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這人,情緒始終淡淡的。


    沒什麽波動起伏,站在茶室門口同傅奚亭交談時,那腔調像極了在跟上屬匯報事情的女員工。


    為何?


    蘇欣不好細細深究。


    但看江意的目光與姿態都頗有一種我是來告知你不是來尋求你意見的意思。


    本是懶散坐在沙發上的傅奚亭一聽聞江意這話時,緩緩地坐直了身子。


    起步行至江意跟前,一手握著門把手一手將江意緩緩地往外推。


    帶上了門,將蘇欣的視線隔絕在了屋內。


    江意被傅奚亭推離茶室門口時,目光還有些驚訝。


    “怎麽了?”


    “跟司翰出去?去哪兒?”傅奚亭聽到司翰二字就是不靠譜。


    江意微微搖頭:“不太清楚。”


    “二十出頭的小夥兒出門能去什麽地方?無非就是蹦迪、喝酒,你一個結了婚的去跟他們一群人廝混?”


    江意聽著傅奚亭這話,怎麽聽怎麽都覺得不對勁。


    她這還沒出去呢!


    傅奚亭就說她是出去廝混去了。


    這語氣怎麽聽怎麽都有點不太行的意思。


    “二十出頭小夥兒幹的事情傅董怎麽那麽清楚呀?”江意歪著腦袋看著傅奚亭,眨巴著眼睛,一副俏皮的模樣說著懟人的話,差那麽點讓傅奚亭險些沒反應過來。


    “江意————。”


    男人剛想開口勸告,江意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襯衫衣領,修長的指尖在他的襯衫領上溜兒了一圈:“有客人在,你先忙,放心,我做事情有分寸,你無非就是擔心司翰帶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但我這人呢,防備之心這麽重,別人即便是帶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我也不會瞎搞的,信我?恩?”


    江意這番嬌滴滴的腔調讓傅奚亭的尾椎骨都酥麻了幾分。


    他自然是信江意的,但難保外麵會有妖魔鬼怪出來橫行霸道。


    男人伸手將江意的腰往跟前帶了帶,低眸瞧著她:“我不是你信你。”


    不是不信她?


    江意條挑眉,倒也不急著詢問,反倒是踮起腳尖親了親傅奚亭的唇瓣,頗有點半哄半騙的意思:“那是?”


    “世道兇險,”傅奚亭言簡意賅,四個字道出所有。


    江意:???


    世道再兇險可都沒傅奚亭兇險。


    外人兇險他還能防著,可枕邊人兇險不一定防得住了。


    江意摟著傅奚亭的脖子蹭了蹭:“世道兇險,不還有你嗎?”


    這日的江意,格外的乖。


    乖到傅奚亭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將茶室裏的人請出去,然後抱著眼前的嬌軟美人直接投入臥室大床裏,雲雨一番。


    江意一撒嬌,傅奚亭就恨不得將人磋磨一番。


    “今天怎麽這麽乖?”


    江意歪了歪腦袋,俏皮開口:“有嗎?”


    “裝?”傅奚亭寬厚的大掌落在他的後腰上緩緩地捏著,捏得江意一陣酥麻感一直從腳心怕到天靈蓋。


    雖說心中動蕩,可她還是佯裝鎮定地將傅奚亭的手從後背拉了下來。


    “我可不敢,”江意握著傅奚亭的掌心,防止他再胡作非為。


    側眸看了一眼客廳裏的落地鍾,與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鍾,倘若此時她從豫園出發到目的地,最快也得遲到一小時。


    傅奚亭自然是看見了江意的側眸。


    心知,江意今日不可能不出去。


    伸手將手從他掌心抽開。


    “去吧!”


    蘇欣在茶室裏,等著傅奚亭的到來。


    茶室門被推開的瞬間,她順著傅奚亭的身影往門外看去,結果看見的是他身後空蕩蕩一片。


    “第一次見你愛人。”


    蘇欣有意搭話,但傅奚亭似是不想迴應。


    “我可以認識她嗎?”


    傅奚亭坐在蘇欣對麵,語調懶散:“你會嚇著她。”


    一來一往,前者提議很真誠,後者拒絕也很真誠。


    蘇欣今日的這個勸客當的實在是失敗。


    傅奚亭這人就好像一座銅牆鐵壁,難以擊穿。


    且據說,周問棠也在江意跟前吃了閉門羹,這夫妻二人的性格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傅奚亭的脾氣就像茅坑裏撈出來的石頭,又臭又硬,一般事情難以撼動他。


    而江意呢?


    有過之而無不及。


    孟淑一事好似成了難以解決的疑難問題。


    難以撬開這二人的嘴。


    晚間,蘇欣離開豫園。


    望著傅奚亭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規勸:“人這輩子不是一路走一路擁有,而是一路走一路丟掉某些東西,我不希望你到最後跟你外公一樣去後悔,宴庭,人這輩子都會犯錯,你不能用你商場上的那一套來對待你母親,這樣於她而言並不公平。”


    “她做那些肮髒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於我而言公不公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不管蘇欣說什麽,傅奚亭似乎都能用事實案件輕飄飄地給突他撥迴來。


    她斟酌許久之後才決定說出口的話,到了傅奚亭這裏,不過是輕飄飄的存在。


    那些痛楚,悲憫,在他跟前還死一文不值。


    淡淡譏諷的腔調帶著幾分不屑的冷漠。


    孟淑可憐?


    到底誰更可憐?


    她的那些肮髒事兒之後留下了條命還留下了個孩子,他呢?


    除了滿身傷痕和對這個世界的絕望,他留下了什麽?


    悲憫?


    跟一個身處地獄之中的人談悲憫?


    配嗎?


    “你舅舅的意思是,如果你母親在你這裏得不到更好地照顧,我們可以把她接迴孟家。”


    接迴孟家?


    不若直接說想把她帶走就完了。


    想讓她逃離這地獄般的生活,也得他同意也得他願意才行。


    她放了一把火將大家的生活毀得一幹二淨,卻妄想全身而退,傅奚亭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放過她?


    這種事情本就不存在。


    他也不會允許它存在。


    傅奚亭知道,孟家的人今天能找到自己跟前來,必然是有人去通風報信了。


    否則、他將孟淑捂得嚴嚴實實的,誰能從這個牆裏走漏出半點風聲?


    家裏出了賊,他不慌,先將人送走了再來解決這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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