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終於是贏了一迴,再也不用被嘲笑了。”


    “堂兄,我服了,真的服了,你的鼓怎麽敲得那麽好,把其他人全都壓下去了,我聽著就渾身有勁……哎喲我這手剛才太用力了現在好疼。”


    梅逐雨抬眼尋到樹下牽馬的武禎,見她早有預料的對著自己揚眉一笑。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其實這次龍舟賽, 他們沒拿到頭名, 隻是第二,但是這也足夠梅四他們有麵子的了, 畢竟第一可是皇城護衛士兵組成的, 皇帝手底下的人, 要是被他們給勝了, 怎麽也說不過去。當然, 鼓敲得最響的是他們, 然後最巧合的是頭名龍舟隊那個鼓手, 是與武禎認識的黃郎君,就是那個守宮城的。


    梅四他們這邊正在說著話, 那邊穿著黑衣的黃郎君就過來了, 他生的威武英勇,這會兒外衫解開係在腰上,看上去格外有男子氣概。他走過來就直接往武禎肩上拍了一下,非常不見外的道:“我還以為今年能看你當鼓手呢, 沒想到竟然不來。”


    說完這句話,黃郎君感覺到一道冷冷的視線,這種熟悉的, 帶著些敵意的視線讓他下意識後背一涼, 見到被梅四等人拉在一邊說話的梅逐雨, 他一下子想到先前武禎跟他說過的那番話, 伸手撓撓後腦勺, 訕訕的幹笑兩聲。他往梅逐雨那指了一下, 對武禎說:“我是真沒想到,梅郎中這力氣著實不小,那鼓聲震得我耳朵都疼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說話歸說話,黃郎君手腳規矩了,不敢再擺什麽哥倆好的架勢。武禎注意到他有點虛,不由看向梅逐雨。隻見她的郎君略有些尷尬的移開目光,也有點心虛的模樣。


    武禎好笑,心想黃郎君心虛也就罷了,他心虛什麽?


    “恭喜你拿了第一,怎麽,過來炫耀的?”武禎笑著對黃郎君說。


    黃郎君擺手,笑出一口白牙,爽朗道:“不是,是我隊裏那些兄弟對梅郎中很好奇,說他力氣這樣大,說不定身手也不錯,讓我來邀梅郎中有空去我們營裏玩玩。”


    武禎想也不想就抬腳踢了他一下,“滾滾,你們那群老流氓,臉皮又厚下手又黑,我家的郎君可是文職官員,跟你們打多吃虧,要是他傷了胳膊腿的,我就去拆了你們整個營。”


    黃郎君哈哈大笑,“護的這麽緊幹什麽,隻是去玩,又不一定真的會打起來。”


    武禎很了解這個朋友,看到好對手就手癢,非得比一場才行,這會兒的保證都是放屁,做不得數。所以她也不跟他多說,揮著手趕他走,“趕緊走,沒得商量。”


    黃郎君嘁了一聲,還不太甘心,一嗓子吆喝那邊的梅逐雨,“梅郎中,有空去咱們營裏玩玩啊,兄弟們都佩服你這把力氣呢!”


    梅逐雨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早就聽到武禎的迴應,這會兒扭頭說:“多謝好意,但我不會去。”


    武禎那邊是怕她的小郎君被一群不要臉的漢子給欺負,而梅逐雨這邊,純粹是因為聽到武禎不願意,所以不去。說到底,他日子過得平淡,不喜歡參與這些,若武禎沒有要求,他是不會主動參加的。


    黃郎君沒約到人,失望的垂頭走了。武禎拉著梅逐雨的袍子將他從人堆裏拉了出來,對意猶未盡仍在興奮的梅四等人道:“你們自己去玩,我和郎君先走。”


    梅四誒了一聲:“怎麽又要先走,你們去哪啊,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玩,往年都是一起的,今年多了大堂兄就更熱鬧了。”


    話一說完,旁邊崔九就敲了他一下,讓他閉嘴,接著揮揮手笑嘻嘻的說:“禎姐你們去玩吧,我們自己找樂子去。”


    等武禎和梅逐雨走遠了,崔九這才放開梅四,對著他茫然不解的表情道:“禎姐這是新婚呢,人家愛在一起單獨處著,你上去湊個什麽熱鬧。”


    梅四額了一聲,終於反應過來,就好像被放了氣似得整個人都萎了,“禎姐嫁人了,不還是我們禎姐嗎,為什麽不能一起玩。”


    趙嵩岩同樣一臉的複雜感慨神情,拍了拍兄弟的肩,“我知道你的心情,感覺像被拋棄了,這些日子,禎姐跟咱們一起出去玩的時間都少了很多。”


    “不過,往好裏想想,以往禎姐管著我們,但現在禎姐一門心思在梅大郎身上,不會來管咱們啦!”趙嵩岩突然話音一轉眉飛色舞起來。


    梅四一怔,接著也膨脹起來,“對啊,咱們可以去玩點新鮮的東西了!”


