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澤走後許久,卿姒仍站在原地。她越想越氣悶,越想越苦惱,是以,提起掃帚跑迴去又把長歟收拾了一頓。


    迴玄碧紫府的第四天,卿姒的“家屬”終於趕來探望她。


    多日不見,落九央一如既往的溫潤清雅。


    而滄笛……果然又胖了。


    滄笛抱著一個十分大的布袋衝到她麵前來,神情激動,言辭激烈:“師姐,你在慕澤上神的府上吃……呸,過的好不好啊?我們都可想你了!”


    卿姒默默接過滄笛懷裏的布袋,用手挑開,一眼望去,全是包子。


    她挑了挑眉:“這?”


    滄笛道:“師姐,我知道你愛吃牛肉包子,就給你帶了許多來,怕你在這裏吃不好。”


    卿姒很感動,雖然在玄碧紫府的日子十分奢華,牛肉包子早已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但滄笛能在師尊的眼皮子底下偷這麽多包子出來,一定又是犧牲了五師兄的色相。


    她覺得很內疚,從桌子上端了一盤蛋黃酥給滄笛,滄笛很受用,一個人抱著蛋黃酥跑去角落裏吃了。


    落九央笑了一聲,對著卿姒道:“他在路上就已經忍不住,偷吃了好幾個給你帶的包子。”


    卿姒一聽,心裏那點內疚感頓時煙消雲散,她衝過去從滄笛手中抽過蛋黃酥,轉而遞給他一盤自己不愛吃的山藥糕。


    待她迴來後,落九央看著她道:“阿姒,你在玄碧紫府過得如何?可否參透修行之術了?”


    卿姒對著五師兄還是很正經的,隻道自己在府上過得很好,至於修行一事,還需循序漸進慢慢來。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談了些玉京山最近發生的趣聞,眼看已日落西山,落九央與滄笛才不得不離去。


    臨別時,卿姒突然想起一事,對著落九央道:“五師兄,你迴去後幫我問一下十三師兄,關於女媧石的破解之法,他可曾有聽聞?”


    第19章 贈卿疏


    長歟自從被卿姒結結實實地收拾了一頓後,便很少出現在玄碧紫府。卿姒也不擔心他,畢竟以他的性子,在哪兒都能混得開。此刻,說不定正在跟某位貌美的仙娥一同飲酒賞月,順帶談談人生理想。


    卿姒後來仔細迴想了一番,自己能與長歟結為好友,實是命運捉弄,老天不長眼。


    那日,她被長歟從汜水裏撈出來時,已經奄奄一息。


    長歟見她這個樣子,便好心將她帶到汜水之底的府邸中修養。


    豈料,卿姒竟一天比一天更虛弱,長歟請了無數神醫來看她,皆藥石枉然。


    長歟覺得很惆悵,他好不容易救了個人,還是個有著那般絕跡容貌的美人兒,可他卻把人給弄死了。


    眼看著卿姒就要掛了,無奈之餘,他隻好找個坑把她給埋了。他想著卿姒既能被水淹成這個鬼樣子,那她一定是個陸地生物,是以精心挑選了一處風水寶地,將她埋在了汜水岸上的一片樹林之中。


    他將卿姒扔在坑裏,從袖中掏出一壺美酒,喝了半壺,倒了半壺。香消玉殞總是令人悲傷,不免要用美酒來麻痹一下自己。


    卿姒半個月以來終於唿吸到了新鮮空氣,離了那幽深暗沉的江水,靈台瞬間清明,眼看著便要幽幽轉醒,卻始終感覺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喉嚨。


    適時,空氣裏飄來一陣濃鬱酒香。


    這下倒好,她雙眼一睜,醒了。


    醒來之後,她看著瞪大雙眼麵色驚恐的長歟,糾結了好一陣,到底是揍他一頓,還是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思考了半柱香的時間,她決定先將他揍一頓,然後再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長歟被揍的神智不清,鼻青臉腫。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好歹是個上古神族的後裔,雖說平時不學無術疏於修煉,但也不至於被一個嬌弱女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啊?


    他想不通,實在想不通。直到後來知道了卿姒打遍玉京山無敵手的戰績後,這才釋懷。


    卿姒打累了,順手拿起長歟的那壺酒喝了一口,這才疑道:“咦,酒仙重茗府上的酒很難搞到的,你是怎麽弄來的?”


    自此,這段交情便算是結下了。


    這日風有些大,慕澤將修行之處移到了房中。


    他坐在桌前畫著一張圖紙,眼看著天氣逐漸變涼,他琢磨著將亭子修整一番,把四麵圍著的輕紗換成可以擋風的遮簾,安置幾個九香紫晶暖壺,鋪上一層厚厚的毛氈地毯,再擺上幾盆金錢綠萼梅與垂絲海棠花,置一個溫暖之地。


    卿姒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上翻看著一本書,乃是慕澤吩咐她看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她看著很是無趣,眼看便要昏昏欲睡之際,忽聞慕澤喚她:“卿卿?”


    卿姒立時睜開雙眼,十分精神地道:“上神,我已經看到第兩百頁了。”


    慕澤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道:“可我給你的這版,不過隻有一百八十頁,你……”


    卿姒愣了一瞬,隨即幹笑兩聲,緩解尷尬道:“我看得太入迷了。”


    慕澤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道:“我想起來,這版是有兩百頁的。”


    卿姒悄悄翻了個白眼。


    慕澤沒說什麽,隻笑了笑,喚她過來:“你過來看看可還有什麽要加的東西?”


