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連睡都睡不著……)


    春太過了相當苦悶的一晚。雖然他把『日高見法源秘傳之書』重複翻閱到幾乎能夠默背,但在不斷思考後,依然找不出答案。


    現在的時間是六點整。


    若是平常的話,這早已是徒手練習結束,與久遠開始進行法力修練的時間就是了……。


    「早安,哥哥大人。」


    久遠拉開紙拉門。不知道是不是還殘留著生日派對的餘韻,她的臉上露出相當開朗的表情。她在坐起身的春太身旁坐了下來,


    「昨天真的非常開心。真的很謝謝你。」


    「這、這樣啊……嗯,太好了呢。」


    「來吧,今天也來努力進行法力的修練吧。」


    久遠抓住他的右手,準備將他拉起來。


    這是持續了十年以上,家人之間的習慣……。


    二、對這孩子施予法力的訓練。……隻要經過十年,應該就能在本人不知情下在其體內完成召喚惡魔所需要的迴路了。


    「!!」


    春太甩開久遠的手。


    「咦,哥、哥哥大人……?」


    看著似是有些害怕的幹妹妹,春太慌張地做起了掩飾。


    「啊,抱、抱歉!我的身體狀況好像有點差……」


    「是這樣子嗎?這麽說來,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


    在探頭望向自己的臉的久遠身上,見不到任何一絲的惡意。


    然而……在他心中的某個角落,卻萌生出對她的疑心。


    世界上唯有此處,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但他卻得知了像是要把將這個認知從基礎上整個推翻的事情。


    在久遠離開房間後,春太鑽入棉被中持續顫抖著。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後……久遠再次從房間外探出頭來。


    「哥哥大人,早餐做好了喔。」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向起居室。撒且似乎有對自己道「早安」,不過他連迴應的心情都沒有。


    矮腳桌上有白飯、味噌湯、煎蛋以及浸物等看起來相當美味的早餐,直直冒著熱氣。久遠取下圍裙後,一邊在他對麵端坐下來,一邊說道:


    「你還好嗎?可以的話,還請吃一點東西。」


    「……」


    三、令其飲下秘傳藥水,使其發狂,成為傀儡。


    以下記載為藥水的製作辦法,以及處方簽。加入車前草、白三葉草、以及微量的草烏頭……的藥中……使其發酵……,…………混入平常吃的食物中讓其吃下……。


    古文書的一小段內容,像是詛咒般束縛了他的心。


    「……哥哥大人?」


    「怎麽可能嘛。」春太對湧上腦海的想像如此認定,硬是壓抑住這種想法。這些食物裏頭被下了藥什麽的,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對久遠做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看、看起來真好吃呢!我要開動了!」


    雖然將白飯送進了口中……然而即使他數度想要將其吞下,卻仍是沒辦法讓白飯通過喉嚨。


    「……哥哥大人?」


    「抱、抱歉,久遠……我今天,真的有點奇怪……吃不下去……抱歉呐……」


    「咦……」


    有生以來第一次將久遠做的餐點剩下,抱著罪惡感從起居室飛奔而出。


    用空洞的眼神在庭院裏到處走動。


    自已確實是個召喚師。


    養父沒有注意到這件事,誤以為他是退魔師而加以培育的可能性,恐怕是很低的吧。因為在他的桌子裏有著那本古文書。或許是因為養父突然死去,所以才來不及進行處置也說不定。


    若是不知道古文書內容的話,應該也不會說出『現在還不要緊』這句話吧。


    (不行了……還是動一動身子,讓心裏稍微舒暢一點吧。)


    春太開始進行徒手修練。


    擺出對打的架式,將左腳踏出,向前揮出了正拳。發出「咻—!」地一道銳利的風削聲。


    在跑去參觀附近道場的修練後,他記住了基本技巧,並且每天天不斷地反複練習著。為了要彌補自己法力能量的不足,為了與家人們一同與惡魔戰鬥。


    雖然做了一陣子「形」的修練……但在不久之後他便無法再將力量輸入體內,隻是在原地呆站著。


    (……我持續練習的這些,到底算什麽?)