    一群突然失去了老大的崽子們乍然感覺到了自由的快樂,很快將那點被拋棄的悵惘扔到了腦子後麵,各個鬼叫唿喝著跑遠了,他們要盡情的去玩耍啦!


    剛奔出去沒多遠,少年們遇上了天敵,以柳太真為首的一群貴族小娘子們。其實郎君堆裏不少人以後的結親對象,很有可能會在這些娘子裏麵挑選,畢竟門當戶對的觀念在這時是很被推崇的。可惜梁子結了幾年,沒那麽容易解。


    郎君們按照以往的習慣,故意晃蕩過去,一位郎君故意折了根柳枝扔過去,砸中了一位身穿粉衣的小娘子,那小娘子脾氣也爆,扭過頭見是他們,立刻氣唿唿就開罵了。其實這扔柳枝的郎君,與那被砸中的粉衣娘子,家中正說著親,可兩人這會兒也吵得最厲害。


    梅四在這種時候向來是作為主力軍的,別看他平日對武禎和小夥伴們和諧友好又無害,但對其他人,很有幾分傲氣驕矜,那下巴也能揚上天去。可是這迴,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他發現那位柳太真柳娘子,朝他多看了兩眼。


    柳娘子一貫不管她們吵鬧,隻端坐巍然不動,連眼皮都不掀,可這迴竟然盯著他看。更奇怪的是,梅四感覺被她看了兩眼,心裏生出一種害怕的感覺,腿軟還心慌氣短,揚著的腦袋慢慢往下垂,最後整個腦袋都低下去了,腳步往後挪,挪到了崔九身後才覺得安全了一點。


    梅四: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好慌,還有一種好像溺水的可怕感覺。


    一群精力旺盛的郎君在這邊和小娘子們打嘴仗的時候,武禎和梅逐雨在花台底下看雜戲。


    龍舟賽結束後,這曲江池邊的熱鬧才剛開始,人群就像水流,會不斷的聚集在各個好玩有趣的地方,像是這個演雜戲的台子,現在上頭是兩個身穿長裙舞劍的娘子,身姿嫋娜十分好看。與這個台子相對的,還有城中一個樂坊搭的台子,有兩個胡姬在跳胡璿,一左一右兩個台子都擁簇者甚,還有人站在中間,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眼睛都忙不過來,因為太過熱鬧,將這一條路都給堵住了。


    武禎看了一會兒,拉著梅逐雨擠出人群,江麵上有人拉上了手指粗的繩,從江對岸的大樹上係到了這邊的大樹枝椏,拉出一條弧線。而手執長杆的百戲人就輕巧的走在繩子上,在那麽一根細細的繩子上表演著渡江,其中驚險刺激之處,令兩岸圍觀百姓都不由得屏住唿吸。特別是當走到中間,那繩子幾乎挨到了水麵,一陣風吹過來,繩子晃晃悠悠,踩在繩子上的人也晃晃悠悠,讓人看著就感覺提心吊膽。


    除了這個還有大樹下係的秋千,有婦女娘子在比賽打秋千,看誰蕩的高,樹頂上掛著紅綢紮的花,蕩到最高處一伸手就能摘到那些綢花,所有參加的娘子們都以拿到紅綢花為傲。不過這事隻有膽大的娘子敢上去,膽子小些的娘子們隻能站在下麵瞧著,瞧見秋千被蕩到高處,還有不少娘子都遮著眼不敢看。


    武禎對這個有點興趣,也上前去玩了一把。她的膽子向來很大,先前最厲害的一位娘子也才摘到第三根梢上的綢花,可她上了秋千,越蕩越高,幾乎快要齊平,引得樹下一陣驚叫。梅逐雨在樹下看的緊張不已,雙手都不由得微微往前伸,想著萬一她不慎掉下來,該如何第一時間接住她,不讓她摔傷。


