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個爹,”沈霽反唇相譏道,“可才知道幾天啊?你養過一天嗎?瞧你這多愁善感的樣兒吧,人家姑娘都給你嚇跑了,德行!”


    崇義這迴真的黑了臉。


    這話紮心了!


    “你聽我說,”出了一口氣的沈霽十分神清氣爽,這才說正事兒,“你這麽下去不行,趕緊把你這如喪考妣的破樣子收一收,哎你還別不愛聽,不信你自己照照鏡子,就這麽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死樣兒,誰敢靠近你方圓十米之內?不把人小姑娘嚇哭就不錯了!”


    崇義還真就對著旁邊的鏡子瞅了眼,然後……這一臉不耐煩討債相的是誰?!


    他這才犯了愁。


    對啊,他光意識到這是件嚴肅的事情了,可卻忘了嚴肅也分很多種,也得分場合!


    都到了這一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沈霽也替他著急,一邊龜速往包間走,一邊低聲提醒道:“拿出你的演技來啊!”


    他們周圍都是一群差不多的黃金單身狗,好容易唯一一個方將剛榮升奶爸,偏偏還是個不及格的活,根本沒法兒借鑒!


    崇義都覺得自己額頭微微出汗了,“我沒演過爹!”


    他才三十八歲,正是一個男藝人最富有魅力,最有味道的年歲,飆演技的話沒準兒都能裝嫩演大學生了,要多吸引人有多吸引人,哪個導演想不開叫他去演孩子他爹!


    沈霽張了張嘴,突然靈光一閃,“你不是演過獸醫嗎?!其實閨女也差不多,你就想著她是幼崽,極度柔弱且需要嗬護,你必須拿出比獸醫更勝一籌的耐心和溫柔來全方位的進行嗬護!和氣,溫和,平易近人懂嗎?”


    所以稍後他們進了包間後,顧陌城就發現這個人好似又換了一張臉,瞧著慈眉善目的了。


    崇義進門之後就給了她一個無比溫柔和善的微笑,顧陌城愣了愣,出於禮貌,也迴了個大大的微笑。


    不過同時難免在心中腹誹,是不是演員都這樣陰晴不定的啊,壓力特別大,情緒起伏也就特別大?


    那邊崇義一看她笑,一顆心登時都化成一汪水,柔和的一塌糊塗。


    啊啊,我閨女衝我笑了!


    太可愛了!怎麽這麽好看!


    一共就四個人,井溶當然跟顧陌城靠著坐,沈霽一馬當先占了井溶旁邊的位置,所以崇義自然而然的跟顧陌城挨著。


    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沈霽坐下之後就拉著井溶各種寒暄,留下那對兒尚未相認的父女在詭異的沉默中掙紮。


    崇義就覺得從沒這麽緊張過,桌子下麵他的掌心都濕漉漉的了!


    他偷偷往顧陌城那邊看了眼,覺得不能浪費這大好的機會,得抓緊時間聯絡感情。


    於是現場很快就出現了驚人一幕:


    自家好友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不知什麽時候準備的黑色天鵝絨小盒子,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推過去,“送給你。”


    井溶:“……嗬嗬。”


    沈霽:“……”算了,我都不想說什麽了。


    顧陌城都呆了,半晌才抬起頭來,一雙酷似崇義的眼睛裏滿是疑惑:


    無緣無故的,咱倆也不熟,幹嘛送我東西?


    崇義忽然也有點手足無措了。


    看著這個場麵,井溶突然就覺得自己把他當成對手真是想太多!


    簡直就是不戰而勝好嗎?!


    他眼神複雜的瞅了崇義一眼,眼睛裏帶了顯而易見的同情。


    多麽可憐!


    井溶忍笑,清了清嗓子,衝自家小師妹抬抬下巴,“既然是人家的好意,那就收下吧。”


    顧陌城驚訝的瞪圓了眼睛,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可是我們跟他不熟啊,而且上次我都沒送他禮物,無功不受祿,不可以隨便拿人東西的!”


