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忍不住怔怔地望向她。


    大概是因為高空的作用,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仍然柔弱,纖弱的腰肢和肩膀在大風下越發顯得單薄。然而她的身上,卻漸漸有了她自己也沒發現的鋒芒。


    “我同意。”


    不知是誰,忽然附聲。


    坐在和伊梵離得最遠的角落裏,閃電定定的看著她,心跳如擂,心醉如狂。


    這就是……真正的神器之主啊。


    有了五顆頂級魔晶與霧的幻術遮蔽,他們幾乎暢通無阻的提前飛出了季克邊境,前往暗所在的渥茲華斯。


    隻是令他們有些奇怪的是,季克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如死,仿佛一點都沒發現他們逃出。


    雖然這樣的順暢有些不安的預感,但對於他們來說,反而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接下來的行動。


    從季克前往渥茲華斯的兩地之間,還要穿過奧瑪森林和海岸。中途在奧瑪森林重新駐紮過夜時,伊梵為了補充一下做瘴氣藥水的庫存,提出想去營地周圍看看。


    閃電主動請纓:“我陪殿下一起去吧。”


    伊梵一愣,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自己去看看就行”,點頭應允。


    周圍已經提前被眾人檢查了一遍,沒有太大的危險。兩人並肩走在隻有蟲鳴的森林裏,默默無言。


    這大概是自季克那日以來,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閃電本以為伊梵會和他說什麽,卻發現她隻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灌木大樹上,壓根沒有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


    像這樣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的森林,會源源不斷的生長出生命力旺盛的藥草,如果仔細查找,說不定能收獲意料之外的寶貝。天色又不早了,因此伊梵打算在天黑之前仔細搜羅一下,根本沒想著要和身邊的人聊天。


    五分鍾了……


    閃電看著身邊依舊專注打量著周圍伊梵,心底漸漸又壓上一股無處宣泄的鬱悶與壓抑。


    前幾日可以說他們是在為了其他的目標所奔波,她不再找他,他可以理解。可是今天依舊如此,她明明……


    明明答應過他,和他一筆勾銷,做迴朋友。


    他們難道不是朋友了嗎?為什麽不能像從前那樣親近、聊天了?


    從前與現在的反差太過鮮明,閃電越想越覺得無所適從的壓抑。但他生性開朗活潑,又耐性極好,因此極力克製住了自己連日來的煩悶。


    直到伊梵看到了一株樹上的紅果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應該在今天的6:00左右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顆果子長在樹上極高的地方, 就連那棵樹也又細又高,一看就對她有難度。


    閃電知道他出手的時候到了。連日來身為侍從的價值終於可以體現, 他幾乎克製不住體內的興奮, 一下跳到了前麵:“我去摘!”


    “不用了。”伊梵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自己來。”


    閃電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她要求他宣誓保守秘密的時候, 她也是這個眼神。


    淡漠的, 平靜的,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一直積壓在心中的迷茫與刺痛好像忽然潰堤,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堵在了心髒處,血管突突的在耳邊跳動。


    閃電的皮膚偏白, 因此更顯得他臉上病態般的嫣紅格外妖異。


    他這樣的異常終於讓伊梵注意到, 她頓了頓, 遲疑的開口:“……你怎麽了?”


    胸腔內的不甘幾乎要跳出胸外,閃電咬了咬牙,粗沉的喘了口氣, “殿下……不需要我了嗎?”


    伊梵慢慢收起了步子,迴頭看著他。


    “不需要。我已經可以保護自己了。”


    閃電的臉上忽然褪去了血色。雪白的膚色襯著鮮豔的紅唇, 淺色的眼瞳,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玩偶。


    他呆呆的看著伊梵取出一個魔道具在樹下放出,準確無誤的勾住了紅果子。


    原來他不僅失去了她的信任, 現在就連他陪伴在她身側的唯一價值都要抹殺。


    可是他努力了這麽久,追隨了這麽久……不是為了成為對她可有可無的存在。


    也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忽然從樹間一閃而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撲向了伊梵。


    “小心!”


    來不及思考, 閃電猛地擋在了伊梵身前,將整個後背都坦向了黑影。


    撞擊感一閃而逝,一切都隻是他下意識的舉動。他看著被她護在懷中的伊梵,焦急的看著她:“殿下你沒事吧?”


