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逐雨茫然:“?”


    武禎拉下他的腦袋,仰頭給了他一個親吻。


    為了不讓小郎君迴去就生病,隻能給他一點口水祛除沾到的髒東西了,武禎想。不是她想耍流氓,為了小郎君的身體著想,她隻能當一迴流氓。


    第19章 第十九章


    雖然看著是個有些冷硬的男人,但親起來出乎意料的軟。武禎放開梅逐雨,見他仍然神情茫然,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些什麽。


    她靠的太近,聽到了零星的幾個字“常應……靜……靜矣……”


    什麽?武禎疑惑的思索了片刻,忽然迴過味來,小郎君念的好像是清靜經……被一個女子忽然親了,反應怎麽都不該是念經吧?要是說出去可能會被笑死。


    武禎覺得怪好笑的,一個忍不住就笑出了聲。見小郎君還是一臉空白的維持著被她拉下腦袋,彎著腰的姿勢,她好笑的拍拍小郎君的胸膛,“郎君,迴神了。”


    然後她就將這位慘遭她非禮又被她嘲笑的可憐小郎君給拍倒了,倒在花叢裏,一下子粉花亂飛。


    摔了一下的梅逐雨總算冷靜下來,他撐起身半坐起來,將倒在自己身上的花枝扶起。忽然眼前一暗,武禎蹲在他麵前,眼神微妙的看著他,輕聲問道:“郎君,我們的婚期提前一點你介意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武禎喜歡和漂亮的娘子郎君們一齊遊玩,看著賞心悅目,但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色之徒,因為好看的人與好看的花一樣,都是本著欣賞之心,她並沒有過什麽非分之想。但在剛才那一刻,看到小郎君愕然的倒在花叢裏,又抿著唇坐起來,脖子紅著,一副有些狼狽但沉默不語的隱忍模樣,她忽然覺得有點想撲上去。


    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說來也奇怪,小郎君悶的很,不愛說話不愛熱鬧,長相也普通,為什麽反而比那些俊朗的郎君更吸引她?


    梅逐雨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又轉到了這事,一下子有轉不過彎,喃喃重複:“……提前?”


    武禎:“啊,因為我覺得你這樣被親一下就要念清靜經的郎君,應該不讚成還沒成親就有什麽親密接觸吧。”


    梅逐雨:“……”剛才自己有念清靜經嗎?


    武禎:“還是說,你今天見識到我的行為,覺得沒法接受,不想娶我了?”


    梅逐雨胸膛起伏了一下,立刻說:“不,我要娶,你沒什麽不好,是我不合時宜。”他在觀中生活了那麽久,與普通人之間總有區別,更是不知曉如何與女子相處,若他們兩個之間有問題,這個問題大概也是出自他自己。梅逐雨想到剛才自己狼狽的反應,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過拘謹了。但是,若真要如此的……他又做不到。


    武禎不言語了,隻靜靜看著語氣認真堅定,神情卻略帶忐忑的小郎君。他的心口上落了一朵血紅色的杜鵑花,像他還沒褪去紅色的耳根。武禎忽然伸手撚過那朵花,另一隻手拉住梅逐雨,將他從花叢裏拉了起來。


    兩人再次並肩走在一處,武禎把玩著那朵血紅色的杜鵑花,思索著什麽,然後將花塞嘴裏吃掉了。


    這些杜鵑花是能吃的,味道酸甜,先前前山大片花開的時候,就有附近農戶折了大捆的花去城中賣,有許多人家和酒樓店鋪,都會用這花做些鮮花糕餅吃食。


    武禎正想著,忽然感覺手上一緊,扭頭看去,見梅逐雨拉住了她的手腕。


    “隻要你想,不管做什麽都可以。”梅逐雨說,他像是醞釀了好久才說出這句話的,語氣很是鄭重。


    武禎腳下一崴,差點沒把持住。


    怎麽迴事,難不成是現在年紀大了,所以定力也差了?武禎心想。


    梅逐雨皺眉上前,一手扶著她,彎腰去查看她的腳。“腳是不是崴了?”


    還真的崴了,不過不嚴重,隻是有點疼,武禎完全不把這點小事看在眼裏,但見梅逐雨在乎的樣子,她笑了一下,順勢就說:“是崴了,不然你背我?”


    說完她又覺得懸,一推就倒的小郎君有沒有這個力氣?事實證明是有的,梅逐雨二話不說就將她背了起來。


    武禎愜意的趴在小郎君背上,意外的發現這背脊還挺寬厚的,托著她的手臂也很有力。瞧著是個清瘦的身形,想不到背著她這麽個不算輕的人走了好長一段狹窄的山路,也沒喘粗氣。究竟是小郎君的力氣大還是她沒有自己想的那麽重?


