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太,該起床了。」


    嬌小的手正搖晃著自己身體。相當令人懷念的感覺。


    正當他想再稍微沉浸在睡夢中,閉上眼睛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陣耳語:


    「要是再不起來的話……姐姐就用媚惑操控你,讓你全裸在城鎮裏到處走動喔?」


    「魔鬼嗎你!?」


    張開眼睛,撒旦……不,是聖歌正迴答「不是魔鬼,是惡魔王!」並笑了起來。


    穿著圍裙的姿態加上語氣改變,原先的形象整個走調。


    真不愧是惡魔,昨天戰鬥中所受的傷似乎是幾乎疫愈了。


    春太爬起身,做出屈伸之類的動作確認身體的狀況……雖然還是很痛,不過多虧昨晚聖歌的治療,至少不是動彈不得了。


    破掉的玻璃窗上,有作為應急措施而用膠布貼上的紙箱。


    又得再增加打工了……春太這麽想著,一邊說道:


    「聖歌姐,你昨天睡得還舒服嗎?」


    從今天開始,她便不是以一個食客,而是以一個家人的身分住在這個家。


    聖歌苦笑了一下,揉起眼睛一邊迴答:


    「唔嗯——因為變化太大了,好像睡得不是很好呢。」


    「這樣啊……那麽下次我就在枕邊說故事給你聽吧。」


    「哇!謝謝你,還是一如往常體貼的弟弟呢。」


    聖歌墊起腳尖摸摸春太的頭。他一邊感受那酥瘦而舒服的感覺,說道:


    「我要讀的是『豹頭王傳奇』。剩下一百三十二集了呢。」


    「那是一起洗澡的倒數對吧!」


    看著說出「真是一如往常好色的弟弟呢」而苦笑的聖歌,


    「話說迴來……我以前曾在聖歌姐的墓前讀了一本,也把那個算進去可以嗎?」


    「在墓前的可不算數喔。」


    聖歌做了一個相當罕見的吐槽,紅著臉頰將食指互相戳了戳。


    「不過……還、還是謝謝你。在墓前把我喜歡的書讀給我聽,我很高興……真的……那個還是算數好了……」


    「這樣啊。那麽因為已經在佛龕前隱完一百三十一集了,這麽一來今天就可以一起洗澡了對吧。」


    「在佛龕之前的我可不承認!」


    因為難得是套很有趣的書,所以就在佛龕麵前一點一點地把它朗讀完了。


    不過,是跟久遠輪流朗讓的就是了。


    聖歌說完話後,開心地搖著尾巴露出微笑。


    兩人一同行經走廊,走進起居室。矮腳桌上有聖歌做好的早餐。


    白飯、味噌湯、納豆、蛋卷、以及燉煮的高麗菜與豆皮……。


    這個香味真令人懷念呢……當春太眯起眼睛這麽想著之時。


    「大家、早安……」


    久遠走進起居室,無力地端坐下來。聖歌說著「早、早安」對她招唿。


    春太意識到氣氛的尷尬,大聲地發出聲:


    「早安啊久遠。來,聖歌姐做的蛋卷,這是你很喜歡吃的對吧?」


    「……是、這樣子沒錯……」


    看著小聲迴應的久遠,春太與幹姐姐麵麵相覷起來。


    用餐中,雖然春太跟聖歌積極地說著話,但久遠卻隻是附和著話題,因此用餐時間在不怎麽熱烈的氣氛下便結束了。


    三人一同洗完盤子後,大家都迴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趟,換好製服後再次於起居室內集合。聖歌身上穿的是惡魔王的製服……緊身衣。


    「那麽,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到地獄去了。我想應該累積了不少工作……春太,你可以用召喚之力把我送過去嗎……」


    春太點頭。正是他對別西卜提出『讓聖歌住在人類世界,再用召喚之力往返地獄』這個方案的。


    聖歌深深對他鞠躬,「真是抱歉,父親大人欺騙了你,讓你掌握了召喚之力……」她保持著這個姿勢,「然而身為女兒的我卻需要仰賴這個力量……」。


    「……已經沒關係了。」


    他從久遠那邊得知養父後悔的模樣。而且,他也得知養父曾經說過「春太,總有一天我會向你道歉的,原諒我吧」這樣的話。


    或許自己真的是為了實行那個計劃才被他領養迴來的吧。


    不過,在一塊生活的這段時間裏,養父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光是這樣,他便已感到相當欣慰。


