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薰默不作聲地露出微笑,這個老者雖然和葉池長得並不像,但一身的書生氣質,倒委實與葉池有幾分神似。


    “他現在也會。”她暖暖笑著,又提筆寫道,“喝醉了就在地上亂寫。”


    葉翀聽罷點頭笑笑,才正式打量起眼前的姑娘,漂亮是漂亮,秀氣的瓜子臉,皓齒朱唇,身段婀娜,舉止大方,唯獨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純天然的爺們氣質,並且這種氣質與葉池站在一起,絲毫不顯得違和。


    他忽然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這時廚房那邊的動靜停了,葉池兩手戴著粗布做的手套,將一大鍋煲湯端了出來。


    葉翀捧著茶杯抬頭看兒子。


    月白色的雲紋長衫上係了一條圍裙,粗布手套上油漬斑斑點點,墨發高高束起,清逸俊朗的麵頰上沾著些汗珠。


    他不作聲地喝了口茶。


    有哪裏奇怪,但是說不上來。


    澹台薰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起身去廚房幫葉池端飯菜。葉池一共做了四個家常菜,兩葷兩素,看起來普普通通但葉翀卻顯得很高興,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滿意地眯起眼道:“難吃。”


    葉池笑了笑。


    澹台薰有些不太理解這父子二人的相處模式,但她能感覺到葉池很高興,葉池高興她便高興,如此簡單罷了。


    二人離開葉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似乎是因為經常迴來,葉池與葉翀之間並沒有特別多的話說,隻是閑聊了幾句,這老人便趕他們走了。


    “迴家生孩子去!”


    葉池的臉火速紅了,甚至沒往澹台薰那邊看便轉身走了。


    澹台薰彎唇一笑,與葉翀微微頷首道別,一抬眸卻見麵前的老人慢慢將目光從葉池身上收了迴來,低聲道:“小姑娘,照顧好他。”


    她依舊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這句話在她身上有著無法言喻的分量。


    澹台薰跟著葉池走在夜幕之中,盡管提著兩盞燈,她還是習慣性地牽著他的手,突然道:“迴去再給你做魚吃。”


    葉池愣了一下,笑而應道:“好。”


    ***


    前去封州的日子定在月中,離京那天路上飄起了鵝毛大雪。秦州的雪景沒有這般美麗,澹台薰高興地下了馬車,和前方騎馬的侍衛換了一下。


    那侍衛哭笑不得,又不敢真的進馬車和葉池同坐,隻好可憐巴巴地跟在後麵。


    葉池索性也出去和人換了一匹馬,與澹台薰並肩而行,命那兩名侍衛和長素一起坐在馬車裏。


    他們抱在一起哭,覺得命不久矣。


    絨絨細雪輕落在葉池的肩頭,將那銀白的氅衣襯得更為亮眼。澹台薰早就換上了變裝,一紅一白,點綴在這茫茫一片白中,美得動人心弦。


    “你迴馬車裏吧。”澹台薰伸手拍掉他肩上的雪,“這樣對身體不好。”


    葉池搖頭微笑:“我陪你一起走。”


    他笑得很燦爛,到封州之後也病得很燦爛。


    葉池因為染了風寒便在封州停留了幾天,一直未去府衙露麵,後來身體好了之後又不緊不慢地靜養了幾天,澹台薰則是先去見了封州州牧。


    封州的州牧叫陸虎,人如其名,生猛如虎,他早就聽聞葉池的隊伍到達封州的事,結果連等了好幾天都不見有人來,氣得暴跳如雷。


    澹台薰雖是跟著葉池,但到底是由許之煥從禦史台派來的,陸虎的臉色好了幾分,但從品階上講澹台薰的官職比他低,故而也隻是客氣幾句。


    “聽聞澹台大人不是一個人來的,不知葉大人在何處?”


    澹台薰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閃,“葉大人生病了,暫時來不了。”


    陸虎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不卑不亢道:“大人應該知曉,懷王與錦王都是皇親國戚,按理說本官應當睜隻眼閉隻眼,但此次封州一共傷了二十七名百姓,實在是……”


    澹台薰誠懇地點頭:“陸大人無需多言,我明白。”


    陸虎覺得這小姑娘說話討喜,但到底沒有掉以輕心,“不知葉大人可是與京衙門的人一起來的?”


    澹台薰抿抿唇道:“葉大人認為,此事既然發生在封州,應由陸大人全權處理。”


    陸虎以為自己聽錯了,待反應過來時又極為不屑地挑眉。


    他權力再大也隻是地方官,就算能扣人也處置不了皇親國戚。葉池說這話無疑是在打他臉,簡直可惡。


    就在他這麽想的第二天,葉池親自來了。


    這迴陸虎笑得比昨日還敷衍,恭迎道:“葉大人親自前來,下官有失遠迎。不知廉王殿下準備如何處理此事?”