    但武禎不管樹下的驚叫慌張,她的秋千蕩的快要越過樹梢時,她放開了一隻手,在一片更興奮的尖叫中輕巧拽下了樹頂最上麵那朵綢花。


    等她下了秋千,周圍的娘子們都瞧著她眼睛冒光,這麽勇敢厲害的娘子,當然要多看幾眼。武禎將手中的紅綢花綁在梅逐雨的手腕上,哈哈大笑著拉著他又往下一處走。


    城中有些老字號有名氣的糕點鋪子,在河邊搭了棚子,他們出材料,邀請圍觀的百姓們參與包粽子比賽,在固定的時間裏,能包出最多粽子的,能得獎品,還能將自己包的粽子直接帶迴家去。除了包粽子,還有做艾草粑粑的,一大群幹練的娘子們擼著袖子前去比賽,各自的郎君孩子就在一旁圍觀,拍掌跺腳的給她們鼓氣。最後場上的娘子們爭分奪秒的包粽子做粑粑,場下的郎君們手舞足蹈的跳起了舞,場上場下都不服輸的比較起來,惹得圍觀眾人大笑叫好。


    陽光明媚,氣氛熱烈,梅逐雨本不喜歡這種吵鬧環境,可今日,他卻覺得有些不一樣。看著身旁武禎和其他人一般拍掌唿喊的樣子,梅逐雨不自覺的,又露出了個笑容。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熱鬧也沒什麽不好。


    兩人逛了一路,武禎感覺餓了,在路邊臨時搭起來的小鋪子裏買了艾草粑粑,還有幾個不同口味的粽子,都是青綠的顏色,看著就令人胃口大開。


    路邊還有賣果汁鮮果的,武禎瞧見有人挑著擔子賣櫻桃,水靈新鮮,也順手買了些。


    等到他們在外逛了一天迴家,這些櫻桃就讓廚房做了櫻桃酪,去核的櫻桃淋上乳酪甜漿攪拌,稍稍冰鎮過後,酸甜可口又解暑,端午晚上用蘭草煮湯沐浴,洗去一身淋漓熱汗,再吃上這樣一碗櫻桃酪,當真是無比暢快。


    這一年的端午,也就沒有遺憾的過去了。


    活了二十三年,到今日,梅逐雨方才知道,這世間的繁華熱鬧節日究竟有多麽生動有趣。而這一切,都因為武禎。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梅郎中, 你不是剛娶了名滿長安的武二娘子嗎, 怎麽我看你麵上沒有一絲欣悅之色啊,難道是日子過得不痛快?”


    同為刑部司郎中的崔守元突然湊到梅逐雨身邊,語氣熟稔的問道。梅逐雨一向獨來獨往,每日在刑部官署用的這一頓午飯都無人會來打擾, 沒成想今日卻有個不速之客。


    梅逐雨看了一眼崔守元, 這人之前沒與他說過幾句話,不過在刑部的人緣要比他好上許多。因為崔守元是個喜歡邀人上妓館樂坊的, 而且出手大方豪爽,慣會與人稱兄道弟。梅逐雨與他來往不多, 因此態度冷淡的對他點點頭就要走。


    誰知那崔守元竟然不依不饒的跟了過來,“大郎啊, 今夜我們相約去平康坊蔡娘子那裏玩玩,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梅逐雨搖頭:“多謝邀請,我不去。”


    崔守元誒了一聲,“不是我說你啊,大郎,你家那位是個不羈的, 去妓館樂坊去的比我還勤,你難道心裏一點想法都沒有?我可是知道的, 她雖說和你成了親但壓根就住在豫國公府, 都沒到你那宅子去住, 可見心也不在你這裏。這也正常, 武二娘子, 誰不知道她那性子啊,你心裏的鬱悶我也能理解,但男人嘛,就是要大氣一點,嶽家選得好將來能得多少助力,這一點不痛快算不得什麽,我是與你同病相憐,覺得能與你成為知己好友,這才來邀你的……”


    崔守元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梅逐雨一直沒什麽表示,等他話音停下,才道:“別在這妨礙我,迴你自己的地方去。”


    梅逐雨說得直接,崔守元一時之間還未反應過來,等聽清楚他說了什麽,頓時被他的態度氣的一個仰倒,臉上和善的表情一沉,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扭頭就走,嘴裏低聲罵道:“以前還以為是個沉默耿直的,現在看也不過是個不知好歹的玩意兒,以為攀上了豫國公府就神氣了,呸。”