    卿姒聞言,踱步過去伸頭一看,隻覺此亭被慕澤設計的十分精妙,隻有乾坤。她偏頭想了一下,認真道:“我覺得還可以在廊柱上掛一幅美人圖,那就更生動了。”


    慕澤筆尖在圖上輕描了兩下,覺得效果很好,遂點頭道:“嗯,確實不錯。”


    卿姒心下鼓舞,想要攛掇著慕澤將那日為自己描的丹青拿出來,這麽久了,她都還未見過呢。


    正欲開口之際,裏桑突然慌慌張張地衝進來,開口之前依舊先行了個禮,果然是個無時無刻都不會忘了規矩的忠實可靠的仙官。


    裏桑行完禮後,連忙道:“上神、上仙,不好了,北海水君的六公子與長歟公子打起來了!小仙實在攔不住,這才過來叨擾上神。”


    卿姒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北海水君的六公子?


    哦!是大黑。


    大黑跟長歟打起來了?


    卿姒猛地站起身來。


    慕澤看了她一眼,安撫道:“你別擔心,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卿姒愣了一瞬,迷茫道:“我沒擔心啊,我就是好奇他們倆誰更厲害?”


    裏桑:“……”


    對於卿姒而言,這實在是一件好事,看別人打架可比看那什麽《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有趣多了。


    趕過去時,長歟和大黑正打得不可開交。


    湖中憑空升起兩道巨大的水柱,分別托起兩個對峙的身影。一黑一白,一攻一守,尤為醒目。


    卿姒搞不懂,這兩人本是同根生,皆為龍族一脈,何故要互相殘殺。


    他二人修的皆是水係法術,卿姒最為懼水,唯恐避之不及。正想著,幾道水花飛濺而來,卿姒連忙躲到慕澤身後。


    水花在慕澤麵前幾厘處堪堪凍結,而後直落在地,砸成碎片。


    卿姒探出腦袋拍掌叫好:“上神好準頭!”


    慕澤輕飄飄地晲了她一眼:“你躲的倒快。”


    卿姒幹笑兩聲,敷衍過去。


    長歟一麵躲避著大黑的攻擊,一麵無比鬱悶地吼道:“我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我又不認識你,你幹嘛一直打我?”


    大黑不言不語,隻是一個勁的攻擊長歟。


    卿姒算是看明白了,原來這場架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啊,不過這大黑為什麽要打長歟?她不明白,大黑應該是個善於忍耐的好青年啊,連她給他起了個“大黑”這名字,他都沒說跳起來打自己。


    雖說長歟平時不學無術了些,但對付一個北海六公子也還是綽綽有餘的,可他又不願迴擊,眼看著這場架怕是要打到天黑,卿姒忍不住了:“上神,你不打算管管?”


    慕澤已經在裏桑搬來的椅子上坐下,聞言,淡然道:“無妨,墨逸在湖中待久了,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哦。”卿姒拉長嗓音迴了聲,突然又問,“墨逸是誰?”


    慕澤看著打鬥中的黑色身影,道:“北海水君的六公子,叫墨逸。”


    “哦。”卿姒又拉長嗓音迴了聲。


    她覺得很憂傷,墨逸這個名字可比大黑好聽多了……


    憂傷了半柱香的時間,她又興致勃勃地坐在了裏桑搬來的另一隻椅子上坐下,打算好好觀摩一番這二人打架。


    這一看,就看了許久。


    暮色蒼茫,落山風拂過樹梢,帶來幾絲料峭寒意。


    卿姒正將頭靠在慕澤肩上假寐,一陣瑟縮過後,幽幽轉醒,她眸中有幾分迷茫,看著不遠處還在打架的二人,直起身來問道:“他們怎麽還沒打完?”


    慕澤垂下眸子,替她梳理了一下睡的有些淩亂的頭發,這才道:“困了就迴房睡吧。”


    話畢,慕澤施了個法,落頊劍盛放著藍光飛出,斬斷了那兩道水柱,二人毫無防備,紛紛落入湖中。


    慕澤朝著墨逸淡然說道:“差不多可以了。”


    墨逸憤然地瞪了一眼長歟,又化作一條黑魚,縱身躍進湖底。


    翌日。


    卿姒剛睜開眼睛,就被房中的長歟嚇了一大跳。


    長歟見她醒了,開口就道:“小卿,你昨日怎麽不幫我?我們還是最知心的好友嗎?”


    卿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解釋道:“你又不是打不過那北海六公子,我何必橫插一腳?再說了,你們兩個身下弄道那麽大的水柱,我敢過去?”


    長歟一想,覺得好像有幾分道理,便不打算追究了。


    卿姒見忽悠過去了,便又問:“為什麽大……不,墨逸要攻擊你啊?”


    長歟一提起這事兒就惱火:“我怎麽知道?老子根本就不認識他!我昨日想說去亭中找你,結果你不在,我見湖中有條黑魚十分醒目,便多看了兩眼,見他的真身是條黑龍,我一想,這不是同類嗎?於是便自報家門,想與他交個朋友,沒想到他倒好,直接變作人身來攻擊我。”


    長歟氣悶了一會兒,突然若有所思地道:“他不會是嫉妒本公子的俊俏外表吧?”


    卿姒露出鄙夷的目光。


    長歟不疑有他:“不然你說還能是為了什麽?我和他又沒有家族……”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方才說,他是北海六公子?”


    卿姒點了點頭。


    長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我知道為什麽了,他二姐……和我……”


    卿姒又露出鄙夷的目光。


    不用說,她也知道了,又是段孽緣引發的糾葛。


    她沒理長歟,站起身徑直向亭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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