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又不是結婚,還得成雙成對迎賓。”陸芸甜推著餘初往電梯口走,“你先上去,都幾年沒見了,聊聊也熱絡點。我再等幾個,到點了就上去。”


    ——這班長的性子,倒是沒怎麽變。


    餘初上了三樓,順著走廊來到請帖說的包廂。


    門是虛掩的,有細細碎碎的聊天聲,透過門縫鑽了出來。


    她象征性的伸手扣了扣門,然後推包廂的門,裏麵的圓桌上,正坐著三男兩女。


    餘初腦子裏浮現了當年的班級名錄冊,將眼前這些或沒什麽變化,或改變巨大的同學,一一對上名字。


    藏藍色針織外套,發際線有些靠後的圓臉男人,是裴紹行。


    體型消瘦,連件基礎款的夾克都沒能撐出來的男人,是吳啟東。


    粉色大衣,紅棕色波浪卷的三十多歲女人,是蘇淑婷。


    剩下一男一女,餘初看著眼生,應該是家屬一類的。


    裴紹行正對著門而坐,第一個看見推門進來的餘初,楞了一下:“誒?這不是那誰麽——我這破腦子——”


    “什麽那誰,咱們班的天才少女你都能忘記?”他身側的吳啟東正拿茶壺給自己倒茶,倒滿一杯茶水後,他抬頭看著餘初,“餘初,你站在門口做什麽,怕我們吃了你呀,快進來坐。”


    蘇淑婷此時正低著頭忙著手機,見吳啟東點了名字,也就抬起頭衝餘初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了。


    餘初當年年紀小,學校考慮了一些現實問題問題,給她單獨安排了教工宿舍的一間破舊單間。


    也同樣是因為年齡問題,她的同學們,態度雖然大多和善,但是也不願意帶她玩。


    所以整個大學讀下來,她雖然跟班上的人沒有什麽冤仇,但是感情不錯的,也數不出幾個來。


    餘初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一邊聽著其他人興致勃勃的聊天,一邊低頭看駐地醫生發來的郵件相關。


    同學一個接著一個到,定的三張桌,有兩張桌子坐滿的時候,班長也跟著進來了。


    “剛剛陳萬裏打電話來,說他們幾個下午剛好有場拍賣會,原本定在五點半結束的,可是時間拖延了,剛剛才從拍賣場出來。”陸芸甜歎了口氣,“他們幾個讓我轉達下他的歉意,讓咱們先開桌,七點前,一定會到。”


    “陳萬裏剛從矽穀迴來不久,算一算,我們大家也有三年每見過他了,吃飯什麽時候不能吃?”蘇淑婷端著一杯熱茶,看著嫋嫋上升的霧氣,“如果是七點前能到的話,我建議再等等,大家的意思呢?”


    “淑婷你說的沒錯,也不差這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再等等就是了。隻是這時間咱們能講究,酒到時候可別慫,六點之後來的,有一個算一個,先自罰三杯。”


    ……


    餘初就是在這時候,接到的楚小哥的電話。


    她邊起身邊接電話:“葉同誌?:


    “我想問問,浴室排風扇怎麽開?”


    “你正對著門,左手邊第二個開關,有黑色貼紙的。”


    “找到了。”葉長謙打開排氣扇,看著衛生間的燈光,餘初應該是在席上,所以背景才會那麽嘈雜。


    又因為餘初離背景聲音太近,他能聽到電話那邊,有人大笑著,聽起來豪氣雲天。


    【哈哈哈,你們誰能喝誰不能喝我心裏門清,今夜不說不醉不休,也要喝個痛快。】


    ——酒。


    葉長謙記憶迴到了兩年前。


    他掛了餘初的電話後,將浴室的燈光和排氣扇都關掉,轉身走迴大廳,撥通了譚憲的電話。


    ***


    刨除一些混的太差,不敢參加同學會的。


    再刨除一些迴家過年,沒時間參加同學會的。


    今晚到的二十人,多的是過江之龍,即使有幾條趴在水底的蛟,也有著自己的一方天地。


    除了餘初。


    很多人還念著餘初的天才之名,上來交談幾句之後,知道她是林業局的護林人員後,大部分人分為兩種情況。


    第一部分人,升起一種翻身農奴的蘇爽感,然後懷著那麽點小心思,特意讚揚下她為國家環保事業做出的貢獻。


    第二部分人,則是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結交她,維持在打個招唿的熟悉度上,就挺好的。


    隻有班長,對她照顧有加,有兩次見別人把話題說死了,還親自上來解圍。


    敘舊聊天拉關係,時間總是過的快些。


    六點五十。


    包廂門終於被敲響了,陳萬裏帶著他大學時的倆室友站在門外,門剛開就開始道歉:“對不住各位,實在對不住了,我這私人的事情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但是大家的視線,卻從陳萬裏的身上,落在了他的身後。


    那是一個穿著深藍色正裝的男人,三十歲不到的年紀,頭發稍稍收拾了一下,劉海梳起,露出長得十分出色的整張臉來。


    最為難得的是,氣質完全不輸給長相。


    關鍵這人他們完全沒見過,要不是他跟在陳萬裏身後,大家還以為是走錯包廂的哪個當紅偶像明星。


    “事出突然,大家都能理解,你們別堵在門口了,先進來坐。”陸芸看向陳萬裏身後的人,“不過這位是?”