    「……畢竟還是有許許多多像是迴憶之類的美好事物。而且……」春太看著自己的手,「借由這份召喚之力,才能夠將聖歌姐跟久遠聯係在一塊……今後,肯定還會發生許多快樂的事的。」。


    「春太也有被聯係在一起喔。」


    聖歌向上一躍,將春太抱入自己的懷裏。不過因為有著體型上的差異,看起來反而像是她被抱著一樣。


    發出短促的喘息,春太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


    「哈、哈哈……被抱住之後,我十分明白聖歌姐的胸部真的很小了。」


    「喂!」


    聖歌向上高舉起嬌小的雙拳,並將身體向後仰,而後見到了春太的臉龐。


    「……!」


    驚訝地張大眼睛,慌張地用手拭過春太的兩頰,這次則是緊緊地抱住他。久遠也從他後麵悄悄抱住。


    ……看來這件事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夠想得通的。


    或許還需要花上一點時間也說不定。


    過了三分鍾左右,冷靜下來的春太架著聖歌的雙腋,將她放到地板上。


    「……我已經沒問題了。聖歌姐,差不多該進行傳送了吧?」


    「啊,嗯、嗯……稍微等我一下喔。」


    確認過春太的神情後,聖歌輕壓著喉嚨開始進行『撒旦』的發聲練習。


    「啊啊、啊——妾身是……哼哈哈哈、哼哈哈哈哈!愚民們!」


    她在地獄作為『撒旦』生活的時候,每天早上似乎也是偷偷做著發聲練習。


    仰望春太,她歪了歪頭。


    「這樣如何?」


    「嗯,相當有中二病的感覺呢。」


    聖歌將雙手向上一頂,生氣地發出了「姆咿——」的聲音。


    「不、不準說我是中二病!其實我也,不想用這種說話方式的……可是,別西卜說這是撒旦的傳統,所以才硬是要我……」


    接著,聖歌按著自己貧瘠的胸前,歎了一口氣。看著一身製服打扮的久遠身材,


    「哈啊啊……多麽漂亮的胸部啊。還有那雙長腿……要是我晚個兩年才死的話,就能成為一個有著像久遠一般誘人身材的惡魔王了說……」


    看著惡罵出「神這個家夥給我記住」的聖歌,春太說道:


    「不……畢竟是享年十九歲了,恐怕那是不太可能……」


    「嗄啊!?」


    「咿————!!」


    春太因為惡魔王的威嚴而嚇得發起抖來。


    在他進行詠唱後,聖歌腳下出現通往地獄的傳送魔法陣。


    「聖歌姐,把你接迴來的召喚是在晚上八點半進行,可以嗎?」


    「嗯。晚上八點工作結束後,我總是跟別西卜一起洗澡喔。」


    「聽、聽到這種事,我沒有把握自己不會在晚上八點過一點點的時候就在全裸狀態下進行召喚……」


    聖歌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將雙手於腰後交叉,


    「笨、笨蛋……你也真是的,這個戀姐癖……」


    「別西卜小姐軍服底下的那雙腿,一定非常漂亮吧。」


    「你不僅是個戀姐癖,還是個戀足癖對吧!」


    要是平常說出這種話的話,久遠已經伸手捏了過來,可是現在的她卻連個動作都沒有。聖歌


    抬頭望向久遠說道:


    「久遠,那麽姐姐……就去工作了喔。」


    「好的……」


    看著沒有與自己對視,小聲迴話的久遠,聖歌低下頭後,有些悲傷地揮了揮手,被傳送到地獄去。


    自從昨晚得知撒旦的真實身分是聖歌後,久遠便一直是這個樣子……與其說是感人的重逢,不如說,是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的模樣。


    (……或許這也是情有可原吧。)


    久遠自豪的『擊退了惡魔的侵略』是由聖歌所虛構出來的。


    而且,聖歌原先明明是個天使,卻因為要救久遠而違背了神,才會墜落到地獄裏去。


    消沉的原因,正是因為必須接受這沉重的事實才可以。


    春太泡了兩人份的茶,隔著矮腳桌與久遠麵對麵,說道:


    「久遠……聖歌姐最初來到人類世界的時候,並不知道我是召喚師,原先是預訂一周以內『門』便會關閉的。所以她才會沒辦法告訴我們她的真實身分的。」


    「嗯……這個我知道。」


    久遠移開視線,隔著黑絲襪緊緊抓住自己的大腿。


    可是……我沒辦法接受的,是在知道哥哥大人是召喚師以後,姐姐大人依然沒有打算說出自己真實身分。明明隻要使用召喚之力,她隨時都能夠迴來的。」


    「我想那是因為……要是說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就會泄漏惡魔侵略其實是謊言的事實吧?」


    而且考量到春太掌握召喚之力的過程,要利用這股力量,恐怕聖歌也會感到不好受吧。


    「不僅僅是……這樣。不僅僅是……。姐姐大人她,一定是……」


    久遠的臉頰染上紅暈,低著頭用上揚的雙眼含情脈脈地望向春太,很小聲地說出:


    「因為我說出了『哥哥大人,至今依然……』那句話……而且她也知道我的感受的緣故……所以才會考慮這麽多……」


    接著,她將右手放在自己的胸部上,用坦率的眼神說道:


    「哥哥大人……今天晚上,我有個想要讓你看的東西。」


    晚上,春太跟久遠,以及已經向她說明過事情經過的沙枝一同在庭院裏鋪上塑膠布。上頭排放著三個人一起做的料理與飲料。


    久遠向沙枝鞠了個躬。


    「真是不好意思,還讓你幫忙做這些事。」


    「沒關係啦,這是我自己想要做的。」


    「真的很謝謝你。不過……接下來要做的事,可能會讓多多良學姐感到有些寂寞也說不定……」


    沙枝像是要捧起自己的大胸部般雙手抱胸,歪了歪頭。


    由於已經晚上八點半參春太叫出了魔法陣進行對聖歌的召喚。


    「我迴來了……奇怪?怎麽了嗎?」


    春太與不知所措的聖歌和沙枝一同在塑膠布上坐下,抬頭望向獨自站立一旁的久遠。


    幹妹妹有些緊張地說道:


    「我今天,有、有一個想要讓大家看的東西。」


    將指尖放在胸部上,雖然話語有些斷斷續續的,卻仍認真地選擇詞匯說著,


    「至、至今……我總是被家人們保護著。總是躲在哥哥大人的身後,而姐姐大人不僅救了我的命,甚至還做出侵略,讓我打起精神……」


    久遠低下頭,「我很膽小,也很小氣……可是,我也想要成為、能為家人做點什麽的人。而抱著這個想法,偷偷練習而成的,就是這個技巧……哥哥大人,」


    看著以「嗯?」做為迴應的春太,久遠臉頰羞紅地說道:


    「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我會為了成為受傷的你的心靈慰借……努力加油的。」


    久遠背對著眾人,雙手擺出如指揮家的姿勢。


    右手大大向上高舉。


    接著,朝向夜空中放出了法力彈……炸開,並如花開一般像四周擴散。


    聖歌發出了「哇啊!」的歡唿聲。


    春太則是有些發愣地說道:


    「……那個是,法力的、煙火?」


    比起以前在夏日祭典上看過的還要大上無數倍……幾乎覆蓋了整個天空。


    正因為這道煙火頂多隻會打到惡魔、退魔師與召喚師,所以完全不必在意安全上的問題。


    久遠將兩手向上一揮。接著數百道的煙火點綴了整片夜空。


    雖然煙火的形狀有些變形,但是上頭的配色卻是極為複雜。有紫色、黃色、橘色……。


    ……將各式各樣的顏色組合起來。這個是……。


    「以前,哥哥大人曾經用法力畫出彩虹給當時被人欺負而哭泣的我看。」


    她繼續用色彩點綴著天空,


    「我至今依然沒有忘記。為了讓我打起精神,你拚命生成的那七種色彩。所以這次……我用從那道彩虹中得到啟發而完成的這個技巧,為受傷的哥哥大人……」


    「……」


    春太咬住下唇,接著抬頭望向煙火飛去的夜空。聖歌小聲說「這是在那一天,春太所用的技巧……」,溫柔地摸了他的背。


    (久遠她還記得,我所用的那微不足道的技巧啊。)


