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邀睡著了, 但顏灼卻無比清醒,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站在窗前, 嘴裏叼著煙頭不自覺地吸了一口又一口。


    不知道為什麽, 人已經被人他如願已嚐地吃幹抹淨,但一切結束後他心裏不僅沒得到滿足, 反而越來越空, 就跟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一樣。


    他不由得迴頭看了看床上的人,明明一個小時以前還像普通女人一樣躺在他身下求饒, 但他卻總覺得一切都是幻覺。


    難道得來太不費功夫,反而讓他覺得不真實?


    他黯然地眨了眨眼, 將燃盡的煙頭彈出窗外, 沿著一條拋物線掉到了地麵。


    他緩慢猶長地把最後一口煙霧吐出去, 打算迴到床上繼續睡,不料轉身的瞬間,卻聽樓下大門外突地有了什麽響聲, 好像還有人的呻,吟。


    什麽人?


    他眉頭皺起, 轉身朝門的方向走,走了兩步又忍不住迴頭,迴到床邊, 俯身在黎邀臉上親了一口。


    大概是被他的煙味熏到了,黎邀不耐煩地推他的臉,含糊不清地抱怨:“還有完沒完 ……”


    然後就翻了個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顏灼笑了笑起身,開門時, 妙妙正坐在地上像一隻看門貓一樣,兩隻綠油油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他。


    不等她開口,顏灼就做了個‘噓’的姿勢壓低聲音道:“別打擾她睡覺。”說著輕輕帶上門。


    妙妙鼓著臉罵:“死如花,你個變態,這麽晚在二一房裏幹什麽,還不穿衣服。”


    顏灼上半身全,裸著,隻有一條黑長褲。


    “大人的事,小屁貓懂什麽。”顏灼沒好氣地瞅她一眼,徑直朝自己房裏走。


    等他越過自己,妙妙這才發現顏灼背上好幾道血紅的指甲痕,看著就痛。


    被二一湊了?


    一定是這樣!


    妙妙幸災樂禍地嘀咕:“活該。”


    顏灼從自己房裏拿了件幹淨的襯衣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往樓下走,懶得理這隻蠢貓。


    妙妙兩眼一亮,想起自己是聽到外麵有人聲,才會去找黎邀的。


    想了想,她探頭探腦地跟在顏灼身後看熱鬧去。


    有顏灼做擋箭牌,就算清潔工來了,她也不怕。


    顏灼打開別墅鐵門,果然就見兩個人靠在牆邊。


    其中一人手撫胸口坐在地上而另一人蹲在一旁扶著她。


    兩人都一身漆黑,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連臉也戴著麵具,一看就知道剛做過賊。


    雖然看不清長相,但聲音卻有點耳熟。


    “師妹,師妹你怎麽樣?沒事吧?”


    男人雖然音色平穩,但語氣卻是焦急的。


    顏灼板著臉低嗬:“哪裏來的小毛賊?大晚上在我家口蹲著幹什麽?再不滾遠點四爺我報警了啊。”


    “四爺,別。”男人急忙阻止,並迅速摘下自己和受傷之人的麵具:“是我們,我師妹受了傷,可否麻煩四爺收留我們一晚。”


    這不是南正鴻和常清嘛!


    妙妙嚇得往顏灼腳邊縮,果然是清潔工!


    不過他們不是迴京城了嗎,怎麽跑這裏來了?


    顏灼雙手抱起胸笑:“你師妹受傷關四爺我什麽事?憑什麽要我收留你們?”


    南正鴻望著顏灼一口篤定地說:“因為四爺你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顏灼冷笑兩聲:“嗬嗬……或許對別人不會,但對你們這幾個燒老子後院的混賬東西,老子還真見死不救了,你要咋滴?滾,趕緊給老子滾!”