    伊梵略帶好笑:“隻是一隻鬆鼠,你怎麽了?放輕鬆點。”她低頭看向懷裏的紅果子,有點心疼,“壓壞了……”


    閃電卻隻注意到到她唇邊的笑意,臉色發白的低下頭,“抱歉。”


    她在笑他。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


    伊梵不再逗留,順著營地的方向和閃電一起往迴走。


    營地裏的其他人都聚集在星辰的帳篷裏,按照她那天的想法來討論詳細的細節。


    走到她自己帳篷旁的另一處藥草圃時,她頭也不抬的說:“就到這裏,你迴去吧。”


    閃電沒開口說話。


    她一心撲在自己的藥草上,看著跟著她一起移植在魔法循環罩裏的晶雲花,打理了好半天後,一抬頭才發現原來人根本就沒走,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位置,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怎麽了?你還有事?”


    她客氣的問了一聲,沒得到迴應,便不再理他,任由他站在那裏。


    她真的不理他了,他反而又是委屈又是難堪。他就像一個笨拙又固執的小孩,除了無賴似地站著,黔驢技窮,無計可施。


    也就在這時,她忽然說:“你給我的那些東西,我走之前都會還給你的。”


    他的心髒重重一跳,走?還給他?


    她要去哪,為什麽要走??


    像是無數隻大手攥緊了他的心髒和喉嚨,他想開口問她,卻發現自己竟然問不出口。


    如果答案真的是他想的那樣,那他該怎麽辦……


    沉默許久,他最後還是朝她露出一個乖巧、小心翼翼的笑容:“不……不用。”


    然而即使他極力遮掩,卻還是隱藏不了眼神中透露出的渴求。


    她朝他笑了笑,他一震,低下頭,死死攥住了衣角。


    沒關係……至少,他還可以站在她背後保護她。


    迴頭見他還站在那,伊梵想了想,又開口:“對了,我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一個要求,現在它還作數嗎?”


    他猛然一顫,忽然有種如鯁在喉般的劇烈不安。


    艱難的點了點頭,他不敢看她。卻聽見她淡淡說道:“以後一旦有危及性命的威脅,你就自己逃吧,不用保護我了。”


    “就算……之後,也是一樣。”


    就像是被人猛地敲了一個悶棍,太陽穴狠狠的漲痛起來。


    他目眩神暈,啞然的看著她,半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眼見閃電久久沒迴應,伊梵看了眼腳下已經整理好的藥草,揉了揉腰,目不斜視的走迴了自己的帳篷裏。


    他呆呆的走出她的帳篷,迴到自己的床前,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然而一直等到了天亮,他也還是沒等到。


    直到天光乍亮,耳邊有人聲響起,他才意識到天亮了,該像平時那樣吃早飯了。


    他慢慢從空間戒指裏掏出了食物,機械的一口口吃著。直到吃到熟悉的甜味,他頓時一頓,發現他拿出的竟然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焦果糖。


    想到這是她最喜歡吃的,他竟然下意識笑了起來,想著要把這些焦果糖留給她,卻忽然想起來,她已經不會理他了。


    捏著焦果糖的手顫了顫,鼻尖又驟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恍然驚覺,那是她最喜歡的蘋果味香氛,聞起來有種豐沛多汁清爽清甜,每每聞到,她總是要理直氣壯的向他要零食。


    還有那隻兔子造型的玩偶,那是她最喜歡的動物造型,看到一定會高興的笑個不停;床頭被他放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漂亮小石頭,以往他最喜歡送給她哄她高興……


    可是。


    他茫然環顧四周,發現周圍那麽安靜,那麽空曠。


    他孤身一人坐在桌前,慢慢的捏出一顆焦果糖,一口一口把所有的焦果糖都吃掉,直到吃到哽咽。


    她再也不會理他了。


    這一刻,他從所未有的感到難過。


    愛情是什麽,他到底愛不愛她,他仍然不清楚。他隻知道,他不想丟掉這段友情。


    可是她再也不會信任他,想做的事再也不會找他,也再也不會和他一起暢談。從前那些他習以為常的東西,已經再也不屬於他。


    想起她總是更多投落在火焰暮曦身上的視線,他忽然有種被割斷了什麽般迷茫的驚痛。


    他感到氣急敗壞、怒不可遏,幾日來一重又一重的失落和憤怒不斷在他心底積壓,像個導-火-索般在他腦中炸開,讓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與理智。


    他如一道風般衝進伊梵的帳篷,她正好要掀開帳篷,見到他的怒容,有些愕然。


    “為什麽?”


    他仿佛被她的一係列的行為不斷逼到了死角,終於無法自抑,他極具壓迫的俯視著她,痛苦又憤怒的詰問:“為什麽?!”


    為什麽?


    她實在太清楚他想問的是什麽。


    “這難道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她深吸了口氣,看著他,輕聲說道,“不摻雜任何感情的主從關係,這就是我對侍從的希望……”


    “不對!”他嘴唇開合了幾次,攥起的手背青筋暴起,“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伊梵沉默了一會兒,在他灼亮的注視下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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