    梅逐雨也不管他,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從與武禎成親或者說從他們婚事傳出去之後,總是有許多這樣那樣的聲音,成親後,更是有不少閑話傳出。說他攀附權貴不惜娶一個嫁不出去的娘子,說他腦子糊塗選錯人不想好好過日子,說他管不住夫人全無男子臉麵,有當麵冷嘲熱諷,也有背後譏笑,梅逐雨很清楚,但他不在意。


    武禎如何,他自己清楚,他人如何說如何看,都影響不了他,他本就不在乎別人的想法,隻是總有人自以為是,想來看他笑話。


    想到武禎,梅逐雨手中的筆一頓,抬頭看向窗外鬱蔥的一片綠意。他有好幾日沒見到武禎了,端午過後幾日,武禎迴了豫國公府,這幾日都沒出現過。


    端午前後那幾日,武禎一直陪伴在他身側,短短幾日,他幾乎就完全習慣了那樣時時刻刻目光追隨她的感覺,武禎迴豫國公府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宅子冷清寂靜,明明是習慣了的地方,卻因為少了個人,讓他突然覺得空曠起來。


    和武禎在一起之前,他並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不習慣那種冷清安靜的日子。


    下值迴去時,梅逐雨聽到崔守元在與兩個刑部官員聊天,正說起他。崔守元語氣很是不屑輕慢,充滿了譏諷:“姓梅的有什麽用,連個女人都管不住,我可是知道的,那個武二娘子這幾日都在斛珠館呢,從沒聽過女人在外尋歡作樂,家裏男人不管的,瞧瞧,那梅逐雨可不是沒用,他是不敢管呢,也就隻能忍氣吞聲了。”


    梅逐雨沒有多聽,也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上,聽過就罷,他正打算著迴去畫符,有好些日子沒有練習過,恐怕會手生,恰好沒什麽事做,也好清清心神。


    不過,武禎就沒有他這麽好的心胸了。說來也巧,這夜崔守元與人相約去平康坊妓館玩樂,喝多了酒,滿腹牢騷就怎麽都忍不住了,跟人說起梅逐雨的壞話來。而武禎又那麽恰好的在附近,聽了個正著。


    “你們別看那梅逐雨在刑部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私底下說不定多憤恨,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在外拈花惹草的,可他除了個貴妃姑姑,拿什麽和人家豫國公府對上,隻能忍氣吞聲,虧他還裝出一副大度不在意的樣子。”


    “瞧他平日裏不屑與咱們同流合汙,其實呢,不也是為了豫國公府的權勢甘願娶那個武禎嗎,可別說啊,他可比咱們這些實心眼的會鑽研多了,隻要能忍受武禎在外頭勾三搭四,他日後就能升官發財,這哪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武禎站在二樓欄杆後,往下麵大放厥詞的崔守元一指,冷笑問:“那是個什麽玩意兒,哪來的。”


    斛珠哦了一聲,有點幸災樂禍,同情的看著下麵的崔守元,“那是刑部四司之一的司郎中崔守元,與你那小郎君同一個職階,常來平康坊這邊玩樂的,你可能對他不怎麽熟悉,不過他娶的是單陽王府的郡主李玉幽。”


    李玉幽武禎倒是認識,從前也一同玩過幾次,不過那李玉幽行止放蕩,養了好些個男寵,武禎不耐煩看她每次都帶著好幾個男寵親親我我的煩人膩歪模樣,就沒再和她一道出門遊樂了。


    斛珠見貓公冷笑擰眉的模樣,出聲寬慰她說:“不過一個不入流的東西,就算他說了些混賬話,你聽著不高興隨手整治一下也就罷了,不值得這麽生氣。”


    武禎擺手,有些頭疼的按了按額頭,“不是,我是在想其他的。”


    斛珠:“什麽?”


    武禎神情有些複雜,“我那郎君性子平直冷淡,看人看的清楚,但不在其他人身上多費心思,這些人這樣罵他,平日肯定也沒少被他撞見,這些話他聽著……”


    斛珠了然,“哦,心疼啊,擔心你家郎君聽了這話懷疑你?”