    “你說這位小哥呀。”陳萬裏迴頭看了一眼,解釋道,“在樓下碰到的,他說來找餘初,我就給帶上來了。”


    剛好坐在視覺盲區的餘初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楚小哥跟著陳萬裏,從門外走進了包廂。


    ***


    作為“家屬”,葉長謙自然要跟餘初坐一起,大家調了個桌子,將餘初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二十幾個同學,帶著十幾個家屬,三桌共四十餘人,吃飯時也隻能以桌子劃分聊天區域。


    加上話題不同,相熟度不同,又把一張桌子劃成了幾個片區。


    餘初頭往葉長謙旁邊靠,壓低了聲音:“你怎麽來了?”


    葉長謙反問:“我不可以來嗎?”


    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大家都誤會他倆是兩口子了,不少女性頻頻投來目光,即使單身未婚,此時也隻敢偷偷打量著盛裝打扮的楚小哥。


    她歎了口氣,直接進入第二個問題:“你怎麽來的?”


    不知道地址,他是怎麽一個人穿的跟孔雀似的,跑這來的?


    葉長謙老神在在:“譚憲帶我來的。”


    餘初揉了揉自己的臉。


    至於譚憲為什麽知道,她為了趕時髦,把電子邀請帖發了朋友圈。


    配了五個字,恰同學少年。


    ……


    兩人在角落裏咬耳朵,桌上另一撥人的話題,則圍繞著陳萬裏展開。


    先是習慣性的讚美下創業篳路藍縷,如今事業有成的陳萬裏。


    為了不顯得後續的話題那麽有目的性,大家話題就轉到了拍賣會上。


    “剛剛劉阜說,你一幅畫,花了十八萬拍了下來?”


    十八萬這個數字,讓角落裏十分享受跟餘初聊天的葉長謙抽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其他人身上。


    “可惜這是林定的舊作,要是新作,二十八萬也是值得的。他成名多年,卻從來沒有露過麵,一年流出的書畫少得可憐,從博物館的收藏作品來看,他這些年的畫技和書法,已經出神入化了。”陳萬裏歎完氣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我從拍賣會下來就趕到這了,畫還帶著,你們有沒有興趣看看?”


    六位數的畫。


    即使沒有藝術細胞,也紛紛來了興致。


    十八萬對於別人似乎是個大數目,但是對於陳萬裏來說,也就是少給女朋友買幾個包的事兒。


    他從自己隨身的袋子中,掏出一隻木盒。


    然後戴上手套,按照專業人的步驟,將木盒打開,拿出了裏麵的畫軸。


    隨著畫軸緩緩打開,屋子裏的其他聊天聲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無論會不會賞畫,無論他們之前感興趣不感興趣,當他們的目光落在畫中的時候,都是一副“認真看”的樣子。


    屋子裏慢慢響起來討論畫的聲音。


    隻是餘初發現,楚小哥有些不一樣——


    他在打開畫軸之前,都是聚精會神的,但是一看到裏麵的內容時,就收迴了目光,迴到了剛進門的樣子。


    餘初憑借直覺,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靠了過去:“怎麽了?”


    葉長謙垂著眸,伸著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言簡意賅:“畫,假的。”


    原因很簡單。


    他沒有畫過這幅。


    作者有話要說:楚:林定  拆字為筆名。


    第八十章


    除了界市的公平交易之外, 駐地在古代區, 也一直暗地在收集書畫和工藝品。


    書畫、官窯瓷器、木雕石刻、刺繡、詩歌詞曲, 曲譜戲目……大多按藝術造詣收集,冷門的偏門的,不成名的不占少數。


    他的習作,堆了滿滿一屋子, 每年開春曬書,都會處理掉一些。


    燒的燒, 扔的扔, 壓箱底的壓箱底。


    ——他的筆墨, 並不適合在古代區流動。


    譚憲見他扔掉可惜, 就和他商量著, 拿部分送到現代區, 他說一來能夠促進文化交流,二來還能換點經費, 廢物再利用比燒成灰燼的好。


    他覺得有道理, 之後的處理出來的書畫,蓋上了林定的印鑒, 交給了京都駐點, 也從來沒有問過後續。


    沒想到,在這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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