    他問的不是小皇帝而是廉王,顯然早已把京中局勢摸清了。


    葉池故作猶豫片刻,繼而目光堅定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然錦王與懷王殿下在封州傷了人,自然要在封州處理。”


    他說得義正言辭,陸虎差一點就要信了,但總覺得有點不對頭。


    原以為葉池此番前來是要求把錦王和懷王帶走,可人突然這麽誠懇,必然有什麽貓膩。


    陸虎一向小心謹慎,待葉池走後又讓人查了一下,得知許之煥與葉池矛盾僵化,一直在著手調查此案,但京衙門裏被派往封州的人卻被廉王扣著了。


    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在京城時葉池便有意拖延此事,連到了封州也不忘借病拖個幾天,就是因為不想讓他們迴京城。


    迴了京城有禦史台,禦史台的頭頭和他從太學起便是死對頭。在封州這裏沒人敢動兩位王爺,可迴了京城就不一樣了,難怪要把人留下來。


    這時看守錦王和懷王的人來報,葉池偷偷給他們各送了一封信件,分別出自廉王和錦淑公主之手,內容便是讓他們安分守己,好好留在封州,別再惹什麽亂子。


    陸虎暗自捏了下拳。


    好啊,想留在封州,就不讓你得逞。


    ***


    澹台薰迴去時,葉池正在屋子裏喝茶。


    為了避免和陸虎打照麵,他們連官驛都沒去,落腳的地方是臨時找來的一間別院,小閣視野開闊,院中臘梅盛開,在雪景之中傲然獨立。


    “我把信送去了。”澹台薰坐在他對麵,一張臉依舊絕美如霜,“確定陸虎的人把信扣下才走的。”


    葉池微笑著點頭,“辛苦了。”


    陸虎的疑心病重,是個優點也是個缺點,他們說得如此誠懇,陸虎必然會想到禦史台也在調查此事,把人留在封州更為安全,估計不久便會親自把人送來了。


    澹台薰有些不解地望著他,“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葉池知道她想問什麽,歎了口氣:“衛國的曆代攝政都沒有好下場,皆是因曾經落下話柄。廉王賢能,自然不能重蹈覆轍。”


    澹台薰學著他的樣子倒了杯茶,“可我倒是覺得他在包庇錦王。”


    這迴葉池沒有迴答。


    他似乎歎了口氣,澹台薰見狀將他抱在懷裏,又低頭在他頰上吻了一下。


    葉池有些好笑,將她柔軟的身子圈住,輕聲道:“等迴去之後,我們便成親罷。”


    澹台薰在他懷裏點點頭,隻覺得葉池緩緩壓了下來,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躺倒在了地上。


    因為葉池受不得寒,屋裏不僅燒著暖爐,還鋪了厚厚一層毯子。盡管外麵飄著小雪,屋裏卻是暖融融的。


    分別之後才知道相聚多麽不易,葉池從她的額頭吻到唇瓣,連外麵有腳步聲都沒聽見,從迴廊那頭跑過來的長素趕忙捂住眼睛。


    “……公、公子,陸大人派人來了。”


    被陸虎派來的是他身邊的師爺,本是想再來探探口風,也沒多麽守規矩,直接跟著長素,哪知一進屋便看見了這一幕。


    葉池猛地坐了起來,一本正經道:“不知陸大人有何要事?”


    師爺的眼睛飛快地掃視了下四周,堆起笑容:“迴稟葉大人,陸大人覺得讓你們住在此地不太妥當,遂先請你們去官驛。”


    葉池擺擺手,借身體不適不移再搬拒絕了,那師爺也沒多作挽留,隻客套幾句便走了。


    陸虎收到消息後恨不得往腦門上貼個“英明”二字,果然與傳言一樣,澹台薰與葉池關係匪淺,必然知道禦史台不會輕易放過錦王,因此幫著葉池把人留在封州。


    果不其然,第二天,陸虎便親自上門拜訪,聲淚俱下地表示扣著兩位王爺實在不合規矩,皇親國戚的事自然要交給京中官員處理,還請葉池立即將人帶走,千萬不要猶豫。


    葉池表現得很猶豫,但拗不過他再三哀求,終於答應迴京。


    懷王與錦王水火不容,被接迴來後也互相不給好臉色,但看了那些信好歹收斂了些。


    錦王始終保持笑容,但懷王因為錦淑公主的事,對葉池一直意見很大,冷不丁諷刺道:“葉大人親自來接本王真是令人感動,倘若你對錦淑能有半分上心就好了。”


    葉池恭敬地行禮,但沒有迴答。


    懷王一拂袖子便走了,錦王也欲跟著離開,卻被葉池叫住。


    “錦王殿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錦王微微一笑,隨他走入院中,“葉相要與本王說什麽?”


    “殿下博學多才,卻屢次惹是生非,實在叫人惋惜。”


    錦王注視著他溫潤的眉眼及不卑不亢的態度,低笑道:“葉相是在教訓本王?”


    葉池頷首道:“微臣不敢。”


    “那就好。”


    錦王笑意更甚,走至陰暗處時,黑衣隨從輕步跟上,低聲道:“王爺,可要離開封州?”


    錦王搖了搖頭,一雙眼在夜幕之中更加明亮,“不了。葉相這麽誠懇地邀請本王迴京,我又怎會不給他麵子?”


    作者有話要說:_(:3」∠)_


    我是來懺悔的_(:3」∠)_


    這篇文……其實隻有開頭和我剛開始的大綱是一樣的,後麵寫著寫著就和原本的構思相差十萬八千裏了


    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往下寫所以我調整了三個月_(:3」∠)_


    前麵的內容就不修了,我會按照目前的走向寫完的,會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對不起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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