    自身的法力能量稀少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自己根本就不是退魔師。


    (你啊,是個被人遺棄的小孩呐……怪了?那是什麽表情?難道你不知道嗎?)


    很久以前,當他被同一所孤兒院的小孩子帶著嘲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感覺像是被全世界給否定掉了一樣。


    所以當他被日高見家領養的時候,他真的非常開心。


    因為這表示有人需要被遺棄的自已。


    不過如果……這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令家族再次興盛的活祭品的話呢?


    『……明明要是有惡魔出現的話,就能換我在這世上大大活躍了說……』


    養父的言語,再次於腦海之中蘇醒。


    春太像是抓緊稻草的溺水者一般,想起了唯一的家人。


    「必須……到學校去才行……畢竟久遠好不容易才有了上學的意願……」


    ——久遠?


    久遠她……。


    四、接著讓培育出來的召喚師召喚惡魔,以其一般的壽命作為交換,與其締結使役的契約,並讓惡魔導出作亂厚,再以退魔之技將其討伐。如此一來,眾人便會對汝加以讚許。


    不就是打算要對我做出這種事的家夥的、女兒嗎?


    「唔、唔咕……!」


    將雙手靠在牆上,用力地撞起自己的頭。


    「哥、哥哥大人,你是怎麽了!?」


    久遠跑了過來,從後麵一把抱緊他。


    春太不知所措地低頭看著用手帕壓緊自己額頭的幹妹妹,


    「久遠……你……你……」


    你是不是知道養父的計劃?


    所以才會在我剛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對我這麽冷淡?為了不讓情感有所轉變嗎?


    「……唔!」


    糟糕……我現在的狀況很糟糕。完全無法冷靜思考。


    春太緊緊閉上雙眼,拚命地壓抑住自己。、


    「久、久遠……我要請假。上學的路上自己小心。」


    「可、可是……明明哥哥大人正在痛苦著……要是有什麽煩惱的話,可以跟我……」


    「夠了!!」


    聽見春太鮮少發出的大聲怒吼,久遠嚇得發起抖來。


    「……好、好的……我先去、把撒旦、關到房間裏……」


    「嗯。雖然對撒旦很抱歉……不過還是先暫時讓她待在裏麵吧。順便給她多一點食物。」


    畢竟現在的自己並沒有理會她的從容,而且久遠的精神狀態若是惡化,便容易因為魔力耐性下降而受到撒旦的媚惑。


    「哥哥大人,你隨時都可以找我商量喔……雖然說,我恐怕還沒辦法作為你的依


    靠……」


    望向即使表現出那種態度,卻是依然擔心著自己的久遠,他的胸口緊緊揪成了一團。


    (對了。這肯定隻是誤解。在久遠迴來之前,就來尋找這個證據吧。)


    春太迴憶起古文書中的一小段。


    若是開始發狃,便將其關入於庭院的倉庫深處,以機關隱藏的地下牢房就行了……機闞的地點與解除的辦法為……。


    那種東西肯定是沒有的。這麽一來,我的疑慮應該也多少能夠消散吧。


    抱


    持著微小的希望,春太朝著倉庫走去。


    「真的有呢……地下牢房……」


    經過兩個小時左右的探索後,如同古文書上的記述,他在倉庫中發現了機關,順著通往地下的梯子向下走去……眼前有著一間用鋼鐵製的方格關緊的牢房。


    周遭被土牆包覆,又濕又暗,還有著老鼠跟蟲子……根本就不像是給人住的環境。


    牢房裏有著像是廁所般的洞穴。地板上有著一條粗大的生鏽鎖鏈,鎖鏈的前方,與像是裝在罪人腳上的鐵製圓環相連。恐怕在明治時代的時候,日高見法源就是將按照那個計劃所『培育出來-的召喚師關在這裏吧。土牆上還有許許多多像是用指甲抓出來的痕跡。


    (要、要是養父還活著的話……我也會被丟到這種地方……)


    令春太最為愕然的是在鐵格子外側,有一個像是從家品店買來,不管怎麽看最多就隻有經過二十年左右的木製櫥櫃。


    而且……在櫃子的下方,有像是從櫥櫃上落下而摔破的玻璃瓶散落一地。究竟是誰將這些摔破的呢……是養父,亦或是老鼠?