    話落就見常清捂著胸口咳了一口血,看來傷得不清。


    南正鴻眉心一跳,急切道:“我知道四爺還在為那天晚上的事生氣,但為阻止吳倩和鬼嬰做孽實屬無奈之舉動,請四爺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和師妹奉師傅之命出來查一莊牽涉甚廣的密案,不能暴露身份,請四爺收留我和師妹。”


    顏灼莫名奇妙:“不能暴露身份還敢找四爺我?就不怕我把你們賣了數錢?”


    南正鴻:“你不會。師傅說了,在錦城如果遇到麻煩可以找四爺幫忙,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見顏灼還是沒反應,頓了頓,他重重低下頭深鞠了個躬道:“那天晚上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師叔。”


    最後兩上字聽得顏灼耳痛。


    “誰是你們師叔,警告你別亂攀親戚啊,老子跟你們沒有半毛關係。”


    顏灼不耐煩地伸出手指掏耳朵,但眼神不經意地瞄了一眼地上人事不醒的常清,煩躁道:“算了,看在你小子誠心誠意懺悔的份上,四爺我就大發慈悲收留你們一晚吧……愣著幹什麽?趕緊把人抱進去啊。”


    隨意著他的話落,一聲哀怨的貓叫從腳邊響起。


    “謝謝師叔。”南正鴻趕緊抱起常清。


    “說了不準叫,還叫!”


    “……謝謝四爺。”


    “喵,喵,喵……”


    妙妙縮在顏灼腳邊一連叫了好幾聲企圖阻止他,都沒成功,最後不得不破功,開口說人話:“如花,你傻呀,二一會生氣的,趕他們走吧。”


    黎邀跟他們差點幹架,現在顏灼還把人往家裏帶,不是擺明著跟黎邀過不去嘛。


    更重要的是,往家裏放兩個清潔工,她還要不要活啊。


    不過話說迴來,如花怎麽變他們師叔了?


    妙妙腦子一頭霧水。


    “大人的事,小屁貓少管。”


    顏灼蔑了妙妙兩眼,打發她上樓。


    顏灼直接把人安排在樓下空著的傭人房。


    南正鴻把常清扶床上躺好,再幫她調理好內息,這才鬆了口氣退出房間,沒想到顏灼竟然還癱在客廳沙發上,沒去睡。


    他不由得看看時間,淩晨三點,這顏灼四爺的精神得多好。


    “謝謝叔……謝謝四爺收留。”


    南正鴻再次上前道謝。


    要不是這次迴京問師傅,他們還從來就不知道竟然還有個小師叔的存在。


    怪不得那晚把他惹得那麽火,他卻沒有痛下狠手,原來是看在同門的麵子上。


    不過,這位小師叔是在師公離開驅魔協會以後才收的,並且師公離開之後,幾十年也沒迴過驅魔協會,他們不知道也正常。


    顏灼翹著二郎腿,一抖一抖地說:“說吧,到底怎麽迴事?”


    南正鴻端正地坐在顏灼對麵的沙發前嚴肅道:“驅魔協會已經不是原來的驅魔協會了,師傅懷疑驅魔協會內部有人利用職責之便,協助一些居心叵測的人做非法研究,所以派我和師妹暗中調查。今天我和妹姐本來跟蹤一個可疑之人,卻被他發現,還被打傷了。”


    顏灼嗤地一聲笑:“驅魔協會本來就沒幾個好東西,是你們師傅死皮賴臉留在那裏,現在才發現,是不是晚了?”


    南正鴻扶了扶眼鏡:“四爺我不認同你的話,事物的存在本來就有好有壞,驅魔協會縱然有它的弊端,但如果沒有它維護人類社會的治安,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受妖魔鬼怪所害?就像一個國家的法律,雖然存有漏洞,被會有心之人利用,但如果沒有法律,人人隨意打罵砍殺卻沒人管,這個世界就早亂套了。我相信師傅堅持留在驅魔協會的目的是想讓這個社會更安寧。隻是……”


    “隻是什麽?”顏灼幸災樂禍。


    南正鴻:“隻是協會裏各懷心思的人越來越多,師傅雖心有餘而力不足,被打壓和排齊得厲害,越來越沒話語權。”


