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一聲稱唿,一個動作,水凝獸化形成女娃娃帶來的尷尬頓時消失無形。


    古晉幾乎是在小娃娃伸出手的一瞬間便抱住了她,他眉毛挑了挑,突然有了點大人的樣子,“你是我的那隻仙獸?”


    水凝獸嘴角一僵,恨不得用全身來抗拒古晉口中“我的”這個讓她忒沒尊嚴的詞,但她還不傻,想起竹屋外被自己一口喝光的醉玉露。她憨憨地點點頭,柔軟的小身子在古晉懷裏蹭來蹭去,開始賣萌。


    古晉眼底露出毫不掩飾的詫異,這是那隻少喂了一口醉玉露就能一整天給他甩臉子的水凝獸?要不是禁穀裏飛鳥絕跡走獸不聞沒有半個人氣兒,他都要懷疑這個娃娃是從其他地方蹦出來的。


    “好了,你如今也化形了,該給你起個名字了。”古晉揉著小娃娃烏黑的軟發,腦海裏不由閃過剛才那段荒謬至極的梵音,他垂下眼,帶著一抹沉思。


    佛音天成,難道這隻水凝獸天生和佛有緣?


    古晉沉默半晌,突然對水凝獸開口:“小娃娃,以後你就叫阿音吧。”


    “阿音?”水凝獸一愣,不知怎麽對這個稱唿有些親切,意外的沒在心裏對古晉翻白眼。她頷頷首,算是答應了。


    見她點頭,古晉心底生出一抹意外的愉悅和滿足來。他把阿音朝懷裏帶了帶,嘴角勾成半月的弧度。


    許是天生自帶治愈功能的水凝獸,阿音軟糯的身軀裏帶著香甜的味道。古晉揉了她的小胳膊一陣,突然擰起小娃娃後頸的衣領,讓她和自己平齊。他臉色一正,帶了一抹嚴肅,“從今天開始你便化形成人了,再也不隻是一隻仙獸。隨著你靈力增長,模樣也會變大,以後別再瞧見一個人就蹭上去抱。”水凝獸自破殼起就是古晉一手照拂養,如今知道她是個女娃娃,自然便不能放養了。


    見小女娃一臉懵懂,古晉在她後頸上捏了捏,“阿音,記住沒有,從今天開始你要學會做一個人。”


    阿音麵上呆呆的,眼底卻露出一抹狡黠,她手腳靈活地從古晉手中跳落在床,站開離他三步遠,忒實誠地迴道:“恩,阿晉,我記住了。”


    懷裏空落落的感覺讓古晉心底拂過一抹極其細微的不舒坦,他尷尬地收迴半空的手,看了一眼天色,下床朝竹屋外走去。


    “時辰不早了,今天的早修還是要繼續,既然能夠化形,想必你的靈力增長了,化形成本體讓我瞧瞧,你的靈力到底增加了多少?”


    古晉邊說著邊朝阿音招手,床上的小娃娃卻咕嚕嚕轉了轉眼睛,悄悄開始開始朝窗邊的方向挪去。


    果然,腳步聲陡然停住,少年怔怔望著梧桐樹下空空如也的木桶,麵上神情赤橙黃綠青藍紫,最終定格成憤怒的紅色,“你最好跟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一整桶醉玉露,大澤山整個山門的弟子半年都糟蹋不完!”


    古晉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裏蹦出這句話,他轉過身,朝竹屋裏吼去:“阿音……”


    恰在此時,窗邊的娃娃化成一團碧綠的圓球猛地衝出窗戶,以從未有過的輕盈姿態飛向天空,不過半瞬就消失在古晉的視線裏。她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半點聲息都不露了。


    這是這隻水凝獸在這九天十地上化形成人的第一天,從此以後,世上多了一個阿音。


    很多很多年後,女鬼阿音站在奈何橋上一世又一世迴憶自己千百年的輪迴和曆世時,從來沒有記起過,曾經有一世,她是這樣開始的。


    自東華閉關後,大澤山便交由其首徒閑善和二弟子閑竹掌管。


    佑澤堂內,閑善聽了小徒弟的稟告,向來不動如山的神情露出了異色。


    “一隻尚未化形的水凝獸?阿晉真的這麽說?”