    養父會不會就是利用這個玻璃瓶來調配『發狂藥水』的呢?


    感覺到眼中一陣濕熱,春太按住胸口咳了好幾聲。壓抑著湧上喉頭的惡心,像是逃跑般地登上通往地麵的梯子,將手靠在牆壁上,搖搖晃晃地走出倉庫外頭。


    正當他因為耀眼的陽光而眯起眼睛的時候,隻見久遠走進庭院,在注意到春太後,隨即跑了過來。


    「那、那個……我先早退了。因為我擔心哥哥大人……」


    春太撇開視線,拉低聲線迴答:


    「……算了吧,不要拿我當作逃學的借口。」


    「借口……什麽的……」


    久遠傷心地低下頭。


    雖然後悔自己丟出一句冷漠帶剌的話語……但是現在腦袋裏頭相當混亂,根本就沒辦法好好說話。


    久遠貼近他的胸口,用那雙含淚的大眼睛抬頭望著他。


    「為什麽不跟我商量看看呢?我真的……有這麽不可靠嗎?」


    並不是這樣子的。


    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這就好像是形成自己的重要地基,被人從基礎上整個推翻似的……。


    久遠她知道那個計劃嗎?


    就算真的不知道好了,若是以日髙見流為傲的她聽見了祖先們的真實,會有多麽受傷……。


    看著沉默不語的春太,久遠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要是姐姐大人的話,你就會跟她商量這份煩惱了吧?」


    隻有聖歌,從自己最初來到這個家的時候,便一直對他很溫柔。而且,她也有著比久遠跟養父更加堅強的心靈。


    「……或許吧。若是聖歌姐的話,或許、就能夠商量了吧。」


    「……果然,哥哥大人至今依然……對姐姐大人……」


    「咦?」


    久遠她,現在到底是在說些什麽?


    久遠將臉抬了起來


    「哥哥大人,現在還喜歡著姐姐大人對吧!」


    「啥!?這個跟現在有什麽關係!?」


    「雖然沒什麽關係,但是很有關係!」


    久遠說出來的話一整個不合邏輯。


    「你……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根本也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


    春太按著額頭,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壓抑住似乎要爆發的情感。


    「啊……」


    朝向察覺到問題的久遠,春太明確地說出冰冷的話語:


    「走開!我不想看到你的臉!」


    「……!」


    久遠的眼瞳中慢慢浮出淚水,飄散著長發跑開了。


    迴過神的春太蹲在地上,咬著牙不斷敲打著地麵。


    「……啊啊……!我居然,對久遠說了這麽過分的話……」


    可是,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若是說出消沉的理由,或許會讓久遠開始鄙視自己的父親也說不定。


    能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把事情解決的辦法,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而究竟什麽才是真實,同樣也不知道。


    「……可惡……!」


    春太用兩手抓緊了泥土。


    日高見久遠依然流著淚水,近似崩潰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為什麽自己會說出那種話。


    最重要的應該不是那裏才對。


    現在應該做的……不就是陪伴在雖然不知道理由但顯然受傷的幹哥哥身邊嗎?


    (……為什麽我會……)


    恐怕是因為隻有考慮到自己的事吧。深深討厭起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大人……」


    正當她低聲啜泣的同時……她發現在房間的正中央擺放著一本古老的和式裝訂書籍。


    是誰放在這裏的?


    (是哥哥大人嗎……?這個,是什麽?『日高見法源 秘傳之書』?)


    為了閱讀退魔術的古文書,久遠對古典文學也有一定程度的知識。


    她沒有想太多便翻開了書頁。


    然而她並沒有注意到,在壁櫥之中有一道盯著自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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