    南正鴻的師傅,也就是顏灼的師兄——閆萬山,是個實打實文武雙全的好棟梁,從一個愣頭青開始就在驅魔協會拋頭顱撒熱血,憑著屢屢戰功,才會坐上‘會長’的寶座。


    然而隨著科技日月異,一件一件先進的驅魔產品被開發出來,那些全憑腿腳功夫的‘個人英雄’就不再那麽重要。


    好比一個企業,技術重要,但模式化的生產和先進的管理更重要。


    而技術人員隻要負責技術就行,管理還得留給更合適的人。


    “活該,老糊塗。”顏灼繼續抖他的腿:“那個什麽非法研究又是怎麽迴事?說來聽聽?”


    南正鴻:“近幾年,上麵安插了一些不同部門的精英人才進協會,名義上是協助師傅管理,實則是削權,驅魔協會舉足輕重,他們擔心師傅獨攬大權,會對自己不利,所以想方設法給師傅添阻。”


    驅魔協會錄屬國安九局,當然聽命於國家,而國家由一層一層的權利機構掌管,那些權利機構的權利終究掌管在各色各樣不同角色的‘人’手裏。


    是人,就難免會有私心。


    位高權重的人,一旦有了私心,那就好比蝴蝶效應,牽一發動全身。


    南正鴻:“這兩年,他們不顧師傅反對推行‘禁魔令 ’,名義上要把所有彌留人間的妖魔一網打盡,但近最我們發現,那些被抓到的妖魔並沒有被消滅,而是暗中送到了一個地方。”


    顏灼:“什麽地方?”


    南正鴻:“錦城,所以師傅才派我和師妹前來調查。”


    顏灼:“做什麽研究知道嗎?”


    南正鴻搖頭:“目前還沒有確切證據,不過大致可以斷定與延緩人類衰老和延長壽命有關。最近京城有兩起案子,都是身份地位顯赫的人突然之間狂性大發,攻擊身邊的人,隨後就暴斃而亡,我們在他們體內檢測到不屬於人類的氣息,懷疑他們死前服用過什麽特殊藥物……”


    顏灼摸下巴:“竟然有這種事?”


    南正鴻:“沒錯,後來我們跟蹤一個接替老袁的區域負責人,但被他發現了……”


    “你是說,那個姓秦的小子?”顏灼皺眉。


    南正鴻:“四爺也認識?沒錯,就是秦瀚。”


    顏灼嗤之以鼻的笑:“你們師兄妹竟然會被一個毛頭小子打傷。”


    南正鴻黑著臉扶眼鏡:“四爺有所不知,秦瀚雖然年紀尚輕,但他天生陰陽眼,從小就被各種妖魔鬼怪糾纏,精神扭曲,並且他……”


    不等他說完,顏灼就打了個哈欠打斷他:“行了,行了,打不過就承認,借口那麽多幹什麽。”


    “……”南正鴻臉更黑了,吸了口氣繼續:“我們懷疑秦瀚身後有一個旁大的利益集團,通過抽取妖魔鬼怪的靈力做藥引,研製一些能讓人覺得自己變得年輕的藥,但藥效一過,人就會發瘋發狂暴斃而亡,而藥的輸送對向,就是那些有足夠的金錢和權勢,卻又怕死的人。”


    畢竟人一天一天老去,一天一天接近死亡是一件很現實而又殘酷的事。


    不管商界,政界,軍界……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留戀自己擁有的一切,越怕死後兩手空空。


    顏灼暗沉著臉琢磨了一會兒,又扯著嘴笑:“小子,別以為你說這麽多 ,四爺我就會像上次一樣出手幫你們,門兒沒有,上樓,睡覺!  ”


    顏灼打著哈欠往樓上爬,南正鴻又叫住他:“四爺,你可以置身事外,但黎小姐能嗎?”


    顏灼迴頭,臉板成了一塊磚,指著南正鴻的鼻子橫眉冷眼:“說,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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