    走過小徑後,前麵的一段路稍寬,路旁有一塊大石。梅逐雨走到大石前,將武禎放下來,接著蹲在她麵前,抬起她崴了的那隻腳。


    武禎剛想說沒事,就感覺腳踝猛地一陣劇烈疼痛,猝不及防差點喊出聲,好歹是忍住了。接著梅逐雨放下了她的腿,“好了。”


    說實話武禎覺得剛才崴了一下還不怎麽痛,但現在被梅逐雨這麽一按,是真的痛了。她摸摸自己的腿,感覺可能青了。看來小郎君的力氣,是真的很大。


    武禎冒著冷汗說:“手法挺利索的。”


    梅逐雨毫無自覺,還在認真迴答:“小時候經常崴著腳,自己處理多了就習慣了。”


    武禎:“哦?看來你小時候還是個頑皮的孩子,到處跑才會經常崴著腳。”


    梅逐雨張了張嘴,但什麽都沒說,默認了。他幼時就被送到觀中,一年中隻能見到爹娘一次,其餘時間都在觀中修行,修行的日子大多都是辛苦而清靜的,師父師兄雖然愛護他,但教導起來從不手軟。他幾歲時練氣,提氣縱身總不得法,師父就升了數百個拳頭寬的石樁,令他在上麵練習,初時不得法,總會摔下來,所以經常崴著腳,腳踝總是腫的粗大,後來當他學會給自己處理腳傷,也就學會了飛縱之術。


    再後來,師侄們也開始練提氣,他就在一旁等著,有誰傷了,他就去幫忙處理。師侄們總是被他按得痛哭——梅逐雨一直不明白明明不痛,師侄們為什麽喊得那麽淒慘,可能是太過嬌慣的原因。至於他自己小時候,與頑皮二字是牽扯不上關係的。


    這些事,梅逐雨不願與武禎說。他所接觸的世界,是普通人無法看到的世界,他不希望心上人因為自己和那些危險的東西有所牽扯。


    武禎坐在石頭上想象了一下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梅逐雨,發現自己想象不出來,隻能作罷,按住梅逐雨的肩,又自然的趴迴了他的背上。


    “腳痛,勞煩你背我下山。”


    “好。”這點小事,梅逐雨自然應允。


    武禎把下巴擱在梅逐雨的肩膀上,時不時問上一句:“你當真不累?”


    梅逐雨搖頭:“不累。”


    一隻蝴蝶從兩人身邊飛過去,武禎忽然往後一仰,伸手捏住了那隻蝴蝶的翅膀,將人家硬生生的抓到了手中。她這麽大個動作,梅逐雨腳下也穩穩地沒有亂一下,隻扭頭投來詢問的目光。


    武禎捏著那隻黃粉蝶給他看。等梅逐雨扭過頭,武禎就將蝴蝶放在郎君的腦袋上。那隻蝴蝶迫於貓公淫威,不得不老實的待在郎君腦袋上,給那單調的黑紗當一個顫顫巍巍的裝飾。最後還是貓公嫌棄它顏色單調不好看,大發慈悲的揮揮手讓它飛走了。


    杜鵑山上下都是看慣了的景色,武禎的注意力很快轉到了小郎君身上。他剛才摔到花叢裏,衣服上粘了幾片花葉,頭發也散了幾縷在襆頭外麵,搭在頸脖上。烏黑的發絲蜿蜒,因為汗水黏著皮膚。


    武禎抬頭看了看天,今天天氣晴好,太陽熱烈,這會兒照在人身上和火燒似得熱燙。背著她的人出了許多汗,武禎看著看著,忍不住朝著郎君汗涔涔的脖子吹了一口氣,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那脖子泛起了一陣紅色,從衣領底下蔓延到耳後。


    武禎撐著下巴,等著這片紅色消退,然後又是一口氣吹過去。如此再三,梅逐雨不堪其擾,微微不自在的偏了偏頭,引得武禎輕輕笑出聲來。


    太陽很大,天氣很熱,但梅逐雨之所以出了這麽多汗,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背上背著的人。貼的太近了,柔軟的身軀完全靠在他身上,梅逐雨覺得緊張。他望著腳下的路,心中卻亂七八糟的想著,許多人都說武禎更類男子,但她這樣安靜趴成一團依偎著什麽的時候,仍舊是比任何的事物都要柔軟,像一朵輕盈的花一樣。