    為了想跟幹妹妹打好關係,一個人獨自練習而成的彩虹之技。


    這次換她想用這個加以延伸而成的技巧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不僅僅是那個技巧……自己為了想與家人們聯係在一起而做的一點一滴累積,肯定已結成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春太的臉上浮現出那天幹妹妹所露出的笑容。看到這個畫麵,久遠像是發自內心感到安心似地微笑了起來。聖歌則是憐愛地看著兩人。


    「哥哥大人也為我提出了空中信的點子。法力並不單單隻是為了攻防的東西。也能用來寫出空中信與哥哥大人聯係……或是像這樣,讓家人們開心!」


    久遠興奮地於原地旋轉起來,一邊揮舞著雙手。每當她的裙擺掀起,姬發式飛舞的時候,天空上便會出現將其覆蓋的大片花朵。


    望著抬頭看得入神,一邊拍著手的聖歌,沙枝嘟著嘴說出「唔唔,確實是很寂寞呢,我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春太「砰砰」地輕拍了拍沙枝的背之後,站起身,伸出右手開始進行詠唱。


    「這可是久遠努力做出的技巧呐。觀眾應該是越多越好吧。」


    接著叫出四個魔法陣,召喚出別西卜她們四天王。


    雖然別西卜在一瞬間感到困惑,但抬頭看到被超巨大煙火點綴的夜空,喊道「喔喔,那是什麽東西!?多麽美麗啊……!」,其他的四天王也拍起手來。


    見到這個畫麵,聖歌自誇地說著「怎麽樣!這可是我的妹妹喔!」拍拍自己小小的胸部。


    春太跟別西卜她們搭肩歡笑,沙枝則是為她們提供料理與飲料。


    雖然久遠露出害羞的笑容,但仍繼續對著天空放出煙火。


    曾經感歎「法力什麽的根本就沒有用處」的少女所做出的技巧……與身為召喚師的幹哥哥互相配合後,讓身為姐姐同伴的惡魔們也開心了起來。


    受到許多拍手與歡唿聲點綴的表演依然持續著,「好了,就用這個來做結束吧……」


    久遠大大地揮動起右手。


    寫著『姐姐大人 歡迎迴來』的超巨大空中信,像是霓虹燈一般出現在夜空中。


    轉身迴望「啊……」地一聲,驚訝地屏住唿吸的聖歌,久遠露出微笑。


    「姐姐大人,真的很謝謝你。將我從死亡的命運中救了出來。」


    「久遠……」


    久遠閉起眼睛,兩手放在肚臍邊,似是宣誓一般地說道:


    「我會好好地去上學,努力成為一個不輸給姐姐大人的女性的


    。」


    『我想要成為一個並非隻懂得被保護,而是能夠為家人做點什麽的人。』


    或許這些煙火正是這句話的象征吧。


    「所以說……」


    久遠朝著春太看了一眼,


    「要是姐姐大人因為顧慮我的感受而打算迴到地獄,那可是對我的侮辱。我會因此而生氣的。」


    「……嗯,對不起呢,久遠。」


    將歪著頭的春太丟在一邊,久遠對聖歌大大鞠了個躬。


    「好的。我這邊才道歉……對你用了這麽冷淡的態度,真的很對、對、對對對、對不起……」


    抬起的臉部表情因淚水而崩潰,發出「姐姐……大人啊啊啊啊」的大喊,跳上去抱住了聖歌。


    聖歌穩穩地接住她,像母親一般露出溫柔的笑容,撫摸著她的黑發。


    正當這個畫麵讓春太的胸口感到發熱的時候,兩隻手用力地朝他背上拍了一下。


    迴過頭,隻見沙枝跟別西卜用眼神對他說著「你不也是該上前去嗎」。


    春太點了點頭,跑了過去,張開雙手將幹姐姐跟幹妹妹抱在懷中。


    兄弟姐妹三人,滿臉笑容地對互相緊緊擁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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