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傍晚下班時間,小笠原立刻離開公司。報導校稿好不容易才趕上送印。午休時間又小睡了一下,身體逐漸恢複體力。這個約可不能不赴。


    約見麵的地方是pronto飯田橋分店。pronto是連鎖店,白天當咖啡館,晚上變酒吧。幾乎所有pronto都是一覽無遺的玻璃落地窗店麵,但這裏的碰巧在大樓地下一樓,像個秘密基地。雖然在公司附近卻不會被同事發現,真是謝天謝地。


    小笠原走進店門,裏麵已經相當熱鬧,有兩人正坐在桌邊。莉子笑著對小笠原招手。嵯峨則立刻起身致意。一身高檔西裝跟他周到的禮節相得益彰。


    莉子身穿時髦的緞麵罩衫,既休閑又優雅。兩人簡直就是郎才女貌。


    不對,別這樣作賤自己了。她跟嵯蛾不是才剛認識嗎?


    小笠原走近桌邊,莉子立刻擔心地問:「怎麽了?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嵯峨也貼心地說:「如果沒有食欲,還是休息一下比較……」


    「哪裏,沒事啦!」小笠原誇張地笑一笑,坐進座位。


    但他心中卻對自己感到些微的失意。沒想到煩惱會被看成身體不適。連他人的好意都會脫靶,我一定是掃把星轉世吧。


    還有一個空座位。小笠原問道:「還有誰要來嗎?」


    莉子迴他:「還有一位尾下先生,丸之內警局的警部補。我們到今天早上都一直在一起。」


    「喔……他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啊?」


    「是他打電話來說有事要談,而且會到這附近來,所以……」


    「大家都好強壯啊,不是才在飯店通宵巡視嗎?」


    嵯峨看著他說:「哪比得上你的勇氣與行動力呢?你不是隻差一步就追到兇手了嗎?」


    莉子聽了眼睛一亮,對嵯峨說:「就是啊。而且還掌握了兇手的長相。多躬小笠原,才能向破案邁進一大步呢。」


    嵯峨萬分佩服地認真點頭:「我們就差得多了。拚了一整晚,竟然還被兇手入侵,燒掉海報。小笠原先生可是先兇手一步抵達現場,不愧是雜誌記者,觸角特別靈光。」


    好話不嫌多。而且被這兩個令人自卑的天生好手稱讚,心情格外舒暢。小笠原一整個飄飄然。


    這時候剛好女服務生來了。「歡迎光臨,請問點些什麽?」


    「中杯啤酒。」小笠原迴答。


    另外兩人一聽,表情突然變了。


    莉子皺起眉頭問道:「你要喝酒啊?」


    嵯峨則是萬分敬佩地說:「我們倆不喝酒。如果現在碰了酒,肯定倒頭就睡。」


    ……原來如此。莉子、嵯峨還有我,都沒有睡好。我直到前一分鍾也完全不想喝酒啊。小笠原急忙想取消,但女服務生已經迴到櫃台去了。


    唉……小笠原啞口無言,咒罵自己一時的衝動。


    他垂頭喪氣,但莉子並未察覺,對嵯峨說:「我們繼續談剛才那件事。如果這不是單獨犯案,而是有多人執行,究竟會是怎樣的團體呢?」


    「應該是某種狂熱團體吧。」嵯峨麵露擔憂:「兇手目標是描述末日論的電影海報,這點讓我很擔心。有種無法特定的精神疾病障礙,叫做『行屍症候群』。症狀就是極度的空虛妄想,例如一切都不存在,身體四分五裂,世界末日等等……如果處在症候群發作前的狀態,極端恐懼末日論,或許就有否定該電影的衝動。」


    「就算這部電影老早就銷聲匿跡,也一樣要摧毀嗎?」


    「如果主嫌是中高年人,從小就知道這部電影,那就說得通。為了否定末日論,就產生衝動消滅自己第一部想到的電影……不過還隻是假設罷了。」


    「但是這麽一來,為什麽隻鎖定有日比穀戲院章的海報?」


    「問題就在這裏啦。」嵯峨撐著下巴:「如果是收藏家或商家為了哄抬價格,侵入各地燒掉海報的病態執著行為,看來反而錯綜複雜。或許兇手隻是想裝成狂熱集團的集體犯行,但並沒有金錢之外的目的吧。」


    看來以臨床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也很難找出目前的犯案動機。或許異常犯罪的案例太多,多到不知道該用哪個例子比對。至少從縱火犯的行動跡證來看,還畫不出兇手的輪廓。