    雖然是小聲,可畢竟靠的太近了,還是有細碎的隻言片語落到崇義耳中,他就覺得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髒上又密密麻麻的多了幾支箭。


    井溶的聲音帶著笑意,“沒關係,這不就熟了嗎?先打開看看吧。”


    顧陌城就覺得自家師兄今天好像也有點反常,可到底這麽多年的習慣,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就打開看看?


    結果一打開,她就險些被裏麵璀璨的光亮晃瞎眼睛,當即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將盒子推迴崇義麵前,腦袋搖成撥浪鼓,“謝謝崇先生,不過這個太貴重了,我真的不能收!”


    盒底的黑色天鵝絨上靜靜躺著一朵向日葵發卡,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向日葵上鑲滿了鑽石!


    邊緣的花瓣是黃鑽,中心部分是白鑽,下部可愛的細頸和葉托大概是綠寶石鑲嵌而成。然後向日葵的右上角葉片上還停駐著一隻可愛的小蜜蜂,上麵黑黃相間的條紋也是對應顏色的鑽石鑲嵌出來的。


    她都不敢猜這一隻發卡要多少錢!


    看清禮物全貌的沈霽和井溶也齊齊陷入沉默,嗬嗬,我看你怎麽把這場子圓迴來!


    到了這會兒,崇義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可能太急迫了點兒,沉默半晌後果斷決定撒謊,“其實不值什麽錢。”


    顧陌城看他的眼神更不對了,你是不是當我傻?


    崇義額頭微微冒汗,大腦飛速運轉,電光火石間竟然還真想出了個解釋:“其實這是我代言的一個珠寶品牌旗下產品,上個月我拍廣告廠商送了我幾款,這是女款,可我周圍並沒有要好的女性友人,白放著也是浪費了。”


    真難為他這麽個正經人,逼到一定程度撒謊竟然也能麵不改色心不跳,沈霽連忙接上,“可不是,當時我們還笑來著,說真不愧是做買賣的,老崇給他們代言男款,竟然還想物盡其用,順便幫忙給女款做宣傳!要不是年紀對不上,我就要來給我太太了。”


    就連井溶也說:“既然這麽著,你就收下吧。”


    話音剛落,崇義就刷的看過來,眼神挺一言難盡。


    他還沒忘記之前他們頭一次見麵的場景,說是水火不容一點兒不誇張,唇槍舌劍的,就差背著人扭打在一起了。


    剛才崇義光顧著看自家閨女了,都沒注意井溶,直到這會兒才突然意識到哪兒不對勁:


    這小子今天竟然沒懟自己?!


    非但不擠兌,現在竟然還幫忙?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想到這裏,崇義不由得看向自家好友,就見對方衝自己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手機。


    見顧陌城還在盯著那隻發卡各種糾結,崇義飛快的檢查了自己的手機,就見上麵一條來自沈霽的轉發短信:“我什麽都知道。”


    他再次看向井溶,對方迴給他一個了然的微笑。


    崇義心中頓時警鈴大震。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井溶多麽神通廣大。能掐會算,而是究竟哪個環節走漏的風聲?還是沈霽提前就跟他通過氣兒?


    不對,不可能,這件事全程保密,孤兒院那邊也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況且沈霽這個人他了解,雖然有點隱形話癆,可特別尊重別人的隱私,他不可能在沒證的自己同意的前提下就聯係了外人……


    崇義尚在百思不得其解,那頭顧陌城已經遲疑著收下了禮物,並且很認真的跟他道了謝。


    他麵上淡然如水,心中卻著實洶湧翻滾的狂吼呐喊,一雙老眼裏幾乎要流下淚來:


    我閨女跟我道謝了,多麽可愛、多麽懂禮貌!


    收了禮物後的顧陌城心裏十分不安,覺得自己以貌看人是不是有失偏頗,說不定人家崇先生隻是不善表達,其實還是挺細心挺溫和的,不然怎麽可能將自己這個隻見過一麵的人記在心裏,還送這麽貴重的禮物。


    東西不能白拿,她得扭轉偏見,日後想辦法迴一個價值差不多的,免得落人情。


    畢竟就算這東西人家得來的容易,可價值擺在這兒,若是真的大大咧咧拿了,那就是連做人的基本道德和禮節都不懂了。


    因為暫時還沒想好送什麽,顧陌城隻好先緩和氣氛,努力迴憶著之前曾經看過的有關崇義的新聞報道,沒話找話說。


    “聽說崇先生您的女兒也馬上要以女一號的身份進組拍戲了,真是很了不起。”


    崇義&沈霽&井溶:“……啥?!”


