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風用過晚膳後便迴了府,蘇長夏並未被他帶走,不過看他那成竹在胸神色與齊胤略顯冷漠的表情,封擇還是有些擔憂的看向女主。


    不過蘇長夏臉上並無不悅,隻是晚膳之後便迴了屋,封擇身邊倒是換了個小廝貼身伺候。至於半月後封擇再從管家那裏聽聞,蘇長夏竟然拿了五十兩銀子替自己贖迴了簽下十年的賣身契,獨自離府,這又是後話了。


    齊胤不過在府中呆了一日,便又匆匆離開了。


    年關將至,身為太子的他更是忙的腳不沾地,隻能偶爾出宮辦事順道去府上看看,還未能跟少年說上兩句話,屁股也沒坐熱板凳,就又被些雜事麻煩走了。


    封擇知曉他的真正身份,心底自然有數。隻是偶爾想到男人來看自己時的一身風塵,與眼底都遮掩不下的淡青色,總有些過意不去。


    說好的找男主報恩,結果到頭來還是自己受齊胤照顧多些。


    在府中無所事事了幾日,封擇在一次用過午膳後忽然想到,或許他是可以為男人做些什麽事的。


    胖廚子手裏提著條魚尾,笑眯眯正要走到廚房外麵,卻迎麵就撞上來一個白衫少年。


    “哎喲喂,我的魚!”一道銀色的痕跡從胖廚子手中滑落到屋外髒兮兮的土地上,惹得胖廚子嗷嗷叫。


    養了餘月才出這麽一條肥碩鮮美又活奔亂跳的魚,就這麽大刺刺的一甩,他心裏那個疼啊。


    “啊,抱歉。”封擇與廚子碩壯的身軀碰了個滿懷,知曉自己莽撞了,連忙後退一步揉著發紅的鼻尖道歉。


    胖廚子從地上撿起銀魚,還想抱怨兩句,可看見掛在白衣少年腰間的祥紋玉佩,立馬變了臉色。


    “小公子,您,您怎麽來這裏了?伺候您的下人呢?”


    “啊……”封擇摸了摸袖口,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把他們打發走了。”


    齊胤給他新派過來的小廝實在太過殷勤,他總覺得很奇怪啊。


    “那小公子我送您迴去?”胖廚子試探性地問道。


    “不不不,”封擇連忙搖頭擺手,“我是特地來找您的,我……”他吞吐了一下言語,忽然對著胖廚子鞠了一躬,神色堅定道,“我想來跟您討教下廚藝。”


    俗話說的好,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封擇沒什麽雄才大誌,最大的本事大概就是玩兒角色扮演。他實在想不出太多能在朝政上幫助齊胤的法子,所以隻能想了個這麽low的主意。


    帶著自己的心意,給他做頓飯。


    胖廚子作為燕京大廚,教導徒弟的手段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雖然礙於封擇的身份,胖廚子對其並不嚴苛,但對於少年對於食物上認真仔細的態度還是讓他十分滿意。


    每天早上雞鳴三聲之後,白衫少年便會準時出現在後廚。胖廚子從最基礎的菜式一一教給他,小少年的學習速度也十分快,偶爾還會突發奇想做出些驚人之舉,惹來胖廚子一陣好笑。


    “劉叔,明日便是除夕夜,您今日迴家去便歇了吧。抽空多陪陪嬸子還有小虎,好好吃頓團年飯。”封擇坐在案邊,手裏雕著一根蘿卜,笑眯眯道。


    胖廚子整理著廚具的手一頓,看向少年人的神色略顯複雜了起來。


    “小公子你……”


    他想說“明日李叔還來教你做菜”,可還未說出口,想起自家媳婦兒跟尚才七八歲稚齡正是會調皮搗蛋的幼子,還是將到嘴的話化作一聲低歎。


    與少年接觸不過一月光景,他對少年人的看法卻是一變再變。


    初時相遇,他總以為這個從煙花地裏被主子買迴來的少年不過就是個空有皮囊的玩物。後來被少年要求教導廚藝,他更是在心裏嗤之以鼻,將其視為妓子爭寵的低俗把戲。


    而如今,他對著少年卻再無往日想法,隻剩滿滿心疼。


    想著這個本是極為畏寒的孩子每天冒著寒霜來到後廚,麵對總是雜亂的膳房與各種亂七八糟食物混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卻從未表現出一絲嫌惡。


    想著少年拿了自己謄摘的獻本,笑著對自己說:“李叔教我廚藝,可我又沒什麽錢,聽您說小虎今年去了書院,就謄了一份獻本。字不好看,別見笑。”