    嵯峨嘟噥道:「我還是覺得應該公開被攻擊的海報是哪一張。雖然目前還沒有人受傷,但往後就不知道了。」


    「說的也是。」莉子表示同意:「但是媒體的鼻子不都很靈嗎?說不定已經掌握情報了。」


    「不,我想沒有。我認識的nhk導播,負責晚上七點的新聞,也說沒有這個跡象。我當然也沒把秘密跟他說啦。總之目前隻有《周刊角川》編輯部裏的極少數人,才知道哪張海報被鎖定。」


    小笠原轉向嵯峨說:「我們家沒有警方批準,也不會公開的。總編輯就是這樣一個老頑固,所以才總是讓頭條溜走。」


    此時女服務生笑著把啤酒杯放在小笠原麵前。充滿泡沫的啤酒漸漸注滿玻璃杯,眼看都要溢了出來。


    小笠原在另外兩人的白眼之下,盯著那中杯啤酒瞧。現在他比點餐的時候冷靜多了。至少可以分析自己的狀況,若是喝下一口,隻怕立刻要趴倒在桌上。


    就在大傷腦筋的時候,有個男人走近了桌邊。


    「啊,」莉子抬起頭來:「尾下先生,晚安啊。」


    這男人三十來歲,遠比警部補這頭銜該有的年紀要輕。果然有精英特考組的獨特魄力,跟牛込警察局的便衣刑警們感覺完全不同。


    嵯峨親切地說:「來,請坐。」


    「不用了。」尾下站著說:「我馬上就要告辭,迴總廳的捜查總部才行。」


    莉子指著小笠原說:「這位是《周刊角川》的……」


    「小笠原悠鬥先生是吧?」尾下認真地鞠了個躬:「我聽牛込警局的葉山警部補提過,感謝你提供有力影像,幫助鎖定嫌犯。」


    「哪裏。」小笠原也迴禮。「你今天也見過葉山先生了?」


    「剛剛我們還在一起。因為所有關係人都集合到總廳的捜査總部去了。」


    嵯峨問尾下:「有什麽進展嗎?」


    「算有。昨天晚上住在日比穀格拉維提飯店的房客,全都調査完了。小笠原先生追的那男人並不在這些房客之中。不過倒是有個可疑人物。」


    莉子湊上前去:「什麽可疑人物?」


    「二十一歲的中國男留學生,名叫李基鎬。他持有一本書,書名叫做《諾斯特拉達姆士大預言》,一九七三年出版,也就是那部電影的原作。」


    「就隻是有一本書嗎?」


    「李先生住的是展示室正上方的房間,而且是他本人要求。理由是窗外視野良好。平時他都住在京都的學生宿舍,但對諾斯特拉達姆士大預言很有興趣,又聽說這家飯店有電影海報,所以特地上來東京。他曾拜托管理員筱塚先生要看海報一眼,但筱塚先生說海報不公開,拒絕了他。」


    嵯峨若有所思地點頭:「剛好在海報燒掉的這一天入住,或許是太巧合了點。凜田小姐怎麽想?」


    莉子疑惑地說:「還說不準……正上方的房間應該無法進入展示室吧?」


    尾下苦著臉說:「正是如此。鑒識人員滴水不漏地檢査過房間,但天花板跟牆壁都沒有密道。目前兇手入侵與逃脫的路線依然成謎。」


    小笠原不滿地說:「就這樣?」


    「沒錯。」尾下目光銳利,掃視桌邊三人。「目前的偵辦情況就是這樣。既然各位都聽說了,有件事情想請各位幫忙。總廳現在很重視這一連串的事件,歸類為大範圍重點指定案件,開始大規模搜索。所以希望往後一切可以交由警方處理。如


    果有必要,警方會主動聯絡,除此之外請各位迴歸日常生活與工作崗位,並停止追査案情。」


    莉子與嵯峨同時露出失望的表情。小笠原也是一樣的感覺。


    果然……一聽到他主動要過來,就猜到會這麽說。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尾下也覺得多說也是畫蛇添足。他深深一鞠躬,便離開此地。


    三人依然啞口無言,沒有人能開口。當下就隻有無止境的失望漩渦。


    最後嵯峨一臉憂鬱地看著啤酒杯,對小笠原說:「你不喝嗎?可以給我嗎?」


    「啊?」小笠原不知該說什麽,但聽人這麽一說,自己也想幹一杯。不,應該是尾下害他想喝酒才對。


    莉子深深歎了一口氣,問嵯峨說:「那,再多點兩杯中杯啤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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