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迴來,她握著筷子敲了敲碗沿。


    “你若是不喜歡,我不叫人就是。隻有一點,你快些學會辟穀吧。”秦湛有些苦惱,“我可真的不擅長這些。”


    越鳴硯瞧見秦湛的眉間蹙著,麵容上難得浮出無奈又苦惱的神情,刹那間便鮮活地宛如人間美景。他看怔了一瞬,心底竟湧出古怪的想法——如果他一直學不會辟穀,秦湛會一直攜著這樣苦惱的神情,為他準備餐食嗎?


    越鳴硯隻是想了一瞬,便被自己驚住,而後他微微笑了。


    他對秦湛道:“弟子明白了。”


    越鳴硯從來不是嘴上說說的人,他說明白了,就會十足的去努力。


    秦湛最終也隻是給他做了那一碗麵,往後也不知越鳴硯想了什麽法子,竟然真的在三日內完成了辟穀剩下的階段,不再需要飲食了。


    秦湛深感欣慰。


    燕白劍卻道:“小越真可憐,別人家徒弟都可以吃上兩三年,他倒好,連一個月都沒吃上。”


    秦湛:“……”


    秦湛對燕白道:“我正打算補償他。”


    燕白劍好奇道:“你打算給他什麽?你屋子裏的鮮果嗎?”


    秦湛笑了:“更好一點。”


    她對燕白道:“他可以選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越鳴硯選了劍,燕白瘋了。


    我們都知道越鳴硯帶迴了哪把劍了。


    第8章 天下第一劍08


    越鳴硯取了眠冬劍。


    眠冬劍著實是一把極為漂亮的劍,它通體銀白,由一塊完整昆侖寒鐵打頭鍛尾,所以並無劍格,僅有劍首。劍首似冰淩錐,其中隱有幽藍流淌,遠遠瞧著似夜空星塵縈繞閃耀。


    秦湛見越鳴硯從劍閣出來取的竟是眠冬,眼中也不免有驚訝,驚訝過後,便是實在的鼓勵:“眠冬難得,是把好劍。”


    燕白哼道:“什麽難得,不過就能結兩塊破冰,也就皮相蠱惑人。”


    燕白劍知道秦湛的初戀就是這把眠冬劍,如今見越鳴硯因緣巧合下取了這柄劍,不由話裏古怪。


    越鳴硯不明所以,還以為自己是哪裏得罪了燕白,有些無措。


    秦湛見了,不由側頭看向燕白。


    燕白被她盯著,不自在的於空中翻個圈,又硬著脾氣說:“怎麽啦,我說錯了?”


    秦湛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麽,一方麵覺得好笑,一方麵又覺得可愛。她思忖一瞬,而後對燕白道:“小越得眠冬,你不該是最開心的嗎?”


    燕白:“我有什麽好開心的?”


    秦湛慢慢道:“眠冬是小越的了,你不開心?”


    燕白愣了一瞬,在秦湛的笑中終於了悟。眠冬是越鳴硯的劍了,從另一方麵來說也算是徹底絕了秦湛的念想,秦湛總不能和自己的徒弟去搶劍!


    這麽一想通,他麵上的神情立刻好多了。越鳴硯看不見他,卻也從氣氛中察覺到燕白不氣了。


    越鳴硯:……要對付燕白劍,果然還是得燕白劍主來。


    他看了看手中的眠冬劍,不由迴想起選劍樓裏得場景。樓裏劍氣橫溢,唯有這把眠冬寂靜如雪。


    越鳴硯幾乎在瞧見了眠冬第一眼,便聯想到了秦湛。這柄劍同秦湛一樣,使人望而生寒,卻又禁不住靠近。


    秦湛告訴越鳴硯,眠冬劍又被稱作無鞘劍。鍛造它的人是閬風的第一任劍閣閣主,他也是當世鑄劍大師。與旁的鑄劍師不同,他鑄劍總會為劍同樣打上一把劍鞘。因為他認為劍氣不該橫肆而該斂於心,故而他修煉成的劍道,也被後世稱作心劍。