    武禎:“這倒不是,他那麽喜歡我,什麽事都不在乎,我覺得他不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斛珠:“那你還擔心什麽,你家郎君又不會因為這事懷疑你什麽,你平時這種話聽得多了,也不在意的,管他們的呢。”


    武禎又冷笑,“我是聽多了那些人說我如何如何,但當著我的麵我說的郎君,那就不能忍。”


    斛珠:“人家哪裏是當麵,他要是真當著你的麵,哪敢說這些話啊,你的惡名也不小呢。”


    武禎:“嗬,被我聽到了就是當麵。”


    “那你想怎麽辦?”斛珠有點好奇。


    武禎抱胸笑道:“怎麽辦?我惡名遠播,還能怎麽辦。他讓我不痛快,我當然讓他也不痛快了。”說罷,她下了樓去。斛珠一見便知有好戲,興致勃勃的靠在欄杆上往下看。


    那崔守元醉的不輕,武禎走到他身後時,他還在說著梅逐雨不識抬舉,見兩邊坐著的友人看著他身後露出見鬼般的神情,他才渾渾噩噩的扭過頭。


    見到武禎,崔守元的酒嚇醒了一半,打了個哆嗦,青著臉道:“武、武二娘子……”


    武禎一抬手,崔守元旁邊那人就趕緊起身坐遠了點,她在崔守元旁邊坐下,靠在桌邊扯著嘴角斜睨他,語氣很和善,“我已經嫁人了,叫什麽武二娘子,我郎君姓梅,不如你叫我一聲梅夫人好了……崔郎君是吧,你知道我郎君是誰嗎?”


    崔守元哪能不知道,他剛才還在罵罵咧咧的,罵的不正是那梅逐雨嗎。硬著頭皮尷尬的笑了兩聲,崔守元企圖蒙混過去,給武禎倒了杯酒,“這,我可能喝多了酒,醉得厲害,剛才說了點什麽都不記得了,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給武……梅夫人賠個罪。”


    崔守元家世算不上頂尖,不過因為娶了個郡主才得以躋身上流權貴圈子,但平日裏來往的還多是些低級官吏,哪裏敢得罪武禎,這位主深得皇帝皇後喜愛,宮中的大小主子都跟她關係親密,長安權貴幾乎半數子弟都和她有來往,真惹怒了她,他怕是要倒黴。


    崔守元心裏忐忑,想著給她伏低做小賠個罪也就罷了,畢竟剛才他罵的都是梅逐雨,隻話音裏順帶捎了她一點,武禎應該也不會那麽生氣。崔守元這會兒還覺得武禎對梅逐雨沒那麽上心,之所以過來一副要找他麻煩的樣子,隻是麵子上過不去,根本不會為了一個梅逐雨大動幹戈,本來嘛,他們都知道,這武禎樂坊裏不知道多少相好的,那梅逐雨容貌尋常性子又不溫順,武禎能喜歡他才怪了。


    然而,崔守元被一杯酒給澆醒了。他茫然的看著武禎,見她放下酒盞,才明白過來自己被她澆了一頭一臉的酒水。


    “這……”


    崔守元一個字沒說完,武禎忽然變臉,起身一把抓起他,將他往外拖去。崔守元被她拖得踉踉蹌蹌,隻覺得她力氣驚人,自己完全掙脫不開。下一刻腦袋又是一涼,崔守元被武禎將整個腦袋按進了栽種睡蓮的水池裏。水池中的各色鯉魚被驚得亂竄,而崔守元在最初的愕然後,開始下意識的掙紮。


    武禎卻不管那麽多,按著他的腦袋埋進水裏,氣定神閑的過了一會兒又抓著他的頭發拽起來,不等他好好唿吸兩口空氣,又一把將他按進水裏,如此來迴幾遭,崔守元已經癱軟如泥,狼狽萬分,眼淚鼻涕混著池水和綠萍,形容一塌糊塗。


    當武禎終於鬆手將他扔在一邊的時候,崔守元已經完全醒了酒。他心裏又氣又惱,但最多的還是恐懼,縮在地上喘著氣顫抖。


    武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擦了擦手上的水,“下次記得,看見我家郎君梅逐雨,就繞道走,再讓他看見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再讓我聽到你說他一句不好,不管是當麵還是背地裏說的,隻要被我聽到了,你就等著我的‘招待’。”


    不管那崔守元怎麽嚇得屁滾尿流,武禎出了一口氣,就去妖市找了柳太真。


    “小蛇,這幾天我處理了不少髒東西了,剩下的你去處理。”


    柳太真懨懨的,不太有精神。端午前後,到處都彌漫著一股雄黃酒的味道,柳太真原身是蛇,最不愛這氣味,雖然不怕,但覺得很臭,就像人聞到穢物臭味也覺得不能忍耐一樣。所以這些天柳太真不愛出門,妖市的事務全是武禎帶著斛珠和神棍四人在處理,忙的白天黑夜到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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