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別墅。


    氣氛低沉得可怕。


    蘇欣站在兒童房門口,聽著裏麵的阿姨在低聲哄著孩子吃飯。


    小家夥在裏麵鬧脾氣,將桌麵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底下。


    阿姨看著,擔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本來想好言好語規勸,但一想到蘇欣就在門口,規勸的話都到了嘴邊。


    往常還能告訴孩子要聽話,不然會挨餓,可現在,不敢。


    “夫人,”阿姨收拾完東西出去,站在門口一臉為難地看著蘇欣。


    後者臉色陰沉,望著房間裏的孩子,忍了很久的怒火終究是忍不住了。


    一把推開門進去將床上幾歲大的孩子拎起來,惡狠狠地警告著:“你再敢鬧脾氣,我就把你丟到山林裏去喂野獸。”


    “夫人,夫人,”阿姨嚇得不輕,伸手將蘇欣的手扒拉開。


    這孩子養在蘇欣手中簡直就是可憐。


    可可憐也沒辦法。


    傅奚亭根本就不會管他的死活,留在蘇欣這裏好歹還有口命活著。


    不過就是活得窩囊一些。


    本來前幾年倒也還好,能跟蘇欣裝裝母慈子孝的場麵,自打有人告訴了他真相,一切就變了。


    “養在豪門世家裏也改變不了他骨子裏的粗鄙血統,就跟他那個爹一樣,上不了什麽正經台麵。”


    蘇欣氣地將沙發上的抱枕全都丟在了地上。


    渾身怒火難消。


    而這一切的起源,還得從今日去醫院說起。


    自打孟淑懷孕她就在算計這一切,沒想到,幾年過去,算計來算計去一場空。


    誰能想到,好好的一個孩子得了慢性白血病。


    這讓本想坐享其成的蘇欣一下子就坐不住了,這意味著什麽?


    這孩子可能會沒。


    即便能活下去,那這中間,她要花絕大多數的時間去悉心照顧。


    一下子,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但現在,若是放棄,無疑是被人戳脊梁骨。


    “夫人,時小姐來了。”蘇欣這邊的火還沒撒完,時月來了。


    “不見。”


    管家去而複返,手中拿著一份策劃案:“時小姐說,這是後天晚宴的策劃,讓您過目。”


    這日,時月從孟家離開。


    直奔醫院旁的別墅。


    順著趙影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見到聞棲時,平靜的情緒像是池塘裏的水麵被丟進去一塊石頭一樣,泛起了漣漪。


    就連時月自己一時之間都分不清自己的這種情緒到底是真還是假。


    最近這段時間所經曆的一切都在告訴她,以前的那種美好生活不過都是幻境一場,而今,見到聞棲時,那種真實感如同午夜的煙火瞬間迸發出來,開出了花。


    好像聞棲的存在是為了向世人證明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給自己立的人設,也並非憑空而來。


    這是一種謊言即將得到證實的快意感,她急切地需要抓住這些東西。


    “時小姐?”聞棲隔著鐵門望著她,目光中帶著些許詫異。


    時月緩緩點頭:“是我,聞姨。”


    寒冬臘月,二人隔著鐵門相望,聞棲沒有讓時月進去的意思,寥寥數語也算是寒暄,但也僅僅是寒暄。


    時月妄以為找到孟淑便會有種迴家的感覺,但是——並未。


    這扇鐵門後麵是冷漠的疏離和不想在見得決絕。


    物是人非。


    現如今已經不是多年前了。


    “我能進去看看孟阿姨嗎?”時月有些小心謹慎開口。


    聞棲淺笑了笑:“月月,你的好意我替夫人心領了。”


    言外之意,看就不必了。


    連蘇欣都拒之門外的地方又何止是時月能進來的。


    倘若是傅奚亭知曉此事,必然又是一場大戰。


    時月似乎未曾想到自己會被拒之門外,麵對聞棲這軟乎乎的一句話,愣了一下。


    轉而,她知曉急不來這一時,沒有過多糾纏,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勞煩聞姨代我問好。”


    時月這日前腳走,聞棲後腳就將東西遞給傭人,吩咐他們將東西丟了。


    拿進去,隻會讓孟淑憶起傷心事。


    “又是誰來了?”別墅裏,孟淑靠在沙發上,膝蓋上蓋著毯子。


    整個人情緒低沉,頗有些萎靡。


    聞棲俯身,將她杯中涼了的水倒掉,換成了熱的:“一個姑娘,走錯了地方,來問路的。”


    孟淑淡淡的視線掃到聞棲身上時,帶著些許疑惑:“怕不是走錯了路吧!”


    “我們這地方,若非刻意找,也進不來。”


    聞棲端著杯子的手一頓,孟淑能如此警惕是她沒想到的,正當她斟酌著該如何開口時,孟淑自己岔開了話題:“不管是誰,都不用放進來,我這副殘破的身軀,若是汙了人的眼,是罪過。”


    “您別這麽說自己,”聞棲不忍。


    想當初,孟淑是天之驕女。


    是整個首都的頂流象征,當初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現在卻用殘破二字來形容自己。


    她被困在枷鎖中,掙不脫,找不到自我。


    這輩子都活在父兄的算計中苦苦掙紮。


    唯獨愛她的那麽幾個人也死在了她自己的手中。


    而他們卻沒資格痛恨世道不公,這個牢籠裏,多的是比他們還淒慘的人。


    ......


    這方,江意晨起孕吐,蹲在衛生間的馬桶前吐得昏天暗地。


    傅奚亭站在身後輕撫背脊。


    臥室裏,傅奚亭放在床頭上的手機正在震動著。


    江意一輪吐完,癱軟在地上。


    臉頰落在臂彎上,低低地歎息聲響起。


    傅奚亭將人抱進臥室,端來水杯讓人漱口。


    “手機,”江意唿吸微弱,輕聲提醒他。


    “不急,先喝點水,”他無心工作,一顆心思全都在江意身上。


    見人被磋磨得不成樣子,哪兒能管得了那麽多。


    晨起吐完一波的人早餐都省了。


    任由傅奚亭說盡好話,粒米未進,最後溫言細語地哄著,江意才沒了辦法,喝了兩口粥,喝完又吐了。


    此時,傅奚亭想起來在手機連接上看到的一句話,孕吐不是病,吐起來要人命。


    “想吃什麽?不吃不行。”


    江意倒也不是矯情,她當然知曉不吃不行,斟酌了會兒,喃喃開腔:“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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