    兩位掌山師父,閑善嚴肅古板,閑竹可親逗趣兒。閑善一眼望去仙風道骨,四十開外,閑竹卻容貌雋秀,瞧上去隻有二十幾歲翩翩公子的濁世模樣。兩人三萬年前拜在東華門下,是仙界資格最老的上君。


    青衣被閑竹一望,小腿兒直打著顫兒,奈何實在眼饞他家小師叔的玲瓏棋盤,遂視死如歸地點點頭,“是,師父,小師叔說水凝獸天生擁有治愈的奇效,他帶在身邊能寧神靜心,修行仙道靈體,特請師父網開一麵,在山門卷普上為這隻水凝獸留個名兒。”


    一旁的閑竹聽見“凝神靜心,修習靈體”這幾個字兒,眉毛動了動,朝一旁的閑善丟了個眼色。


    閑善恍若未見,卻朝堂中弓著腰的青衣拂了拂手,“去典閣裏取山門卷普來。”


    青衣大喜,急忙行禮轉身顛顛兒取卷普去了。


    “師弟,大澤山萬年來收徒一直嚴格謹慎,最是注重弟子的根骨心性,這隻水凝獸來曆不明,就這麽定下它內門弟子的身份,是不是過於草率了?”閑善掌一山安危,自是比閑竹更謹慎些。


    閑竹擺擺手,“師兄,水凝神獸是上古有名的溫和神獸,這隻水凝獸雖不是傳自上古,隻是分支一脈,但想必品行亦是純良溫厚。剛才青衣也說了它才剛剛破殼而出,尚未化成人形,它長在阿晉身邊,品性無需擔憂。阿晉性子懶散,這些年在仙力修煉上一直沒什麽突破,他入門一百年,仙力增長還不如才進門五年的青衣。這次或許是個好機會,你別忘了,師尊他老人家閉關前便說過,隻要不是威脅山門存亡的大事,大澤山往後百年,最重要的事便是將阿晉培養出來。”


    東華是三界最古老的仙君,上古曆時便已存世,見證了三界八荒六萬多年的變遷,如今更是擁有半神之力,位比天帝妖皇,早已是三界巨擘。他六萬年來隻有閑善和閑竹兩名弟子,五千年前在上任天帝暮光的壽宴上還曾婉拒過景陽大皇子的拜師之請,並言一心修煉神道不再收入室弟子。未想百年前東華打破承諾,帶古晉迴山,不僅開山收徒,更慎重囑咐兩位首徒將古晉的品性仙力修煉列為大澤山首要之事。數年前古晉在梧桐島惹下禍事,東華在入神之際不惜為其出關向天帝求情斡旋,足見古晉在他心中的地位。


    閑善和閑竹跟在東華身邊數萬年,對東華尊崇有加,凡他所言必會遵守。更何況古晉心性純良,活潑有趣,亦深得兩人喜愛。


    見閑竹提起東華入關前的吩咐,閑善也隻好點頭,“既然是阿晉選擇的,那便破格將這隻水凝獸記入卷普吧。”他頓了頓,遲疑道,“隻是卷普上的內門弟子皆有輩有分,這隻水凝獸要記在誰的名下?”


    這一問閑竹也愣住,他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轉朝閑善笑道:“師兄,我們隻管記入卷普就是,阿晉那小子看上去溫和憨厚,實則護短又小氣,你要是把這隻水凝獸記在旁人名下做徒弟,他從穀裏出來還不找你鬧騰?這隻水凝獸在咱們大澤山的輩分就留給阿晉自己決定吧!”


    閑竹說完,展開手中的烏金龍骨扇,閑閑散散走出佑澤堂遛山去了。


    禁穀內,不知道閑善閑竹兩兄弟糾結的古晉仍舊和阿音過著禁閉的小日子。阿音化形後,並未如古晉期待的那般修行仙力一日千裏,畢竟水凝獸自古便以其治愈神力出名,仙力一直都是平平庸庸,當年一打架就慫得調頭跑的碧波讓古晉記憶猶新。阿音雖然是隻高傲的水凝獸,卻是個懶散的娃娃,自從她化形為人後便不再折騰著修煉仙力,每日躺在梧桐樹下曬太陽。


    奈何古小晉心寬體胖了百年來,一朝身為家長,碰上這隻油鹽不進的仙獸,卻得苦哈哈操著心。如今三界並非一派祥和,仙妖之戰雖止,到底血仇萬年,摩擦從未間斷,靠這隻懶獸來保護自己怕是比摘星還難,古晉對著躺在梧桐樹下不願意挪窩的女娃娃幹瞪眼半個月後,終於認命地開始修煉起仙力來。