    令人怦然心動。


    兩人還未下山,在石階附近一塊平地上看到了一個挑著水桶的賣茶婦人。她們大多住在附近,在家中熬製些甜湯茶湯,挑上山來,賣給來山上賞景的口渴行人。


    但這個婦人不太一樣,因為她是個妖怪,是在東西妖市裏有名冊的妖怪。妖市裏的妖怪們,白日裏其實也會在城中各處,與普通人一起混居生活,街角的閑漢、水渠邊洗菜的婦人、街上奔跑的孩童,甚至是胡商隊中發色瞳色奇異的舞姬美人,都有可能是妖。


    隻要他們不鬧事不傷害人,武禎是允許他們這樣過平凡人生活的。武禎能感覺婦人身上氣息有妖市印記,所以並不在意,而那身形粗壯的樸實婦人,作為妖市一員,自然認識貓公,在路上偶遇,她略有些緊張,趕緊擦擦手,端了兩碗加了紅棗幹桂花與橘皮的甜茶奉了過來。


    “天氣熱,娘子與郎君喝碗甜茶解暑吧。”


    梅逐雨看出賣茶婦人乃是一隻牛妖所化,若往常,他也不會去在意,但這婦人態度殷勤,不知好壞。想起從前經驗,他直覺有古怪,再加上有武禎在側,他自然要小心。於是道過謝,伸手接過一碗茶先喝了一口,等發現甜茶沒問題,梅逐雨將這碗與武禎手上那碗還未喝的換了一下。


    “這一碗比較甜,給你。”


    武禎跟他換了,心想小郎君還真是貼心。


    梅逐雨又將換來的這碗甜茶喝了一口,嗯,也沒問題,看來是多心了。


    一旁搓著手的牛妖婦人:聽說貓公要有夫婿了,看來就是這位郎君,如此親密真叫人豔羨。不過,為什麽總覺得這位郎君眼神銳利,怪叫人害怕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武禎說要把婚期提前,一句話說下去,原本定好在端午後的婚期就提到了端午前。武二娘子任性慣了,沒人管得了她,於是各處店鋪裏為她婚事製作器具衣服的匠人們,就紛紛趕起工來,好在不少貴重器物都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剩下的東西也不是很為難。


    梅逐雨這邊要準備的東西同樣很多,他父母雙亡,親近的長輩在長安城的就隻有梅尚書也就是梅四的父親這一支,以及宮中的貴妃。有許多事都需要長輩幫襯,才不至於手忙腳亂,所以梅逐雨近些時日常常上門拜訪,與梅四來往也頻繁了許多。


    梅四愛屋及烏,對他這個準姐夫……不是,對他這個要娶自己大姐頭的堂兄態度越來越好,見到了總要和他多聊幾句。


    梅逐雨又一次上門的時候,梅四恰好待在家中,見他來了,興衝衝的湊過來跟他說:“堂兄,我想好該給你們送一份什麽賀禮了!”


    他們一群小夥伴因為要送什麽賀禮這件事已經鬧騰了好久,崔九說要送個黃金屏風,屏風麵要用金線繡牡丹,遭到了一群人的嘲諷,說他太俗沒意思;趙郎君前陣子說要送兩匹難得的好馬,前幾日又改了主意說想送隻老虎,昨日大家聚在一起,他又改了主意說想送一張鋪滿床榻的大狐皮,一直沒個準數;孫娘子說要親調一匣子好香;還有說要送幾個胡姬健奴的,大家似乎都已經有自己的想法。


    隻有梅四,糾結了許久,對於這份禮物半點頭緒都沒有。因為不論怎麽看,他作為雙方的親朋好友,送的禮物得比其他人都更好更有誠意吧!


    苦思冥想了好些時候,終於在今日上午,靈光一閃,梅四想到自己該送什麽禮物了。


    “堂兄你猜,是什麽!”


    “算了你肯定猜不到,我是不會說的,到時候我要給你們一個驚喜!”


    “好了,我不說了,趁時間還來得及,我要去買最好的紙和筆!”


    梅四自顧自的說了一大堆,也不管梅逐雨如何反應,他自己越想越興奮,幾乎是手舞足蹈的出門去了。


    梅逐雨:“……”既然這麽說了,那賀禮大概就是一幅親手畫的畫了。按照這個堂弟一貫的喜好,基本上能確定是鬼怪之類的辟邪圖。


    梅四喜滋滋的大步走在大街上,叉著腰想,我的禮物一定是最有誠意最特別的!他決定送的是一副千鬼辟邪圖,他自己親手畫的!到時候就讓禎姐與堂兄掛在屋子裏,保證百邪不侵平平安安!