    他女兒你不就在這兒嗎?哪兒又冒出來一個要拍戲的女兒?!


    見他愣神,顧陌城也跟著愣了下,旋即才想道:聽說這人挺低調的,向來不愛提及私生活相關,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呀?


    崇義的表情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形容了,幹巴巴的問道:“你從哪兒看到的消息?”


    顧陌城眨眨眼,帶些歉意的說:“抱歉,是我冒失了,就是之前我無意中看見網頁上的頭條,不是說您的女兒跟王熙元王導剛簽了合約嗎?叫什麽來著,謝,呃?!”


    等等,不對呀,崇義的女兒,為什麽要姓謝?!


    其實顧陌城對娛樂八卦什麽的並不關心,之所以能記得這些,還是托前陣子“謝宜惟是崇義女兒”這條熱搜榜頭條的福,被迫了解了幾眼,可具體什麽情況,以及接下來到底什麽後續,她真的一點兒不知道。


    因為對崇義這個人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苦於沒有話題可聊的顧陌城這才從記憶深處巴拉出唯一一條新聞,希望用它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哪知就鬧了個大烏龍。


    沈霽已經在扶額,覺得今兒真是哪兒哪兒都詭異,簡直沒眼看。


    該說是一脈相承嗎?崇義這廝遇到這事兒就有點兒不靠譜,沒想到親閨女也隨了他,這都鬧得什麽亂七八糟的!


    井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們,因為怕一看……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思,井溶勉強斂住笑意,表情浮誇的低唿出聲道:“呀,原來還有這麽一迴事,倒是我孤陋寡聞了,還沒恭喜崇先生呢。”


    沈霽&崇義:“……”


    你就別火上澆油的添亂了好嗎!


    事到如今,崇義也顧不得許多,當即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原委解釋清楚,最後又直視顧陌城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其實那條新聞並不全是假的,我確實有個十八歲的女兒,隻是不是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顧陌城就覺得這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奇怪,直接又小心,強勢又溫和,然後她竟然從裏麵看出了一點兒……慈祥?!


    她一定是腦袋壞掉了!


    鬼使神差的,顧陌城傻傻的問了句,“不是她?那是誰呀?”


    好像是在烈日炎炎下跑了幾萬米的馬拉鬆,選手在被累死和巨大的壓力壓死之前,終於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終點線;又或者是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走了許多天,隨時都會崩潰的幹渴旅人,終於發現了綠洲下一汪清澈的湖水一樣,崇義突然在心裏鬆了口氣,然後憋了好久的話,就這麽脫口而出了。


    “是你。”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出口之後,崇義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以及排山倒海的感動。


    他就這麽看著自己的女兒,眼底漸漸浮現出一種細碎的水色。


    然而顧陌城卻被驚呆了,始終維持著剛才的表情,過了好久才暈暈乎乎的道:“啊?”


    她剛才好像出現了幻聽呢。


    崇義笑了下,一直緊繃著的臉瞬間柔和下來,如同冬日大雪過後的陽光,溫暖又柔軟。


    “當初我們在沈霽家中聚會的時候,我叫人偷偷取了你枕頭上的頭發做了鑒定,”他將那份親子鑒定原件放到桌上,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輕聲道:“你是我的女兒,我是你的爸爸。”


    顧陌城終於瞪圓了眼睛,然後猛地站了起來。


    她起來的動作太過突然,以至於帶倒了椅子,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也將大家都嚇了一跳。


    崇義看著她不住抖動的睫毛,也跟著站了起來,本能的往前跟了一步,“孩子,我”


    “你別過來!”然而顧陌城卻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一樣尖叫出聲,兩隻手橫在身前,這是一種最為直接的排斥反應。


    崇義的腳步果然僵在原地,眼中滿是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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