    就是這樣一位鑄劍大師,在他的一生中唯有一把劍未曾加以劍鞘,既是這把“眠冬”。記載中說是因眠冬劍一成,閬風便驟然陷入銀裝素裹、冰凍河川的場景裏去,轉眼從六月夏初轉入了冬日冷冽,似乎世界一切都眠入了瞧不見邊際的雪冬裏,隻有這柄劍立於天地間,身上流淌著光線折入後的色彩,漂亮地連鑄劍者自己都不忍心用劍鞘將它藏起來。


    他未曾給眠冬鑄鞘,後人也未曾能打造出配得上眠冬的劍鞘,眠冬便作為無鞘劍一直立於閬風的劍閣。


    秦湛道:“沒劍鞘怪麻煩的,我那有塊三尺長的冰蠶絲,正好你拿著當裹劍布用。”


    越鳴硯道謝。


    燕白劍便看著這兩人將舉世聞名的眠冬劍毫不在意的裹進了布裏,忽然心裏便不再那麽嫉妒了。


    ——至少他有劍鞘,不用被秦湛拿一塊白布隨便纏起來!


    越鳴硯得了眠冬的消息,眨眼間傳遍了閬風。宋濂四下想想還是命人攜了禮上山為秦湛道賀。


    他原本以為秦湛會拒絕,卻萬萬沒想到秦湛竟然同意了。


    宋濂便試探道:“秦師侄的弟子得了眠冬,這可是件大喜事。不如在主峰辦一場賞劍會,讓全閬風的弟子都有幸一觀?”


    秦湛聞言沉思了一瞬。


    宋濂見秦湛沉默,以為自己是惹了她不快。秦湛的性格如何,他再清楚不過。秦湛強是強,但也正是因此而不擅長與他人打交道。一方麵旁人畏懼於她的燕白劍,見了麵統統口稱“劍主”,隻想從她的身上沾點好處,除了個和秦湛一樣不通人情的天煞孤星,卻是無人想要成她友人。一來是她站得太高,沒有人喜歡交一個永遠需要自己仰視的朋友,二來也是因她站得太高,能看見的風景太大,能瞧進眼裏的人卻沒有幾個。


    她自幼是帝姬,後又是劍閣傳人,一生都未曾學過何為低頭。說實話,秦湛說話沒那麽毒,甚至懂得給人留幾分顏麵——這就足夠讓宋濂驚喜並驚訝了。


    正是因為秦湛是這樣的人,所以瞧見她對越鳴硯如此悉心指導的模樣,宋濂才會驚訝。


    他原本建議秦湛收徒,懷揣的私心也就是希望用一個忠於閬風的弟子來拉住秦湛。隻是因著前頭有朱韶,宋濂這個法子也隻是無計可施下的死馬當活馬醫。


    如今他親眼見到了秦湛確實對這個弟子上心,不僅為他重開選劍樓——要知道當年的朱韶費盡了心思都沒能讓秦湛點頭開樓——更是親臨指導。這讓宋濂在心裏不由得掂量起越鳴硯的地位。


    可他又著實不能確定這地位有多高,所以方才試探地問了秦湛這麽一句。因為他知道秦湛並不喜歡這樣大會安排。


    宋濂問了,他見秦湛沉默,便以為這是越鳴硯的地位不夠。秦湛雖然對他有些特別,但這些特別還不到能讓她為對方做出些改變的地步。


    宋濂有了個底,嘴上自然是要將這尷尬化解。


    他道:“當然了,我也就是順口一提,秦師侄喜靜,這我是知道的,師侄若是不喜歡,那這事自然就——”


    宋濂沒有說完,秦湛總於開了口。


    她道:“我想了想,既然要開賞劍會,隻讓小越上去拿把劍給別人看多沒意思。”


    宋濂一愣:“你的意思是……?”


    秦湛微微笑了,她道:“不如開選劍樓吧。”


    宋濂:“?”


    宋濂一時反應不過來:“開劍樓?如今的劍閣弟子不是隻有越鳴硯嗎,他也已經取了劍,這劍樓開著要做什麽?”


