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胤亓難得一次性說那麽長的話,顯然他此時的心情極好。


    “請父君放心,畢竟墨兒已經等了三百年。”墨遲的唇角漫揚,流雲輝月般瀲灩的容顏上綻出一抹淺笑,看上去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期盼了很久,假如忽略了那未到達眼底的笑意。


    “既然墨兒都這麽說了,那本君就放心了。”


    墨胤亓看著這樣的墨遲,心底卻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明明這樣才更像他的兒子,也隻有這樣才能繼承魔君之位。


    “墨兒剛出關,那就好好休息吧。”


    墨胤亓在心中喟歎,最後踱步離開了。


    至於墨胤亓什麽時候走的,墨遲並不知道也不在意。


    他直直的站在窗前,看著透進來的那束光,還是極不適應的皺了皺眉,最終揮手把那扇窗也關上。


    然後,屋裏又恢複了一片死寂。


    他早習慣了黑暗,雙腳沒挪開半步,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時間仿佛就這樣靜止了。琥珀色的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深黯的眼底平靜得如一灘死水。


    自那以後,他孤身一人在那間屬於他們的竹屋裏呆了六年,每天都重複著和以前同樣的生活,隻是身邊少了一個人。


    再後來,他迴到了魔域,答應了魅族的聯姻,娶那位魅族公主,而他們的婚約定在三百年後。


    三百年來,墨遲每天都在煉獄宮裏沒日沒夜發了瘋似地練功,似乎隻有這樣才不會想起那個人。


    然而,不知不覺間,那人的眉眼也漸漸模糊了,也從沒來過他的夢中。


    是在怨恨他嗎。


    本來,他想把那人的模樣一筆一劃勾勒出來,但每次提起筆,他總是不知道從何畫起,印象裏隻有那雙靈動的黑眸,和那人的名字。


    原來三百年,竟真的能輕易地忘記一個人的模樣。


    眼角微痛,眼睛幹澀得厲害,墨遲輕輕勾起嘴角,笑容沒有絲毫溫度,他真的變成了自己曾經討厭的模樣。


    最終還是抵不住心裏的鬱結,喉嚨一滾,硬生生吐出了一口血,口裏充斥著濃濃的鐵鏽味,他卻不以為意。


    原來心魔真的無解,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墨遲剛擦完嘴角的血漬,寢殿裏就來了不速之客。


    “咦!大白天的小墨墨怎麽把屋子遮得嚴嚴實實,這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


    “沒人請你來。”


    墨遲不冷不淡的答了句,便順著窗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嘖嘖,小墨墨還是一樣的令我傷心。”


    聽了墨遲冷漠的話,顧蒼嵐依舊一臉笑迎,也順著窗邊的另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嗔怪道:“還虧我幫了你一個大忙。”


    “不是說看不見麽?”


    “......”


    顧蒼嵐微怔,沒料到墨遲的重點會落在這件事上,迴過神來隻是輕笑道:“這麽多年不見,小墨墨嘴上功夫見增呀。”


    墨遲並沒理會顧蒼嵐的調侃,隻是輕輕迴了句:“三百年的婚約如期而至。”


    顧蒼嵐漸漸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樣子。


    “那你真的想好了嗎?”


    “這不也是你希望看見的麽?”說著,墨遲斜瞅了某人一眼。


    聽著墨遲的話,顧蒼嵐一時無言以對,片刻間,又恢複了那副放蕩不羈的表情,連語氣都帶著些輕佻的意味:“你這樣說真讓我很傷心,我隻想看你好好的。”說著還向墨遲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以示真心。


    “我相信你。”


    這次墨遲並沒像之前一樣和顧蒼嵐唱反調,隻是他微瞌著的眼睛,讓顧蒼嵐有些看不清。


    顧蒼嵐知道這三百年來墨遲已經變了很多,可是他依舊是他,不是麽。


    “果然,還是小墨墨了解我。”


    “唔。”


    墨遲瞳孔緊縮,心口一陣絞痛,一口哽在喉嚨裏的鮮血最終還是吐了出來,血在他胸前暈染出大片鮮紅。


    他卻若無其事地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一派風輕雲淡。


    如果忽略了那大片血跡,就好似剛才嘔血的人不是他。


    顧蒼嵐見此突然沒說話了,隻是緊蹙的眉頭顯示出他內心的不悅,也不管墨遲是否願意,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緊扣住墨遲的手腕。


    出乎意料的是墨遲並沒有掙紮,就靜靜的把手放在那,然而眼睛卻沒放過顧蒼嵐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和墨遲淡漠的表情相反,顧蒼嵐逐漸擰緊的眉頭都快擰成了疙瘩,嘴角也抿成一條直線,幽幽斜了一眼墨遲,才鬆開手,也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顆墨綠色的藥丸,冷哼了一句:“吶。”


    墨遲看了看顧蒼嵐略帶不滿的眉眼,毫不猶豫的就把那顆藥丸塞進口中。


    藥丸沒有任何味道,入口即化,一股暖意從口中蔓延開來,沁入心脾安撫著體內的那股暴動的靈力,而那股靈力竟真隨著藥效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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