    好歹也是他的仙獸,他總不能讓阿音跟著受委屈不是。日後在三界行走,帶著這麽個戰鬥力一級渣又性比火烈的幼獸,還是要有些瓷實的技藝傍身才行。


    當年上古在羅刹地上為了護下自己的神獸鳳染,當著仙妖兩族對兩界之主半分情麵都沒留,古晉別的優點尚待商榷,這護短的性子倒是得了他娘親的真傳。


    這世上總有些人存在著就能惹人不忿,譬如古晉。他是上古和白玨的心頭血化成,生來便擁有神位,體內蘊含著最古老純粹的混沌之力,但他心性未成,天啟怕他體內的神力惹出事端,自他降生起便封印了他體內的混沌之力,隻能釋放出仙力。


    天啟當年把古晉送到大澤山扔給東華時一句寬慰的話都沒留,掉頭就走,冷心冷情的不得了。還是古小胖瞧著自己馬上就要舉目無親可憐巴拉了才扯著他的衣角倔倔強強地問了一句。


    “紫毛大叔,我體內的混沌之力什麽時候才能解開封印啊?”


    古晉問這句的時候,純粹孩童心性,畢竟他娘那種神壓九州威臨八荒的霸道肆意模樣,他不是不羨慕的。


    可他沒想到,一向玩世不恭的天啟卻意外地沉默下來。那時候,他心底無所不能的紫毛大叔立在大澤山頂峰的斷石崖上,曆遍世事的眼底盛著世間最沉寂的蒼涼。


    很久以後,天啟才轉過身,罕見地彎下腰,目光與他平齊,對尚是孩童的他說了一句話。


    “世上眾生皆存於天地,無論神佛仙妖,得到多少,便要還給世間多少。阿啟,等你遇到你生命裏不可承受之重的時候,混沌之力自然便會歸於你身。”


    “我隻是希望,那一天,遲一點到來。”


    從那句話開始,往後百年,古晉獨留大澤山,而天啟再也沒有出現過。


    很多年過去,已經長大的古晉仍然沒能理解天啟當年說這句話的含義,但當懶得人神共憤的阿音出現時,他悲劇地想他生命裏不可承受之重終於出現了,於是,他的靈力修煉在荒廢百年後終於開始。


    古晉一旦認真修煉起靈力來,整個仙界沒有人比他更得天獨厚。就連當年鳳隱在梧桐島上集整個鳳族精華修煉百年的靈力亦不過在他的混沌之力麵前打了個不起眼的水花兒。


    天啟之所以讓古晉留在大澤山曆練,除了東華仁德睿智賢名遠揚外,更因為大澤山下的劍塚是當年上古殉世時的古帝劍所化,那裏遺留著除上古界外下三界唯一的混沌之力。古晉在大澤山修煉,不僅能鍛煉心智,更能事半功倍。他不知道,從他正兒八經修煉靈力開始,大澤山下劍塚裏沉寂了上萬年的混沌之力便悄無聲息地湧向禁穀,沉入了他的體內。


    而大澤山內唯一察覺這一切變化的,隻有後山道觀內閉關修神的東華。


    如此歲月,一晃又是三年,草木枯榮間,古晉的仙力正式突破下君之位,而阿音也因體內仙力的增長,化形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


    阿音破殼而出的第四個年頭,古晉抱著一大桶醉玉露給自家仙獸過生辰的那一日,大澤山後山一道神力破開山門,直通天際,恢弘的神力足足燃燒了半日,大澤山方圓百裏之內神力震動,如神跡降臨。


    半日之後,雖未遣使聞達,但三界仍知大澤山的東華老上君,終於在閉關百年之後,即將化神。


    抱著醉玉露過生辰的古晉和阿音,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看著禁穀頂端的封印一寸一寸化為虛無。


    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麽滋味,鳳隱神魂消散的第九個年頭,古晉和他的仙獸終於獲得了自由。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提前祝大家平安夜快樂!