    那時少年謙虛靦腆的笑容映在暖茸的陽光下,竟讓他一時沒了言語。


    迴頭想想這一個月的相處,胖廚子才驀然發現,他眼前的這個正認真地拿著刻刀雕花,眉目精致的孩子,是有一顆多麽珍貴的赤誠之心。


    除夕夜前晚又下了一夜的雪,大雪壓斷了屋外一顆枯柳的枝幹。


    封擇支著頭坐在窗邊,手裏拿了話本,卻看不進去。


    心頭莫名起了一陣煩躁,他放下書,來迴在屋裏走來走去。


    今日府中的仆役原本應該輪值,但封擇想到這裏人對於“年”的重視,便讓他們早早都迴了家中,隻留了府上管家跟齊胤給自己添的小廝。


    “小公子,薑茶,喝了暖暖胃。”


    接過管家遞來的茶蠱,封擇喝了幾口,正要問問時辰,小廝有些尖細的聲音就傳進了屋。


    “小公子,小公子!”帶著一頂氈帽的小廝搬了個凳子匆匆趕到封擇麵前,神情激動道,“剛剛府外來了個傳信的小子,說主子晚上迴來!”


    “你說衛二哥晚上要來府裏?”封擇目露詫異。


    這齊胤又是抽的什麽風?!好好地除夕不跟皇室裏的那群親戚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穩固穩固地位,找他幹嘛?!


    “小公子,看來咱們得好好準備準備啊!”小廝興奮道。


    封擇點點頭,的確,要是男主真的迴來的話,他是得做頓好的,露兩手。


    除夕的夜來的特別快,管家跟小廝將最後一道湯端上桌的時候,封擇放下了手頭廚具,緩緩伸了個懶腰。


    ……


    “這都什麽時辰了,殿下怎麽還沒來?”


    小廝坐在側廳的凳子上,見少年一人對著滿桌散了熱氣的冷羹,小聲抱怨道。


    話一出口,便惹來管家一個瞪眼。夾了一片淋了湯汁的鮮參戳進小廝嘴裏,管家低聲道:“連飯都堵不了你的嘴了,殿下是你能說的?快吃吧你!”


    說完,他瞥了一眼廳裏正支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麽的少年,心下歎了口氣。


    屋外又飄起了雪,封擇左等右等,隻等地前胸貼後背了,也不見人來。心想著齊胤今日可能來不了了,他便起身去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一陣寒風吹進屋裏,封擇緊了緊衣襟,下意識迴頭看向側廳裏的二人。見管家與小廝被屋內爐子暖的昏昏欲睡,他嘴角彎起個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今夜正是家家戶戶的團圓日,但屋外卻無人點燈,黑糊糊的有些嚇人,探頭瞧了半天,除了漫天飛雪,竟是再無一絲光亮。


    “沙沙沙”的一陣踏雪聲忽然傳進耳裏,封擇一愣,直直朝屋外的看去。


    星星點點搖曳的微光若隱若現的出現在黑夜的盡頭,抓著襟口的手微微一緊,封擇睜大了眼,便見黑夜中走出一道沉穩的身影來。


    白皚的雪地被他印下一個又一個深刻的腳印,那道身影緩步朝他走來,直至眼前。


    有一瞬間,封擇覺得自己腦袋裏好像斷了根弦。


    一身杏黃色蟒袍的男人身負風雪站在屋外,漆黑的雙眸是道不清的濃濃情意與隱隱的愧疚。


    齊胤走進屋,就看到那桌沒了溫度,卻一動未動的羹肴。


    怔了怔,他低聲道:“我來晚了。”


    ###


    兩人在桌前坐下,封擇替他斟了杯酒,淺笑道:“阿胤要是之前沒吃好,不妨再陪我用一些?這些菜雖冷了點,但味道還不錯。”


    數據擇對自己的廚藝很是自信。


    “本以為今夜雪大,阿胤便不會來了。”夾了一筷子魚肉,沾上湯汁放到齊胤身前的小碟子裏,封擇催促道,“快嚐嚐味道。”


    然後表揚我一下!


    齊胤看著碟子裏的魚肉,突然放下手中剛執起的筷箸,反手抓住身旁少年正要收迴去的手。


    封擇被他的突如其來被嚇了一跳,手指一鬆,“乓啷”一聲,手中的銀筷子掉到了地上。


    側廳,管家跟小廝被猛地驚醒。


    仔細端詳著少年精致的眉眼,齊胤用拇指摸索著少年的掌心指端,原本細膩柔嫩的部位如今卻是生了薄薄的繭子。不悅的皺皺眉,他攤開少年的手掌看,冬日幹燥,少年的手背皸起了好幾處細小的紅色痕跡。


    眼中劃過一道心疼,齊胤忍不住高高揚了聲:“你這是做什麽!”


    封擇被齊胤莫名而來的怒氣嚇住了。


    愣了愣神,他抿抿嘴,低下頭就要將手抽迴。


    誰知手心被齊胤握得更緊了。


    “鳶兒,我將你接在府中,不是為了讓你委屈自己。”齊胤眼裏摻雜了許多複雜,他看一眼滿桌佳肴,是深深的無奈,“我要的不是你的報恩,你明不明白?”


    可是我就是要向你報恩啊!


    封擇傻乎乎的對上男人的視線,卻看男人深邃的雙眸仿佛要將自己吸進去。


    #世上總有人一言不合就用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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