    為此梅四都決定暫時放下手裏為白蛇郎《妖鬼劄記》所化的各種鬼怪,先一心把這份千鬼辟邪圖準備好。為了配得上他的禎姐大婚,梅四想去買些更好的紙筆。他擅長作畫,這些賣筆墨紙張的鋪子也是常來的,但這迴左右翻看,都尋不到滿意的,最後無奈出門想去其他店鋪尋找一番。


    結果找了一日,都沒能買到合心意的紙筆,梅四心情沮喪極了。他正準備迴家,明日去問問友人們誰有更好的,忽然被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給撞倒了。


    那人戴著冪籬,遮住了臉和身形,隻能看出是個男子。他也被撞的往後倒去,手中一個木盒子砸在地上翻倒開來,露出裏麵一卷光潔的紙和一支深紫色的筆。


    梅四一眼看到那紙筆,眼睛都直了,他一看就知道這紙筆絕非凡品,合他心意的很,簡直就是想什麽來什麽。顧不上自己被人撞倒,梅四撲過去就抱住了那盒子,很是急切的詢問道:“這個、這個紙筆你賣不賣?賣給我吧!”


    戴著冪籬的男子嗓音嘶啞,說道:“這本就是要拿去寄賣的,你想買更好,省得我再走遠路了。”


    他說了個價,梅四滿口答應,立刻就付了錢,高高興興的道謝抱著木盒子屁顛顛往家趕。有了這麽好的紙和筆,他肯定能畫的比以往還要好!


    那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冪籬男子輕笑一聲,走進一旁暗巷,霎時化作一片煙霧消散不見。


    梅四趕迴家中,什麽都顧不得了,一頭紮進自己的書房。小心的展開那卷紙,用手指在紙麵上輕輕一蹭,臉上霎時露出陶醉神色,研好自己尋常舍不得用的墨,梅四深吸一口氣拿起那支手感極好的筆,按著自己腦海中設想的千鬼圖,開始在紙上落筆。


    他雖未見過真正的鬼怪,但他喜歡這些,他的想象足以創造一個新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即將出現在他的筆下!


    梅四興奮的畫到房中燈火熄滅,這才驚覺自己疲累至極,強撐著將紙筆收拾好,他幾步蹭到榻前,倒下去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靜夜之中,那被梅四攤開在案上的圖,忽然微微抖動了一下。上麵幾十隻墨色淋漓猙獰可怖的惡鬼仿佛活了起來,眼珠子在紙上咕嚕一動,接著大團的深黑色從紙上抽離出來,騰升到半空,匯聚成了活生生的惡鬼模樣。


    它們悄無聲息,穿過房門院牆,消失在暗夜裏。


    第二日,梅四睡到午時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昨日畫的圖,誰知走到案前,他整個人都呆住了,許久才發出一聲慘叫,引來了門外的奴仆婢女。


    “郎君,怎麽了?發生了何事?”


    梅四不敢置信的跌坐在案前,反複撫摸著那光潔的紙麵,那裏空無一物,完全沒有被墨色沾染過的痕跡。


    “怎麽會,怎麽可能,我昨日畫的惡鬼呢!我明明已經畫了好幾十隻了!我畫的那麽好,還想早上再好好欣賞一番的,怎麽可能會沒了!”


    奴仆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之後,互相看看,問道:“郎君,是不是你昨日沒畫,是做夢呢?”


    “是啊,不然這紙怎麽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梅四抱著自己剛醒還有點昏沉的腦袋,呆呆看著空白的紙麵,“到底是我現在在做夢,還是我昨晚畫的時候在做夢?”最後仔細擦了幾遍眼睛,不得不承認,大概是昨晚在夢中畫的圖,所以現在醒來後紙上才會什麽都沒有。


    “嗚……我明明都已經畫過一次了,現在又要畫一次!”梅四差點委屈的哭出來。旁邊的奴仆勸他:“郎君,可不能再如此不注意休息了,整日不眠不休的畫,這樣如何使得呢,肯定是太過疲累,所以才有這種夢。”


    “好了,我知道了。”梅四摸著自己的紙,再次振作起來,“再畫一次就再畫一次!這次肯定會畫得更好的!”


    梅四閉門畫圖的時候,武禎在酒肆裏買酒。她對這些可謂是如數家珍,光看著色澤就知道是哪裏運來的琥珀光,同樣的顏色嚐一口就知道是玉州冬還是玉州西的玉燒春,嗅著味道就知道哪種酒哪種年份。


    劍林、春酒、潯陽米酒、望風水釀、竹清酒……武禎走遍了東西市和有好酒的三十個坊,每一種酒都挑選了口感最好的,最後湊了一大車,讓豫國公府的奴仆送到了梅逐雨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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