    第十八章


    大澤山百餘年沒這麽熱鬧過了,東華的出關讓沉寂許久的山門透出了盛大的喜慶勁兒。先不說足下生風的各山弟子,就連後山的飛禽走獸們都撒著歡兒慶賀。


    天帝和妖皇受一界之主的限製一直留在下古界裏,後古曆啟後,東華是第一個即將飛升神界的仙君,六萬年來頭一份盛事當屬於此。是以大澤山的請帖雖未發出,但但凡數得上號的仙府掌座都不約而同地朝大澤山趕來。


    東華出關頭一個見的自然是兩個掌管山門的弟子,自梧桐島的禍事後,大澤山諸事沉寂,唯一數得上的事便是古晉讓一隻水凝獸入了山門卷普。閑善和閑竹猶疑許久,終歸還是頗帶袒護的把這事稟告了東華。什麽水凝獸素來溫和,大澤山仙獸雖多卻也沒納過水凝獸,古小晉有小仙獸了仙力成長飛快之類的可心話兒沒少說。


    以東華對古晉的喜愛,原本兩人以為這事兒不過走走過場,卻未想已經入神超脫凡俗的東華聽見此事後,竟要瞅瞅這隻水凝獸。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捎帶上古晉。可惜遲鈍的兩個弟子沒聽出來,傳召的時候把古晉一起喚來了。從禁穀裏出來才洗了個澡的古晉知道東華要見水凝獸,把阿音收拾得齊齊整整牽著她的小手去了東華的上水殿。


    有隻水凝獸入了山門卷普早已傳遍大澤山上下,古晉牽著阿音一路走來,沿途看稀罕的同門弟子藏了整個山巔,待古晉走了半個山頭眾人才後知後覺地瞧出那個俊俊俏俏精神氣又十足的少年竟是當年那個頂著數百斤肥肉滿山竄的掌座幼徒,一時接受無能,被少年郎一身渾厚的仙力晃瞎了眼的大澤山子弟們頓唿老天不公。


    竄了上千年輩分得天獨厚地成了師祖的入室弟子也就罷了,如今仙力眼瞧著已經有了下君的實力,還藏著一副上好的皮相,這讓他們這些師侄師孫們還怎麽在仙界混?


    哎,一幹喪氣的弟子們垂了垂頭,便瞧見了古晉手裏牽著的女娃娃,登時個個兒眼底放光不出聲了。想來這便是那隻水凝獸啊,沒化形是大胡話啊,沒瞅著是個女娃娃嗎?大澤山女弟子不多,難得有這麽個討喜的女娃,瞬間便成了一眾師兄弟們想抱抱捏捏的寶貝。古晉在大澤山生活了上百年,哪裏不知道這些師侄師孫們的想法,他牽著阿音的手一緊,臉不由得板了幾分,一陣風似的入了上水殿。


    “見過師父和兩位師兄。”


    東華正在上水殿裏和兩個徒弟閑談,猛不丁的冒出個得體守禮的俊俏少年喚師父,老頭兒不由一愣。


    他記憶裏,自個兒的小徒弟自來了大澤山就一路胖了百來年,小眼睛藏在肉臉裏那是尋也尋不到,平時更是嬌嬌貴貴的喜歡撒嬌賣萌,現在這個精神氣兒十足清瘦挺拔喚他師父的少年郎是哪個喲?


    青衣是個一根筋的性子,他送了十來年的醉玉露,眼瞅著自家的小師叔從個幾百斤的大胖子瘦成了俊俏的少年,竟從沒想起在兩位師父麵前提過。閑善和閑竹不知道,東華自是也不知道。是以當古晉這麽大大咧咧地牽著阿音走進上水殿的時候,殿中的三個人著實愣了好一會兒神。


    還是東華從古晉臉上瞧出了當年白玦真神的三分影子,才試探著開了口,“徒弟?”


    古晉在禁穀裏吃了十來年苦,總算因為師父入神給放了出來,鼻子一酸“哎”了一聲。


    東華一個趔趄,都已經入神的定力了還差點從蒲團上跌了下來,差點老淚縱橫。他收了上古界裏最尊貴的小神君做徒弟,一不留神養成了那般模樣,愧疚不安了百來年,這迴閉了幾年關,一出來小徒弟終於有了當年幾位真神的影子,怎麽能不激動?