    秦湛道:“選劍樓允劍閣弟子選劍的規矩,也不過是第二十任閣主定下的。往後的閣主承師命,一直未曾改過罷了。說到底,選劍樓是劍閣閣主的私產,代代相傳,每代閣主對於選劍樓由十足的決定權——這沒錯吧。”


    宋濂點頭。


    秦湛便道:“既然當年的閣主可以廣開劍樓為弟子選劍,那我今日開劍樓為弟子慶祝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宋濂徹底懵了:“等、等等,師侄我有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秦湛道:“宗主說要慶祝,我想了想小越自幼孤苦,得了眠冬這樣的喜事是要慶祝。即是慶祝,那便該有些彩頭。隻給人看看眠冬劍像是小孩兒玩鬧,不如允一把劍吧。”


    宋濂聽得目瞪口呆,而秦湛還在道:“既然為小越慶祝要辦賞劍會,那就辦的大些。”


    “宗主不如廣邀天下,也不必拘於劍宗,大家比武賞劍,頭名者——”秦湛微微一笑,“我允他入選劍樓。”


    宋濂徹底說不出了話。


    他是想試探越鳴硯在秦湛心中的地位,隻是試探出的地位……是不是太高了?


    選劍樓說是劍閣閣主私產不錯,可劍閣也歸於閬風!劍閣的財富於閬風內部流轉,宋濂自然喜聞樂見——可不拘閬風、不拘劍宗?


    宋濂這可太心疼了!


    秦湛瞧見了宋濂變幻莫測的申請,她故意道:“怎麽,宗主覺得一把太少?”


    宋濂:“……哪裏,師侄要為徒弟慶賀,我自然是十分高興,我這就去安排,去安排。”


    宋濂走了,燕白閑閑道:“說要慶祝的是他,如今心疼的也是他。你這個宗主啊,要不是四十年前出了那事,還真輪不到他來做這把椅子。”


    秦湛道:“宋師叔雖修為境界不高,卻極善門派俗物。若非閬風有他,你以為單憑一個我在,閬風便能從那麽多次風暴中全身而退了嗎?”


    “說到底,我欠著閬風。”


    燕白最見不得秦湛說這種話,他起了別的話頭,對秦湛說:“你怎麽想起來要給小越辦賞劍會,不像你的風格啊。”


    秦湛道:“是你讓我入世修心,既然要試著耽於俗世六欲七情,那自然要先有。”


    “宋濂的徒弟練出個金丹他就能高興的各派送禮,如此類推,小越得眠冬,我也該為他送點賀禮。”


    燕白忍不住翻白眼,想說:送點賀禮和你大開選劍樓是一個概念嗎?


    沒想到秦湛接著道:“小越悟性很好,但他學的太快了,劍閣上沒什麽人,我可不希望最後他的劍成為我的複製品。他得看更多的,拿一把劍做彩頭,得見天下修者法門——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燕白:“……”


    燕白驚呆了,他以為秦湛就是隨口一說,完全沒想到她真的想了。


    後來他講這件事講給越鳴硯聽,有些糾結:“我當年聽閬風的家夥們說什麽父母愛子為之計深遠,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如今我看秦湛,算是真的明白了。小越,她是不是把你當兒子了?”


    越鳴硯:“……”


    越鳴硯想了想秦湛和自己似乎沒差幾歲的外貌,心裏實在是沒辦法把她當媽。


    他艱難道:“師尊為弟子計,也是這樣的。”


    燕白劍“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倒是越鳴硯微微歎了口氣,最後對燕白劍道:“師尊之恩,我怕是以命抵也無法相報。”


    燕白莫名其妙,他說:“秦湛要你的命做什麽?你努力修行就是對她最大的報答。”


    越鳴硯笑了,他道:“燕白先生說的是。”


    晚間秦湛迴了主殿,卻不見越鳴硯。她問了燕白一句,燕白說在看書。


    秦湛便也不多想,她迴屋的時候,卻在屋子裏瞧見了一塊全新的玉盤。玉石一般,應該是從劍閣後山采的,但這玉盤磨的極好,造型像朵葵花,簡單而言,就是非常符合秦湛的審美。


    秦湛四下看看,十分喜歡,伸手便將這盤子擱上了原本她放東海水晶的地方,還將些果子也放了上去。


    燕白瞧著這綠色盤子配紅果的樣子簡直不想看第二眼,但秦湛倒是十分開心。


    她對燕白道:“燕白,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燕白剛想問秦湛明白了什麽,便見秦湛身上的氣息驟然一沉,再揚起又比先前越發精進。燕白瞧得目瞪口呆,四十年未得寸進的修為,竟然看了個紅配綠就漲了?


    秦湛還在道:“燕白你說的對,我之滯澀在心,我得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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