讓人咋舌。


    做工迴來的潘美鳳看到的景象就是周善老老實實地坐在煤爐旁往底下那個小孔扇火,她滿意地點點頭,“善善,這些事情媽媽來做,你先去玩吧。”


    周善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也沒有出去玩,而是來到自己現在獨居的那間屋子開始專心致誌地畫符。


    畫符並非一件易事,即使周善有天資也不敢馬虎。


    都說一點靈光即是符,周善畫的基本上都是“先天符”,直接運力一筆而成,這需要絕對的投入,不能受到外界丁點打擾。


    她一氣嗬成,接連畫了十幾張符,直到調和出的朱砂用盡方才罷手。


    她擦了擦汗,心裏還算滿意,畫符即費精神又費法力,如果不是這些日子她需要大量的符咒,她也不會急著畫了。


    當年那個差點害死潘美鳳的十字路口如今陰氣越來重,最近這幾年裏又害死了十幾條人命。不能再等了,倘若那個兇地成了氣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周善決定今晚就去擺平那個路口,為此,她已經準備了好幾年。


    入夜,一家人安靜沉默地吃完飯,周善咬著筷子,聽著隔壁兇狠的吵嚷聲,垂眸不語。


    潘美鳳也歎了口氣,“李家現在真是亂了。”


    李水生近幾年受到小龍穴風水運勢的影響,越來越發達,掙了不少的錢。富則生淫,世事果真如此。


    李家家底一般的時候,李水生靠自己媳婦小學老師的身份才分到這邊的宿舍,那時候夫妻恩愛甜蜜羨煞旁人。


    如今他顯然已經看不上自己家裏這位黃臉婆,在外麵另外包了一個不說,迴到家裏還對老婆非打即罵。


    院裏的人家每每都去勸,但是李水生現在矜傲得聽不進一點批評進去,三家鄰居都被他吵翻了,現在兩口子在家裏打架也沒人管了。


    周善的眉頭越蹙越緊,男人有錢就變壞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但是李水生翻臉的速度也忒快了點。


    還好周家一直都是小富即安。


    這一吵鬧就到了深夜,周家平最後還是忍耐不住跑到隔壁去勸架,然後迴來的時候嘴角就掛了點彩。


    潘美鳳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都說了別去,又被打了吧。”


    周家平無奈地笑了笑,“素芬可憐。”


    李水生性子虎,從不聽人勸,周家平在他們夫妻剛剛打架的時候就去勸過幾次,結果被李水生指著鼻子罵他多管閑事。


    而且他動起手來可不管你是誰的。


    潘美鳳想到張素芬也唏噓了會,直到隔壁的聲音漸漸沒了他們兩個才上床睡覺。


    聽到夫妻倆的鼾聲,周善才悄悄從床上爬起,麵無表情地看了李家一眼。


    不過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周善拿好東西,縱身一躍,很快就躍出牆頭,腳底下接連點地,一路不頓地往那個十字路口行去。


    這個路口原本還是很繁華的,但是接二連三地出事,導致大白天就有陰氣泛濫,政府修整了幾次也沒有多大作用,久而久之,這個路口已經不複當初的人煙鼎盛。


    加上又是大晚上,所以一般都沒啥人。


    但是今晚又有些不同,周善遠遠地就看到那個蹲在路口的人影,月色淒清,將他的身影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她也不想多事,周善幹脆遁入那條陰氣極深的胡同裏。


    蹲在路口的那人明顯是個男子,周善眼力好,能夠看見他的一舉一動,隻見他在路口中央設了個密壇,密壇上供請了香燭、燃香,又在東、西、南、北、中五個方位各自擺放一大碗白米。


    他隨後又在五碗白米裏壓了張紙條,在原地糾結了會,才掏出一把小刀,往自己手指上一劃,在米上滴了自己的鮮血。


    男子做這些事顯然有些生疏,他做完這些事以後,才深吸一口氣,念起了咒語。


    “天蒼蒼,地蒼蒼,五鬼在何方?太公押來五方鬼,押來五方生財鬼……”


    隨著他念動咒語,路口原先那點淒清的月光就被徹底遮住,陰風陣陣,煞氣唿嘯。


    周善在他擺米的時候就猜到他要用“五鬼運財法”,但也沒想到這人膽子大到居然敢真的用自己的生辰八字去請五鬼。


    五鬼運財可以是風水局也可以是法術,現在這個男人用的就是見效最快反噬也最重的法術。“五鬼”即東方生財鬼張元伯,西方生財鬼劉元達,南方生財鬼趙公明,北方生財鬼鍾士貴,中方生財鬼史文業等五位神王。所謂“五鬼運財”,即是驅使五鬼來運財,將別人家的財運到自己家。


    鬼魅心性無常,想要驅使鬼魅,想得有多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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