    “來來來,徒弟,讓師父瞅瞅。”東華喚過了小徒弟,裏裏外外瞅了半晌才老懷大慰地摸著胡子放了心。


    不過十來年時間古晉便從仙渣子的戰鬥力修煉成了仙界下君,以這種修煉速度過不了百年他便能躍居上君之位,達到別人千萬年的成就,想來也隻有古晉才有這份仙緣。東華心底門兒清,身為兩位真神之子,如果古晉是個泛泛之輩才是荒唐事。以前這孩子在修煉一途上太不上心,這才百年都尺寸未進。東華瞅完了寶貝疙瘩的徒弟,突然目光一轉落在了殿裏孤孤單單站著的阿音身上。


    東華白胡子一翹,心底暗暗頷首。這個娃娃不錯,他的仙殿裏遍布神威,可她進殿至今神態自如,並無半點瑟縮閃躲,單這份定力,便異於尋常仙獸。


    “徒弟,這就是你收的那隻水凝獸?”


    “是,師父。”古晉點頭,牽起阿音的手把她帶到東華麵前,“師父,阿音是我在禁穀的一處山洞裏尋到的,當時她還未破殼,我養了半年才幻化成幼獸。她還小,不懂大澤山的規矩,弟子會好好教她。”


    古晉把阿音朝東華麵前推了推,“來,阿音,給師父行禮。”


    阿音自化形成人開始便呆在禁穀,對她而言古晉和她是一體的。她不懂仙界山門規矩,得古晉提醒了如古晉一般乖乖巧巧朝東華叩首行禮,“阿音見過師父。”


    她這一喚,殿中的四個人都愣住了。她懵懵懂懂,隨古晉稱唿東華,叩首禮已然拜下。


    就連古晉也有些忐忑,師父萬年前便已不收徒弟,當年他拜入門下也是天啟親自入大澤山懇請才得以破例。阿音這一喚,怕是讓師父為難了,古晉心念一轉,便要開口給阿音打圓場,卻見東華慈和的看著跪在殿上的阿音,目光格外悠長。


    “想不到老頭臨飛升了,還有這麽一份際遇。可惜老道當初收古晉時便已決定他是本座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不過你既然拜了老道,喚過老道一聲師父,也是我們兩人的緣分。”


    東華的聲音悠悠歎來,他一擺手中拂塵,朝阿音看去,“阿音,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澤山的內門弟子,和阿晉一個輩分。老道不收你為徒,但可擔你一個啟智之師的名頭。”


    東華說完,淡淡的神光自他拂塵中散出朝阿音而去。阿音從地上騰空而起升至半空,渾厚的金色神力將阿音小小的身軀裹住,神力從她身體的每一寸遊曳而過,仙骨寸寸生長的聲音傳來,神光中依稀可見阿音模糊的臉龐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她卻心性極堅,始終未有一聲輕哼。


    古晉到底年紀輕,見不得阿音受苦,一慌就要朝神光籠罩中的阿音而去,卻被一旁的閑竹拉住。


    “師弟,別糊塗,師父在用神力為阿音洗脈築基,重塑仙身。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大造化。”閑竹眼底亦是驚訝,感慨著朝古晉搖頭。


    古晉朝東華看去,見東華閉上眼,全副元神都匯聚在拂塵而出的神力上。


    閑善沉聲開口:“阿晉,聽青衣說這隻水凝獸在穀中呆了數年才破殼而出?”


    古晉頷首,“是,師兄。我在禁穀裏尋到她的時候,看情形她已經呆了許多年了。”


    “阿音隻是水凝神獸的旁支,遲遲未破殼應是天生仙體孱弱,若是她自己修煉,就算再過百年也隻能是幼童大小,無法幻化成成人,有師父幫她,她日後的修仙之路應會順遂許多。”閑善向古晉解釋。


    古晉想起在禁穀內阿音也是因為狂飲了一大桶醉玉露,靈氣入體才成功化形,心底踏實了不少。隻是瞧著神光中阿音痛苦的小臉,心底還是忍不住心疼。


    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娃娃,師父從來沒收過女弟子,一個不慎神力用重了可怎麽好?古晉端著一張俊俏的臉皺著眉操盡了心。


    模糊的光暈內,稚嫩的阿音在三人詫異的目光中慢慢變大,直到半個時辰後東華的神力漸漸消散,才現出了裏麵的光景。


    身著火紅古袍的少女從金光中走出,垂首的小髻化成了齊肩黑發,稚嫩的小臉現出少女的容顏,雖還青澀,眉目間卻藏著一抹難以忽視的凜冽和傲氣。她腳下烈火圖騰驚鴻一現,沒有被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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